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咳咳……」
尖锐的咳嗽声划破寂静的夜,沙哑中夹杂著重重的喘息说明它的主人是多麽痛苦。
少年抚著胸口,单薄的胸膛不住起伏,与动作不相符的却是那一双漆黑的眸,冷冷清清缥缥缈缈,似乎身体上的痛苦并未让他放在心上,不,也许该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无法让他放在心上了。
「喝药了……」
男人小心的扶起少年,从丫鬟手中接过药碗,慢慢捧到少年嘴边。
「不烫了,慢些喝……」
少年抬头,像是在揣测男人的想法,墨黑的瞳却望向远处的虚无。
「喝药了……」
有些沙哑的嗓音揉入了恳求的味道,碗沿凑上唇边,略微苦涩的药汁接触到唇瓣带来若有若无的苦味。
少年猛地一颤,但是他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在男人看来也只是碗边的唇抖了一下而已。无神的眸瞬间闪过光彩,让病弱的少年一瞬间仿佛被点亮般绽放出耀眼的神采,依稀可以看出曾经的绝代风华。
「够了!」
一挥手,将碗挥开,被毒物侵蚀得发紫的手指却是使不出力气,只是将碗推开了一点儿,碗里的药却没有洒出半分。
「小情儿,你生我的气,也不要拿……自己的身子出气啊……」
男人单手将碗端稳,叹了口气,看到少年没有反应後索性将碗举到唇边,噙住一口苦涩的药汁向少年凑过去。手指有意识的扣住少年的鄂骨迫他张开嘴,薄唇凑上,将口中的药汁渡了过去。粉嫩的舌抵抗般的推拒,却被男人逮到机会将火舌伸入,嬉戏一番後将药汁灌了进去。
如此这般,终也将一碗药灌了进去,男人松开手,揉了揉少年有些发红的双颊,怜爱道:「捏疼你了麽?」
「走……走开!」
少年推拒著男人的胸膛,虚软的身体却让他挣扎的力道轻如鸿毛,无法撼动男人半分。
男人皱眉,以不会伤到他却也让他无法摆脱的力道制住他的反抗,轻轻的将他放倒在床上。
「太激动对身子不好。」
一手拉起薄被,盖至少年下颚。虽然已经是入春的天气,但仍是稍显寒冷,情的身子原本就弱,再加上……
男人的神色有些黯淡,将被子盖好後轻轻抚摸了少年的发,也许刚刚的挣扎已经费尽了力气,少年不再反抗,眼眸重又恢复无波的黯沈。
替少年掖好被角,确定不会有一丝凉风乘虚而入,男人轻叹一声,起身向门口走去。
罢了,眼前最重要的是将情身上的毒治好,其它的,就以後再说吧。
「等等!」
少年突然出声,凌厉至极。
「雷昊天,你究竟想做什麽──」
男子猛然转身,惊喜地冲到床边握住少年无力的手,「小情儿,你终於愿意唤我了?」
「别碰我!」
少年厉声道,单薄的胸膛急剧起伏,隐忍多天的情绪终於爆发。
「你将我救活,又将我困在你房中究竟是想干什麽?」少年厉声问道,「司情於你雷昊天应是半分利用价值也没有了,你为什麽还不放过我?」
「小情儿……」
「雷昊天,你不去好好当你的雷家家主,反而留在我这个下贱的男宠这里,是不是觉得还没看够我的凄惨相,想要慢慢欣赏我垂死的姿态?」
一字一句,毫不留情,像是一把尖刀插入男人的心中。
双拳握了又松,反复几次压下心中的酸楚,男人强漾开一抹宠溺的笑,将少年揽入怀中,拍著他的背顺了顺气。
「乖,别生气,大夫说你不可以激动的。」
「不用你假好心!」一口气哽住了,少年又是一阵激咳,像是要把心肺咳出。男人慌忙的抚著他的背,冲一旁的丫鬟吼道:「还愣著做什麽,还不快去请大夫──」
