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打得天摧地塌,海啸山崩,显然这才是离风和一氓真正的水平。我看得眼花缭乱。
没多久,只见离风劈过一道寒光,一氓中剑倒地,鲜血染红了他的胸膛。想起在山上时一氓对我的照顾,我不禁心里有些黯然。
师傅见战局已定,笑意盈然,吩咐道:“尘儿,速速回山取几坛松果酒来!为师今日要与成王他们纵饮一番!”
“是!”我向城头看了一眼,有些不舍,还是回山去了。
我回到山上已快傍晚,唤了松君、竹涛准备好松果酒,我来到土巢。那里有我为今言制的一件掐了橙色花纹的黑底战袍,都是用的上次成王赐的料子,我准备拿了送给他。
我正在房里无限遐想的时候,只听到一串沉重的脚步声,似是伴着兽蹄声,停在土巢门口。我的心没来由地一阵狂跳。
门帘一掀,随着北风灌进来一个人,赫然是一氓!他是怎么逃出万军包围的?
我大惊失色,不自觉地抓起奔龙鞭,向房间一角退去,房间太小,其实根本甩不开鞭。
一氓见我惊慌的模样露出猫捉老鼠的狞笑:“呵呵,就凭你的这点子功夫?我虽受了离风一剑,对付你这三脚猫的武艺却是绰绰有余了!我还以为你和师傅都在山上呢,原来老头子已经下山去看我的笑话去了。我会留给他们一个属于他们的笑话的!”
“你想杀我?”我惊恐,我还没活够呢!
“杀你?杀你只会激起今言的仇恨!不,我要毁了你!我要让今言生不如死!我要让老头子和离风体会到与我为敌的代价!”
说完一氓轻易地夺了我的鞭,将我制住……
我竭力呼喊,其实我也知道我呼不来谁,只是自己挣扎而已。
门帘又忽然被掀开了,我的衣服已经被撕碎,很冷,只不过心里更寒冷,是那种绝望的冷。
进来的是竹涛,我好不容易升起的希望又随着北风散去。
“二师兄,你要做什么?!快放开四师兄!”竹涛扑了过来,他虽跟了师傅很久,却只学了一些根基功夫,根本无法实战。
“竹涛快走!去找师傅和师兄!”我无论如何需要一个带走我口讯的人。
“来不及了!”一氓拔了剑,将竹涛踢出门外,一剑杀了。
听到血溅出来的声音,我真正地绝望了。我害了竹涛,若不是他对我的感情,他不会命丧于此……
一氓很快回来……
我已不会喊叫,已经没有任何用了。
“哼,你从来就没像看今言那样看过我,哪怕是一眼!我比他强许多,可你,居然都无动于衷。我不会杀你,谁叫今言破了我的垭口?我也破了他的情人。哈哈,都是至爱,一报还一报!今言还没碰过你吧!哈哈哈……”一氓得意地扬长而去。
我如呆如痴,为何老天如此不公?我欲哭无泪。这种境地还不如让我死了,被强奸,还是教了我近两年武艺的二师兄……
当今言骑着他新近来投的灵兽——雪豹,追踪一氓的踪迹来到我的土巢时,他看见的就是眼神涣散,衣不蔽体的我。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再有温情,也不再有热度。
“尘儿,是不是一氓来过?竹涛是他杀的?你怎么了……”三个月不见,今言瘦了很多,想必是历尽艰苦,否则也不会提前功成灵兽来投。
“你走吧。我们缘分已尽……”我开口,饶君掬尽三江水,难洗今日满面羞,被自己的情人看到刚刚被别人强奸后的自己,太狼狈,也太难堪!
“尘儿,你可是怪我回来迟了,以致……”今言过来想抱我。
“滚!这次是真的叫你滚!我不想再见到你!”我像是发了狂。今言的脸拧成了苦瓜,心痛、愤怒都在他脸上摆着。
“滚!”我拿了手边的东西砸过去。今言赶紧出了门,让我平静。
我如中魔怔,披了件新的衣衫,提了奔龙鞭出来,也不理会今言,将竹屋一阵狂抽,今言也只是站在一边,由着我拆了他的房子。在我的迁怒之下,师傅的、一氓的、包括我自己的……都被我付之一炬,只可惜土巢当初建造得太过坚固耐火,仍是无损。
有时人在一种特定的状态下,拥有无穷的潜力。
十六、伤有多深
在我发泄完毕之后,今言过来抱我回土巢:“尘儿,我不该提前下山……是我不好,原谅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已经虚脱,毫无力气,只是摇头:“晚了……”
“不!如果是这种代价,我宁愿没有所有功名!尘儿!”今言显然内心澎湃,已乱了方寸。
“那你要我!”我的一句话,如石破惊天。
今言听了我的话,呆了。他眼中的我,眉目狰狞,神色凄厉,杏眼中全是一片血红,他看出来我已至崩溃边缘。
“怎么?不愿意了?觉得我不配了?那你还抱着我干什么?滚!”他的无回应让我暴躁,本就伶牙俐齿,此刻更是咄咄逼人,辞锋直指这个有着温暖怀抱而拙与言辞的男人的心。
“我……”今言说不出话来,显然心里很乱,却用尽了全部的力量抱紧我,他那心碎的眼神此刻在我眼里、心里再也激不起涟漪。
今言的沉默令我发狂,不,我本来就已经狂了,是更疯狂。我死命地挣扎,挣不开,就连撕带咬……今言眼中已经散起了雾,如同这种天气,迷蒙一片。
即使我已经将他的肩膀弄得鲜血淋漓,今言仍是不放手,像是生怕一松手我就消失了。我怒向胆边生,抽出今言腰间的剑,向他胸口刺去:“放手!”
