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门主,我这次来是爲了告诉门主一件事,关於阿麟的事。”
“麟儿她果然是『仲御之门』的,不过我真的不敢相信那麽小的孩子居然会是庞大组织的成员。”
“门主很怕她麽?她跟我说,她的阿爹很怕她,自从她预言了那件凶事。”
“诶——?”
“请门主相信她好麽,看在我弟弟那麽辛苦的转世的份上,我弟弟他是爲了门主才转世爲阿麟天多的。”般茵若说。
“原来是这样!我也一直很疑惑,爲什麽平白无故就掉下一个‘女儿’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你是怎麽上这条船的啊?”
这条船一直在海上开着,根本没在半途经过的岛屿停过,大白天的也不可能出现什麽鬼啊妖啊什麽的。
般茵若笑了,说:“我的真身在幻之风銮城里,这只是我的影子罢了。”
“那麟儿呢?”
“门主你擡头看便知道。”
我顺她的意思擡头往上空看,不可目测的高空中有一个光点保持着与船相同的速度掠过云端——麟儿那个孩子此时正骑在米多娅的背上飞行。
明王幻世录47
难怪我会一直都未看到她,原来人在天空中。“事已完毕,我就告辞了。”般茵若的话音刚落下,人影嗖地一声,如风一样消失无踪。般茵若离开後,我冲云端间飞行的光点招招手,用最大的嗓音喊她,不管她是否能听得见。“麟,下来了!”
移动的光点拐了一个小弯,骤然往下降,羽翅带起的旋风吹得船帆哗哗作响,吹得人的墨发如绸缎般零乱飞舞。我伸出双臂,接住从鸟背上跃下的小小身体,把她抱在怀里,就像当时我抱住满身是血的般罗烟那样。
再度回到丹江码头,天气变得比往昔要寒冷许多,六个人从船里出来,远远地就看到易烨青等候的身影。旅途劳累的腥顺松鲜┘腋衫唇铀偷穆沓捣杀纪┘遥钦庋木耸钡钠杖幢热ノ匏币睾蜕蚓病?/p>
一路经过外城,从车窗探出所看到的热闹纷扬的街景亦如悬阳曾经芳华,刺疼着我的心。“既然觉得难受就不要看了。”易烨青的话语扑进我耳朵里。放下遮帘,我抚摸麟儿的头,搂她更紧。
到施家府宅门前不过很短的时间,下了马车,刚好朱漆的大门打开,身着绸缎绫罗的女管家迈着小巧金莲步子走出来笑脸相迎,说道:“奴婢见过明王,明王里面请。”
一夥人跟着女管家进入宅院,落步在宽敞明亮的客室里。“别客气,你们都累了吧?先喝口茶歇息,我去叫小姐。”女管家说,随後转身往外走出,不到半晌就与一位装扮艳丽的姑娘一道进来了。
姑娘进来以後,便一直用目光细致地打量我,尔後方才开口:“我那位姨母可真是福气,生了这麽个标致的表弟,日後恐怕要有很多姑娘争风吃醋了!”
“不敢不敢,我怎麽敢抢表姐的风头呢。”我回道。她笑了笑,眼光射在立在我身边抓住我衣袖的麟儿身上,“咦,这是哪家的孩子?”
我低头看了麟儿一眼,找了个藉口答说:“因爲这孩子无人照顾,所以我就收养了她。”
“原来是令千金。”
“姨母的信我看了,我也很想念她,过几日我会跟家父说要去雯国看望她的事,到那时就有劳表弟做东道主招待我哦!”
她见我没有反应,脸上也丝毫没有喜悦的表情,顿时觉得奇怪,“怎麽了?你不愿意麽?”我轻轻摇头,说:“换作是以前的话,就算表姐不说我也会请你去的,只是现在不同。”
“不同?”
