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斯马尔用风系魔法瞬间把自己带开五六米,然后怒瞪着他道,“魔法!”
“风刃!”他手掌猛地张开,无数道凌厉的风犹如刀锋般朝耶西劈去。
耶西怡然不惧地坐在哪里,闲散地好似眼前刮来的不过是一阵宜人的清风。
斯马尔惊惧地看着第一道风刃擦过他的肩膀,手触电似的弹起,飞快地改变剩余风刃的方向。
饶是如此,仍是有两道风刃从他的肩膀和发丝擦过。
……
一缕白发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上面还有两滴鲜红的血珠。
斯马尔深吸了口气,平息胸口不安跳动的心脏,“你为什么不躲?”
“你为什么要改?”
问题同时出口。
两人对视着。
最后还是斯马尔先移开目光,“你流血了。”
耶西垂下眼睑,“对敌心软,就是将自己置于险境啊。”
斯马尔睁大眼睛,看着他的手掌微微张开,嘴巴迅速地动了下。然后他印着奴隶印记的手臂就开始发烫,脑袋慢慢晕眩,意识渐渐模糊。
他只记得在昏迷之前,耶西的脸在他面前陡然放大,笑容……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可恶!
……
耶西抱着他,在确定他昏厥之后,才轻轻地摸着他唇上的伤口,“傻瓜,你除了精灵三王子的身份之外……”叹息着出口,“还有我。”
斯马尔悠悠醒转。
天已经黑了。
他动了下,想起身,却发现身边还躺着一个人。不用开灯看,他也知道这个人是耶西。
“肚子饿的话,吃的在客厅的桌子上。”黑暗中,耶西的声音格外分明。
斯马尔睡在床的里面,如果要下床,就必须要跨过耶西。他沉默了会儿,“你的伤口包扎了吗?”
“没有。”淡然到波澜不惊的口吻。
“为什么?”他的语气有些急。
“够不到。”
斯马尔想象了下,一只手的确很难包扎手臂。“医药箱在哪里?”
“这是你的房子,你不知道么?”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调侃。
“……你从来没有受伤过。”每次都是他受伤,耶西帮他包扎。所以他从来都不知道耶西手里那只神奇的医药箱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耶西身体动了动,道:“在客厅橱柜的最里面。”
斯马尔默默地摸索着,准备跨过他下床。但是摸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把腿缩起,让出路来了。
听到他悉悉索索的下床上,耶西淡淡道:“记得开灯,不要摔……”
砰。
“……跤。”
打开灯,斯马尔拿着医药箱来到床边,发现他的伤口已经和衣服粘在一起了。
“你……”他忍不住瞪眼。
“这是你造成的伤口。”耶西无所谓道,“看到这样,你不是应该更开心么?”
斯马尔从医药箱里拿出剪刀,恨恨道:“是,我开心地恨不得把伤口剪得再大点。”
“请便。”耶西眯起眼睛。
斯马尔拿着剪刀,眯着眼睛,和他的袖子、血、皮肤奋斗起来。
大约奋斗了足足一个小时,支离破碎的布料才算全部离开。
耶西看着他抹完药水,准备包扎时候,手怪异地停在半空。“后悔了?”
斯马尔将纱布放回医药箱。
耶西挑眉。
“我只是刚好记起,作为精灵界三王子的我,很不巧地会治愈术而已。”以前为了装低调,装无能,所以他受伤从来都是用物理治疗法。但是现在反正都已经揭穿了,所以他也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施展魔法。
他的手掌亮起一团金色的光芒,在伤口上轻轻擦过。
耶西感到伤口上的肉在疯狂地互相靠拢,愈合。
“好了。”斯马尔收起医药箱。
耶西看着手臂上粉红色的疤痕,“这就是精灵界三王子的治愈术?”
“比起你留在我胳膊上的奴隶印记,它算是好看又美观的。”斯马尔的声音从客厅的方向传来。
耶西起身,缓缓走到客房。
斯马尔正慢条斯理地吃着晚饭。
“为什么救我?”耶西站在门边,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斯马尔吃饭的动作稍顿,又若无其事道:“讨好你。”
“哦?”
斯马尔放下碗,抹了抹嘴巴,转头认真道:“只有讨好,我才能平安无事地回去,不是吗?”
“是么?”耶西反问。
‘是啊。’这两个字在斯马尔的嘴巴里打了两圈转,依旧没有说出口,只是低声道:“我总是要回去的。”
“你真的这么想回去?”
……
斯马尔发现自从来了这里,耶西的所有问题他竟然没有一个能回答的。
他真的这么想回去吗?
答案本来应该毫不犹豫地说是的,但是他发现,他竟然踌躇了。
耶西显然把他的沉默当做默认,“既然这样,我就告诉你一个方法。”
斯马尔震了震。他不知道胸口涌起的强烈失落是为什么,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强作欢笑道:“什么方法?”
