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她突然甜甜一笑。「你知道空空之前几乎每晚都到我这儿来吗?一直留至深夜喔,有时他还是从我府上直接去上早朝的。我俩常常整晚腻在一起,谈天说地,品茗论酒,说有多开心就有多开心。」
「朕不知道。」昊悍脸色沉下,粗声应道。
「唉,那皇兄你一定没有看过空空的”那个表情”。」她故意停顿了会儿,等欣赏够了皇帝暗暗磨牙隐忍的模样後,才又继续说下去:「空空啊,曾经非常温柔非常温柔的,握著我的手,说希望永远永远陪在我身边……」
「够了!!!以後不准你再靠近他!也不准他再到你这儿来!!!」昊悍失去理智的大吼,外加一掌拍碎了一张八卦桌。
「啧啧,刚刚还否认喜欢人家呢,皇兄,你现在这种行为就叫做吃醋,而且还很没风度的意图歼灭情敌。」文缨贼兮兮的笑著,她发现自己非常喜欢逗眼前的皇兄,这时的皇兄没有半点皇帝的样子,只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为情所困的男人。
「疯.丫.头。」昊悍横眉竖目,不过瞪的太用力了,以致不小心牵动背後的伤口,一下子脸色又整个抽搐僵硬了起来。
「好啦,开个玩笑而已嘛,空空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是我乱说的。」皇兄陛下掐死亲妹公主,这消息传出去也不能见人吧,也会影响帝国名声吧,皇兄你克制一点。
文缨边说边起身,点燃搁在角柜上的熏香,袅袅香烟缓缓飘散於室,是她最喜欢的香气。
「但我要对皇兄坦白,我之前真的对空空有意思,只要空空喜欢我……不,就算他不喜欢我,可只要他心无所属,就算是用抢婚的,我也一定会让空空成为我的驸马。」她就是这样的女人,自信、大胆、疯狂,忠於自我。
「可惜……无奈……唉……」她转而故作忧郁姿态,吟唱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兵法之中有『首战即决战』之言,她却是初恋即失恋,真惨。
「戏演够了?」昊悍挑眉。
「还没。」转回头,笑咪咪。「还有二件事情对皇兄坦白,但时间不多了,所以皇妹我就常话短说吧!」她加快语速。
「第一,我辛辛苦苦教空空制作二胡,时间长达近半年,原以为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日久生情,但在无意间发现二胡的秘密之後,我就死心了,空空注定不属於我,也不是我命定的良人,所以皇兄请放心,不会跟你抢的啦。」连珠炮似的说完第一轮。
「第二,其实今晚的事是我设计的陷阱,是我胁迫夜鸢把消息透漏给你的,如果皇兄不来,那我就顺理成章的吃掉空空,当做哀悼你可爱皇妹的第一次失恋,如果皇兄来了,那吃掉空空的任务当然就交给皇兄你罗。」第二轮一大段话,转眼间也发射完毕。
只是,她、她说什麽……
昊悍还没意会过来,就见文缨不知何时已经退至门边,一个转身就闪逃了出去,落锁的声音跟著清楚传来。
「……嗯……」
昊悍愕然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壮腰上不知何时已环了一双手,烧热的人体正紧贴於後,探出温软唇舌轻轻吸吮著他背上的狰狞伤口。
香炉!
昊悍傻傻的瞪著那只仍持续飘散轻烟的精铸雅物。
龙迷散,加上凤鸣香,再以血液为引。
就成了催情的春药!
──────该死的疯丫头!
浩瀚之心.34
翌日清晨
长空醒来之时,脑袋完全连不上身体,整个人傻楞楞地望著床顶那片夸张的大红双喜帐幔,心里还在狐疑的思索自个儿的床何时换了床帐怎麽都不记得了?
直至他温吞吞的坐起身来,被单顺势滑下了大片,露出半截赤裸光溜的身子时,昨晚最後的记忆才又重回脑中。
十三公主!?
虽然长空自己绝不承认,但当下他确实极度心慌意乱,尤其空气中还淡淡飘散著一股甜腻的异香,触目所及,又是尽是凌乱的被褥以及明显为过分纵欲之後留下的些许乾渍。
一时之间千头万绪、心乱如麻,想著若真与公主发生了不该有的关系,那无论如何,定是非迎娶公主不可了,一旦如此,除了君臣之别,还增添了个驸马妹婿的身分,他与陛下之间……
愈想心就愈发沈了下去,到最後胸口居然宛如压了千钧巨石,几乎让长空喘不过气来,饶他再怎麽大口呼吸,就是无法挪去那股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到最後,长空实在受不住了,一把挥开帐幔,冲下床来。
怔然。
所有的动作都静止了,长空目不转睛。
那名他再熟悉不过的男人正歪躺在椅子上,头腾空偏向一边,不时微微点著,壮硕结实的身躯无比委屈的缩挤在那张又硬又小的贵妃椅上,想也知道不舒服,但却扰不醒男人,他看起来非常疲倦,眼睛下方都黑了一圈,连在睡梦中眉峰都微微皱著。
霎时,方才还充斥在心中的绝望感瞬间消散无踪……就只是因为看见他,就只是因为知道他在这里,就安心了……
心安了,静了,理智也回来了,开始思索事情的前因後果、来龙去脉,但空白缺块太多,怎麽也无法拼凑出原貌,不得已,长空只好去唤那名看起来累极的男人。
「陛下、陛下。」很矛盾,明明是要叫醒他,可瞧见他疲累的模样,又下意识的放轻放缓了声音。
「……嗯……」帝国的昊悍陛下含浑的咕噜了一阵,还不见醒,长空只好外加伸手去推他,好一会儿,才让人逐渐转醒。
昊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第一眼的直觉反应是欣喜的,但随即火速撇开脸。
「陛下怎麽了?」为什麽突然把脸别开?
