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的史特拉底瓦利——壬岁

史特莱西现在的样子真的是憔悴不堪。
「我很累……凯萨！」。史特莱西露出疲惫的笑容。
凯萨疑惑的问：「那你为什么不休息？你一直拒绝其它人换班照顾，为什么？」。
「因为父亲是我的责任！如果父亲就这么远永不起来！就是我杀了他」。他又扯着悲哀的笑容。
「凯文！这不关你的事！」。凯萨从后头抱住他的颈子「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再自责了，已经够了」。
「我啊！在这边守着父亲的时候，才发现我们父子真的很像，凯萨你说是吧！不管是眼睛还是鼻子，还有脸的轮廓我都跟父亲一模一样」。
「凯文……」。
「甚至都是一样的古板、不善于表达自己真正的心意」。
史特莱西看着依然紧闭双眼的父亲，身后凯萨传来的温暖让自己感到一阵放松，他不知不觉的将连日紧绷的情绪发泄出来。
「我一直责怪、甚至怨恨父亲对我的亲情表现只是一种义务，我渴望着父亲的爱跟关怀，却没发现我对他也在做同样的事，我从来没有像个孩子一样跟他撒过娇、赖皮、调皮捣蛋，我对他何尝不是很冷漠呢？」。

眼泪开始不受控制的掉下来，一个年过三十的大男人情绪完全的崩溃：「我爱他！我从来没有对父亲说过！在我好不容易理解跟发觉这种东西也存在我心中的时候，却无法把他跟父亲分享，我传达给他的只是羞辱跟愤怒……」。

握紧双拳低下头，史特莱西一只手摀着嘴肩膀不自主的颤抖着，然而凯萨没有出声只是紧抱着他……。
「凯萨……」。他转身叫唤着最在乎的人「我们背叛神了……这或许是神给我们的处罚也说不定」。
「凯文……」。
看着史特莱西痛苦的样子，凯萨的心也揪成一团，他最亲爱的大哥正在受很大的折磨，这是世俗给他的压力，或许他真的撑不下去了。
凯萨试探性的询问：「凯文……为什么不让我们一起面对，父亲的事也好，家族的压力也罢，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啊！」。
史特莱西抬起头看着凯萨询问：「你听谁说了什么吗？」。
「听其它哥哥们说了一些事，而且大家还很担心的希望我能够像以前一样尊重你，因为你为了不让我难过失望，特意对我隐瞒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凯萨蹲了下来让两个人同高，就像史特莱西在他小时候安慰他时常做的举动「大家都很担心你啊！你并不需要一个人承担那么大的痛苦，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偶尔也让我保护你吧！」。

史特莱西盯着凯萨认真的脸，对他的话感到无比的感动，凯萨的表情就跟十年前初次来打招呼的时候一样。
「父亲会醒的！他就跟你一样是这个家的大树，他不会轻易的倒下去，所以你也不能倒下去」。再次的给史特莱西精神喊话一番。
「你真的长大了！」。史特莱西终于缓缓的开口「现在的你反而像个大哥般在安慰我」。
「是吗？」。凯萨挑挑眉露出带着邪气的笑容「那么在床上的时候，也让我当大哥进去过过瘾吧！」。
史特莱西一听皱起眉一脸苦恼：「不要在父亲面前提这种事！而且……我对于这方面还是很保守的，一定要进去别人里面才行」。
「父亲会谅解的！」。凯萨再度框住史特莱西的脖子「他是个心胸宽大明理的人，所以他一会谅解我们的」。
「希望如此……」。史特莱西喃喃的念。
第17章
上天并没有带走伯爵，在伯爵发出无意识的呻吟声后，医生露出笑容对家属宣布他会醒过来。
又过了两天伯爵终于睁开眼睛，这时候大家总算松了口气，每个人都忙着伺候他。
可是醒来的伯爵反应却很奇怪，他很安静的躺在床上，任何人跟他说话他都没有反应，只愿意跟伯爵夫人说话，而且在他看到史特莱西一眼后便不准自己的大儿子见他。

