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这次轮阿飞回给刹那一个卫生眼,因为她身上穿的正是「男用」浴衣,简单的说其实她才是罪魁祸首……
「抱歉啦,习惯使然……」心虚地搬弄着手指。「反正──我们也差不多把事情弄完了,还有时间去神社看大烟火,走吧走吧。」勉强挤出个生硬的笑容带过。「阿飞,要提东西喔。」
「啊,我也帮忙。」洛因主动想分担。
「嗯……每个人都提一点好了,会比较快。」
「那为什麽不一开始就帮忙啊……」阿飞小声地咕哝几句。
「你说什麽?」
「不──自言自语。」又是以同样理由蒙混过去。
回头看看穿着浴衣的洛因稍微觉得有些安慰,纤细的身材、直顺的发与鹅蛋脸和衣服非常搭,很难想像这些全都出自一个男孩子,又能以「可爱」来形容的实在少见。
为还是如此沉迷於甜美梦想的自己感到害怕。
但是……
当发觉不断与冷空气接触的手涌起一阵暖意时却无法阻止眼泪落下。
彷佛有某个声音随着心跳节拍不断告诉着魔的自己:
──我还是好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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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玩组发生了一点小状况。
娜娜卡看到大量人群早投降下线,唯一的进步就是可以和女孩子们谈得来。
「呼啊──」雪花不顾形象地张大了嘴露出小虎牙,爱困打呼的可爱模样依然不减分。
「玩累了就下线睡觉吧?」手绕过雪花腋下,雪爸轻松抱起雪花说道。可以给她小盹一下的臂弯犹如摇篮般,让沉沉闭上的眼皮後有美梦等待着自己。「那我们就下线了。」
「雪花晚安喔。」雪花无法继续一起玩大家多少觉得有些可惜,不过为了小孩子的成长本来就不该太晚睡。
「啊呜……下次一定要熬夜。」努力不让眼睛闭上的雪花嘟着嘴巴说,最後仍难敌睡魔侵袭。
「雪花……」女儿喜欢和大家在一起是值得高兴,但最近好像有点不懂得克制。
正要准备做登出步骤时雪爸忽觉身後传来一股寒意,再离线的最後一刻真如预感,被某双发冷的手阻止,好似足以使祭典所有鬼火聚集至此的怨气不断散发,嘶哑、不平静的人声如是说:
「那个家伙在哪里──」
「啊……」
「嗯?雪爸?怎麽昏过去了?我需要你帮忙啊。」柳生拍拍雪爸脸颊又抓住肩膀摇了一会儿,他的魂早就不在了仍纠缠不清。
──不就是你害的吗?
就算是路人也想给他吐槽。
大家原以为不出旅馆的柳生突然出现,从刚才的话看来似乎急着找人的样子,由於雪爸是狼族,寻人方面还蛮方便的。
「雪爸他们已经要下线了。」多亏响子出面劝说才放弃。「怎麽回事啊?慌慌张张的。」
「不快找到那个笨蛋不行……」
「如果是真澄的话就自己去找喔。」响子托腮微笑说道,完全在众人意料外的发言。「你不是生闷气不跟大家一起出来?」
「可是这个跟那个是两回事啊……!」
「嗯哼。」响子轻哼了一声,不给他多余解释的机会。就算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了什麽不合,不过和好总不会是坏事吧?「对这种小事可以『一笑置之』不是你们的专长吗?」
专长什麽的……根本没有多大的关系,早已无关紧要的吵架,只是因为面子问题拉不下脸道歉,可是现在真的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才会出旅馆!不然柳生早下线了,还好没真的下。
