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探视时间已过,苏沛凭著这几日与护士小姐建立的良好关系,将连宇乔带到了病房外。
透过观察窗窥视病房内,连芙蓉仍在昏迷之中,昔日的风彩被苍白与孱弱替代。
连宇乔本想推门入内,却在见到商群的身影后,止步不前。
「他一直没有离开,我相信他是真的担心你姐姐。」苏沛与连宇乔并肩而立,想化解连宇乔对商群的成见。
「他不担心才怪。」连宇乔嗤之以鼻,「我姐要是醒不过来,他就会一无所有。」
「宇乔,不要用利益去衡量一个人的好坏。有些东西是无法作假的,如果你肯用心去体会,你就会发现……」
「闭嘴!」连宇乔粗鲁地打断了苏沛的话,「别让我再听见你为他说话。是非曲直我会判断,用不著你在这里多事。」
见连宇乔听不进去,苏沛不再多言。
背对门口的商群丝毫没有察觉门外的动静,只见他轻轻拨开妻子额前的头发,细细地将它们一一整理好。
「直觉让我无法对他产生好感,」连宇乔看著病房内,突然开口,「他比我姐小七岁,他们认识不到一个月的时候,他就向我姐求婚。姐姐的先天性心脏病让她这辈子都不能有小孩,而商群却是家里的独子。你相信吗?为了和我姐结婚他不惜与家里决裂。什么样的男人能下得了这样的决心?」
「爱情总是让人奋不顾身。」
「爱情?哼!你相信那种女人才信的东西吗?我只看到野心。」
苏沛侧头,直视连宇乔的眼睛,「直觉也是女人才信的东西。」
连宇乔眉头拧起,四周压力骤升。苏沛没有回避,继续注视著他,可惜冰冷的镜片挡住了他眼中涌动的情绪。
擦身而过,连宇乔离去的步伐带动空气,抛起小小的气流。苏沛打了个寒战,毫不犹豫地跟上他。
每一次都在追著他,看著那高大的背影,苏沛苦笑。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成为那个潇洒离去的人?
「宇乔!」
连宇乔对苏沛的叫喊充耳不闻,直直地走向自己的车子。
「宇乔!」
嘀──
连宇乔一拳打在车门上,车子的防盗系统发出尖锐的叫声。
「我来开车。」扬了扬手上的车钥匙,苏沛摆出无辜的笑脸。
不知道是被气糊涂了,还是真的累了,连宇乔意外地没有表示异议。
平稳地发动汽车,苏沛全神贯注地开始驾驶。
连宇乔坐在副座,将车窗降下,让夜风恣意地灌入车内。
「我要回公司。」发现车子的方向不对,连宇乔说。
「你需要休息。」苏沛盯著前方,没有转向。
「我说我要回公司!」连宇乔揉著额角,提高了嗓门。
苏沛看了他一眼,温柔地笑了笑,「去我家吧,我给你弄点吃的,然后你好好休息一下。在芙蓉姐醒来之前,你不能出状况。」
「不关你的事。」
「只有小孩子才会跟自己过不去。」
「苏沛!」
「到了。」将车停稳,苏沛突然揉了揉连宇乔的头发,好像真的把他当成了小孩子。
没等连宇乔反应过来,苏沛就下了车,好整以暇地等连宇乔下来。
跟苏沛这种性格的人吵架就像把钉子锤进棉花里,除了气死自己,什么目的都达不到。连宇乔自己知道这点,於是拉长了脸,心不甘情不愿地下了车。
苏沛的家比连宇乔的公寓小了近一半,不过因为室内设计十分简洁,倒也显得宽敞。
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一碗鸡蛋面,苏沛笑眯眯地看连宇乔把它吃得精光。
「去沙发坐一下,等吃的东西消化了再去洗澡。」将连宇乔推到客厅,苏沛在房中忙碌起来。
床单、被套要换干净的,毛巾也要准备新的。今天他不打算让连宇乔回去,怕他一回去又变成一个工作狂。
「这么想我留下来?」连宇乔猛地将正在铺床单的苏沛压在床上。
「我只是不想放你独自一人呆著。」
「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子?」狠狠地在苏沛腰上掐了一把,连宇乔站了起来,转身走进浴室。
蒸腾的水雾模糊了墙上的镜子,连宇乔站在喷淋头下,任流水冲湿身上的衬衫。
苏沛走了进来,从身后搂住连宇乔。
「想哭吗?」苏沛问。
