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凤熙夜在他身后哀哀叫了一声。
无一停了下来,没有转身,晨光照在他的背上,照亮了他孤寂的背影,“小夜,别学我,找一个爱你的人去爱!”
“不,我只要叔!”
“别这么早就下定论,你的时间还长,你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寻找。”
“我只要叔!”
“别学我,小夜。”无一说完话,留下三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七章
“放开我!哪里凉快你给我待哪里去!”莫燃甩开抓住手腕的手,忿忿地说。
从那天莫燃愤然推开凤驭飞离开之后,已经过了两天,莫燃没再到他的房里探望过他,有伤在身的凤驭飞却被无一强行留在床上休息,就算没有无一的强行制约,想要在偌大的天下第一庄里,找一个人还真的不是很容易。
苦笑的当口,忽然听见门外有一阵细微到几乎不易察觉的声响,凤驭飞从床上一跃而起,急速跃到门前,拉开门,果不其然,是莫燃。
急急上前,一把拉住欲离开的莫燃:“小莫,你听我说!”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凤驭飞眼底的焦急清晰可见,那绝对不是虚情假意,莫燃看得出来,一瞬间他有松口的冲动。可两天前的种种堵在胸口,郁结与不被信任的心结着实令他透不过气来。
“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没什么好解释的!是我自己傻,一直被你骗!”莫燃冷冷一笑,嘴角尽是自嘲。
“小莫,如果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判了我的罪,这不公平!”凤驭飞话中坚决,望进莫燃的眼底深处。
“公平不公平不是你说了算!这世上本就有很多不公平之事!”
“你的一句话就判了我死罪,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小莫,你对我于心何忍?”深邃的眼中掠过受伤的情绪。
“你对我就公平吗?你不告诉我你是谁?不说师父是你的谁?那个莫名其妙的小子又是谁?你们瞒着我,不让我知道,从一开始不给你机会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是你们把我推开,是你们在我的面前关上了这扇门!是你们把我当作一个外人!”莫燃狠狠道,眼中隐约起了一层雾气。
妈的!我伤个什么心!他爱说不说!
“小莫……”凤驭飞心中一拧,“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哪样?眼见为实!我看见了,听到了!凤驭飞,你要愚弄人也该有个限度!想要瞒天过海,也该选在我不在场的时候!”莫燃冷嘲热讽。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心急如焚,他要解释,只要一个机会就好!不能让小莫误会,绝对不行,他输得起任何事情,只有小莫的感情与信任他输不起。
“行了,够了!我没工夫与你闲扯,我要去看……去看师父了。”提起师父,莫燃心中剧烈一痛,忽然并不清楚,这突如其来的痛楚是为了总是默默承受一切的师父,还是为了眼前这个突然间变得陌生的男人。
一把抓住莫燃了手腕,强而坚决的牵制力带来巨大的力量,直接将愤然离开的他拉了回来,想也不想,凤驭飞将唇压了上去。
霸道的,甚至是粗暴的吻,席卷了一切挣扎的力量,封住了几欲脱口叫骂的唇。
死死压住的身体挣扎不断,莫燃以最大的气力想要摆脱这过分扰乱心思的吻。
可恶!更可恨!
想狠狠地给这个男人一拳,把这个只知道用这种方法,来搅乱他心神的男人打飞算了。可偏偏那浑厚独特的味道,和这种死也不放手的吻法,令他想放开的时候,产生了浓浓的眷恋和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仿佛血液也在沸腾,连牙齿都在打颤。
脑子里迷迷糊糊地,身体软软地,心脏扑通扑通地,这感觉不同以往任何一个人带给自己的,仿佛强烈到可以摧毁一切,却又蕴藏着大海般的似水柔情。
不能理解这两种反差极巨的感觉为何如此地契合?却忽然生出就算沉沦于这种感觉永远不醒也许会很幸福的想法来。
一吻结束,两人皆乱了呼吸,凤驭飞抬起头,双手捧着莫燃微微泛红的脸,他的声音很轻,又很温柔,掺杂了些许不易察觉的苦楚,“小莫,求你别生气,我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你不理我!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也不怕你笑话我,我是个男人,却没觉得说这话有什么丢脸的,如果你真的生气,你打也好,骂也好,只要你愿意跟我继续说话,愿意对我笑,就算要我用一切去换,我也心甘情愿!”
