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羽——晓之姬君

“我……答应你！”
“那么，可以帮我起来吗？”
“帮你……？”
希尔文叹了一口气，显然理查还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自己真是可悲。
“我的腰没法动了，所以！！”
“真的？对不起，我不是……”
“不准道歉。”
“可是凡尔从来不会……！！”
一个软拳头揍上理查的眼睛，希尔文装出恶狠狠的表情。
“真是不懂床第礼仪的家伙！再提一个字，我就把你轰出去！”
“哈哈哈……”
理查开朗地笑了，好久没有了，自己这样爽朗地大笑。
希尔文的笑声也加入其间，理查回忆中，这就是最幸福的时刻。

三天了，理查既没有希尔文的消息，也没有发现凡尔的动静。
但是，理查知道，凡尔一定还在某个角落虎视眈眈，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伤了他的希尔文和自己。
还有，希尔文也一直没有音讯，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可是自己又不愿意出门，理查害怕自己伤害无辜的人。
掏出怀中的绿宝石表链，上头的绿宝石熠熠生辉，不禁让他想起三天前和希尔文最后的对话。
——这是什么？
——绿宝石，我的母亲送我的礼物。这祖母绿色很像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才没有这么美。
——我说有就是有。
——……（已经脸红了）
——送给你！
——不行！这么珍贵的东西，我可不能……
——收下吧！
——不，还是你留着吧。
——为什么？
——你不是说它像我的眼睛吗？那么，你就留着它……时时想起我的眼睛……
说出这番话的希尔文看着理查的眼睛，然后，轻轻吻上理查的嘴唇。
一个如同羽毛般温柔的吻。
理查觉得，自己真的仿佛被天使亲吻。
——那么我走了，很快会回来的。
这么笑着的恋人，消失在门外。
很快……？那为什么到现在还……？

正沉思着，一个存在感提醒他，凡尔已经进了这间屋子。
“出来吧……我知道你来了。”
“看来……你的能力终于有点进步了。”
闭着双眼的凡尔出现在理查面前。
第一次看见闭眼的凡尔，敛去了那妖异的紫光，这让凡尔看起来清秀端丽了许多。
但是，也有一份脆弱和无力。
“你的眼睛没事吧？”
“……瞎了。……你真会挑伴侣，他也真是不简单啊……我小看他了。”
这么嘲讽的口吻，说自己失明的话就好像说天气般平常。
“你今后要怎么办？”
“我怎么办！？”
凡尔突然睁开眼睛，只有一只是紫的，另一只已经变成没有颜色的透明，但都闪着愤慨的光。
“那是要问你的吧？你选择了他是吗？”
理查无言地沉默，他承认前一段日子，自己等于利用了凡尔。
“那么，我就毁了他！”
撂下狠话，凡尔化成烟飞走了。
天呐……他会去伤害希尔文！
一思及此，理查就算不知该怎么幻化，也立刻冲出大门。
但愿赶得及！

“蕾妮•佩雪瓦尔，你被控告为女巫……那么，你能发誓诚实回答所有的问题吗？”
美丽的19岁少女被绑在椅子上，红衣主教严肃地询问着。
“我发誓。”
“你相信世界上有巫师吗？”
希尔文垂下眼，这个教堂里已经烧死了许多无辜的女性。
他心里十分同情这个无辜的少女。
一个孩子拿了她递的一片面包后无故死亡，当地有四个人失明，乳牛挤不出奶，一匹马死亡，有人想诱拐儿童，她在一户人家里大声说话，甚至有人说她变成猫和别家的猫大吵大闹。