每个人都当他们的父亲在生气，毕竟自己的继承人是同性恋是件很难堪的事实。
即使如此史特莱西还是守在医院，不同的是他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着父亲叫唤他的一天。
他跟伯爵一样顽固，即使弟弟们怎么劝他回去休息，他都无动于衷的坚持守在门外，连凯萨也拿他没办法！
在这种恶劣气氛时候，医生也带来了一项坏消息，伯爵确定左半身中风，必须做复健，而情况最好也顶多是拿拐杖行走，总之要回到像以前一样健步如飞是不可能的。
史特莱西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一筹莫展，凯萨也跟着坐在旁边陪着他，然而目前能接近父亲的只有母亲了，他们想不透父亲的脑子里转些什么，中风的消息也一定给他带来更大的打击，史特莱西深深的感受到现在的情况是糟到谷底。

【喀！】病房的门打开了，凯萨抬起头看着走出来的母亲，伯爵夫人对着两个儿子缓缓说：「你们回家吧！我有事情对你们说，关于凯萨！还有你们父亲间的事」。
「我？」。凯萨不解的指着自己。
伯爵夫人点点头「还有你的亲生父亲！我把所有的故事都说给你们兄弟听吧」。
史特莱西听到这里终于跟着母亲回家，回到家后把其它在家的四个兄弟也聚集起来，六个人就在大厅里等着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膏药的伯爵夫人。
在大厅沉闷的等了许久，六兄弟们的母亲手上拿了一本相簿从二楼的主卧室缓缓的走了下来。
「这是些老照片！你们拿去看」。伯爵夫人将相本递给史特莱西。
大家全都凑了过去看到底有些什么。
史特莱西翻着本子，照片里充满了中年时期的父亲，还有一个熟悉却叫不出名字的身影，然后在翻到某一页的时候凯萨不禁叫出声：「爸爸！！」。
看到跟伯爵合照的亲生父亲他惊讶的大叫。
伯爵夫人优雅的看着孩子们充满疑惑不解的表情缓缓的开口了：「凯文！本子给我吧」。
史特莱西点点头，将相本交还到母亲手上，母亲指着一张泛黄的合照，上面有着她自己、父亲、凯萨的父亲、还有一个不知名的黑发青年。
伯爵夫人指着棕发青年看向史特莱西跟老二威尔说：「你们两个应该对他有点印象，尤其是你！凯文！他常带你出去玩耍跟买零食，你忘了吗？他是凯萨叔叔！」。
「欸？」。凯萨惊讶的瞪着跟自己名字一样的人。
史特莱西突然像是被打开记忆的门般，小时候的记忆突然慢慢的涌上「棕发的凯萨叔叔……他常跟霍布司带我去骑马、买玩具……」。瞇起眼睛他慢慢回想着「可是有一天他就突然不见了……然后我也没看过霍布司舅舅了」。

「是的！」。伯爵夫人缓缓的说：「这是二十多年前的故事了，一个赛卓斯勒家不愿提起的丑闻跟伤痛」。
「凯萨．赛卓斯勒，是上一代伯爵的私生子，跟你们身为长子的父亲有着非常大年龄的差距，在凯萨十岁那年，伯爵把有着拉丁血统的凯萨，从西班牙带了回来。
凯萨的童年由于母亲要赚钱养活他，所以是在母亲的亲戚家渡过的，在那边他被虐待的全身是伤，而他的母亲因为操劳过度病倒了，知道自己活不久的时候，托人通知已经六十岁的伯爵他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儿子，伯爵因为颜面的问题，在血缘鉴定确定是他的儿子后，只好叫继承人把他接到英国。