耶西望着他,目光深邃地好似要将他吸进去,“好好配合我。”
配合?
要怎么配合?
斯马尔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朝床的方向瞥去。
其实当初执意要逃离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发现,他竟然对耶西的求欢无法拒绝。不但无法拒绝,甚至有沉沦的征兆。
他是精灵界的三王子,怎么能够在一个男人的身下,愉快地婉转承欢?
他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但他分不清楚是因为羞愧还是愤怒,甚至……其他。
耶西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红得冒火的耳垂,声音暗哑道:“这是你唯一的方法。”
椰丝情缠(四)
斯马尔和耶西并肩躺在床上,身体僵硬得像根木头,默默地等待着接下会发生的事情。
但耶西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淡淡地问道:“你会木系魔法吗?”
斯马尔呆了呆,老实道:“会。”
“所以你现在用的是将身体木化的魔法?”
“没有。”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他特地动了动胳膊,然后肩膀就被按住了。
斯马尔看着突然出现在他上方的耶西,瞳孔陡然放大。
耶西缓缓俯下身子,在他的额头轻轻烙下一吻,“晚安,莱恩。”
……
莱恩。
斯马尔急促的呼吸突然窒住。
怎么能忘记,他们是从‘莱恩’认识的,从一个谎言开始。
……
‘晚安。’
在耶西躺下很久,他才在心中悄悄地回答。
第二天天蒙蒙亮,斯马尔就被耶西叫起来。
“早餐在桌上,三分钟在药园集合。”耶西将一件灰不溜秋的工作服扔在他头上。
斯马尔迷迷糊糊地抓下衣服,愣住。
这件衣服是他成为奴隶第一天获得的工作服。用耶西当时的话说,耐穿耐磨还耐看。的确是耐看,因为看来看去都是一种感觉——灰不溜秋、土不拉几。
药园是巫族培植制作巫药的各种植物的地方,也是他当初众多工作中的其中之一。
他到的时候耶西并不在。
他在园子外朝里张望了下,立刻被里面的人发现。
“你在这里看干什么?!”一个高高大大的巫族男子拿着剪刀走出来。
斯马尔记得这个人。他叫尼科拉,以前就很不待见他。
“我在等耶西。”
尼科拉冷笑道:“你该不是想来偷巫族的巫术秘方吧?”
斯马尔瞥了他一眼,道:“如果我要偷,一千年前就偷了。”
“是啊,一千年前。”尼科拉咬牙道,“谁知道你当初有没有偷呢?”
斯马尔手脚冰冷。
如果他和耶西易地而处,耶西隐姓埋名地来到精灵界接近他,他应该也会怀疑耶西另有所图吧。
那么耶西心里,是否也是这样想的呢?
“喂!”尼科拉猛地将他推了一个踉跄,“怎么不说话?心虚?”
斯马尔抬起眼眸道:“如果你有证据说我偷了,那就拿出来。如果没有,就不要唧唧歪歪。”
尼科拉对唧唧歪歪这个词的意思并不很理解,但是看斯马尔的脸色和语气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词。“哼!你以为这次族长把你抓回来是为什么?难道你以为还会像以前一样由着你到处捣蛋么?如果是这样,那么族长地位恐怕也保不住了!”
斯马尔震惊道:“你说什么?”
“这里是巫族,就算是族长也必须屈服于长老会的决议。”尼科拉翘起嘴唇,“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吧?”
……
谢帕德长老。
斯马尔在心里无声回答。
尼科拉见他沉默,以为他被吓怕了,正准备在数落几句,但抬头看到他身后之人的脸色时,嘴巴很识时务地闭上了。当下缩起头,匆匆朝园子里面走。
……
这样就走了?
正寻思反击的斯马尔错愕地看着他匆忙的背影。
“你迟到了两分钟。”耶西在他身后道。
斯马尔的头顿时也缩了起来。刚开始他迟到,耶西就会罚他跑步。绕着整个村庄跑。自从那之后,他发现原来巫族村庄占据着很大一块地皮。
他缓缓转过身,强撑起笑容,“对不起。”
耶西眸光微沉,拿着手里的锄头就往里走,“这不是正确答案。”
……
正确答案?
斯马尔呆呆地看着他往园子里走,站在原地努力地想了想,自言自语道:“他说的正确答案该不会是……床太硬,梦太长,太阳太勤快吧?”
园子一共分四块。
尼科拉等人占据了三块,只留出粉红紫红粉紫三色的正方地。
“把紫红色的花连根拔起,移到那些空花盆里。”耶西指挥着。
“为什么?”斯马尔忍不住问道。
耶西停下手,撇头看着他。
“……是。”斯马尔低下头,认命地开始刨花根。以前和耶西一起来的时候,他只肯让他松土,除草,浇水。现在算不算是进步?
