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逸沉吟片刻:“我自有办法让他找上门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贺闵郁的弱点虽不好找,却也不是没有,李君逸道:“贺闵郁之所以觉得过了这十五日也可以找得回他的流虹剑,是因为流虹剑是剑,就算过上十五年也不会变样。”
周行之微呆:“你的意思是……?”
李君逸扬眉轻笑,志在必得,转身出了门去。
第二天,凤城街头上忽然多了许多告示,有百姓不识字的,纷纷询问,这写的是什么?有识几个字的,就断断续续的看了,点头:“啊,明白了,这是有人下的帖子,说这个告示主人手上有这个什么郁的一个东西,说三日内来取,否则当断则断……?”那人挠挠头:“什么意思?”
驿馆内李君逸问郑青:“都贴上了?”
“都贴上了。”
周行之轻轻敲了敲桌子:“这样可行的通?”
“也只能先这样了。”
李君逸觉得这一日过的分外的慢,眼瞅着太阳慢腾腾的上了头顶,慢腾腾往西落,可怎么等就是不下山。
高虎来驿馆探望公主,周行之过去与他周旋,李君逸远远看着高虎殷切的脸,怎么看怎么虚伪,他心说如果褚门的人都是这个德行,还不如都跟林七一样死板!
这时候也就是申时,太阳一点点的西移,树梢上上站着一只黑色大鸟,静立良久,忽然一扑棱翅膀飞走了。李君逸转身回屋,走廊上碰见郑青,嘱咐道:“剑在我屋里,过一会儿高虎走了,你把它拿到侯爷那边。”他功夫再好,也有时间的局限,不如放在周行之屋里安全。
郑青点头,李君逸这才心事重重回了屋。到了屋里一关门,看了看剑在墙上挂着,过去摘了拿在手里。他摸了摸剑鞘,把剑抽出一截来,只见剑身雪白,寒光流溢,李君逸皱了皱眉,江阅说贺闵郁对这剑宝贝的很,一般人都不曾见过,也不知到底哪里好。他想起来天天姑娘说这把流虹剑断了她的秀光,心说秀光不是天天姑娘的剑么?据他所知,秀光剑也是不错的剑了。
难道这剑真的可以切金断玉?李君逸想着把剑全部拔出,想了想,对着屋里那个凳子一剑刺了过去,咔嚓,那凳子就被他刺了个洞。李君逸想了想,赵宣给的剑也可以刺穿桌子,相比之下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他有点不以为然,但转念再一想,若这是把普通的剑,那贺闵郁就不会为了把剑而冒险了!想到这里,李君逸看着手里的剑有有点不甘心,他在屋里看了一圈,最后看到门后盆架上的铜盆。李君逸掂了掂手里的剑,走过去,气运丹田,扬手劈下,只听“咔啷——”一声,再看那铜盆,依然被劈成两半。李君逸微一吃惊,心说果然是好剑!他正赞叹,只听身后窗子一响,贺闵郁哭笑不得道:“你就这么糟蹋我的宝剑?”
李君逸吃了一惊,连忙回头,窗框上贺闵郁一只脚踩在上面,轻一纵身,落地。
“天一楼主的秀光剑,不会比这只盆更好削吧?”
李君逸怎么也没料到天没黑贺闵郁就敢来,回过神来也没工夫跟他胡扯,皱眉道:“你到底给长平公主下了什么毒?”
贺闵郁微微一笑:“赵国有一种宫内密药,叫忘川,东齐也有一种,叫做七日霜,此毒无色无味,中此毒者会越来越虚弱,熬上七天,便魂归西天。”
七天?李君逸皱眉,今天算是第二天了,还有五天!他想到这里拿剑一指贺闵郁:“解药拿来!”
“解药?”贺闵郁轻轻一笑:“你先把剑还来。”
李君逸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剑,冷笑:“不拿解药来,我怎么信你?”
“你不还我也没用,我只有毒药没有解药。”
“你以为我会信你?”
“你为何不信我?我的剑在你手上,毒是东齐皇宫的,你若是要,该去找赵奕。更何况,我既然用了毒,解药我根本就没想过要用。”
李君逸知道他说的不假,但是仍愿相信解药他身上也有,咬牙道:“你既然不想让谢华活命,又何必告诉我解药在何处?”
“告诉你又如何?”贺闵郁看着他,微带嘲讽:“你以为赵奕会大大方方给你解药?”
