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完)
番外 《蝶恋》
1
魔界宫殿里,魔王望着幻影魔瓶哈哈大笑,状若疯狂,太好了,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刚刚连镜皓来报请自己的时候,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一看魔瓶才知道,自己等待的那人竟然已经成功轮回两世了,加上以前的十世正好是十二世,天可怜见,自己终于可以接他回来了。
原来,魔王在千年前曾经和远古的上仙有过约定,他为了再见到自己已经神形俱灭的爱人,必须自我约束不惹事端,并且在此期间他不能离开魔界一步,要等魔王的爱人在人间轮回了十二世以后才可以去接那人的灵魂回他身边。
魔王的爱人在人间,本来是十一世轮回当中,那人去年刚刚娶亲,今年竟然一病不起,英年而逝,算是一世。然后他又投生到一个农夫家里,结果农夫的妻子没照顾好未足月的婴孩,导致婴孩窒息而亡,一算起来竟又是一世。
这一世在天上的时间看来,不过是片刻功夫。所以,至此,那人十二世轮回已经全部结束,魔王与远古上仙的约定也算圆满完成了。
魔王喜不自胜,决定立即就下凡去接他亲密爱人的魂魄了。
连镜皓在魔王走前,请示如何处理阮郎归的事情,顺便为他求情道:“殿下今天大喜的日子,实在不适合多造杀孽,不如从轻发落了他吧。”
魔王略一犹疑, 忽然回头看向了他,眼中光芒一闪,似乎都明白了什么。
魔王嘴角露出一丝邪气的轻笑,一开口说话,动人的声线就象天上最华美的乐章,主要是他现在心情太好了,所以连声音都不象以前那么冷冰冰的了:“呵呵,他这次可多亏得有你啊,算了吧,我就饶他一命好了。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去跟他说,如果他肯打回原形,把这两千年修行重新来过,我就饶他不死。”
“什么?”连镜皓没想到处罚依旧如此之重,立即很着急地说道:“请魔王殿下开恩,留他一千年修行吧。”
魔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继续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不过······我还是记你的情的,所以我也不处罚你了,但是,你若还敢推三阻四不执行我的命令,别怪我不留情面了,你们一个二个的还当我是主子么?”
连镜皓立即低下了头:“属下不敢。属下遵命!”
魔王转身欲行,却见他还是呆呆地站在了那里,一脸的失魂落魄,便又回头道:“他恢复了原形,你倒是可以把他留下来照顾,500年后他再变幻成人形,一定不会再记得今生的事情,对你而言,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你在我身边侍侯了也有近千年了,你那点子心思我还能不知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啊。而且500年的时间对天上的你来说应该不是很长,也不算难挨吧。······不过,你若真想成全了他,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的命令却万不能改的。······这里有颗定形珠,你把这个给阮郎归。只要他吞下了这颗珠子,即使是恢复了原形,也可以继续留在人间修炼。”
魔王见连镜皓还是一脸的疑惑,只好浪费有一点宝贵时间继续给他解释:“阮郎归他只要把这颗珠子吞到腹中就可以一直维持人形,那样,他自然也就可以留在人间修行了,只是那时,他的外表身体虽然与现在一样,行动也没有什么不方便,但是功力却得重新练起,等于是成了全无功力的废人一般,需要有人时刻在身边照应。······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想想,如果你真的给了他这颗珠子,他最希望陪在他身边的人是谁呢?······会是你吗?”
魔王诡异无比地笑着,把那颗宝珠往他手中一放,便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腾云驾雾而去,留下连镜皓拿着那颗宝珠怔怔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魔王平生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看人举棋不定,左右为难。看别人饱受精神折磨,他就觉得有趣好玩。他早估计到连镜皓会有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所以,就把这个难题当做是他擅做主张的惩罚好了。
连镜皓一走进大殿,阮郎归就很着急地迎了过来,看他脸色不好,顿时停下脚步,惨然一笑,说道:“还是不行么?”