听了这番话,心中的火气通通泄光了一般,想发都发不出。只能望进一双深不见底的乌黑的眸子,轻声叹气。
莫燃张口欲言,却骤然停了下来,屏息倾听。
远处有一些奇怪的声音传来,快速移动的脚步声,马蹄声,听声音,那脚步声训练有索,不是一般的人马。
而,那群人马前进的方向似乎是……他们所处的天下第一庄?
做微蹙了一下眉头,莫燃抬头去看凤驭飞,面前的那人神色严肃,拧成川字的眉宇隐隐透着肃杀之气。
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怎么了?”莫燃问。
“不知道,我们上高处看看。”凤驭飞提议。
点头。
凤驭飞拉着莫燃纵身上了七丈高的围墙,远远看去,尘土飞扬,浩荡人马疾走如飞,以极快的速度从一里外向此处行进。看尘土飞扬的情况和人龙前行的速度,凤驭飞佶算了人马的数量。
人数约在五千!
“来的是什么人?似官却又非官!如果是官,如此众多的人马,既没有旗号,也没有任何可以识别的标记,说是官却又说不过去。如果不是官,如此众多的人马,训练有素的前行方式,不是官?说什么都无法令人信服!”莫燃看着行进的人马,道。
凤驭飞却不说话,微一转身,下了围墙,嘴角隐约的似笑非笑。
莫燃觉得奇怪,跟着下来,转念一想,掉头便走。
“小莫,怎么了?”凤驭飞在他身后连忙喊他。
“师尊向来桀骛倨傲,虽然人不犯他,他不犯人,但是师尊行走江湖数年,得罪的人怕也是不少,那群人官非官,匪非匪,来路不明,人数却多得令人不得不加以防范。我担心师尊在不清不楚的地方惹上了什么大有来头的入,他是不用担心!但是我担心师父他会因此受累。”
“你这么在意师父的事情,明知道他是养你教你的亲人,但是我这里还是不好受。”凤驭飞指指胸口又道:“这么说怕是又被你笑话了,但是我真的嫉妒,嫉妒所有被你放在心尖上的人。”
“笨蛋。”红润爬上莫燃白皙的脸,他低低骂了一句,转身就往前厅去,走出去两步,又停了下来,回头狠狠道:“回头再跟你算前两天的帐!”
“嘿嘿。”凤驭飞干笑两声,算是暂时糊弄过去。
见他装傻,莫燃也不点破,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便快步向目的地走去。
很快来到前厅,偌大的厅房里,只有莫天问一人坐于正首位的宽背木椅上。
他一手握拳撑着下颚,一手执书,安静地阅读,他的样子轻松闲适,微微上扬的嘴角显示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暗卫站在他的身后,表情严肃,他的手按在刀柄上,在这静谧闲暇的时刻,也没放松警惕。
“师尊。”莫燃轻声叫了一声。
“嗯。”看见莫燃和凤驭飞进门,他只是抬了一下眼皮,继续埋首于手中的书。
“师尊,刚才……”
莫燃刚要提起刚才所见之事情,就听见一阵怒气冲天的脚步声从外面冲了进来。
来势汹汹的人是凤熙夜。
路过他们两人的时候,凤熙夜连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向莫天问走去,他的手里端了一杯茶,杯中盛满了水,茶水并未因他快速前行的速度而洒出一滴,莫燃暗暗惊讶于凤熙夜绝不逊色于自己的功夫,心中越发地诧异起来!