一直想下去思绪慢慢飘往无尽的懊悔漩涡。
「齐克,」这回改变目标一把揪住某人型机甲的衣领。「把那个笨蛋的所在座标和路径记录吐出来。」
……
「……羞。」齐克撇过头,明明是机械身体却浮现如动画效果的椭圆红晕。
「羞什麽鬼啊──」
而後又和NAO吵架又浪费了不少时间……
■■■
一个辗转相传下来的故事,真实也好虚假也好,就让它活在这个世界吧。
在很久以前存在一名手艺高明锻匠,但其师父认为他心术不正便没有把秘传的锻造法交给他,锻匠因此对师父怀恨在心而决定私自窃取秘传实作,不料被锻匠的师父发现,将其手臂砍断并逐出师门,而後锻匠依赖对师父的恨意继续铸刀,并以自己为名、为无限负面情感昇华至极的产物……
──妖刀。
……
「那孩子真是让人头疼啊──脾气暴躁嘴巴又坏,我还曾被他砍了一刀,只因为咬了他耳朵。」正宗一边调侃着不在场的某人又好像在讲述什麽自豪的事,听起来有些矛盾。
「嗯嗯,而且相当自我中心,一开始好好解释就可以解决的事却独断放弃沟通,跟暴君一样……」心不在焉地转着酒碟而後又一口乾掉,在酒精的催化下大部份对话没有完全进耳里,真澄本人也不以为然,继续对正宗一吐心中的不快。「正宗先生明明是锻匠,跟刃使成为关系人还挺怪的。」
「嗯……会吗?」淡淡带过问题,像是为了回避而模糊焦点:「关系人的选择本来就没有这方面的强制性,你们每个人就像是不同故事的主角,关系人只是拼凑你们故事的要件而已。」
正宗先生的话反而像NPC讲的,连小澄都没跟我提过。既然如此,那塞格勒斯所说「结局已经决定好了」又是什麽意思?无法清晰思考的脑袋只是把思绪弄得更混乱,懒得去想了
不过在当事人不在时谈论对方的是非感觉也没想像中舒畅。「讨厌归讨厌,但我不会轻易忘记别人优点。」第一次体验游戏时,只有一个人说不管我是什麽人都可以接受,尽管是有许多种意义的不明话语,一厢情愿地用自己的方式对内心解释。
「你……醉啦?脸有点红呢。」正宗先生食指伸到我下颚,轻轻勾住并转向他,与微开的红眼对望。
「我没醉。」
「喝醉的人都这麽说的。」左手臂绕过我後脑,至少可以盖住我半张脸的手掌任由他胡乱骚乱我的头发,一放松就防无防备地靠上别人肩头,而视线被他手指挡住。「喝那麽多才有一点醉意……真不可爱。」
正宗瞧了一眼堆高的空酒瓶,数量实在惊人。
「我们走吧。」正宗先生直说:「一直待在这里也很无聊,就到处走走吧?」
单单伸出一只手,来自魔物的神秘邀约,原本充满脑袋的抗拒感在谈话间逐渐消失,手脚却毫不犹豫地追随正宗先生。
彷佛所有的重量都往头和四肢端集中,走起路来相当困难,如果不拉着正宗先生的话可能已经跌倒不只十次了,令人嫌恶的晕眩感不断啃食残存的意识,普通街道的空气流通让人觉得舒缓不少。
「你坐着。」不用他说身体早以累瘫,连坐下的动作都变得迟钝,而後硬是被塞了些食物和醒脑的药丸。「剑……可以借我吗?」
突如其来的要求。
「……」
「身为锻匠不会对你的『夥伴』做不利的事。」
刻意平视与我对谈。如果真的打算做什麽坏事的话就没必要弄得这麽麻烦才是。「嗯。」姑且相信一次,正宗先生露出犹如恶魔契约缔结成功的微笑,用一杯饮料交换我的对剑。
「绝对不要跑掉,不然後果自行负责。」他交代完这句後就离开原地不知去哪。
独自默默地在长椅等待的空档喝了一口那杯饮料。「又是酒──」味道比刚才店里喝的还烈「一点」。