只凭以上这些滑稽的罪行，就要判处她火刑？
然后这算什么审判？这个问题本身就是陷阱，如果回答不，那就是否定恶魔的存在，就会被视作异端，如果回答是，那就会被追问认识谁是巫师，怎么认识的。
这样的问题，她该怎么答？
“根据《圣经》，世界上是有巫师的。他们是那些向恶魔祈祷，杀害其他人的人。”
少女清脆的嗓音有技巧地回答。
希尔文松了一口气。
“你承认你的罪行吗？”
“我是无辜的。”
“开始检查……”
几个教士走上前，脱下少女的衣服，抽出一根银针，开始扎她。
“啊！”
少女因为疼痛而尖叫。但是，这样希尔文反而放心，如果找出一个她不痛的地方，那就是证明她是女巫的标志。她就免不了一死了。
很快，针来到她后背的中央，足足扎下去了一指，但是，少女仿佛毫无感觉，连血液都没有冒出来。
“这就是女巫的标志！”
教士当场喊叫起来，希尔文捏住手中的十字架，拼命祈祷。
“这不是！我不承认！”
少女喊叫着，但没有任何人理会。
“承认吧，主会宽恕你的。”
这么说着的红衣主教，对下属使了眼色，一副夹棍和十根银针被拿了上来，少女的手指被夹，指甲全被银针刺穿。
“啊啊啊…………”
教堂里回荡着少女哭号的声音。
希尔文低下头，隐藏自己悲伤的表情。
红衣主教休迪拉路纳看向希尔文，露出诡异的笑容。

接连三天，拷打，吊起，审问，火刑，一样样刑具不断招呼着少女羸弱的身体，可是，希尔文无力阻止。
但他也不愿离开，他不想撇下这少女不管，少女始终不认罪，只要不认罪，就有希望获救。
或许，自己应该在晚上向红衣主教大人请求？

“咚咚……”
“进来。”
“大人。”
“啊！我的孩子，你……有什么事吗？”
因为希尔文低着头，所以根本看不到主教得意的神情。
“请放了那个可怜的少女，她是无辜的，您应该明白。她……”
“不，她身上有标记，那就是罪证，无法抵赖，不是吗？”
“可是……”
“你想救她吗？”
“是的，大人，因为我知道她一定是无辜的！而且，她只有19岁。”
“那么……”
语调转折着，希尔文不解地看着红衣主教接近自己。
“为了救那个孩子，你愿意做任何事吗？”
“只要……只要不违背良心……”
“哈哈哈……我的孩子，当然不会让你违背良心。但是……”
——你要永远在我的身边……属于我……
属于的意思是……？
当终于弄懂话中的真意的时候，希尔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主教……大人……您……”
“怎么？做不到吗？那么，那个少女明天早上就会被处以火刑……”
“不！”
希尔文疾呼。
“那么……？”
“请容我考虑一晚，就一晚。恳求您。”
“……好吧。我可爱的孩子……我等你的答案……”
这是他唾手可得的美丽，纯洁的孩子，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看上这个孩子了，现在，就是他属于他的时候。
望着希尔文退出的背影，休迪拉路纳再也无法克制渐渐涌现的得意笑声。

这个世界都疯了。
太可怕了。
连红衣主教都会对自己提出那样可怕的要求？他……他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然而在走廊上，刚巧看到被拉往囚室的少女，希尔文瞬间下了一个决定。
“站住！”
教士们停下。
“主教大人。有什么吩咐？”
“休迪拉路纳大人命令我带这位少女进行密审，把她交给我。你们可以走了。”
“这个……”
“你们想违抗红衣主教的命令？”
希尔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其他人果然屈服了，很快退了下去。
少女留在原地，她浑身是伤，恐惧的眼睛盯着希尔文。
希尔文温柔地拉过她的手，说道：
“跟我走！我带你逃出去，不要害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少女明亮的眼里瞬间涌满了泪水，她无言地行了一个大礼，紧紧握住希尔文的手，亲吻他的手背。
“不管我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坚强地活下去……”
希尔文坚定地嘱咐着少女，他相信自己没有做错。