丫鬟正要领命而去,少年止住咳嗽,「不用你假好心!」
「别生气……」
冲愣在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去请大夫,男子上床,将少年纤瘦的身子抱入怀中,健硕的身体几乎将少年整个包住。
「是我、是我不好……」男子的声音有些生硬,他从未与人道过歉,如今却轻柔的,甚至带些讨好的看著少年,「你要是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先把身子养好……好麽?」
「哈!」少年冷笑,「打你?骂你?我一个小小的男宠,你雷堡主想玩就完,玩完了想扔还是想送人都随你,哪来的能耐打你骂你!?」
「我知道你怨我……」
「不敢!」
用尽力气将男人推到一旁,少年力竭的趴在床少喘息。男人不舍的执起少年的手,却不敢再贴近少年的身子。在毒物作用下呈现异样青紫的手指冰冰凉凉,再没有往日圆润纤细的美感,男子却珍惜的将比自己手掌小了近一倍的手握入掌心,摩挲著想要将它染上一丝温度。
「小情儿……」男人的声音缠绵而温柔,却又带著一丝不易发觉的哀伤,「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小小的,眼中含泪的看著我,好象眼里只有我一个一样……」
「如今……怎麽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是啊,怎麽变成了这个样子呢?少年的思绪跟随男人的话语飘飞,那个时候,他的眼里一直一直都只有一个人,专注的、迷恋的看著那个人,因为那人偶尔施舍的温柔而欣喜不已……
如今……怎的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杨柳飘飞水波潋滟,秦淮河畔千古风流,照说也合该是个香哝温软的夜,只是河畔跪著一男童,看身形也不过十岁上下,头垂得低低的,身後用白布蒙著的依稀是成年男子身形,隐隐散发出的尸臭让人明白早已死去多时。男童木然的跪著,身前一个大牌子赫然写道──「卖身葬父」!
朦朦胧胧的夜,正是秦淮河畔最热闹的时刻,各色画舫驶出江面,碧波荡漾中飘荡著歌女软香的吟唱带起旖旎的风光,隐隐的灯火照耀下男童的身形显得有些模糊,孤零零的小身子引起些许寻芳客的调笑。
「呦,这河边怎麽还有个小孩,莫不是及早来见识见识这花魁玉姑娘的风采?」
「李兄莫不是被玉姑娘的风采迷了眼,没有看见前面『卖身葬父』四个字?」
「什麽?死人?真是晦气!」被称为「李兄」的华衣公子一手捂著鼻子,一边向旁边的老鸨喝道:「刘嬷嬷,这里怎麽有死人?存心触我霉头麽!?」
「哎呦,说哪儿话呢?」刘嬷嬷甩了甩手上大红的帕子,讨好道:「公子莫急,嬷嬷我立马就去把那个小混球给赶走。」
精致的画舫靠了岸,刘嬷嬷一个箭步冲上去,拎起男童的耳朵骂道:「死小子,明知我们是做什麽营生的,竟然在这里添晦气,嬷嬷我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
话到一半,突然消音,刘嬷嬷怔怔的看著男童的脸──虽然有些灰尘沾在脸上,仍是可以看出男童原本肤色白皙,弯弯的柳眉下是一双大大的眼睛,眼角处微微上挑,让这个只有十岁的孩子显出异样的魅惑。
