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晓波怎么也不明白韩成为什么要那样对他。
潘晓波认识韩成的时候,还是在高中。那时他们在一个学校,两个人同届,但潘晓波在重点班,而韩成在普通班。潘晓波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韩成。潘晓波那时在班上有个挺要好的朋友,聪明,成绩也好,但就是喜欢打架。有一次,潘晓波那个朋友不知和谁又结下梁子,约好放学后,在学校后面的巷子里和人单挑。潘晓波知道了,说什么死活也不让他去。但毕竟那人性子倔,嘴上虽答应了,放学后还是溜了。潘晓波找不到人,也只好跑去巷子。那时,潘晓波朋友刚和那人打起来。潘晓波一着急,窜上去,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脸上已中了一拳。他朋友立刻停下来,吆喝着说,你怎么乱打人。那人也懵懵懂懂的,打过了才知道打错了人,说道,是他自己跑过来的,我怎么知道。潘晓波也稀里糊涂,像是被打蒙了,呆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没事没事,是我不好。他朋友和那个打了他的人,都是一怔,没想到潘晓波傻了半天只说了这么一句。他朋友继续说,你真没事吧,有事我替你打那个乌龟王八蛋的。那人懒懒散散,也不说话。潘晓波摇摇头,拽着他朋友,说,行了行了,我没事,我们走吧,你就别打架了。他朋友这才没和那人打起来,被潘晓波拉走了。
那个和潘晓波朋友打架的人,就是高中时的韩成。
韩成在学生时代学习不怎么好,在班上算一般,性子却比较孤僻,不大爱和人讲话。曾因长得比较帅,刚进入高中时,很多包括其他班上的还有不同年级的女生都追过他,在学校风云过一段时间,但因为韩成不喜欢搭理人,任谁和他凑近乎,他都一副要理不理的样子,这让很多女生在最终看清了他怎样一个人后,终于放弃继续追他,韩成在学校的知名度也渐渐淡下来。韩成确实不怎么爱说话,连他妈妈都说,这孩子,是有些不正常。
高中时候,潘晓波只那么一次和韩成有过接触,之后就再没有了。两人又碰面时,那已经在大学里。
高中毕业,潘晓波顺顺当当考上一所名牌大学,唯一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是这所大学不在本地。这也是潘晓波当时填报志愿时就考虑到的,因此收到录取通知书时,也没太难过。潘晓波提着行李上火车时,潘晓波没想到会在火车上碰到熟人。一开始,潘晓波还没认出来是谁,只觉得眼熟。在脑子里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他高中时的同学,自己好像还挨过他一拳。潘晓波是从不记仇的,因此他向那人打了个招呼,同学,你是**高中的吧?我也是,我们是校友哦。
韩成没想到在火车上竟他妈也碰到了熟人,他本想安安静静离开这里的。当时填志愿选外地一个学校时,就是为了不愿再碰到熟人,可没想到刚上火车,就被人他妈的盯上了。因此,在潘晓波和他打过一声招呼后,他连一点点情愿的意思都没有,别开头,只说了一句,嗯。
潘晓波见这个人好像不太愿意理他,口气也不好,但并没有因此放在心上,只当他因为要离开家,心情不好。
潘晓波的妈妈送潘晓波走的。路上,潘晓波妈妈不停在叮嘱潘晓波以后在学校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被子要叠,澡要经常洗,一日三餐更要按时吃,不能饱一顿饥一顿。潘晓波一一答应了,但真听进去的也没多少。他一直看着车窗外,因为第一次离家,禁不住有些兴奋,又有些感伤。
上车后,潘晓波就一直在吃东西。他喜欢吃甜甜酸酸的零食,他妈疼他,因此在上车前为他买了很多。“波波,这个还要吗?这个好吃。”“这个呢?这个也不错。”“嗯?怎么了?吃多了?快,来喝点饮料。”一路上,潘晓波的妈妈在吃的问题上与潘晓波说个不休。韩成在一旁看了,烦自不用说,就只差没摇下车窗从车上跳下去。