「说什么屁话。」
「我爸以前得肝病住院的时候,我总是躲在被子里哭。」
「我不是你,白痴!」
「商群抢走了芙蓉姐,你很生气吧?」
「……」
「只属於自己一个人的姐姐突然被陌生人抢走了,如果是我一定很生气。」
「滚!少在这儿胡说八道。」连宇乔想挣开苏沛的手臂,却发现苏沛的力气出奇的大。
苏沛把脸贴在连宇乔的衬衣上,感受著流水和肌肤共同的热度。「因为在乎,所以害怕失去。怕到极点就会觉得痛。」
温暖的水指穿过衣扣间的空隙,滑入衣内。重重揉搓著连宇乔的小腹,苏沛吻上他的后颈。
「把你的痛都给我,让我来替你痛吧。」
连宇乔握住苏沛的手,回转身体。
流水滑过苏沛的眼镜镜片,让两人都无法将对方看真切。
「你越来越爱管闲事了。」低头耳语,连宇乔如疾风过境一般扫过苏沛的唇齿。
他的确觉得痛,失去亲人的恐惧已经漫遍了他的全身,噬咬著自以为坚硬的躯体。苏沛是一剂镇痛的良药,他不能错过。只有在苏沛的身边,他才能发泄自己的彷徨与无助。连宇乔知道,他对苏沛的信任由来已久,莫名的,就是相信。即使心底有个声音在大喊:不要!不要被他看穿!可身体早已脱离意识的主宰,自行奔向那舒适的港湾。
有些费力地摘下自己的眼镜,苏沛睁开眼睛,看著连宇乔近在咫尺的皮肤。触目水汽氤氲,一片湿润。
舌尖被吮得生痛,可心里却觉得畅快。因为这一次,除了情欲之外还有了些别的。
手掌游走在肌理分明的背脊,赶在在泛凉之前重新将它搓热。苏沛手脚并用缠著连宇乔,高度配合他的动作。
浓重的喘息几乎压过流水的声音,连宇乔觉得周身火烧火燎,而苏沛是唯一的一抹清凉。他不断地向他贴近,恨不得将人整个粘在自己身上。仅仅深入唇齿是不够的,他想要的是完全撕裂这具身体。进入他的体内,汲取全部的温暖。
「唔!」
苏沛闷哼一声,咬牙接纳连宇乔。
连宇乔抬起苏沛的身体,将他架到盥洗台上,疯狂地亲吻他的脸。加大侵略的幅度,连宇乔咬牙问道:「痛吗?」
「痛!」
这是他给的痛,他们的痛。苏沛白著一张脸,努力扯开一个笑容。
「为什么?」缓下抽插的动作,连宇乔捧住苏沛的脸颊,问:「为什么要替我痛?」
「不为什么,」苏沛抬腿勾住连宇乔的腰身,将舌尖探入那温暖的口腔之中,含糊地说道:「爱我。」
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好好爱我。苏沛闭上眼,不让鼻尖的酸涩涌入眼眶。
「苏沛……」
连宇乔以熟练的爱抚缓解苏沛的疼痛,第一次,他感到不舍。苏沛的贴心与包容,他一直都知道。金钱的诱惑与低劣的威胁从来就不是重点,苏沛全心的付出一定另有原因。究竟是什么?连宇乔看不透。或者说,他害怕去确认。
因为在乎,所以害怕。
付出与等待,连宇乔选择了后者。他一直在等苏沛坦白,等他主动呈上他的秘密。
因为在乎,所以害怕。
不惜一次又一次用出格的行动来刺激苏沛,希望挖掘出他心底的想法。可是,等来的却是他毫不在乎的表现。明明就在怀中,可感受不到心灵的契合。
「你会为我奋不顾身吗?」失速的律动著,连宇乔在苏沛的脖子上留下一长串红痕,
「什么?啊──」迷乱中的苏沛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记剧烈的撞击逼上了顶峰。
将脸埋在连宇乔的发间,无力地攀住他的颈项,苏沛羞得满脸通红。
连宇乔抬手抚过苏沛的发尾,揶揄道:「看来你痛得挺爽。」
找不出话来反驳,苏沛对准连宇乔的脖子就是一口。
「嘶!」连宇乔倒抽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著苏沛,「你咬我?!」
「我不是故意的!」苏沛抬起头,有些慌张。连宇乔不喜欢别人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以前苏沛从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摸了摸脖子上的咬痕,连宇乔斜眼看著苏沛。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苏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哼,装模作样你最拿手。」伸手托起苏沛的臀部,连宇乔贴在他的耳边说:「抓稳了。」
