江甯 卷一、二——豆腐娘

“你说什么！”

江淮当众被自己从未放在眼里的堂弟训斥，更是在窝火的时候，当下就一巴掌扇过去，手到半道僵硬的停在空中。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头正对着自己，枪在江甯手里。

“你……” 江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总是软趴趴的堂弟竟然敢……

“你们几个，把江淮拖到后面去，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示意几个年青的异龙高层照自己话去做，没有人动。

江甯冷着眼，加重自己的口气。

“你们不拖走他，就别怪我的枪不长眼……”

“江甯，你这个废物，竟然敢威胁我。当初就该杀了你，养你还不如养一条狗……”

终于有人动了，拖着口里还骂骂咧咧的江淮，完全是按照江甯吩咐的在做。

“现在由我跟你谈判，易大帮主。”

“哈，你！从哪里跑出来的小鬼，口气倒很大。”

易大轻蔑的狂笑，猛虎帮及其它帮派的帮众附和的笑着。

江甯仍一脸平静，冷静平稳的接着说着。

“我是江甯，上代江家长子之子，我想这个身份应该有资格跟你谈谈。”

“你姓江？”

易大停住笑，狐疑的打量眼前瘦弱的男孩。他所知的江家这代只剩二男一女，除了江淮，另外一对双胞胎才11岁。竟然还有一个江甯存在，看起来，还很不好对付。

“是的，我是江家人。”江甯肯定的回答。“我知道江淮这两年给易老大带了很多麻烦，我可以给你们一个交代。但易老大你违背道上公约，偷袭我们异龙，又作为我们异龙常年的盟友，未必太不顾江湖道义。这次偷袭事件，我们异龙可以不追究，现在请你立刻退出江家祖宅，具体的善后赔偿事情，我会继续跟你商讨。”

易大觉得眼前孩子的脑袋不太好，他好不容易吞了异龙这块肥肉，竟然要他白白吐出来，未免太天真了点。瞧，他的那些兄弟都笑了。

“小弟弟，你在开玩笑！明天起，道上就没有异龙，只有猛虎社！这里，已经是猛虎帮的地盘，你说让我退！”从口袋抽出枪抵在江甯头上，易大脸色狰狞。“我看是你不想活了！”

江甯没怕没骂也没哀求，他只是抬头直直盯着易大一分钟，盯的易大几乎想直接开枪杀了这个诡异的小孩，江甯终于开口。

“看样子，你不准备放过异龙。”

“小弟弟，你终于明白，世上的事情没那么简单。可惜你这辈子没办法明白，因为你也活不过今天。”

“很好。”

江甯笑了。

第 3 章

江甯笑的很开心，在所有人注视中，低头按了手机的公放，继续刚才从未挂断的电话。

“白叔，易大的话，您一字一句听清没？”

“我听得很清楚。”

手机那端传出的声音很清晰，在死寂的大厅，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尤其是离江甯最近的易大。易大当然知道电话那端是谁，他瞬间变了脸色，不可置信的盯着江甯手里的手机。

“今天，要是没有异龙，明天就没有猛虎和它的走狗。您不要放过任何一个人，尤其是易大，我要他的血，滴满江家祖宅的每一块墓碑，以告慰江家的列祖列宗。请白叔遵守我们的约定，异龙的所有地盘，我们心甘情愿的让给您。”

“我白漆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谢谢您，白叔。”

抵着头的枪在抖，江甯心里稍微没刚才那么慌张，努力维持平静的面容，抬起头。瘦小的手抓住抖动越来越厉害的枪，把它狠狠的撞在自己额头上，嘴角咧出笑容。

“开枪啊，易大！怎么不开，开枪啊，杀了我，然后杀了所有异龙的人，你杀啊！”

易大没开枪，拼命的挣扎，想把枪拉离江甯。刚开始还不敢太大力推开面前的小子，小子另一只手里的电话还没关，他怕的要死，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把小孩仍了出去。江甯高高的飞出，在重重落地前有人当了垫背，被自己压在身下。是一个‘异龙社’的人，不顾被抢威胁，冲出‘猛虎帮’的人墙，身上很多伤口，饶是江甯这么瘦小的孩子，跌在高大强壮的他身上，他还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江甯急忙的想起身，却因惊吓身体不受使唤，四肢使不上劲。

更多的异龙兄弟还是试图冲出人墙，甚至被包围中心的异龙高层，在被所有枪对着的情况下，走到江甯身边，用最轻柔的力量扶起这个孩子，给江甯依靠。

江甯的脸惨白惨白的，他觉得自己很没用。但易大的脸色比死人还白，浑身僵硬无比，即使江甯这样未经世事的孩子，都觉得易大很害怕。自己刚才是不是说太重，可是伯伯曾经说黑道上最先比的就是谁狠谁凶，才能站住脚接着比力量比势力。江甯看那么个大人被吓成那样，对他多了一丝丝同情。他不知道的是，易大最怕的不是他说的那些下场，他怕的是白漆。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的，能死个全尸就是幸运。白漆这个人，非常恐怖，还喜怒无常，道上的人都不敢惹，连套交情都不敢，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个孩子，竟然……