到了晚上,潘晓波去上厕所,他妈妈在一旁睡了。韩成趁这个机会,问走廊那边一个男的,说能不能跟他换个位子。那人说,为什么要换。韩成说,我晕车,倒着坐想吐。或许因为韩成天生皮肤白,那人信了,真和韩成换了座。潘晓波回来,一看对面突然变成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叔,不禁吃了一惊。转头一看,看见之前他那个校友正坐在走廊那头的一个位子上。潘晓波对韩成笑笑,韩成虽然不情愿,也抿了抿嘴。
潘晓波不知怎的突然跟他妈说起高中同学的事,说到兴头上时,潘晓波一不小心走漏嘴,就把隔壁坐着个他同学的事也说了出来。“什么,这车上有你同学?”他妈惊讶道。潘晓波一说出嘴就后悔了。他想他跟人家还不认识呢,就这么说出来不太好。可再反悔,也来不及了,只好点头答应了句是。边说边朝韩成那个方向看看。韩成好像睡着了,没什么反应。
自潘晓波妈知道这车上还有潘晓波他同学后,对韩成就热心的再不得了了。她把韩成叫醒后,就问韩成是不是也去**地方上大学,以前是不是也在**读过高中,和潘晓波是同学吧,不熟悉不要紧,以后出了门,大家是老乡,又是同学,互相照顾互相帮忙才最重要的。
他妈罗里巴索说了很多,潘晓波有些后悔了。直到下车,他妈还一直在叮嘱韩成,以后就要麻烦他多照顾照顾他们家波波。潘晓波听了,心里完全不是滋味。韩成自始至终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有时点点头,潘晓波他妈说什么,他就应和什么,但始终没看潘晓波一眼。
潘晓波就是在那一次知道,韩成叫韩成的。
潘晓波再次看到韩成,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其实,也不算真正意义上看到韩成,说起来,事情是这样的。
潘晓波所在的大学,军训刚刚结束。同寝室四个男生要约着要去**城逛逛,这进大学以来,一开始就军训,根本没时间好好参观一下。潘晓波和其他三个同学商量好去这座城市最有名的**公园。四个人一道出发了。到了公园后,又到处拍照片,算是留下进入大学后最美后的回忆。最后,四人决定照张合影作为留恋。潘晓波找了路人,四人摆好姿势。咔嚓一声,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笑容的四个大男孩的照片就这样拍下来了,背景是一大片墨绿色的草地,还有充满朝气的艳阳正在他们头顶上露出最美好的微笑。
照片洗出来后,纷纷在寝室四个人手中流传。传到潘晓波手里后,潘晓波对自己可爱无敌的一张娃娃脸和毫无做作的真诚笑容非常满意。潘晓波留意到身后一个路人。在公众场合照相会偶尔拍到路人本是很正常的,可潘晓波看了,觉得眼熟。潘晓波又凑近了一点看,潘晓波这次认出来了,这不是上次在火车上碰到的韩成吗?潘晓波拿着照片笑了笑,潘晓波觉得他跟韩成还真是有点缘。
本来两人的关系也就止乎于两人偶尔在火车上碰到个面,不然就是照片上突然留下了某某某。但是,有些事就是那么巧。潘晓波又遇到了韩成。这次,是真真切切碰到了。但,两人碰面也着实费了一番周折,并且见面的情景也并不是人预想当中的那么愉快,当然这预想的某人当然是潘晓波,而不可能是韩成。
潘晓波的一个同学有个朋友在**理工大学里的。有次,潘晓波的这位同学约潘晓波一块到**理工大学里去玩,他同学顺便看他朋友,他们也同时参观一下**理工大学。理工大学的美女在**城相当有名。他们则是慕名而去。
到了**理工大学后,见到潘晓波同学的朋友。在聊天中,潘晓波意外知道潘晓波同学的那位朋友是**系的,而据他所知,他所知道的——只能说知道,而不能说认识——的韩成也是在这个学校的**系。潘晓波的兴趣一下子提了起来。潘晓波无法否认当初随他同学来**理工大学,其中也无不包括了因为韩成也在这所学校的原因。当然,这个原因是微不足道的,是不足为提的。但韩成确实在这个学校里读书,这也无法否认。