今言看着我的眼,定定的,没有一丝躲避的意思,仍是这般沉默,仿佛我的一剑是他的解脱。
剑尖抵到他胸口的那一刻,我眼前浮现了那日今言为了心弩而挨的我的一剑,手一抖,竟刺不下去:“放手,既已如此,我们从此两散,你知道我下不了手。我不是恨你,我是恨我自己……”当日的情意慢慢浮现,我稍稍回了些神智,明白大错不能铸成。
雪豹不知什么时候窝进了土巢,讨好地蹭我的脚,用舌头舔我袍下尚光裸着的皮肤。我真的有些万念俱灰,这个世界于我,有什么可留恋的?
“尘儿,原谅我……这次你连一剑都不肯给我,不肯原谅我了吗?尘儿?”今言将头埋在我的肩上,声音哽咽。我感觉到他的伤心,如火一般的泪滴在我的衫上,透进去,灼伤了我,我不语。
“我只求你能原谅我,原谅我为了功名,将你一个人留下……一氓被大师兄伤了之后,忽然用他的灵兽唤出一群惊牛,冲散了包围圈,他也趁乱向山中跑了,我们都以为他会向北逃……等我发现师傅遣你回山取酒后,心中担心……可还是回来晚了……原谅我……”今言将我搂的死紧,浑身颤抖,“尘儿,如果你是真的愿意,我…… 我想要你……”
今言的泪触痛了我心底的伤,我哭了,没有声音的哭。
“尘儿,原谅我……”今言反复地说,轻轻地吻着我的头发,我的额头,也吻去了我的泪。
“我不恨你,我只是……”我说不下去了。
“让我要你,尘儿。我虽然不愿在你受了伤害的时候这样做,可是,如果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明白我不是你说的那样,才能让你留在我身边,我宁可受这诛心之苦!让我要你,尘儿……我爱你呀!”今言的体温很让我想念,我回抱住他,窝进了他的胸口,不再言语……
“我求你,不要用离开我来惩罚我……留在我身边……爱我……爱我……让我还有机会弥补我的错……”今言一边悲凉地乞求,一边温柔地要我。
何曾见过这个高傲灵秀如豹的男子有过如此模样?他的冷静、他的敏捷、他的贵气……通通在这不合时宜的欢爱中砸的粉碎。确实,这样的欢爱对他来说,是一种惩罚,一种诛心的惩罚。他是多么了解我,了解我是想用这种手段来折磨他,可他却仍旧配合我来折磨他自己。
今言一直抱着我,不断地吻我,吻鼻子,吻眉毛,吻眼睛……我知道他被我伤了,他的痛苦不会比我少,一氓的目的确实达到了。我虽然明明知道这就是一氓要的效果,却仍是一步步按他设计好的轨道走下去,一直走进他的圈套中心。
我有些呆呆的,目光空洞,什么也不说,虽然今言很温柔,可是,一邙留下的伤却仍然清晰明了,让我无法忽视。
我去推今言,想起身。
“尘儿,我要如何做才能让你原谅我?才能让你继续和我在一起?尘儿……别这样折磨我!我实在无法忍受你离开我的怀抱!”今言这次铁了心不放手,我以往用的伎俩都失灵了,看来他一直都明白以前我都是在和他闹着玩,而这次不同。其实他不明白,我不是不原谅他,是无法原谅我自己,不是因为被强暴,而是因为没有自保的能力,一直妄图躲在别人的羽翼下生活。
我的心里只有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或者说是放弃一切的冲动。今言一手抱着我,一手将剑递给我: “尘儿,你真要离开我,还不如杀了我!你这样让我生不如死!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我知道,是我太急于建立功名,我知道……”他的手把住我的手握了剑,向自己的心口刺去,那里有一道淡淡的疤,他的眼中是那种无边的绝望。
这副光裸的胸膛,多么熟悉,多么温暖……我一震,使劲往回撤手,今言的力量很大,竟似真的想要用自己的血洗尽我的伤,我急了:“住手!否则我恨你一辈子!”