易大颤抖着身体，努力让自己平静，深呼吸几次后，他终于开口。

“首先，‘异龙帮’得给我的兄弟们一个交代。这两年，异龙到处抢生意、抢地盘，吞小帮派，只剩些残羹冷炙给我们，连塞牙缝都不够。这笔账怎么算！”

“我现在就给你一个交代。”

江甯有些虚弱却清亮的嗓音下一秒就答道。

“把李锡带过来。”

异龙的人没动，易大死死瞪着江甯。异龙帮一共有大大小小十几位高层，其中除了江家，就是李家和莫家势力最大。李锡在‘异龙社’没出事前，正是江淮的心腹，是‘异龙社’的二把手，更是李家的这代组长。

“把老李拖过来。”扶着江甯的人在寂静中开口，立马有人冲过去，在高层那堆人里拖出一个颤抖的人。

江淮骂起来，几次想冲过来被人拦住。所有的人都没看他，好像都没有听到他发出的噪音，只看着江甯。江甯向猛虎帮的一个帮众伸出手，那个人吓的拼命往后躲，江甯几乎是轻而易举的夺过他的枪，走到李锡面前，这位比他年长三十多的伯伯拼命在哀求，江甯却没有任何迟疑的开枪，旋即立马扔掉。

“你说的事情，都是李锡背着江淮，背着异龙社干出来的。江淮都是后来才知道，又被李锡蒙蔽，他不能担主责。但是你放心，我会让江淮得到教训。还有，今天死了多少‘异龙社‘的兄弟，我敢肯定你比我清楚。不管这两年异龙占了你们多少不该占的利益，现在的异龙，已经受到最大的惩罚。这一切，你，满意了吗？”

“好。”咬牙切齿的逼出一个字，易大转身。“兄弟们，走。”

“谁说你们可以走。”

少年的声音还是淡淡的。

“你跟我们的帐算完。现在，该是我们跟你算的时候。”

易大一瞬间杀机暴增，这个男孩不能留。谁都知道，异龙和猛虎都没放过对方，现在只是各退一步。这个少年太诡异，让他全身的寒毛都竖起的凌厉气质，留在异龙太危险。可是杀了这个小孩，说不定会惹火白漆……

“算什么……”‘异龙社’的那堆人，在自己转身面对小孩的同时，把小孩围住。这群老奸巨猾的家伙。易大心里暗恨。

“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当异龙是什么帮派！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被异龙的人保护着，少年的语气更加坚硬。“但，整件事情异龙有错，我不追究其它的。但是我要给死去的兄弟一个交代。拿出三千万，你就带你兄弟走。”

竟然只是要钱！三千万虽然是狮子大开口，易大咬牙还是立刻签了支票。比起其它可能的要求，单单只是金钱损失，他可以承受。

接过支票随意的递给身边的人，是刚才发话令人拖李锡的那位。

“查实一共死掉多少兄弟，这些钱分给他们的亲属，谁要是私自挪动里面一分钱。”江甯注视易大一群人最终在拐角消失。“下去陪这些兄弟，亲人我们养。”

“我，明白。”

江甯抬起有些虚软的手，硬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按回公放，自己接着跟白漆的电话

。

“白叔，您这次的大恩大德，异龙社绝不会忘。”

“江淮，你准备怎么处置。”

“他。”江甯沉默良久。易大一带人走，江淮就抢了自己人的枪喊着要杀他，为李锡报仇，后来枪被一直帮自己的那个人抢走。现在江淮仍不放弃冲过来揍他一顿，被许多人拦着。

“送大少回他的卧房，保护好他的安全，我没说之前不要让他出门。对‘异龙帮’已经失望的人，都可以走，异龙不会追究你们任何责任。如果相信我，决定留下的人，自己去所属堂报道，便于清点人数。暗龙堂清点人数完毕后，去地盘统计损失，并留人守着地盘，警戒猛虎堂动态。其它各堂统计完数据，三小时候开高层会议，愿意留下来的高层参会。不愿留下来的可以带着自己兄弟走，你们应得的，等异龙稍微稳定后，会补偿给你们，最迟不超过一个月。”

“堂兄，异龙等不到你成熟，对不起。骂人厉害，不代表你保护重要的人也厉害，反而会带来许多麻烦，你该学会用脑子去想事情。对不起，在你没有成长前，异龙由我接手。”

他说的话没有一个字被听进，江淮依然如故，江甯叹了口气，转身对其它人说道。

“我先回房，三小时候开会再叫我。”

经过刚才做他肉垫的男子，江甯停下脚步，露出第一个微笑。

“谢谢你。”

话毕，少年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往屋内走去。所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也不敢相信此刻自己能够活着，而这一切，全是这个瘦弱的少年带来的。

“莫席君，让他们放开我，我就不追究你帮那个叛徒的责任。”

莫席君拿三千万支票，看着那个瘦弱的少年离开，半响才漫不经心的偏头望向江淮。

“怎么还不把大少带下去。”