潘晓波兴奋地说,我也认识一个同学在这个学校,他也是你们系的。
潘晓波同学的朋友同样也提起了兴趣,他兴头十足地说道,真的真的吗?这么巧,说不定我还认识。说完,停下来顿了顿又说,也不一定,因为入校没多久,好多人不认识,所以也不能说,我就一定认识你那个同学。但你不凡说出他的名字来听听,说不定我真认识。
于是,潘晓波就说出了韩成的姓名。
潘晓波同学的朋友猛拍了一下桌面,看他架势就差点跳起来。他说,奶奶的,竟然就是我寝室的同学。我和韩成那小子是一个寝业摹?r /> 潘晓波也难掩兴奋之情,连带着潘晓波那个同学也高兴起来。这世界上巧的事很多,但接二连三发生在一个人身上,就不多了。
潘晓波那个同学的朋友建议要不要回寝室找韩成,四个人玩也不错。潘晓波同意了这个建议。于是三个一同出发去找韩成了。
只可惜的是,韩成刚好不在寝室。据潘晓波同学的朋友同寝室的另外一个人说,韩成到网吧去打游戏了。潘晓波同学的朋友撇了撇嘴,说,不好意思,韩成就那样,一天到晚,也见不到他面几次。
潘晓波觉得很不可思议,他说,他常常这样吗?潘晓波同学的朋友说,嗯。潘晓波无话可说了。于是,三人只好又打道回府。
说真的,其实,潘晓波那时候挺失望的。说失望,其实也不是他特别想见到韩成,只是这么巧的一个机会,上次拍照,韩成又那么巧,被他们照进照片,这很难说不是非常巧的一件事。可,韩成他还是错过了,潘晓波没能和他见到面。
潘晓波同学的朋友带着潘晓波的同学和潘晓波在学校里到处逛了一圈,还带他们见识了**理工大学里赫赫有名的美女。潘晓波同学挺感兴趣的,跟他朋友打趣说,什么时候一定要在他们学校钓一个马子。潘晓波同学还说,让潘晓波也钓一个。潘晓波脸骚的有些红,只摇了摇头说,这档子事,你还是别拉上我吧。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但错过了并不表示永远就会错过。潘晓波注定要碰到韩成的,就好像从前韩成谁都不会打错,却偏偏打错打到潘晓波脸上;韩成谁拍照片时都有可能会把他拍到,可偏偏被潘晓波一帮朋友拍到。这一次也一样。潘晓波走回去的那条路,就注定了必然要被韩成碰到。
韩成有些精神不济的走在回宿舍路上。打了一整夜的游戏,不清醒很正常,若让他在保持了十三个小时无睡眠并且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后还头脑清楚,那才真叫不正常。韩成这家伙,有时候是有些稀里糊涂。这时候,他正懵懵懂懂走在路上,眼睛微眯着,仿佛一停下来就可以睡过去,恐怕现在跑过去问他,他妈叫什么,他也答不出了。
韩成就是处于这种状态时碰到潘晓波他们一行人的。第一个认出韩成的人是潘晓波,他眼睛尖,老远的就看见一个人,好像喝醉酒步履蹒跚地朝他们走来。但他即使看清楚了也没叫出来。叫出来的是潘晓波同学的朋友,也就是韩成同寝室的那个同学。他说,咦,那不是韩成吗?他走过去,拍了韩成一下。韩成好像是睡着了,被人拍了一下才醒过来。他看了潘晓波同学朋友一眼,赵繁荣,是你?潘晓波同学朋友好像很生气,说,不是我是谁,你是不是又打游戏打傻了。韩成已经失去任何反驳的气力,他说,嗯,让我回去睡会,我好累了。潘晓波同学的朋友没有理韩成,只是指着一边的潘晓波说道,今天,我碰到你一个同学,那,就是他,你怎么也不看看,好歹也是高中同学。
也不知道韩成是真傻还是假傻。韩成看了潘晓波很久,自己又捉摸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抬头看向潘晓波,才说了一句,我认识你吗?你是我高中同学?每一句话都带有询问口气。每一句话都非常不确定。潘晓波被那样的韩成整的整张脸都红了。潘晓波同学和潘晓波同学的朋友也都拿疑问的眼光看着他。这,这闹得又是哪门子事哪!潘晓波心里既气又怨,想这韩成脑袋糊涂的也太离谱,就算整夜没睡,也不能健忘成这样,难不成他真不记得了?