饶是刘嬷嬷阅人无数也不禁吃了一惊──这孩子,小小年纪便是如此相貌,若是将他养大好好调教一番……要知道现今世道,达官贵人狎玩娈童极为风行,各家甚至以收藏美貌男童为乐,时不时还要攀比一番。一个调教得好的娈童有时可比头牌花魁挣进的银两更多,刘嬷嬷既已看出这男童姿色不凡万没有放过的道理。
「算了,嬷嬷我今天大发慈悲,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你须得在这卖身契上按个手印。」刘嬷嬷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拉著男童的手就往印泥上按。
男童一时不察,被刘嬷嬷拉得前去,却终是在手指触上纸张前将手抽了回来。
「我爹爹……」
他已经在这里跪了一日,从太阳升起直到太阳落下,直到夜里稀稀寥寥的人才多了起来。单纯的孩子哪知道自己来到了什麽地方,只是一直跪著、跪著……
他爹原是山上的猎户,娘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早就去了。父子俩一直相依为命,不想今年开春他爹上山打猎却碰上了刚醒黑熊,一群人拼死逃命却也只逃出了两三个,他爹虽然逃了回来,受伤却极深,当天晚上就咽气了。穷困的山村一下子少了不少男丁,人人自危的情况下爹爹的丧事无人照管,家里除了他也再无他人。十岁的孩子却早熟的承担起了一切,不顾村人的劝阻,孤身一人下山想要给爹爹找一个安身之处。
死去多日为下葬的尸身依然腐臭,小小的孩子无奈之下只得想到了最後的方法──卖身。
「你还管你那个死人爹做什麽,老娘不跟你计较就算你的福气,不知好歹的东西!」
老鸨一脚踹去,已经跪了一天的孩子冷不防被打得摔倒在地。拉扯著拽住孩子的手,老鸨竟是想污了这孩子的卖身钱。
「不要……不要……」
久未进食的身子虚软不堪,被踹到的腹部疼痛难忍,孩子挣扎著叫喊,细如蚊呐的声音阻止不了老鸨的举动。
血红的指印按在雪白的纸上,孩子只感到绝望笼罩下来,泪珠儿滚在眼眶就要落下。
「这里吵吵嚷嚷的干什麽呢?」
岸边的争执惊动了其它人,江心上,一栋华丽无比的画舫金丝帘子被挑开,走出一个冷峻邪美的少年来。
少年飞身跃起,足尖在水面轻点,层层漾开的波纹间,少年踏水而来,仿若天上的神祗。
「雷、雷公子……」
刘嬷嬷想将卖身契放入袖中的动作一顿,挂上谄媚的笑看著眼前的贵客。
雷昊天,权倾天下的雷家二少爷,秦淮河畔无数佳人心心念念的男子,虽未及弱冠却出手大方人又俊美,是位不可得罪的财神爷。
「吵什麽呢?」
雷昊天不怎麽感兴趣的问,他原本正在花魁玉小双处小酌,不想听到外面有吵闹声,难得冒出的好奇心让他破例停下了寻欢之举,不想却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鸨和一个脏兮兮的小孩,让他颇为失望。
「没什麽,打扰了雷公子的雅兴嬷嬷给您赔礼了,只不过是一个不听话的小倌罢了。」
「哦?」
雷昊天看了看前面「卖身葬父」的牌子,对老鸨的话颇为质疑。不过自扫门前雪一向是他的作风,管这老鸨做些什麽,与他何干。
「公子!」一旁的孩子努力撑起身子想要拉住雷昊天的下摆,不想跪了一天双腿早无知觉,一个不稳便倒向了雷昊天怀中。
好软!本想推开他的雷昊天有些惊异掌中绵软的触感,孩子软绵绵的身体让他难得起了一丝兴趣,伸手抬起孩子的下巴,望入那双含泪上挑的眼中。
好一双勾人的眼,晶亮的眼中倒映出雷昊天的身影,这孩子长大後绝对是个尤物!