耶西见他认真地干起来,便低头除草。
一千年没做的事情,他以为会生疏的。但是当斯马尔的手碰到泥土的刹那,他才发现那时候锻炼出来的手感居然还在。
有事情做的时候,思绪便渐渐沉淀下来。
时间过得很快。
吃完午饭又吃晚饭。由于巫族的植物都是有毒或是有其他作用的,所以养成巫族讨厌吃蔬菜的习惯。不过幸好分给他的食物不是肉。
斯马尔还特地朝耶西的碗里看了看,竟然也是蔬菜。
想起上次他吃肉泥时,耶西说的话,他顿时觉得嘴里煮的又烂又淡又难吃的菜竟然也美味起来。
夕阳西下。
尼科拉等人已经收拾工具走了。
斯马尔看着耶西站起来。
“走吧。”
“嗯。”斯马尔抬手想抹开落在额前的刘海,却被耶西用手挡住。“痒。”他不满地抱怨着,一出口才发现这抱怨怎么听怎么像是撒娇。
耶西低下头,用嘴巴轻轻吹起刘海,然后印下一吻。“还痒吗?”
“不,不痒了。”烫得惊人,哪里还能感觉到痒不痒。
“明天再来吧。”
“……好。”他垂头,无意识地蹲在地上画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期待。
生活这样平淡而波澜不惊地过了三天。
但从第四天开始,耶西便渐渐忙碌起来,就算偶尔来园子里和他一起干活,也很沉默寡言。
斯马尔想开口发问,但每每看到尼科拉的目光,就好像在提醒自己间谍嫌疑人的身份,话到嘴边就又吞咽了回去。
到了第七天,耶西连晚上都不出现了,尼科拉看他的眼神越发愤恨起来。就算再迟钝,斯马尔也知道巫族出事了。不过出了什么事呢?石飞侠他们将休斯救了出来?还是皇兄来救他了?
他茫然地看着土里越来越少的花,和越来越满的花盆,心里竟然生不出一丝雀跃之情。
……
当他一个人在那里胡思乱想了很久,太阳却仍高高挂在天空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没有耶西,时间竟然是那样漫长。
到了第九天,古尔长老来了。
他那招牌的白发白眉白须在阳光下亮得好像要融化似的。
“在这里过愉快吗?”他的笑容依然和蔼。
既然古尔长老还笑得出来,那么事情应该不算太糟糕吧。斯马尔微微放下心。
“还是很想家?”古尔长老伸手拍掉他袖子上的泥土。
斯马尔强笑道:“就算想也回不去吧?”
古尔长老道:“如果能回去呢?”
斯马尔怔住。这几天他一直在想耶西和巫族的事,几乎想不起要回家。
古尔长老摸摸他的头发,意味深长道:“人应该学习从拥有中知道珍惜,而不是从失去中知道懊悔。”
斯马尔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道:“是啊,我的确应该珍惜的。”
古尔长老刚想赞许,就听他接下去道:“精灵族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古尔长老捏着胡子无言了好久,才干咳道,“不早了,你回去吧。”
“可是今天还没到时间。”
“就半个小时,没关系的。”古尔长老道,“要是耶西敢用这件事为难你,你就让他拿着抽板来找我。”
抽板是巫族用来执行族规时,打屁股用的。
斯马尔只好听命。
回到他那间小屋,耶西居然在。
斯马尔强忍住莫名涌起的笑意,低声道:“你怎么……”
“脏死了。”
斯马尔的笑意顿时缩了回去。
“还不去洗干净。”耶西的语气平平淡淡的。
斯马尔低应一声,垂头走向浴室。
他洗得很快,因为他不确定这次耶西会呆多久。
不过当他走出浴室的时候,耶西正在客厅点蜡烛。
“这是什么?”斯马尔一边用风系魔法吹干头发,一边吃惊地看着他。
“蜡烛。”耶西招了招手,挂在墙上的藤条自动将灯关掉。
外面的天很未全暗,衬着屋里的烛光,格外温暖。
“我知道是蜡烛,但是……”斯马尔望着桌上的食物——玉米饼、花生酥、西米露、蓝莓果冻……都是他爱吃的东西。
耶西倒了两杯酒。
酒色纯净,犹如矿泉水。但是斯马尔认得这是雪蜜酒,巫族所有的酒中最烈的一种。
“你……”
“放心,我掺了水。”耶西把杯子放在他面前,然后坐到他位置的对面。
斯马尔迟疑着坐下。
“先吃点东西再喝酒。”
看着耶西脸上不经意流露的疲惫,斯马尔配合地吃着东西。
大概看他填得差不多,耶西缓缓举起杯子,“祝你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