最终还是潘晓波同学的朋友出来解了围,说韩成没睡好,脑袋不清楚。潘晓波也没再说什么,潘晓波同学的朋友送韩成回了寝室,四个人就这样分了手。
这一分之后,两人也真的就此没了联系。这生活当然是生活,而不仅仅是小说,潘晓波和韩成没有立刻发展出感情,也就是因为潘晓波和韩成都生活在他们的生活,而不仅仅生活在这部小说。
那生活又是什么?生活有时像面镜子,原本怎样,照出来也就怎样,可你非要拿一面放大镜或是缩小镜去看,那有些东西就不得不要被放大,有些东西缩小,再做个比方来说,就如同人性格中某些东西,又如同被我们造出来的小说。
言归正状,我们当然无须讨论镜子,我们只想谈论生活,或者说只谈论潘晓波韩成和他们身边的人。
潘晓波自和韩成分手以后,也没把韩成没记住他的事放在心上。潘晓波是很开朗很活泼的一个男孩子,而且大学里还有那么多新鲜好玩的事,他当然也没必要就为那么点事愁苦。
潘晓波谈恋爱了。
潘晓波当然是和女孩子谈的恋爱。
在大学里,谈恋爱很正常,所以潘晓波谈恋爱也很正常,和女孩子谈恋爱也就更正常。
潘晓波的女朋友,或者说第一个和唯一一个女朋友的名字叫孙晓晔。非常巧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名字中都有个晓字,潘晓波,孙晓桦,读起来非常顺口,两人站在一起时,两人也非常配。
潘晓波是如何认识孙晓晔的呢,这还得从潘晓波参加一次辩论赛时说起。
其实,潘晓波那次并不是非要参加那次辩论赛不可的,他虽然为人和气,性格温顺,但在与人唇枪舌剑,强词夺理方面,还是差强人意了一等。可是,潘晓波又没办法不上场,因为要上场的那位同学临时犯了扁桃体炎,除了头昏眼花身发软外,嗓子哑的也更是根本没法子让人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因此,潘晓波是在相当危急的形势下,被在座他们系的老师逼上场的。潘晓波在临上场时,不死心还说了一句,造成任何严重损失,我可全不负责。老师则一拍胸脯,像做足了保证,也对潘晓波说道,有任何问题,我负责,你上场只管当哑巴好了,其他的事,全全交给其他同学就好了。
潘晓波对老师这样无论如何也非要把他拉上场的行为是非常理解的。因为辩论赛有明文规定,缺席一人则不给上场。而不给上场就意味着要弃权。潘晓波老师当然不愿意弃权,所以潘晓波只好上场。
潘晓波上场后的事也没必要再做叙述,总之,他真的当了一回哑巴,坚守了沉默是金的四字方针。虽然赢来不少人疑惑的目光,但潘晓波觉得,他这样做,还是非常明智的。可是在最后总结陈词的时刻,潘晓波最终还是没保住晚节失了身。因为,评委老师在看到整个辩论过程中始终有一名温良儒雅的男生静默地坐在那而连一次施展口才的机会都没得到,于是便把最后总结陈词的机会,点名道姓地送给了他。
潘晓波慌了,他没办法了。哑巴也有吃黄莲的时候,更何况他还不是哑巴。万般无奈之下,潘晓波也只好站起身,做了一番连他自己也不知在说什么的总结陈词。他的陈词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也没有万人来我则以一舌之挡的惊人气魄,但潘晓波却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震了惊。其实,说震惊也着实夸张了些。但他与众不同独特的发言风格,和他说起话来总是缓缓吞吞不愠不火的调调,也确实让在场的观众惊讶了小会儿。潘晓波的思维是不灵敏的,潘晓波是不具备辩论口才的,可潘晓波却能面色平静,并微带笑容,有时候还不免涂上点羞涩意味地缓缓道出他对这场辩论赛的一些感想和他方的观点——其实这所谓他方的观点只有我们的观点绝对是正确的这一个观点——那我们就不得不说潘晓波在某些方面,还是有一些吸引人的本事的,并且,有些人就喜欢潘晓波这类的本事。
潘晓波最后当然没得到最佳辩手奖。潘晓波最后当然也没有因为一场辩论赛就得以出名。这是生活,我之所以一遍遍强调,是因为想要强调这不仅仅是一个故事。而即使它是一个故事,也来源自生活,而非你我主观臆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