“现在掌握雯国的人不是我,是十四叔,而且母后她也已经被人害了……”
“这麽会……”
难以置信的表情映在她脸上,透出少许悲伤之意,“姨母她这麽善良的人,到底是招了什麽要沦落这样的下场,太不公平了。”
“事情还不仅於此!”腥宋窗焉蛟谛牡椎纳吮滦雇辏煜さ哪型腿淮哟蠹疑磲嵯炱稹N覕E起头来,目光投向来者,不觉惊喜非常,叫道:“羿天!顔莹!你们……”
“我们听到声音就过来了,没有事先告诉陛下,望陛下不要怪罪。”顔莹说。
“你们怎麽会在这里?”
“其实属下与羿天少爷前几日就到了,太后说要逃就逃去施家或许会有更大的机会遇到陛下,所以我们就赶来这里,本来是想带着太后的,但太后爲了不连累我们,自己……喝下了毒药。”
最後的那段话顔莹没有勇气再说下去,微微低着头。“陛下,属下无能没有尽到保护太后的责任,请陛下训罚。”顔莹双膝跪下,两手托着配剑肯求道。
“顔莹,你并没有做错什麽,不必这样。”我扶起她,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只要命还活着,一样能把梦想进行下去。
“陛下今後有什麽打算?”顔莹问。“现在我一定是被当成杀害太后的凶手遭那个家夥四处通缉吧?”我反问她。“陛下好厉害!嗯,现在各个城关的历检都比平常要严格许多。”顔莹佩服地说道。
“我们不回去。”
“说得对,回去就是自寻死路,还不如四处游走等待时机!”易烨青附和道,腥艘卜追椎阃繁硎就狻?/p>
“一、二、三、四、五……喂,怎麽数着人就变少了呢?”羿天趁大家说正经事时,无聊之下偷偷数了数在场的人头,发现少人的迹象,一样那麽不解风情般出声问道。
一席话听得腥肆⒓从兴从Γ営ǖ谝桓鑫剩?ldquo;对了,侯爷不是也跟陛下一道的麽,爲何不见他的人影呢?”
本来我是打算忘记这件事的,把它当作忌讳一样封在内心深处,但是一旦有人提起此事,那颗心就会犹如山洪暴发那样,无法自制。
“他……”我捂住像被针刺痛的胸口,泪水怆然而下,滴落到袍子上。“他不要我了……因爲我害了他,所以他走了……去天国……”
哭声本来是嘶哑的,但我此时却听不到自己的哭声,只是觉得胸口像是撑着什麽,很是沈重,我的手指紧紧地抓着扶住我的易烨青的肩膀衣服,觉得那是面前唯一的依靠。
哭到最後身子变得很疲惫,进到施洛秋安排好的厢房,一触到柔软的床塌我便立刻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好可怜啊!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一个男子爲了情爱哭成这个样子。”施洛秋看了床上熟睡的人一眼,“那个人一定是他最深爱的人。”
“嗯。”易烨青轻轻点了点头。“哭也罢笑也罢,这样子的陛下始终还是很纯真的少年,相比之下,能对这样的少年极大包容,李璇也算是个让人钦佩的男人。”
“好了啦!我饿了,去开饭吧!”羿天站在门外把小脑袋探进来,悠闲地说道。“就只懂得吃的小鬼。”易烨青瞥了他一眼,说。“快中午了,会饿也是人之常情。”施洛秋微笑着说,然後带着羿天走去饭厅。
“老实说,我认爲能在那麽复杂的事态下悠闲无知的活着是一件让人羡慕的事情。”施洛秋在跨出门槛之时对易烨青说。因爲无知所以悠闲,这句话不正是在取笑他和世人麽?我曾经也有那样的梦想,可是看如今的状况我能这样做麽!『生是仲御之门的人,死是仲御之门的鬼』,这话听起来颇爲意味深长。
阵阵冻骨的冷风吹向十二国各方,印象里温暖季节的痕迹全无,在人们的眼前只有颤抖的经历。被冬季的气象笼罩着的神娆山庄远远望去肃穆不已,给人産生一种似乎活的东西穿越那里都会即刻灭亡的联想。
“义父。”完成那次计划之後,上元贺香回到山庄预备向黄延交代结果,面对背对着自己的白色身影,上元贺香低声唤道。黄延转过身来,脸上没有戴面具,但真容依旧藏在阴暗里。
