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糖小川

“别找了，小盛跟我睡一个屋，一个床。”他双手交抱胸前，笑得很无耻，十足一副人渣模样。

于向南走到他跟前，站定，然后与他平视，两个人用目光交流，近距离内只见电光噼啪。

陆昊回头，冲着里面喊，“小盛，出来！”

木地板上，只听到一声轻轻的“咚”，然后是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于向南的心都要跳出喉咙口，他想人家奸夫大大方方地跑出来，等一下是不是可以大吼一声，“在我的房子里通奸，你们通通给我滚！”可是，他生平没有发过那样大的火，更说不出那样的话来，等一下顶多是扭头就走吧，当然，他一定要听陆昊解释。

结果，陆昊膝盖以下的地方，一个黄褐色的脑袋挤了出来，它抬头看看陆昊，再溜一眼于向南，“呜呜”两声表达了不满，然后非常高傲地一扭屁股，在陆昊脚边蹲了下去。

“这……这个是小盛？”

“ ‘剩下’的‘剩’，‘狗剩’的‘剩’，当然我娶这个名字主要是寒碜我们单位里的新同事小盛，谁让他那么没有眼力见，第一天来就说我长得没有王力宏帅。中国沙皮，丑吧？跟小盛一个德性，丑是丑了点，不过这种狗天性高贵冷艳。”陆昊见于向南一脸呆相，凑过去阴阴地笑，“我说，你不会为了捉奸专程回来一趟吧？”

“我把上调的事搞砸了，北京那边把我打回来了，而且，我可能连这边的工作都丢了，等待我的要不是复员，要不是找个角落蹲起来对着电路板干到老死。”

陆昊大惊失色，“你不是跟领导出柜了吧？”

“如你所想。”

“……”

于向南走上前，“不过跟你没有关系。”

“你出柜，却跟我没有关系？”陆昊想了半天，然后大惊失色，“我就是拿小剩来开开玩笑的，你别告诉我你为了以牙还牙，这么快就勾搭上新人了啊？”

于向南抿着嘴直笑，“我是这么滥交的人？”

“那倒不是。”

“我一到了那地儿，才发现不对，我的顶头上司长得那叫一个帅！”

“啊？”

“那气质也是超尘脱俗。”

“哦……”

“他开口第一句，说的是，小伙子果然跟照片上一样帅，不，比照片上还帅，原来你还不上照！”

陆昊囧了，于向南接着道：“然后他问我，会唱歌吗？马上就是建军节了，上面派了任务啊！”

陆昊听出点意思来，“然后？”

“然后我就说，会，唱得还不错。”

陆昊乐了。

于向南点点头，“领导就乐了，说，那太好了，正要把你推出去当典型呢！”

“恐怕是真的坐轮椅‘推’出去吧？”

于向南望天，“我跟他说，可是我只会唱一首歌。”

陆昊上前一步，“你没说是《血染的风采》吧？”

于向南一脸尴尬。

陆昊乐得前仰后合，“你不是吧，这么怂？太落伍啦，你应该告诉他，现在都唱《不要迷恋哥》！”

于向南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他听到我那么讽刺的话，居然还没反应过来，真的跟我商量怎么唱这个《血染的风采》，还问我有没有校官礼服穿。”

“神人啊！”

“然后我就跟他讲，对不起，是我弄错了。后来一打听，得，他是文工团的国家一级歌唱演员，我以前在电视上还见过他来着，不过真人看着挺老了，一时没认出来。”

“然后你就回来了？”

于向南摇摇头，“没那么简单，部队上哪里有说调动就调动，说调回来就调回来的？所以我就让档案故意出了点岔子，结果他们还给我搞定了，没办法，我只好跟领导说，他不能把我当典型推出去，因为我已经跟一个男人同居两年多了。折腾一个月什么事也没做，光在宿舍里孵蛋，我干脆请长假回来了。”

陆昊简直叹为观止，“就这么着……彻底出柜了？”

于向南嗓门拔高了一个八度，“小爷我是技术流的，操！让我去唱歌！老子出柜就出柜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这样的天才，到哪里都饿不着！”

“爷，技术流什么的太给力了！”陆昊说完就扑了上去。

尾声

陆昊以为小别胜新婚，接下来自然是大战三百回合，结果于向南一把推开他，“急什么，你的问题问完了，我还有问题要问你！”

陆昊开始动手动脚，“我们一边睡觉一边问嘛！”

“别招我动粗。”于向南扣住他的手狠狠掰开。

陆昊知道他是动了真气，也不敢再乱来，把人扶到沙发上伺候着坐下，又是倒水又是捶背的，狗腿得比家里那只沙皮还过分。

“我问你，你不回短信懒打电话，是我的错觉还是你故意的？”

“故意的。”

于向南望天，陆昊一下子这么坦白，他倒是不知道怎么从宽了。“为什么？”

陆昊边给他捏着一路舟车劳顿酸痛的颈椎，边道：“我说出来你不许笑话我。”

“无非是没自信，别扭，想先甩掉我，以便将来被人问起来，好觉得自己有面子一点。”

陆昊夸张地绕到跟前，“老于，你攻读心理学的吧，简直能看透人心！”

于向南冷笑，“我还一直以为你是个充满自信的人。”