“莫席君！”江淮一字一字狠狠吐出，“你胆敢帮他，还有你们，竟然都帮他！我不会放过你们这些叛徒，你等着。”

“我没有帮他，我帮的‘异龙社’。你总忘记，异龙不是江家的私有财产，你也不是皇帝。还有，你想报复我们自管来，等你有能力再说。”

现在异龙已经是何种境地，这位纨绔大少还不能醒悟。不是担忧‘异龙社’接下去该怎么走，而是乱七八糟无关紧的事情。如果他没记错，江甯比他小两三岁，竟然差别那么大。一个是从小作为黑道大哥培养，一个小的时候被亲人溺爱，大了被众人忽视孩子……

江甯，说不定，是江家的新希望，也是‘异龙社’最后的希望。

挂掉电话，白漆这样认为，易大也是。

而此刻，江甯在黑暗的房间，缩在墙角一动不动，浑身颤抖。他只知道，自己杀了人，手上沾了血，带走了一个人的生命，这是犯罪。

第 4 章

黑暗中传来敲门声，江甯从膝盖处抬起头，挣扎着虚软的身体打开灯。

“进来。”

“人已经全部到齐，在会议室等您。”

“我知道。”

苍白孱弱的少年经过来人身边，停下。

“你想好决定留下来？”

“是。”

来人看见少年笑了，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谢谢你，留下来。”

这个少年……绝没有看起来那么弱，尤其是心灵，比现在任何一个人都坚强。

江甯之所以笑，是因为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存在。为了这些相信自己，不愿意离开此时‘异龙社’的人们，他必须更加值得依靠。更何况，他为了‘异龙社’，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不要，只要‘异龙社’好，就好了。

杀一个人，没关系……

犯罪，没关系……

父母和伯伯那么爱着并为之而死的‘异龙社’出事，有关系……

他必须给易大一个交代，不杀李锡，根本保不住江淮，而李锡，除了自己，谁又敢明目张胆的杀。所以，他从未不后悔杀李锡。自己的所作所为在当时是正确的判断，既然做出就要承担自责的后果，但是，绝对不后悔。

“‘异龙社’原来共有2400帮众，死伤大半，包括受伤的兄弟，存活只有1500多，重新报道的至今只有723人，其中受重伤暂时不能行动共100多人。”

连一千人都不到，还有一部分重伤。江甯一一环顾在座的高层。

“李家，一个都不在。”

集体沉默。

果然走了，还带走了全部归顺李家的高层，幸好还有莫家在，莫席君原来就是刚才一直支持自己的那位。他的身后，站的是……刚才救自己的人。

“莫叔，刚才谢谢你。莫家愿意留下来，我代‘异龙社’，感谢您的信任。”

“莫家和异龙是一体的，没有异龙，就没有莫家。我是做我该做的，不需要向我道谢。比起道谢，你还是尽快开始会议比较实在。”

“我明白。”

李家的离开导致‘异龙社’六堂之一的升龙堂完全无人。目前只剩莫家的义龙堂、由江家掌控的暗龙堂、由其它小高层联合控制的虹龙堂、白龙堂和墨龙堂。某种意义上，原暗龙堂堂主江淮被江甯拘禁后，江甯是现任暗龙堂堂主。刚才在现场，他只寻求可能会听命自己的暗龙堂去执行整顿保护区的命令，现在除了自己，一个暗龙堂的人都没有。就连暗龙堂的人数统计报告，还是暗龙堂的人交给莫席君，他带来给江甯。除了升龙堂，暗龙堂走的人最多，还是跟着李家走的。或许说，是伺机救出江淮，然后清理掉江甯。暗龙堂剩下的不到一半，是所存堂里人数最少的。

仔细听取所有高层对自己堂里情况的描述，以及为了恢复所需要的种种措施。江甯表示他们不必担心财务方面的问题，只需要告诉他，自己所管堂需要多少钱多少时间何种帮助，才能至少恢复到比较平静的状态。就连莫席君给出的时间，也让江淮觉得太久。对于帮派将来的发展，所有高层也只是表示等堂里兄弟能正常工作，立刻支援暗龙堂，守住地盘以防猛虎堂或者其它乘火打劫的帮派。

以前‘异龙社’靠收保护费、经营娱乐场所、倒卖毒品和枪械等、跟其它帮派火拼夺得更多地盘来赚取利益。后来开了一家信贷公司，私下用来放高利贷和洗黑钱。这种生意是所有黑社会团体都在做的事，虽然来利快，但是竞争太大，很容易结仇，风险又太大，兄弟损伤很频繁，相比较这些劣势，那些利益在江甯眼里就不是那么划算。

但包括莫席君所有高层所想的，就是如何重新搭起这些旧路，并尽快获利，并且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跟‘猛虎社’决一胜负。而且，他们关于初期重建所需经费全部都没有超过三千万，所有堂都在心心念念打算这三千万如何划分，并以这个来换算堂恢复的时间。江甯对此，相当无奈。直到两个小高层为了莫须有的分钱分歧，竟然当场互相对骂，江甯忍不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