苏沛来不及惊讶,整个人就离开了盥洗台。就著身体相连的姿势,连宇乔把苏沛抱出了浴室。为了不让自己掉下来,苏沛不得不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攀在连宇乔身上。埋在身体里的器官随著行走的步伐微微震颤,在苏沛的体内激起异样的波动。
「宇乔!」忍不住哀求。
「舒服吗?」连宇乔弯起嘴角,一脸坏笑,「这个姿势不错。」
「宇乔!」苏沛拨高了声调,继续哀求。
「想不想试试在上面是什么感觉?」
「嗯?」
连宇乔封住苏沛的双唇,坐到了床边的小沙发上。原本用来看书的小沙发一下子承载了两人的重量,竟发出呀呀的声响。苏沛被迫分腿跨坐在连宇乔的身上,自身的体重好像全压在了那处羞於启齿的地方,清晰的插入感让他面红耳赤,头顶都要冒出烟来。
不依不饶地在苏沛的口中肆虐,连宇乔丝毫不在意他的尴尬。动手除去两人身上残存的衣物,他一次又一次托起苏沛柔韧的腰肢,然后再陡然松手。直达深处的撞击让两人双双跌落欲望的深渊,苏沛无意识地挣扎著,呼吸乱成一团。
坚固的牙齿重重咬住退缩的舌头,不让它有机会离开自己的掌控。
「呜……唔……」苏沛发出即快乐又痛苦的声音。
情欲的魔力轻易掌控住二人的身心,纠缠、翻滚、嘶吼、呻吟……
当连宇乔沉沉睡去之后,苏沛将亲吻印在他的眉心。
「我一直在为你奋不顾身。」
连宇乔平静的睡脸不曾感应到那深情的叹息。
苏沛缓缓从床上爬起来,走进浴室冲洗。把自己弄清爽了,再为连宇乔整理干净。事情做完后,他已是睡意全无。身体酸软疲乏,可精神亢奋异常。重新躺回床上,在一片黑暗中安静地感受著连宇乔近在咫尺的呼吸,苏沛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一直渴望像正常情侣一样与连宇乔相拥而眠,将头枕在他的胸口,感受心脏规律的跳动。
也许是被压得有些难受,连宇乔突然翻了个身,甩开了苏沛。
他们之间没有默契。苏沛苦笑著,离开了卧室。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他点一支烟,在淡淡的烟雾中看著月朗星稀的夜空。暗自下定决心,等连芙蓉一醒,他就离开。这段没有结果的暗恋是时候结束了,连宇乔不是他能觊觎的人。纵使肉体再亲密,他们也无法相知相守
「你什么时候学的抽烟?」
突兀的声音把苏沛吓了一跳,手中的烟掉到了地板上。
连宇乔快一步拾起抽到一半的香烟,用力摁熄在烟灰缸里。
「你怎么醒了?」
没有回答苏沛的问题,连宇乔不由分说地将他打横抱起,不悦地说:「大半夜的,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睡不著,所以……啊……」
突然被扔到床上,苏沛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在我身边就睡不著吗?」连宇乔有些生气。
不是!苏沛想解释,却被连宇乔封住了双唇。粗暴的亲吻让苏沛的脑子有些糊了。
强行闯入的舌尖像在寻找什么似的,一遍又一遍来回扫荡著腔壁,偶尔停下来就卷住他的舌头一阵猛吸。无关情欲,只是单纯的占有,就像在确定一件物品的所有权。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连宇乔放开他时,唇上已经泛起火辣辣的疼痛。
「不准再跑到客厅去了,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儿,听到没有?」
「嗯。」苏沛一边回答一边猛点头,点完才想起来房里没开灯,连宇乔根本看不见他的动作。