「原来……你……在这里!」没过几秒正宗先生又回来,而且从不同的方向出现,到底去做什麽弄得整个人气喘吁吁,嗯……连衣服都换了。「我的天……」後面的话变得含糊不清,残量不到十分一的饮料连同杯子被他丢掉,一下是温柔的探探我额头温度,一下又粗鲁地抓起手腕把我拉到普通的摊子前面。「在这里等我一下。」
「嗯……」随性地应了一声。白与白间的缝隙越来越小,其中的影像逐渐消失,要我在旁边等待却觉难受,不仅头疼且不好稳住脚步。
「啊,不是说别乱跑。」回头看正宗先生此次是出现在後方。时间彷佛错乱弹跳,要我坐好不要乱走的是他,然後把我拉走的也是他,同样的事现在又重复第三遍,似乎进入了糟糕的无限轮回……
不过并非如所想,以模糊不已的视线紧紧跟着他远离了吵耳的人群,不见平房只有闪烁不定的暗红色灯笼排列在树梢,来到一个似曾相似的地方,但以我现在的记忆力实在没什麽可信度。
无力感催促着自己赶快找个地方休息,便挑了张满是落叶的石椅连叶子都没力气拍掉就坐下。
「好累……」
「也是啦。」正宗先生颇有玩味地摆弄了用麻布包裹好的长条物,敷衍应道。「这是属於你的拿去吧。」
被包着的是我的剑,能回到手上是很高兴,但瞬间觉得它们沉重让人拿不动。此时正宗先生并没有放开,反而双手被自己的剑和莫名的力道压制住。
已极限的疲惫身体消极不想反抗,宛如失去悬丝线的傀儡般静静坐着。
「这个颈圈真碍事。」
正宗先生总是喜欢用冰冷的手碰我的脸。
食指、中指抚过嘴唇,无名指、小指轻轻地在脸颊旁摩擦,最後被拇指紧紧扣住颈子,往侧面一拐便无法看见正宗先生的脸。
「唔──」
一股冰冷黏腻的感觉从颈窝扩散渗入肌肤下,後面没有多余的位子能舒服躺下,为了避免倒下去索性伸手环住他,脸颊被银白的发丝搔弄有点痒。「正宗先生?」轻声唤着这个名字,却意识又有被推入更深的黑暗。
最後深红的眼眸慢慢地靠向这边。
……
「正宗──」
在阖上眼前一个声音划破寂静,但无法阻止理智继续崩坏。
真是……累死了。
「你底在搞什麽啊!」拳头挥出击中某人的侧脸。柳生走上前揪住正宗的前襟大吼:「已经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了吗?不是叫你饿了随便找什麽野菜或浮游灵充饥就好!」
食物跟灵体可以相提并论吗?
那一下没好好控制力道,正宗是梦是醒是死是活都不太确定。「不对,这家伙本来就是孤魂野鬼。」相当随便地把人丢到旁边而後转身去看真澄的情况。「清醒点啊,快把这个喝下去。」捏住真澄鼻子後拿了药水直接灌,由於过程有些粗暴难免让他呛到。
「咳、咳──」
这一咳全身的力气几乎都被咳掉了,真澄使尽最後的力气对焦却难以如愿,身体原本就有些向前倾,因为失去力气从座位滑了下来,略有误差地擦过彼此嘴角到脸旁,一头栽到柳生肩膀上。
「……」
只有一点点,那麽一点点残留的温暖彷佛变成某种印记,深深烙印在心里挥之不去。
--尽管是不代表任何回应。
「你──」随後是一股冰冷的恶意袭上,另一边的肩膀被苍白无血色的手给占住,正宗用力拉扯让他松手倒下,完全不像正常人的手劲轻松将柳生压制。「虽然很久不见了,我现在的确很饿而且饿得不得了呢──」正宗微笑的嘴角弧度彷佛超出脸的轮廓。
「真是死性不改……」
「这麽就不见偏偏挑这个时候回来,你不知道我平常很想念你啊──」对正宗来说这只是客套话。「身上有注血吧?」靠近白皙的颈部,尖锐的指甲一点一点深入,有如正宗眼瞳的殷红从缝隙中溢出。
「放开我啊──混蛋──」
已经超出了可以容忍的范围,尤其被一个跟自己有相同脸孔的人玩弄。
……