连镜皓见他发声才抬起头来,立即说道:“不,魔王已经答应我不杀你了。”
“真的吗?魔王他怎么可能改变主意,你······这次可真是多谢你了。”阮郎归大喜,知道这次如果不是他帮忙,自己一定难逃此劫,魔王的心肠和手段大家都是领教过的。自己此次的行为已经大大地触怒了魔王,竟可以逃出生天,其中一定有隐情。多亏了眼前这人仗义相救。
“可是魔王他,他······”连镜皓欲言又止,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这个坏消息。
触怒了魔王果然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自己背着魔王到凡间做了那么多事,魔王估计早已经猜到。魔王嘴上虽然说记他的情,但是心里一定多少还是会觉得不悦的,因为自己毕竟是另有图谋,,实际上也是违背魔王的旨意。
魔王的爱人在千年前就开始转生了,但是到了现在才转完十二世,听起来好象有点不可能,因为并不是每一个人在每一世都可以活上百年。会造成魔王的爱人迟迟不能轮回完毕的原因就是,人的死魂在死亡后并不能够在第一时间就到达地府投胎,而是在幽冥飘荡好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后,才可能得到下一次转世的机会。所以魔王的爱人在一千多年里只轮回了十世。
以魔王的本事,他的爱人根本不需要轮回上千年才有十世的,但是魔王曾经立下誓言,在与他的爱人相见之期到来之前,魔王不能用自己的法力干涉正常的阴阳轮回,所以他不能自己去牵引爱人的灵魂一次次的轮回转世,也不可派人去牵引。所以魔王只能干等着,任由爱人的灵魂自然地选择轮回时间。
但是这一次,连镜皓为了救阮郎归,一早就瞒着魔王,私自去了人间,他一发现魔王爱人的灵魂已经离体,便急忙牵引他至地府登记,并买通了阎王主薄安排魔王的爱人立即转世去一家薄命人家投胎,所以,那婴孩一生下来没多久也死了。
至此,魔王的爱人这十二世轮回终于大功告成,而且,这些事情都是他背着魔王做的,魔王本人也不算违背与远古上仙的约定。
魔王本是那么精明的人,事后稍微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虽然记了连镜皓的情,却也不想他太好过,明明知道他一直暗恋着阮郎归的情况下,还给了他一个两难的选择。
所以现在,连镜皓对着阮郎归支支吾吾的难以启齿。
“连镜皓,魔王没有要我的命,我就已经足感盛情了,所以你不用再为难,我知道魔王不会轻易就饶了我的,还有什么磨难你尽管说吧,我无所谓的。”
阮郎归的神情早已经恢复镇定,他那淡然自若,从容不迫的样子,本是连镜皓的最为心仪他的地方,现在却让他心痛难挨。
所以,连镜皓看着他俊美清冷的面孔,忽然心一横,便大声说了出来:“阮郎归!魔王要将你打回原形,把那两千年修行从头来过,否则,他就赐你一死。”
“什么!”阮郎归一时如遭雷击,神情变幻不定,忽然,他倒退了几步,猛地举起手就朝自己头顶击落。他宁可死也不愿意这样活着。
连镜皓早防着他这一手,见他身形一动,就立即发招阻止了他,连镜皓大怒道:“你的性命就这样不值钱么?五百年后又可以重新来过的,你为何要如此想不开呢?以后,我,我也会帮你,你,你应该很快就可以重新······”
“就算五百年后可以重新来过,但那时候的我还是我么?······那时候的他又会在哪里呢?”阮朗归面如死灰,一时心痛如绞,声音也渐渐低沉了下去。
“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他,他就那么重要呢?你那么的爱你,他对你怎么样呢?······你对他并没有信心是不是?你甚至不敢以你的原形去面对他,因为你怕他嫌弃你,怕他根本等不了你500年,所以,你才宁可选择死亡,来逃避他的选择,是不是?他根本就不爱你,至少不象你这样爱吧!”
“不,不是的,他爱我的,我只是不想他跟着我受苦,我不想······让他陪着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虫子孤独寂寞地熬上五百年,我······”
“你骗人,你是想骗我呢还是想骗你自己?!你对他真的那么有信心么?你相信他可以守你五百年不变心么?”连镜皓见他动摇,立即追问道。
“他不会变心,他不会变心!” 阮郎归心慌意乱地大叫。
“好吧,既然你有这个信心,我们就来试他一试,如果他真的爱你,我就将这颗定形珠给你,你吞下了它,便可以在人间以人形修行,自然也不用和他分开,可是如果他见到了你的原形后,心有二志,不愿意再见你。那时候,你就要答应我,从此断了跟他厮守的念想,然后,跟我在一起。······我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你······直到500年后,你重获功力为止······你觉得怎么样?”连镜皓越说越忸怩,声音也越来越小。
“我,我······答应你。”阮郎归却没有注意他的不对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事当中,然后,于把心一横,决定了就听连镜皓的,虽然自己对花犯的感情是有信心的,但是不试一试,连镜皓定是不信的,自己怎么说也没有用的。
连镜皓一听他答应了,大喜过望,连忙拉着他的手诚恳无比地说道:“既然如此,无论无何,你都不能再自暴自弃,你一定要坚持下去,500年很快就会过去的。······我也不是存心要去给他难看,但是,如果要把完全丧失了自保能力的你交给他,不试探一下他对你的心意,我是怎么也不能放心的,我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你明白吗?”