凤熙夜走到莫天问的面前,“砰”的一声,粗鲁地将茶杯放在他手边的方桌上,回身坐在他右手边的椅子里,独自生着闷气,那孤独的身影令凤驭飞微微皱了一下眉心。
他真的无能为力!也只能心疼弟弟的痴傻。
莫燃与凤驭飞相视一看,后者耸耸肩,一副你问我,我也不知道的样子。莫燃眼中有疑惑,有怒意,却碍于师尊面前不好放肆,他只好捏紧了拳头,压下火气。
莫天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扬的眉峰有一些挑衅的味道,“这茶不错,就是这泡茶的水过了一些火候,温度高了点,破坏了这月下香的甜味,可惜,可惜。”
“你!”凤熙夜怒目圆睁,只是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
他突然静了下来,侧耳倾听,闪亮夺目的眼睛扫了一眼凤驭飞,便将到嘴的话吞了回去。
莫天问倒是怪异,他“哼哼”冷笑了一声,继续喝他的茶。
这时庄外一阵骚动,激烈打斗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听声音战况激烈无比,惨叫声此起彼伏,似乎死伤的人数逐渐增加。
前厅四人皆不说话,与外面的骚乱相比,这里似乎安静得有些诡异。
莫燃心中那股强烈的不安随着外面的声音加大,越发激烈起来。
厅外走进来一人、莫燃是认得的,那人是莫天问近身四大暗卫之一——暮秋。
外面激烈的打斗似乎与暮秋无关,他平静的脸上找不到丝毫慌乱的痕迹。
走到莫天问的近前,他用淡然的声音禀告外面发生的事情:“四门提督赵平前来,说是探子报说天下第一庄内窝藏反贼,奉了大圣皇帝的口谕前来拿人,皇上的口谕,如有任何人拦着,格杀勿论。暗卫拦着没让进,庄钋两方人马打了起来。”
“他们在官,我们在野,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相安倒也事。今天这四门提督上门,来势汹汹,虽然莫名其妙,却着实好笑。
“我这天下第一庄里窝藏反贼,哈哈哈哈,实在是可笑,可笑!”莫天问哈哈大笑,笑声冷冽,似含隐隐杀气,“皇上的口谕?那就让暗卫们撤了,就请这位带着当今圣上口谕的四门提督进来吧。”
“是,主人。”
“这段时间,日子是过得枯燥乏味了点,现下正好有个调节的机会,大家不妨来一起听听这四门提督带的是什么口谕,演的是一出什么好戏?”莫天问冷嘲热讽,话中不无狂放之意。
天下第一庄向来与官府无缘,与当朝更是毫无联系,一觉醒来居然祸从天降,当今的明君对天下第一庄下了诛杀令?
莫燃完全弄不清眼前的情况,完全摸不透面对这天翻地覆的情形之下依然狂放到目空一切的师尊,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师尊虽狂放,但却很有分寸,但是与当今的圣上结下梁子……这事莫燃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又是何时、何地结下的?
这一切太奇怪了!
“师尊?”看向莫天问,莫燃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声音里透着疑问与担忧。
莫天问扫了他一眼,并未回他,莫燃顿觉事情不如外表看得那般简单。
有人拉了他一下,手被握住了,温暖从掌心开始传递,进了心里。去看那热源,是凤驭飞的大手,大厅里,众目睽睽之下,他就这么胆大,肆意妄为地握住他的手。
凤驭飞却毫不在乎别人眼光的,笑眯眯地将莫燃拉到一边的坐椅前,随意坐下。
他的态度很轻松,一点也没受眼前这生死紧要的局势的影响,他只是浅浅地笑着,连明亮的眼睛都微微弯了起来,像是如洗的明月。他一点都不担心,大有兵来将挡之势。
外面轰然,声音嘈杂且刺耳,上百名暗卫从外面涌了进来,迅速分成两队,一部分将整个大厅围了起来形成一个保护圈,剩下立即退至莫天问的身后,垂手而立,眼睛紧紧盯着厅外涌进的另外一批人马。
带头的那人一脚跨进门槛,大剌剌地走到正厅的中央,他用目空一切的态度横扫了一眼厅中所有的人,最后将目光定在正厅中央那个眼神更是狂肆的人。
“哼哼,”那人冷哼了一声,问:“谁是这天下第一庄的主?”