然而他却对这个私生子很苛刻，除了金钱上的供应外，他一丁点情感都吝啬给凯萨。
但在这种环境下神却给他一个可以代替父亲的大哥，那就是当时的史特莱西公子－乔治．史特莱西．赛卓斯勒。
乔治在西班牙第一眼看到这个小家伙的时候，就深深的被这个虽然深活在贫困却依然气质高尚的小男孩打动了。
乔治对我说过，他当时看到凯萨那对灵活的大眼睛、挺着瘦弱的身体却有精神的问他说〝你是哪位？先生〞
他就知道他无法丢下这个小男孩不管了，
他也伸出自己的手回答〝乔治．史特莱西．赛卓斯勒，我是你的哥哥！凯萨〞
从这时候开始，你们的父亲跟这个年纪小自己二十岁的弟弟就开始建立非常要好的感情。
你们的舅舅霍布司跟凯萨是同学，也是很好的朋友，我也是在他们读维斯特姆中学的时候，认识了你们的父亲。」。
说到这边伯爵夫人停了一下，看着专心听她说故事的儿子们说「你们或许认为，我是因为家庭压力或是父母安排才跟你们的父亲结婚的，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们的父亲，才愿意跟他共组家庭，你们父亲他是个认真的人，他的责任感也非常的重，虽然不擅长言词，不过他却是很努力尽力的保护照顾着他身边每一个人」。

兄弟六人看着母亲充满骄傲的脸庞，心中也有着小小的感动，凯萨将手偷偷搭在史特莱西的腰后，他知道身旁的大哥也跟父亲一样。
「在凯萨大学也是上一代伯爵过世不久后，有一天赛卓斯勒家却上了八卦杂志，内容指出凯萨在同性恋的夜店参加性派对，杂志内容把凯萨的行为，形容的十分不堪。
刚接任伯爵的乔治，处理这家族的大丑闻真的是筋疲力尽，同性恋这个名词你们也知道对我们天主教徒有多大的杀伤力，这可是比跟女人偷情或嫖妓，或是有好个私生子都还要严重上好几倍的丑闻，在此同时凯萨所受的压力也是无与伦比的大。

肮脏的同性恋、带着拉丁人肮脏血液的杂种、卑微低贱的私生子，什么难听的话都充斥在他耳边」。
伯爵夫人看着自己的大儿子继续说：「这时候的凯萨跟乔治被所有的人压迫的喘不过气来，尤其是凯萨一个单纯的大学生，他已经几乎接近崩溃边缘……。
如果有人在当时拉他一把就好了……
如果自己当初拉他一把就好了……
这是这二十年来，乔治一直挂在嘴边的话，因为当凯萨无助的找寻他最信赖尊敬的大哥，希望从他身上找寻到一点认同或安慰，可是刚接任伯爵而被家族、社会、媒体放大检视的乔治，却被迫无情的挥开那双无助的双手。

乔治要求凯萨离开那群朋友，离开现在读的大学，他不想再听到有关同性恋的任何传闻，甚至还帮凯萨找好了结婚的对象，他完全否定凯萨的性向，因为当时这样做是唯一可以拯救凯萨跟赛卓斯勒家族形象的唯一办法。

〝你不是同性恋！我的弟弟绝对不是爱男人的变态！是吧？凯萨〞
乔治拍着凯萨的肩膀，一字一句的将这些残忍的话送进凯萨耳里，凯萨内心仅存一条依靠的绳索，完全的被乔治切断……。
绝望的他选择了一条对他大哥跟自己都很残忍的路，凯萨在乔治面前从高处一跃而下。
当时乔治在警察的通知下赶到现场想阻止他，一直在等他的凯萨转过头眼中充满了泪水，哽咽的对他说了最后的遗言。
〝我一直觉的我的存在是多余的，因为我从出身到现在周围的人都是这样跟我说，我是个麻烦、碍眼的家伙，可是乔治你却不嫌弃我，我真的很感谢你！可是我很累了……我对身为同性恋给乔治你带来羞辱跟失望这件事感到很抱歉……乔治，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当他说完这些，连让乔治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往下跳了下去，结束了他短短二十年的人生。
乔治当时整个人瘫在顶楼，我这辈子还没有看他那么伤心，你们一直都很强势的父亲在那个时候完全崩溃了，他患了严重的忧郁症，看了心理医生好几年，可是却无法忘记凯萨最后离他而去的身影……」。