「睡吧。」连宇乔的声音柔和了下来。
室内重回安静,苏沛僵著身体,任连宇乔趴在自己身上。
不一会儿,估计是被苏沛的骨头硌得不舒服,连宇乔开始扭来扭去,可是就是不愿换个姿势。
苏沛被压得喘不上气来,有些好笑地说:「你这么动,我怎么睡得著。」
「闭嘴。」连宇乔低吼著,突然扯开苏沛的睡衣,将自己的脸贴在他赤裸的胸口之上。
苏沛一惊,愣在当场。
「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姐姐要带著你一起离开我。」
「怎么会……」
「你的心跳得好快。」
「有、有吗?」
「不要离开我。」
「……」
「说你不会离开我。」
「我……不离开。」
「抱著我。」
苏沛顺从地抱住连宇乔,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一会儿,连宇乔就没了动静,枕著苏沛的胸口重新进入了睡乡。剩下苏沛两眼发直地盯著天花板,好半天都没分清楚自己是在梦里还是清醒著。
第五章
一夜无眠,看著阳光一点点溜进室内。
「早。」连宇乔撑起上半身,看著苏沛的眼睛说道。
「早。」苏沛露出幸福的微笑。
「和我睡还不太习惯吧?」抚摸著苏沛眼睛下方的青黑,连宇乔问。
「不会!」
「没关系,过几天你就习惯了。」自顾自地说著,连宇乔翻身下床,在自己的外套了搜了半天,拿出一把钥匙往苏沛身上一扔,「去我家帮我拿几套衣服过来,日常用品也带过来。等会儿陪我去医院看姐姐。」
「哦。」苏沛嘴上应著,脸上却是一片茫然。
「怎么,我住这里你不乐意吗?」连宇乔挑眉,不悦地看著苏沛。
「没有啊!」苏沛立即否认。
「那还不快去?难不成你想让我光著身子出门?」连宇乔笑著在苏沛唇上咬了一下。
苏沛痛得打个了哆嗦,这才发现连宇乔未著寸缕,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我,我就去。」手忙脚乱地穿好了衣服,苏沛逃似地离开了家。
***
等苏沛拿完东西,跟连宇乔一起赶到医院的时候,时钟已指向十点。
上楼进到连芙蓉的病房里,杜婉馨与连晋东正守在那儿,商群则在洗手间漱洗。
「宇乔!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一上午。」
「什么事?」连宇乔没看杜婉馨,径直走到姐姐床前。
杜婉馨有气无处撒,只好横了跟在后面的苏沛一眼,说:「医生建议姐姐动手术,大家都在等你过来拿主意呢。」
「什么手术?」握著姐姐的手,连宇乔问。
「心脏手术。医生说如果姐姐的心脏不治好,她迟早会死於心衰。」
杜婉馨不加修饰的话语,听得连宇乔脸色发黑。
连晋东也有些不快,於是接过了话头,对儿子说道:「手术成功的机率是百分之三十,你姐的情况已经拖不了太久了。早知道之前就搏一搏了,也不用现在再来雪上加霜了。」几日不见,连晋东的头发白了许多,十分憔悴。
连宇乔没有抬头,将姐姐的手握得更紧,问:「如果手术失败的话,会怎样?」
没有人回答,所有人都知道手术失败就意味著死亡。
「手术如果成功,她会醒吗?」
「医生只说,如果不做手术,她自然苏醒的机率几乎为零。」连晋东看著一双儿女,说出让他心痛万分的事实。
良久,连宇乔终於做了决定,「那就尽快手术吧。」
商群正好从洗手间走出来,听到连宇乔的话,不由对著他的背影握紧了拳头。
苏沛在商群有所动作之前,不动声色地将他强行架出了病房。
「芙蓉是我的妻子!」站在空旷的天台之上,商群冲著苏沛一顿狂喊。
苏沛看著他,眼中闪过有一丝怜悯。
「他怎么可以不问我的意见,擅自做决定!啊、啊、啊──」
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向来稳重的商群狂暴地叫嚷著,疯狂发泄心中长久淤积的不满。
「连小姐也是他的姐姐。」苏沛觉得心里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