「……长、……长空……你……衣服……」结结巴巴,尽可能婉转的提醒对方,昊悍紧张的频吞口水,连眼角的馀光都收得规规矩矩。
只是不管再怎麽小心,尴尬已经造成了。
有一二秒的时间,他还没意会到昊悍说什麽,但当那几个音节化为有意义的词语时,长空立即脸上登的一声,极其罕见的成了煮熟的大虾子,而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的冲回床上!
室内顿时一阵静默……
昊悍顾不上自己窝在小椅子上睡觉造成的筋骨酸痛,小心翼翼的走至床边,又不敢靠的太近,只好隔著二三步的距离,急急解释道:「对不起,整个房间朕都翻遍了,就是没有乾净衣服,你忍耐些,朕这就想办法出去找衣服来。」
昊悍说罢,转身徒手便想要硬推开门扉,但外头传来一阵喀啦匡啷的金属声响,想来文缨那疯丫头肯定上了不只一道锁,没办法,昊悍只好侧身拿身体去撞。
撞没两回,门还闻风不动,床里头的人撕了一截帐幔权充遮蔽布料,竟又奔了出来。
「长空?」昊悍反射性的想要回头,却发现自己双肩被人扳住了。
「这伤是怎麽回事!?」身无长物的尴尬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了,长空恶狠狠地瞪著皇帝陛下背後糊烂成一团的伤口,不敢置信眼前所见,适才隔著鲜红色的床帐,隐隐约约觉得怪异,但看不真切,趁著他撞门时,掀开一角窥看,才惊觉不是自己多心眼花,陛下的背真的受伤了!
鞭伤!?抓伤!?
「……这……说来话长……长空……」安抚之言尚未说完,便被人凶恶的打断。
「说来话长就长话短说,现在,立刻,告诉臣到底昨晚发生什麽事情!」长空勉强克制住自己不要以下犯上,破口大骂,但他实在发现他的陛下很有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天份,这点让他……非常非常的……不高兴。
「呃……简单来说就是……文缨想要逼婚,你被下了春药,朕……朕恰巧路过,就进来帮了你一把,呵呵……呵呵……」昊悍知道白痴一听都知道自己避重就轻、甚至有些胡言乱语,但是……他、他真的不晓得该怎麽解释!
「……」长空寒著脸,指腹轻轻扫过还微渗著血的豔红伤口,就凭皇帝那几句只字片语,脑袋一转,竟然也就把事情抓个七八分准了。
「长、长空?你怎麽了?别不说话啊,朕知道是朕不好,朕跟你道歉,朕回头会去修理疯丫头的!」昊悍以为他不说话是生气了,连忙软声致歉。
「陛下……您真是无可救药的傻瓜,傻得太令人愤怒了……」没有抑扬顿措的声音在昊悍背後响起,让昊悍不知所措。
「……朕很抱歉……」喉里乾涩,居然心上也跟著涩涩的,昊悍苦笑。
「您是该道歉没错。」一向君王至上的男人说出这番话著实让人惊讶。
将人转过身来,改抓著他大掌,双目直勾勾的盯著他的眼,不让他逃避或是犹豫找藉口,长空只想问一个问题:「您喜欢臣,为何昨晚不抱臣?」
陛下有机会,有一个即使遂了心愿,身为臣子的自己也恨不了他的机会;有一个可以正大光明的推说是春药作祟、身不由己的机会;有一个即使是一夜激情,隔日还是可以冠冕堂皇的维持君臣关系的机会,但──────陛下都放弃了。
虽然被褥间充满了纵欲的气味,但洁净清爽的身躯,以及没有半点不适的股间,让长空确信自己───并没有被抱。
陛下只是彻夜照顾著他,仅此而已。
这是为什麽?出於皇帝的自制?还是同情?