「公子救我!」仿若溺水之人抓紧浮木,孩子紧紧抓住雷昊天胸前的衣物,「她说谎,她没有给我银子!」直觉的认定眼前人可以帮助自己,孩子像他求救。
「是麽?」看著站都站不稳的小人儿一脸倔强的抓著自己,有个玩具消磨时光也是不错?雷昊天将他抱起,朝刘嬷嬷问道:「多少银子?」
「什麽?」
「我要提这孩子赎身,多少银子?」
「这个……」
刘嬷嬷一时不好开口,这孩子也确实不是她买来的,若是开价高了日後雷家追究起来……但这麽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就这麽放了也确是可惜。
正在刘嬷嬷犹豫间,雷昊天自袖中抽出几张银票,「五千两,够不够?」
「够、够!」
刘嬷嬷脸上笑开了花,五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就是花魁玉小双一月也挣不了这个数,况且这价码是雷昊天自己开的,可不能说是她刘嬷嬷坑了雷家的人。
从刘嬷嬷手中接过卖身契,雷昊天将孩子抱起就要离开。
「爹爹……」
孩子回头看著地上的尸体,含泪的目光看向雷昊天。
「啪、啪!」一击掌,两个大汉从画舫中跃出,恭敬的立在雷昊天身侧。
「风华、风雨,把那个人的後事办一下!」
吩咐完之後雷昊天吹个响哨,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冲出,正是他的爱马雪日。
「好了,你爹的後事已经有人操办了。」
雷昊天抱著孩子上了马,将小小的身子箍在两臂间。
「现在,告诉我,你叫什麽名字?」
孩子慢慢抬头,望向日後将掌控自己一生的人。
「司情……」
风,很大。
司情在雷昊天怀中紧紧抓著他的衣襟,怕被摔下马。
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一向是雷昊天的最爱,即使看出了怀中人的恐惧他仍是不会放慢速度──他雷昊天,是不会为任何人改变的。
勒紧手中的缰绳,雪日嘶鸣一声停在了一座极大的宅院前。漆黑大门半敞,门前两头石狮挺立,显出宏大的气派。门上一漆金匾额,上书两个大字──雷府。
雷昊天抱著司情下了马,雷家大管家云瀚蒙早已得到消息,迎著一干家众在门口恭迎。
「恭迎二少爷回府。」
雷昊天略一点头,将雪日交由家丁牵走,自己在众人簇拥下进入宅院。
「二少爷,不知这位是……」
云瀚蒙谨慎的问道,服侍雷家两代的他自是熟知主子们的性情,就不知这位一向不按牌理出牌的二少爷怎麽会带回一个小孩来?
「安排一下,让他住在天风阁。」
没有解释司情的身份,笑话,他雷昊天做事什麽时候需要对人解释了?
「这个……」
天风阁住的都是少爷的姬妾,怎麽这次竟让一个孩子入住?
「快去!」
「是。」云瀚蒙领命而去,雷昊天挥手遣退众人。
「二少爷。」刚一进门,两名丫鬟立刻迎上前,对许久不见的主子行礼,蓦然发现主子怀中的孩童。
「去弄些热水来。」
雷昊天吩咐道,怀抱著司情坐上床榻,一手拆开有些零乱的发髻,张狂的黑发披散肩头,像是锐利狂野的兽。
「……」司情乖乖的坐著,一整日的马上颠簸已经让他精疲力竭,但是看到眼前垂下的发丝禁不住好奇的拉扯一下。
「好奇?」
沙哑的嗓音伴随著胸膛的震动传来,司情点了点头,抚著掌中的发丝。强韧光滑的感觉和自己不同,在山上也从未见人有过如此黑亮的发。
正把玩得高兴,利落的丫鬟已经热水备好,自觉的退出房门。
「脏兮兮的,给我洗干净点!」
拎起胸前的小人儿扔进木桶,看著他被热水呛到的狼狈相雷昊天心情大好。
「衣服……」
拉了拉身上湿嗒嗒的衣服,司情被热水熏得氤氲的眸无措的看向雷昊天。
这双眼睛……湿润的眸带著不应属於哪个年纪的媚意看得雷昊天心中一动,虽然他将司情带回是看上他的身子,但对著一个小孩子发情可不是他雷昊天的作风。
眼眸骤然一沈,雷昊天扯裂司情身上的衣物,将那个光滑的小身子按入木桶中粗鲁的涮了几下扔回床上。
「疼。」
猛然被粗鲁的对待,早熟如司情者也难受得忍耐不住叫出声来。
「疼?」
看著溢出眼眶的晶莹泪珠,雷昊天心中一阵悸动,似乎这从白瓷般面颊上滑落的泪痕勾起了他心中嗜虐的冲动。
想必,日後看这孩子哭会成为他的一项乐趣?
洗干净的司情皮肤白皙光滑,沾著些许水珠的身子就像含著露珠的花苞,娇豔著未经开发的风情。
雷昊天将手放在雪白的大腿上掐了一把,「这样,还疼麽?」
「唔……」
滑出眼眶的泪珠更多了,连成串串珍珠蜿蜒留下,被掐的地方已经发红,火辣辣的疼,司情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麽要被这样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