李君逸皱眉,还没说话,忽听门外有脚步声响,贺闵郁神色一变:“我已来应约,剑还来。”李君逸微微犹豫,说还剑是饵,杀贺闵郁是真,怎么会把剑还给他?他想着,冷冷一笑,挽剑花刺了过去,贺闵郁闪身躲开,冷笑:“李君逸,我本以为你是个言而有信的君子。”
“对你,君子不得。”李君逸说完挥腕便刺,贺闵郁身子一偏堪堪躲过,手一伸从背后抽出一把短刀来,但是也不敢去碰流虹剑,只能一边闪躲一边应对。两人才过了七八招,那边门砰一声被踢开。
李君逸本来门就没关,郑青按李君逸吩咐过来拿剑,一听屋里动静不对,当下一脚踢开,再看屋内情形,二话不说拔刀也攻了上来,贺闵郁以一敌二,一时有些勉强。三人又过了十几招,贺闵郁忽然撤身跳出窗外,李君逸郑青纵身追上去,三人又打到院内。此时已惊动驿馆不少人,贺闵郁不慌不忙且战且退,一直退到一口井边,忽然横刀微微一笑:“君逸,流虹剑你放在长钰处,我日后找她去取。”说罢,倒退一步扑通一声跳进井里。李君逸吓一跳,跟郑青两人围到井边。只看到黑乎乎的井里水纹一圈圈荡开,贺闵郁早不见了影子。郑青抬腿也要跳,被李君逸一手揽住:“郑大哥小心有诈。”
郑青愤愤一跺脚:“就差一点,还是让他跑了!”
此时驿馆中众人已经都围拢了过来,李君逸回头问:“侯爷呢?”
有人回答道:“还在跟高大人商议事情。”
李君逸拎着剑恶声恶气道:“这高虎一定跟贺闵郁是一伙的!!不然怎么这么会挑时间!!”他转身去找周行之,才出了门没几步正看到周行之往这边赶。李君逸提剑上前:“高虎呢?”
“走了。”周行之问他:“贺闵郁来了?”
“嗯。”
“人呢?”
李君逸拧眉头一指郑青身边的井:“跳进去逃了。”
周行之看着那井沉默半晌,挥手遣散众人。这时候天渐渐黑了下来,等左右没人了,周行之才道:“看来,贺闵郁这次也是有备而来。这驿馆他太过熟悉,对咱们大大的不利!”
李君逸想了想:“说不定,谢华的房间也是有暗门的,不然怎么她中了毒,她屋里服侍的几个丫鬟却都不知晓?”
周行之拢眉:“倒是也不必换房间了,贺闵郁是料定了她等不到五月十三。”
李君逸不语,皱着眉沉着脸,满面愁容。周行之看了他一眼,道:“谁也没料到贺闵郁这个时间会来,没做好准备,我也推卸不了责任。”
“我不是为这个发愁。”李君逸道:“贺闵郁说,谢华中的毒是东齐宫中的密药,叫七日霜。中了这毒的人,只有七天的活命。”
“那解药……?”
李君逸靠在窗台上,郁郁道:“解药东齐皇宫里有。”
“赵奕?”周行之蹙眉,想了一想:“他定然是不肯给的。”
“那谢华……?”
两人一时无语,各自沉默。周行之拧着眉在屋里来回走了几趟,最后道:“若是没有办法,只能进宫窃药。”
第九十六章
“进宫窃药?”李君逸微皱眉:“太危险。”
“谢华若是死了,一样会丢了性命,一样会引起东齐不满。”
“可是——”
“赵奕根本不想联姻,我们却不能有任何差池。”
“……”李君逸脑子里乱腾腾一片,他转过身,推开窗子,却只看见十几丈外灰色的院墙:“……你让我想想。”
周行之也不勉强:“还有五天的时间,没有多少时间容你多想。”他微微一顿:“我等你到明日入夜。”
周行之说完,转身离开,李君逸怔怔瞅着那墙上黯淡的影子失了神。
他本以为贺闵郁上了钩要了解药就算是了结了这件事,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到这一步。进宫窃药,赵奕既然知道贺闵郁要下毒,又有高虎互通消息,怎么会不知道谢华中的是七日霜?既然知道中了七日霜之毒,也知道贺闵郁没有解药,用发梢也猜到他们会找他要解药的。他不会给……李君逸摇头,赵奕巴不得谢华死,怎么会给解药?只能偷偷的去……但是,药会放在什么地方?赵奕会派多少人看守?他不敢说了解这个人,但是至少知道赵奕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他们把解药窃回来的……
李君逸抬头,望着夜空吐出一口气来。他原本还想到了东齐尽量少露面,省的跟赵奕打交道,结果,交道还是要打,却变得更麻烦了。东齐的皇宫不比赵国宫中,他们没一个熟悉的,龙潭虎穴,如何进去,走那哪里到哪里,从什么地方撤离?不比贺闵郁在这个驿馆,一草一木都熟悉,他们要怎样在五天之内窃出解药?
李君逸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可行,但是除了去窃药却又没别的办法,要是一定要不来的。他一夜没睡,连躺都没躺,等天放亮了,才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睡了一下。
一觉无梦,醒过来只觉得浑身酸乏的很,李君逸一看窗外的太阳,已经到了头顶,他坐在桌前发了一会儿呆,出门去找周行之。路上遇到那日那个小丫鬟,顺便问了问谢华的情况,小丫鬟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李君逸越是听越觉的头疼。他看着那小丫鬟走了,只觉得脑袋一阵清楚一阵晕。到了花厅找到周行之,正听见周行之跟郑青还有几个人在一张纸上画什么东西。李君逸皱眉,心说难道周行之根本没准备等他回信的?