陆昊语重心长，“我不是对自己没自信，是对大环境没自信。毕竟生活是现实滴，现实是残酷滴！好在你不高兴被拉去唱歌，要是去干技术，如鱼得水，这边离开个三年五载，老实说，咱俩的感情怕就淡了，没了，不好说了。我就想长痛不如短痛……”见于向南来瞪他，他赶紧提高嗓门，“我知道你不光是强大的爷们，你还可以清心寡欲，问题是，我不行啊！我一天不见你心里就难受，干什么都没劲，我觉得这一阵挨过去，咱俩就差不多完蛋了。你跟你前面那个，出生入死过的交情，到最后也就那样了。那我们就更没啥了，过日子是好，要不一起过，就你那个清心寡欲的调调，还不是半死不活地拖着。你肯定开不了这个口，那这个坏人就我来做吧。”

“坏人你来做？”于向南还是气不顺，“我看你是要做情圣！在不在一起是两个人做决定，你推我走，我走了跟我闹分手，你这是消极处理。一天到晚咋咋呼呼，还以为你多能耐，想不到就是个虚张声势的怂人！你这么不相信我？我早跟你表过态，我和你在一起就是过日子的，我不和你过，你让我去和谁过？谁还跟你那样死皮赖脸地缠人的？”

“小林子也缠人。”

“好，过几年他调中央去是板上定钉的事，你成全我们两个是不是？”

陆昊“嗷”地叫起来，“你跟谁都可以，就跟他不行，我不同意！那什么人啊，根本就是禽兽！我可跟你说了啊，你要再找那也得征求我的意见。”

“要不要牵我的手放到下一任手里啊？”

“……”

“你有这么大方？”

“……”

于向南又好气又好笑，“想你也不是这么高姿态的人。”

陆昊举着一根手指按上去让他噤声，“我就问你一句，你不是回来了吗？所有问题迎刃而解，我们还在这里吵什么吵？”

“那可没准，我是人才，哪里都抢着要，我干嘛留在这里？”

陆昊捶胸顿足，真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他抓起于向南的手把人拉到书房，然后打开电脑。“你自己看，我不解释！”

于向南奇道：“看什么？”

“总之不是给你看毛片，你又不爱看那玩意。”陆昊把网页打开，然后鼠标推给于向南，“你查查我这两天的历史记录。”

于向南随手点开一个——“调教物语”下载页面。

“啊啊啊，不是这个！”陆昊嚷起来，忙用手去遮挡屏幕，而于向南扶额。

“下面一个，下面一个，麻烦你看看。”

于向南十分容忍地继续往下点——“北京人才网”。

再往下点——“北京公务员考试”。

再往下点——北京暂住证办理流程。

再往下……

“其实，我正想问问你朋友里有没有路子的，如果能把我调过去最好了，要是不喜欢那边的工作环境，我直接做生意也可以的。我有几个朋友做建材的，正准备让我跑那边的市场销售，最近做这个挺火的，我朋友跟我挺熟，我一问他就给我说了。你走了以后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两全其美的事情。要在一起，总有一边要做出点牺牲的，要不大家都不让步，散了就散了。我舍不得你，往后我到哪里去找你这样的。当然主要还是觉得像我这么好的人，你这辈子怕是再也碰不到第二个了，你要是没了我，那该多凄惨，多寂寞，多……”

于向南已经抱住了他，温热的嘴唇贴过去堵住他下面的话。

好半天，陆昊轻轻推开他，“好了，你现在回来，我也就不烦找工作的事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特别小气，双重标准？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不是人，明明死活要去北京，到头来又怪你要变心。”

“有点小气了。”

于向南期待中的甜言蜜语换来这么句大大的老实话，他一时有点适应不过来。陆昊“噗嗤”笑了，“咱是小市民，你跟我在一起久了，肯定跟我一样庸俗低级，小里小气。”

于向南不好意思地笑，“怎么我以前在你眼里，非常的不食人间烟火？”

“那是，跟仙女似的。”

于向南听到“仙女”二字，雷得风中凌乱，抬手就要打他巴掌。

陆昊先一步把手刀切到于向南腋下，然后两边拇指一压，这是一个很下流的擒拿动作，是跟一个对付流氓的民警学的，当然据说那民警也是跟另一个小流氓学的。于向南只觉得腋下一酸一麻，竟然是被拦腰制住了，这在他这方面来说还是第一次见识这一手，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破解。

“小别胜新婚啊，老于，咱们去床上大战三百回合吧。”

“你以前不都是一晚上六百回合的，现在变三百了啊，老陆，你老了！不行了啊？”

“这不是剩下三百让给你，要不一晚上哪够？”

……………………代表那个三百回合……………………

酣战正欢的时候，于向南突然发现家里的沙皮竟然一直蹲在床头看着他们，那脑袋跟着一起一伏，他简直要崩溃了。

陆昊回头，跟着老脸一红，那感觉好像父母XXOO，结果让家里的孩子撞上了。他光着身子跳下床，提起沙皮脖子后面的褶皱，把小狗关到了客厅里。

回来的时候陆昊笑得贼兮兮的，“哎，你当时听说我跟小剩一个屋，一个床，那面如土色的样子啊，哎哟，乐死我了。”

于向南横过眼睛来看他，“那你以前跟老代住了好几年，我知道了还不是一样淡定。”

“他那么五大三粗的，我怎么能看上他啊？”陆昊想了想，打了个冷战。

“你当初看上我，就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有一点点啦，”

“肤浅！”恶狠狠。

“主要还是气质，谈吐！其实我是个注重内涵的人！真的！”

于向南长长地“哦——”了一声，“其实也没什么，你看我处对象，首先就得长得好看，要不免谈。跟你这样好看的话，什么气质啊，谈吐啊，那就不做要求了。”

陆昊苦哈哈地，“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

“一半一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