史特莱西这时候想起来，父亲在他小时候的确有一段时间不在家，周遭的大人们也都变的很沉闷。
「我知道他对凯萨有很深的亏欠，他一直自责着自己为什么会说那些话，为什么会这样伤害他。
每当我看他拿起这本相簿翻着凯萨的照片，也只能跟着他伤心，而跟凯萨最好的霍布司也因此离开了英国，即使你们的父亲其实脆弱不堪，在你们面前还是必须很坚强的撑起这个家……。

前几年他真的是很辛苦，一直到我接到离家十年的弟弟不幸的消息。
这场天灾夺走我亲爱的弟弟，却把乔治的缺角的心补了起来，神把他亲爱的凯萨送还给我们」。
在一个大厅里，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高大的椅子上，如同金色的褐色大眼盯着眼前的夫妇看。
〝伯伯！请问你们是谁？〞
头发两鬓些许灰白的中年绅士缓缓的开口
〝我们姓赛卓斯勒！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对他们露出灿烂的笑脸：〝我叫凯萨！程凯萨！爸爸说这是个伟大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的绅士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男孩，然后蹲了下来让自己跟孩子一样高……。
想起过往的伯爵夫人，看着凯萨露出慈爱的笑容：「对乔治来说跟凯萨的相遇，就像当年他去接他的小弟一样，虽然两个人长的一点也不像，可是那种气质跟环境，让人无法不把两者连想起来，当他得知眼前笑容甜美的小男孩的名字叫凯萨的时候，他就像个孩子般拥着他哭泣起来，这你还记的吧！凯萨」。

凯萨点点头，那时候被紧紧抱住的自己感到很莫名其妙。
不过那时候的他还是拿出身上的小手帕，体贴的帮伯爵擦干眼泪，这是让伯爵夫妻更加感动的原因。
「霍布司把自己的孩子叫做凯萨纪念好友，这点让我刚开始感到很吃惊，不过见到凯萨之后，我也深深的相信，上帝一定是可怜乔治，才把凯萨送回他身边」。
凯萨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其它五个人也了解父亲溺爱凯萨的原因，他不但把对弟弟的爱转移到凯萨的身上，还在希望能在凯萨身上赎罪。
「凯文！因为你的事他又受到了一次很大的打击，你父亲他现在的情况很糟」。
「母亲！我……」。
「我不是要责怪你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说，你的父亲他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将伤害减到最低，他怕他会像二十年前一样失去你，现阶段的他只能选择逃避」。

「乔治觉得这是凯萨给他的惩罚，所以身为继承人的你才会……」。哽咽的说出最后的话，伯爵夫人低头哭泣着……。
史特莱西皱起眉头，不知道该怎么接母亲的话，他从来不知道一直威风凛凛的父亲，其实是那么的脆弱，扯出来的这么一大段故事，更让感到脑袋更混乱，他更无法去实行自己的计划。

这个家需要自己去取代父亲的位置，史特莱西身子微微颤抖着，如果这样做，这次就换他失去凯萨……。
第18章
离母亲说那段故事日子又过了两天，史特莱西的精神状况越来越差，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人生的一大难题。
【扣！扣！】。房间的门被敲了两下就被来者打开了。
「凯萨？」。看到来者史特莱西哑着喉咙出声「有事吗？」。
凯萨摇摇头露出笑容说：「我明天要回学校了！请假请了太久！所以……」。他一手拿着一瓶波本酒，一手拿着两个玻璃杯双手晃呀晃的。
「我是来跟你道别的，喝一杯怎么样？凯文今晚拜托你脑袋里只装我吧！」。
说完将酒杯强迫性的递向史特莱西。
「喝波本你受的了？」。史特莱西纳闷的盯着眼前的小弟「不会喝一杯就倒了吧？」。
「小看我后悔的是你喔」。凯萨打开酒瓶，将液体倒入史特莱西的杯子里：「你得喂饱我才能倒下！亲爱的凯文」。
「欸？」。史特莱西惊讶的看着他然后摇摇头说「别闹了凯萨，我没那个心情跟体力……」。
「我知道你很累，所以才要你放松啊」。凯萨举起杯子笑道「喝吧！相信我！过了今晚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史特莱西在凯萨的起哄下也举起杯子，干下了这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