今言终于顿住,眼底有了一丝暖意:“你肯原谅我么?尘儿?你知道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渐渐冷静下来,毕竟我是爱他的,既然我不是那种会“以死明志”的人,既然我还是会这样情不自禁地爱他,不如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有和他相守可能的机会。
“我想自己呆一段时间,我不恨你,我只是需要时间去原谅我自己。”我清醒一些了。
“好!那我出去,在门口等你!”今言说着起身,也不顾浑身赤裸,就往门口走去。
“回来!我说的不是现在!”我将床边的那件黑地橙纹长袍丢给他,“穿上,别冻着了!”
今言有些惊喜,接过袍子穿上:“你爱我的!你原谅我了?你做的?送我的?不和我分开了?”真的从没发现他可以啰嗦成这样。
“我是想,明日你自己下山,回成王军中,他们一定很着急了。现在,都快午夜了,你还是先歇一歇吧。”
“那你呢?”今言又急了起来。
“你不是同意了让我独处一段时间的吗?我留在山上。你现在已经功成,也理应为成王分忧,为你的瞭城,做点什么。”
“不,我不走!我再也不走了!我……”
“你不是说过要为我报仇的吗?我的家仇,你要用战争来解决,我的……仇,你也还是要去成王军中,去为我血洗。我武艺低微,自己报仇怕是难了。”我打断他的话,“况且,你不走,我们永无相守的那一日!我说到做到。”
今言低了头,沉思良久,脸色终于慢慢回复到我熟悉一些的样子。
“那,如果分开一段时间,你不愿再与我相守了呢?而且,要多久?”
“不会很久吧!我也不知道要多久。如果我还会原谅自己,那么你永远是我唯一的选择。当你看见我穿和你这件袍子一对的衣服时,就是我们重新相守的日子。”
“那,你要允许我每月至少能见你一面。”今言终于让步了。
我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不舍:“好!”
我们一直抱着,都没睡,也都不说话,默默地抱着过了后半夜。
就这样,我在土巢中,送走了这个被我转嫁了痛苦的爱人。人总是在伤害爱自己的人时最拿手,我也不例外。其实,我也心痛,只是心里总跨不过那一道坎。
临走时,今言抱住我,反复地摩挲,反复地亲吻,像是要将分别后的那一份先补足。只穿了我送他的那件袍子,也不嫌寒冷,就这样,在北风凄厉的清晨,被我赶下了山。
一步三回头,不舍之情,尽在他那双好看的丹风眼中。
流光说的对,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在他羽翼的保护下成了一个自私而不成熟的人,永远不会为爱自己的人考虑哪怕一点点。看来同尘在这方面已经被召骅同化了,否则,怎么会如此伤害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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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是对于几个人物的设定,想补充几句。
首先,确实是算NP文,心弩最后会有他的位置。
其次,同尘才是本文的大BOSS。
最后,一氓对同尘只是占有欲,并非爱。
另外,枫大的预感能力非常强,小人实在佩服!几个花招均被看出些端倪来了,有点……不过,嘿嘿,还是没看出真相来!(废话,枫大才没这么变态呢!)枫大不要骂我!
青鸾其实对一些细节已经注意到了,和卖的那点子关子很有关系呀!嘿嘿!
十七、被逐下山
一夜的风雪,掩盖了许多肮脏的痕迹,却掩盖不了人心的伤。
今言领着他那头灵秀健美的雪豹下山去了。我不知道的,是他下山后隐瞒了许多事实,违逆了他从不诳语的原则,对成王和离风说,是一氓回到山中,将竹涛杀死,将我击伤,现在已无大碍,又毁了几乎所有的房子。
但他不知道的,是昨天松君已经见到我发狂时的样子,在我烧师傅的房子的时候,已经悄悄溜下山,赶了大半夜的路,找到师傅,告诉他我的失常和竹涛的失踪。
今言还不知道的,是师傅一大早就辞了成王,同松君赶回山里来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根本没有机会由他来说这个统一完整的故事,甚至连和我串供的机会都没有。当他发现师傅已经回山再往回赶时,已经晚了。
他没料到,他虽然暂时瞒过了成王、离风,还有心弩,却无法瞒过师傅。我知道,他一定是怕我难堪才说的谎。今言确实很了解我,我们俩不约而同地想揭去那一段难堪的情节,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师傅和今言在上下山的路途中错过了。
当早上师傅出现在我的土巢中时,我还躺在那里发呆,脑中混乱的情绪根本没有因为今言的离去而理清。
“尘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竹涛死在你的房外?”我和今言都在巨变中将竹涛一事忽略了,师傅的神色很是威严,显然有些动了真怒,“松君告诉我,他看见你忽然发狂,烧了所有的房子,为什么?”
是啊,松君并没有看见一氓回山,只看见了我的疯狂行为。
“我……”我有些难言。
“竹涛为什么会死在你的门前?是谁杀的?”师傅显然有很多怀疑。
该如何说?我能说是因为竹涛来叫我一起送酒时发现一氓的行为,被一氓杀了的吗?我心中纷乱杂沓,如有一大群受惊的兽群在来回狂奔,闹哄哄的,没有一点头绪。
“尘儿,说!”师傅对于我的无言以对,在盛怒之下有了另一种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