“谢谢你。”一时间,阮郎归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对着眼前这个俊美而多情的男子艰难地说了三个字。
这个人对自己的心意已经如此明显,而自己是什么时候招惹上这个情债的都不知道呢,要怪只能怪自己以前实在是太过冷情冷心了些。
连镜皓对着他微笑:“我只要你好就好,现在,我们立即动身去人间吧,我倒真想看看是哪个小妖精把你这个冷面冷心的人迷成了这样,到底能不能让我服气。”
又是一年春来早,春来花又发,那人却还未回来,花犯的心却渐渐凉了。
2
花犯摇了摇手上的空酒瓶子,心想,古人说一片冰心在玉壶,如今我这一片冰心也在玉壶之中了,只不过我的是玉色的酒壶而已。
把心泡在酒里,人就可以活在回忆里,回忆里还有爱的温暖和甜蜜,总比酒醒后一个人孤孤单冷清要好多了。
粗粗算一下时日,从那人离开也有半年了,花犯日日愁眉不展,借酒浇愁,经常昏昏沉沉的躺在花园的小亭子里一个人自饮自酌。
那天,桃七梅九和许夫人终于看不下去了,一齐来相劝,却被他通通骂走了。
他将桌上的酒瓶发泄似的一摔,终于忍不住伏案痛哭起来。你们怎么能够体会到我心里的痛苦,那一天,我居然就这样默默地让他离开,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来不及跟他说,他会不会理解我的苦衷呢?我不要他恨我,不要他不回来,不要他有事,我心里真的好害怕啊。
贺新郎如今再也不需要操心了,所以花犯最近也很少去他那里,相信金明池一定照顾好他的吧,再过一阵子,等天气暖和了,他们一家三口就要动身去北方,那时候,他就要被所有的人都抛下了。
这天,花犯一个人又在房中喝得醉熏熏的,桃七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嘴里还在哼着歌:“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迟镜里朱颜瘦。哈哈!蝴蝶杯中酒,乾坤醉里人!”
桃七听得心下黯然,急忙走过去取了他手的酒杯,又端了一盆热水来给他把脸擦了,见他不耐烦地挥手要自己离开,便在他耳边大声喊道:“公子,门外有位客人求见。说是有远方的消息,问你要不要听。你,不是一直在等那人的消息吗?”
“什么?远方的消息?那人的消息?他,他现在在哪里?快带我去。”花犯全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忽然一片清明,不见了一点醉意。
花犯的酒量其实一直都是很好的,有时候想让自己醉都醉不了,所以心情才会更加的郁闷,现在他被桃七说中了他的心事,竟然一下子就恢复了精神,他抓起盆里的毛巾又抹了把脸,然后急忙跟着桃七冲出了房门。
这一边,连镜皓早已经被梅九她们请到了正厅,此刻正在厅中喝茶。
见花犯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他也放下了手中茶杯,站了起来,仔细打量来人。原来就是他了,果然生得俊俏得很。
连镜皓在心底暗赞了一声,好一个美丽的蝴蝶儿,不亏花丛中的骄子,风月里的精灵,让人一见难忘啊。
眼前的红衣男子,容貌甚美,却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眉目之间有十足的灵气,令人见之忘俗。
他有一双一看就知道饮酒过度的眼睛,微微泛红,却依然楚楚动人。此刻,那双大眼睛正水光潋滟地望着自己,似乎满心地期待和焦虑。
连镜皓突然觉得自己将要说出的话或许太过残忍,眼前的男子看起来已经十分脆弱,是否还经得起这样的打击。
“请问你是何人?谁让你带信给我,是阮郎归么?”花犯看着眼前这个气宇不凡,相貌华美的锦衣男子,一张嘴就开门见山。他实在是太心焦了。
“在下连镜皓,正是阮郎归的好友,他要我带个口信给你······你不用再等他回来了。”连镜皓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他······”花犯心情激动,猛地上前抓住那人衣领,刚刚说了几个字,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立时晕了过去,身旁众人赶紧围了过来。
片刻,花犯幽幽醒来,发现自己依然半坐在地上,他一清醒来便环顾四周,见都是自己府中的人,立即大叫大嚷:“人呢,他在哪里?让他来见我。”
众人让开路,连镜皓靠近他身边,花犯一把抓住他的手颤微微地站了起来,含泪问道:“阮郎归他怎么了?为什么他不肯来见我,他在哪里?他是不是还在怪我?”说着,他就怔怔地掉下泪来,然后眼泪滔滔不绝地涌出来,好象永远也流不完一般,厅上众人都觉得心酸难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