自己从没做过这么大胆的事，竟然违背红衣主教的命令，当然也是继理查的事之后，再一次背叛上帝。
可是，某种意义上而言，他又觉得没有背叛上帝，因为，他救了一条无辜的生命。
望着少女的背影在黑夜中消失，他松了一口气。
刚想回到教堂内，却被一个半路出来的人影吓出一身冷汗。
“你还有功夫管别人的闲事吗？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这么说着的凡尔张开眼睛，猛地朝希尔文扑过来，这时，里面也传出犯人逃跑了的呼喊。
希尔文无暇顾及太多，拼命往里面冲去，躲避凡尔的攻击。
可是，凡尔的身形快得吓人。
他根本无法……！！
“希尔文！你放走了……！哦……上帝！”
红衣主教出现在走廊上，教众们也全都看呆了，凡尔化身为厉鬼，可怕地猛烈袭击希尔文。
“快躲避！他是吸血鬼！”
希尔文吼道。
有人不自量力地举起手中的十字架之类，但马上被凡尔的力量扫到一旁，就在他要掐主希尔文的脖子的一刹，另一个人影插了进来。
“理查！！”
理查死命握住凡尔攻击的手，护卫着希尔文。
“抓……抓住他们！他们是吸血鬼！以神的名义，处死这些污秽的存在！”
红衣主教突然这么喊道，但没有人敢妄动。
“先……先抓住希尔文！他是关键！”
“理查！快离开！别管我！快……唔！”
被揍了一拳，希尔文的耳朵嗡嗡作响。
“不行，希尔文……”
“快走！这下，你的宝贝爱人死定了……呵呵呵呵……”
凡尔就这么拖着理查，消失在教堂外。

理查，只要你能得救……
希尔文昏了过去。

“说！你自己是不是吸血鬼！”
“……”
“你什么时候开始成为恶魔的使者？”
“……”
“快回答！”
“……我都是。”
希尔文毫无感情地回答，反正这种审判本就毫无意义，只要他们认定，自己根本没有辩解的可能。
尤其，看着台上坐着的一排大主教和一位红衣主教，他知道这次自己绝无生机。
“你认罪吗？”
“认。”
“你忏悔吗？”
“我忏悔。”
“宣判，剥夺他的神格，火刑处死！”
听到宣判的时候，希尔文竟有种想笑的冲动。
理查，对不起，我无法待在你的身边。
原谅我……我爱你……

希尔文被绑在柱子上，就在教堂的大厅，执行人员很少，只有红衣主教一人和一个教士。
教士手中的火把熊熊燃烧着。
是红衣主教故意支开所有人吗？
“希尔文，快忏悔吧！但是……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就能改写判决。你就可以不用死亡。只要抓到那两个吸血鬼，你就可以恢复神职！”
真可笑，他值得红衣主教这么执著吗？
判决又是这么简单就能修改的吗？
那么，那个少女的事又是怎么回事？
知道现在，希尔文终于认清了教会和红衣主教的真面目。
现实竟然是这么丑陋……！！

“希尔文！”
熟悉的叫声，理查又回来了吗？
果然是，但凡尔也牢牢地跟在他身后。
“吸……吸血鬼！快！希尔文，回答我！”
“他不会答应你的！”
理查这么回答，摆出一个最最凶恶的表情，接近主教和那名教士。
“别！别过来……别过来……”
教士挥舞着手中燃烧着的木棒，又突然松手，火立刻点着希尔文身下的柴薪，出口也被木制的桌椅瞬间蔓延成一片火海。
啊啊啊！
红衣主教尖叫着，向里面跑去。
一盏吊灯落了下来，当场压死了那名教士。
凡尔死命拽住想跑去救希尔文的理查的手，毫不留情地将他往外面拖。
“不想死就快走！”
“希尔文！不行！救了他再走！”
看到一片火海中逐渐模糊的人的轮廓，凡尔拼命用力抓牢理查。
“没用的，快出去！不然就走不了了！”
“理查……好好活着……我爱你……”
恋人的声音清晰地从火的彼岸传来，理查却没想到，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听到恋人的声音。
“走……走……”
最终，凡尔的力量还是占了上风，他将理查带到教堂外安全的地方。

——放开我！我要去救他！
——他死定了！还是快离开这里！
——你别管我！他如果死了的话，我也不留恋这个世界。
凡尔突地愣住了，他忽然明白，自己在理查的心中，根本没什么分量。
自己为什么这么执著呢？落得这么可悲的下场？这个男人，眼中……只有那个人而已……
迅速地唱诵咒文，理查马上被困在原地，他挣扎着，却不能撼动半分。
——……咒语到黎明前就会解除。这里照不到阳光，也没有危险。
——你要做什么！我得去救……！！
凡尔的唇堵住理查的话，然后露出一个凄美的笑容。
——我想……我可能真的爱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