「好吵……」用力揉眼睛时有像是乾抹布擦窗户的声音,脑袋里还有什麽在嗡嗡作响但是现在感觉比刚才舒服多了,为什麽呢?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地上越想越怪奇怪,记忆在哪里断掉都有点记不得了。
「啊。」
回首看到某个诡异至极的景象,明明是同样的脸,一个神态自若另一个却在前者的身下喘息……
酒精这种东西啊,以後还是少碰的好。
所以,我……
又离现实远去了。
恶质的玩笑时间结束。
当柳生顺着路径找真澄时就觉得事情不对,加上一开始他会出旅馆的原因交错便是整件事的真相。「他的守护符……没想到出去前就掉了,相信他真的会收好也很蠢。」
正宗椅子让给他们,真澄正静静地靠在柳生宽大的背休息。正宗幸灾乐祸地在一旁插话:「遇到我不是更好,看他没被妖魔袭击还全身而退。反正官方不是对『那方面』的保护措施很有自信吗?」
柳生拿刀鞘末端戳了戳正宗有些瘀青的脸颊。「冠有『亡灵』之名的锻匠,只要是向你挑战的人绝对不会活着回去的而且武器都会被彻底破坏,谁敢跟这一带最强的魔物抢猎物?」
「你还不是拿着我的『仇家』。」把「村正」移开,正宗的紧抓住末端,一双宛如可毁灭所有有形物的眼神露出凶光。「如果没有我的『名字』你早被『那个东西』吃掉了。」
因为这两个名字被赋予不同的力量,所以互相牵制。
但两边都是对彼此的憎恨,以此为根基强大的……便是「鬼」。
柳生瞥了一眼麻布裹住的剑说:「一个专门破坏别人武器的锻匠竟然会为别人锻剑?」布上还留有点锻造後的余温。
「那是他应得的。」稍微舒展一下僵硬的身体,转身背对两人。「该回坟睡觉了。」
「快去啊。」柳生斩钉截铁地回应,一点挽留的意思也没有。
「说话真不客气。」正宗自虐地笑了。「对了,等他醒来後帮我转告……」
「嗯?」
「『饭团……还不错』。」
因为是穷凶恶极的魔物,自然就只能活在黑暗的一角直到被人忘却的那天,但偏偏就是有个走路没在看的傻瓜祭拜了亡魂。
谁都有一厢情愿的时候,死命地追求什麽,一但热情退去又感到无比空虚。
「啊啊,你们两个都一样。」正宗愉悦地说出代表着开始同时也隐含结束的话语:
「──我很期待你的结局。」
对这个世界感兴趣的人们、将不实际的愿望加诸於此的傻瓜们,你们所相信的命运现在才开始,即使羁绊所交织的网所联系的是遥远未来,别使梦想成为烟火华丽绽放後的余烬,让火继续燃烧吧,烧尽这个世界虚伪的一切,到时所留下的便是──真实。
■■■
……
「呼啊──」只是为了让自己清醒伸个懒腰可是一直打到旁边的人。「正宗先……」
啪。
额头被某个湿凉却其硬无比的东西弹了一下,仔细一看是冰块,难怪才一下就觉得快起肿包了。
「想要我用冰块解决你吗?等级一的。」
吓!柳生大哥?
「你不是在旅馆耍自闭……」话还没讲完又有两块冰直击前额。「啊啊──不要弹我啦!」
「我可是抱着入虎口的决心来的耶,这过程有多艰难六百字稿纸都不够写咧。」醒来时正宗先生已经不在了,大哥为了守护符的事像老头般一直碎碎念:「紫耀的AI可是变态到水晶的玩家宁愿多存点钱跳过的大陆,还漫不经心的。」
「咦?你比较像是欺负人的角色吧?」说完当然又接了一次冰块。「唔啊……」
「头痛嘛,未成年还喝酒。」大哥不带一丝同情地嘲笑:「可惜雪爸已经下线了,不然应该把你抓去给他训训。」
「那倒免了。」人家就是我老师啊。这回不是因为冰块而是脑袋里彷佛有东西在收缩翻搅,宿醉的拟真度也是高到让人觉得可恨,不过说出来会让他更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