周行之抬眼看见他,微微一皱眉:“李大人昨夜一夜没睡?”
李君逸微窘,心说这么明显么?他装没听见,迈进去弯腰看了看桌上的图,问:“这是什么?”
周行之低头轻咳一声:“东齐宫禁地图。”
“你哪里弄来的?”李君逸不悦皱眉。
周行之顾左右而言他:“你可做好决定?”
李君逸抬眼来瞥他:“做好了,我去。”他话落音,看的出来周行之松了一口气:“那咱们……”李君逸伸手打断他:“但是,去的人越少越好。咱们对那里并不了解,人多杂乱,不好办事。”
周行之想了想点头:“可以。”
李君逸直起身来,直视周行之:“还有,你不能去。”
“……”
李君逸扬眉:“理由你知道。”他环视一周:“在场诸位也知道。”
郑青看了李君逸一眼,跟着道:“属下也觉的李大人说的对。”
他话落音,厅内其余几人也都点头:“侯爷,您的确不能去。”
“您是我们主心骨,我们出了差错没关系,但是您不能出事。”
“对!”
周行之定定看着李君逸,李君逸目光丝毫也不躲闪,直直迎上去:“你去,计划取消。”他态度强硬,不容质疑,厅内一时无人说话,周行之看看桌上的图,又看看在场几个人,妥协:“好,我不去。”
李君逸手拍在桌上,继续盯着他,道:“我一个人去。”
他话落音,就见周行之眉头一拧:“不行!你一个太危险。”
“我不会有危险,赵奕不会杀我。”
“那也不行!”
李君逸心有不快:“你这是私心?”
周行之被他问得张口结舌,他的确是私心不假,可是眼下有怎么容得下这个私心?
“你去,你得有理由。”
“对啊!”厅内的几个人也都道:“这事事关重大,李大人你是一介文人,怎么去?”
李君逸冷笑,看着周行之道:“侯爷说,我有什么理由?”周行之还不待说话,郑青忽然道:“侯爷,李大人去,末将陪同。”
在场的几个人又是一愣,都不明白为何郑青会同意李君逸的提议,周行之也是一愣。郑青道:“末将认为李大人可以胜任!”郑青想的很简单,李君逸既然是江阅的师弟,想来也不会比他更差。他抬头看了周行之一眼,补充道:“末将会以性命保护李大人。”
李君逸皱眉想了想,暗道他若是不做这个让步,恐怕周行之是不会让他去的:“那便由我与郑将军一起,事不宜迟,今夜便行动。”
虽说是夜里行动,但是毕竟也要从长计议,李君逸与郑青收拾妥当了,各自回屋养精蓄锐。周行之虽然担心,但是此时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一遍遍研究那张所谓地图。到了下午,李君逸出屋来,周行之把地图拿给他看:“这张图并不确切,甚至可能这房屋道路都是错的,但是如今也只有这个了。”
李君逸展开图,纸上纸上大概画了几个框,标出了几个大殿来,很明显是最早来凤城的时候照那次进宫的路线画的。那时候李君逸根本想不到有一天他会潜进去,所以走的也不仔细,眼下看着这张图才稍微明白点。
周行之一面帮他撑着纸一面指给他看:“这是北门,夜里大概会有半个时辰的防守空当,你们从这里进去……”他说着看了李君逸一眼:“进去后随机应变,外面没人接应。”
“好的,知道了”李君逸点头,仔细看了看这张图,忽然一指南边一道曲线:“这是什么?
”
“这个?”周行之看过去:“东齐宫中水系引的是城外卫晴湖的水,这是连接的水渠。”
李君逸微微拧眉:“若是从这里……”
“不可能,”周行之道:“这里与外连接的地方都是有栅栏防护的。”
“……”李君逸皱眉:“那我们何时行动?”
周行之抬头看看窗外:“寅时。”
入了夜,高虎又来了,身边还带了一位老大夫,说是宫里的御医,周行之赶紧把人请到公主卧房。老御医进了屋,周行之李君逸高虎就在外间等着,高虎笑眯眯对周行之道:“公主这病来的太突然!咱们也都没想到,这吴大人是我们东齐了不起的大夫,一般是不给人看病的!也就是长平公主,陛下心里记挂的不得了,才叫了过来的。”
李君逸面上笑着,心里却暗骂,心说这老头子可别看谢华死的慢,雪上加霜。
过了大概两刻钟,老大夫出来,捋了捋稀稀拉拉的那几根胡子:“俗话说的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病好治,但是不宜愈,老朽先开几服药,慢慢调养吧!”
李君逸闻言火就上来了,心说这是哪里的庸医?分明是中毒了!还说要调理!他气的一张脸拉在那里一动不动,旁边周行之上前去:“谢老大人。”回头去吩咐从人跟着老头去开方子抓药。老头一摇一晃的走了,高虎长长出了口气,对着周行之李君逸喜笑颜开:“看来公主也没什么大病,就好好调养吧,慢慢就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