懒懒地将身体靠进椅子里,微垂眼帘,却遮不住高深莫测的眼中睥睨的意味,“我,莫天问。”
不高不低的声音,不愠不火,份量却着实不轻。
“就是你?”四门提督赵平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
“四门提督上我这庄里来,还没进门就先兵后礼,五千人马就到了,想必也不是来喝茶聊天的。”莫天问冷嘲热讽。
“有人密报,你这天下第一庄里窝藏反贼,当罪——死。“赵平手中执剑,指了一圈这厅中所有的人,狠狠道。
“哦?反贼?有意思,说来听听。”莫天问微微动了一下身体,他一边的嘴角上扬,显得很有兴趣的样子,完全没把赵平说的死罪放在眼里。
“混帐东西!”如此嚣张,如此目空一切,连当今圣上的谕旨都不放在眼里,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莫天问放肆的态度令四门提督勃然大怒,他气急败坏道:“如果你乖乖就擒,我就留你这庄内庄外所有的人全尸,否则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来呀,给我起弓!”
一声大吼,庄外百位弓箭手齐齐拉弓。
紧张的局势如同这绷紧的弦,随时都有迸裂的可能。
淡淡瞄了一眼外面的弓箭手,莫天问慢慢地站起身来,高大的身体带来无形的压力,赵平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慌忙稳住阵脚,他死死盯着莫天问的一举一动,“你想干什么?轻举妄动的下场只有死!”
一步一步地靠近,莫天问逼人的气势冷得令人颤抖,“当今乃太平盛世,圣擎皇朝天青年一次出了两位明帝,传闻当今两位圣上一明一暗,昼夜不分为民操劳,深得民心。
“更听闻两位明帝爱民如子,秉直公正,向来没有冤枉过良善之人,难道两位明帝有意开个先河,制造圣擎皇朝天青历间的第一桩冤案?”
莫天问眼底的寒冰被挑衅取代,嘲讽的口吻并未因为这庄前驻后五千庞大人马而有任何退却的意思。
“放肆!当今两位圣上做事向来分明,哪里轮到你在这说三道四?圣上既然有谕旨,那就是有确凿的证据,那就是天!你在这信口雌黄,罪加一等,当诛九族!”
“诛九族?哈哈哈哈……”离赵平几步之遥的时候,莫天问伫足而立,他忽然放声大笑,笑声狂妄。
笑声停止的时候,莫天问侧身去看凤驭飞,好笑道:“这九族要是真的诛下去,怕是连圣擎皇朝的偌大江山也保不下去了,你说是不是,飞儿?”
“呵呵,这倒是真的,难怪师尊觉得如此可笑。”久坐一旁的凤驭飞终于出声,他轻扬剑般的眉,锐利的视线透过深长的眸射了过去。
刹那间接触那道锋利如刀锋的视线,四门提督赵平心中陡然一惊,隐隐有不好的感觉在心中蔓延。
“混帐!”赵平大吼一声,借此稳住慌乱的心神。
凤驭飞稳坐于大厅之上,他静静看着眼前的赵平,脸上的神色从容镇定,微微开口,缓缓问道:“赵大人这一早来这天下第一庄,带了这五千人马,说是奉了皇上的口谕捉拿反贼?在下敢问,赵大人有何凭证,是奉了当今圣上的旨意?又有何凭证证明大人并非假传圣旨?”
“在下奉的是皇上的口谕,不需要任何凭证!”赵平微微一怔,随即凶狠道。
“是奉了日帝还是夜帝的旨意?抑或是二帝共同的旨意?”凤驭飞冷冷又是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