「长空……」昊悍整副灵魂都好像要被那出奇透亮、充满神采的晶瞳给吸引进去了,时间又好像回到了初次见面的那一天,记得,长空宣誓要对朕效忠的那一刻,他的眼睛也是这麽的美丽无暇……
「陛下,您还没回答臣。」长空轻声催促。
而昊悍……无法对著那双以全心看望著自己的黑瞳说谎。
「……朕想珍惜……虽然朕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但朕想好好珍惜你……」
是的,珍惜……
浩瀚之心.35(END)
那一瞬间,晶莹剔透的泪珠划落长空左边的脸,他的嘴角却如弦月般向上弯起。
「陛下……臣之人生至此,从未有人说过要珍惜臣……陛下是第一人。」长空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此时内心的感受,只觉得整个人满溢著幸福的感觉,好像插上了翅膀在无际青空中飞翔。
「长空,朕没这麽好……」见他如此快乐,昊悍却反而有些不好受,他微敛下眼帘,心一横,将深藏在肉里的刺一口气给拔了出来:「那是因为朕什麽都给不了你!」
「以君臣之份,你是朕的得力臣子,值得任何赏赐及最高的荣誉,无庸置疑,但作为朕心仪的对象,朕却什麽也给不了你!」昊悍闭上眼,说的又快又急,像是怕自己反悔似的。
「朕是皇帝,不能为你解散後宫,也不能召告天下,给你适宜的名分,这样的朕……」咬牙握拳……
「这样的陛下,臣还是喜欢。」长空微笑著捧起昊悍的脸,接的极其顺口。
「臣也不能为陛下弃社稷百姓於不顾,臣也绝计不许陛下的清明治世留有任何污点,臣不会成为陛下的男妃、男宠、男妾,臣只会一直是陛下的白相。」
这段感情不能见容於世,注定永远埋没在青史之外,
但,又如何?
「长空……这样对你很委屈。」歉疚与叹息,但不可否认的是自己的私心,真的很自私,即使什麽也给不了,却仍旧想要在一起。
「陛下,恕臣直言,依臣之见,将来委屈的恐怕不会只有臣。」长空抹去自己眼角的泪花,语气里倒是一派轻松。
「什麽?」怎麽听不懂?
「好了,陛下,接下来总该做些什麽吧,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您的伤需要治疗,而且明天还要上朝呢。」长空自顾自的转身,开始打量室内的装置摆设,有什麽出路吗?
这话题转换之迅速,让昊悍几乎是眼睁睁看著刚刚出现在两人之间的绮霓气氛消失无踪,内心只有用扼腕扼腕扼腕扼腕来形容。
「长空……就这样?」昊悍不死心的再度开口问。
「什麽就这样?」长空审视著上方的窗间,如果把木条给拆了,应该可以出去。
「朕……朕和你……和你的关系……」结巴是什麽意思,朕为何要结巴阿。
「陛下喜欢臣,臣也喜欢陛下,不就是互相喜欢的关系?」长空还是盯著窗格,很顺的理所当然回答道。
「就这样!?」昊悍无法克制的怪叫了一声,过去追求了这麽久,挣扎了这麽久,其间还心痛了好几次,昨晚更是当足了柳下惠的苦,如今苦尽了,甘甜怎麽好像一点都没尝到?就只来了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不然陛下有什麽好提议吗?」长空随口一问,人跳上椅子,动手去扳窗间的木条。
「……」昊悍终於发现自己犯了什麽错,他忘记了他的白相────这个尹长空,基本上是个理智实际到不行的男人,期待他有什麽风花雪月的心思,简直就是注定要叫自己失望加绝望……
不过……
昊悍的视线落在正前方那包裹在红纱里若隐若现的翘臀……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
「陛下,你的建议……」後边迟迟没有回音,长空才想复诵一遍,没想到甫转头,整个人便被措手不及地抓了下来,打横抱起,下一秒已置身一片粉色朦胧的大床上了。
「朕的建议是……」昊悍一字一字的轻声说道,同时许多细柔碎吻缓缓地落在长空脸上。「……你让朕胡作非为一番如何……」语毕,他已强势又不失温柔的覆上对方的唇,辗转吮吻。
「……胡作非为,可是会成为昏君的……」长空强持镇定的说道,但微微的细喘以及发红的耳根泄漏了他此刻紧张的心情。
「……有爱卿在,朕怎麽样都不可能成为昏君的。」轻笑,大掌抚上那副韧性与美感兼具的身躯,有著武人的精实与文人的白皙,让昊悍爱不释手。
「陛下……」对於男女之事,长空并非毫无经验,在旧白国时期,王不重用,有志难伸之际,他也一度荒唐恣意、流连声色之所,但年少时的轻狂早已远颺,这些年来他一直洁身自爱,以理智自期自许,如今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朕一直想像现在这样抱著你,一直很想……」昊悍悠悠喟叹道。「想有一人能理解朕,与朕心意相通……让朕活的像一个人……而不止是一名皇帝……」额轻抵著长空的额,眼望著他的眼,昊悍以全心感受当下,感觉自己生生的活著。
「长空,如果害羞的话,就咬朕的肩,抓朕的背。」有些戏谑的啄了他唇一下,下一秒,却又无比认真的接著说道:「但是……无论如何,要记得紧紧抱著朕。」
「……臣……明白……」长空望进君王的双眸里,感觉自己正被深深的珍惜著、怜爱著,虽然陛下声称什麽也给不了,但此言差矣,陛下身为皇帝的那部分,陛下不能给,他也不会要,但是除此之外,陛下真正的自我,真实的情感,一切的喜怒哀乐,这一面,则是全给了他……
陛下想要珍惜自己……
自己又何尝不想珍惜陛下……
希望陛下能敞开心扉,让他抚平陛下内心的寂寞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