“计划进行得怎样了?”黄延问。“似乎都很顺利。”上元贺香回答。黄延一听,眉宇间出现一丝不悦的神色,“似乎?”上元贺香点了一下头,说:“东西拿到了,不过……中途杀出慕容家的人,明王没有抓到。”
“慕容家的人也插手此事?”黄延顿时觉得匪疑所思,牵连的因素他都计算过了,可唯独就少了慕容 何慕容家的人会在这个计划中出现?这当中有什麽原因?黄延想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尔後,他擡起头注视着上方,叹道:
“输了,这盘棋我们输了……”
“义父,我们并没有完全失败,怎麽能说是输呢?”上元贺香不明白此刻黄延心里的想法,说道。“这盘棋局,夺苍天令是其次,明王才是最重要的棋!”黄延说。
“吃不到最重要的棋子,即使有成果也不能算是赢,贺香你要记住,一个人不能太容易满足。”
“是,贺香谨记!”上元贺香说。“把东西给我,你出去吧。”黄延伸出手,说。上元贺香将一只小小的锦盒轻轻地放在黄延的手中,转身退了出去,掩上门。
黄延盯着手中的锦盒,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会儿连天都无法晓得他的心思,爲什麽而笑。
夜暮来得很快,黄昏过後施家府邸上下都点亮了灯笼,我睡醒的时候已经是酉时,四周黑漆漆的。“爹,我渴了。”我侧头望去,看见阿麟不知道什麽时候爬上来跟我一起睡。我揉揉她的头,倒了一杯水喂她喝。
“明王,饭菜都备好了,我家小姐叫你过去。”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跟表姐说,我不饿暂时不太想吃东西。”我回答道。“明王,今日是冬至,客人都已经在饭厅了,就等着你呢!”侍女继续劝说。
我抱起麟儿走到门边,拉开门,将麟儿递到她怀里,“你先把她喂饱了罢,我真的不太有胃口,回去你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叫他们别等我了。”
“是。”侍女见劝不动我,只好听我的话,牵着麟儿的小手离开。明明很饿,却怎麽也激不起食欲,刚才侍女说冬至……今天是冬至,今天是李璇归西的第七天!我走回床边,静坐了一会儿,忽然听到窗户破开摇晃的声响,紧跟着一阵冷风刮进屋子里。
我立起来,来到窗边准备将窗重新关紧,刚靠近窗口就被一丝一丝冰凉的物质直扑脸庞,我用手将它接住放到眼前细看——是雪!我奔出屋子,跑到院子里,擡头望向夜空,上方高高的地方此时正不断地往地面撒下跟星星一样透亮的雪花。
下雪了,真的下雪了!我伸出双手接住那白白的雪花,看着它融进自己的手心里。好美!这是你送给我的最後一个礼物麽?李璇……
“什麽!不想吃?”
“是,小姐,明王说大家都不必等他了。”侍女回到饭厅,把话告诉了施洛秋,施家千金顿时面露失望。文西看了一眼挨着自己的羿天,擡起手在他的脑袋上落下一掌。
羿天立即疼得哇哇直叫:“干嘛打我的头!”文西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用凶巴巴的口气说道:“要不是你乱开壶提到李璇的事,大家都好好的没事了!”
“关我什麽事,又不是我的责任。”羿天反驳说,用力把自己的衣服扯回来。
“……你!”
“汐影侯的死已经是现实,无论谁提起都是一样的。”施洛秋打断他们的争吵。无论谁提起,一样都会触动他的情绪让他难过。听了施洛秋的话,大家都平静下来。可刚平静,事情又如潮水般接踵而至。
“不好啦!明王他落水了……”下人闯进来,擡起手指着外面喊道。腥颂眨⒓炊砀孀畔氯烁系结嵩盒〕乇摺?ldquo;寒薇寒薇!李璇走了不要紧,你还有我们啊!拜托你千万不要做傻事!”施洛秋在岸边喊。平静的水面毫无反应。难道……
施洛秋捂住嘴巴,睁大双目,就在她即将哭的时候,池水中央猛地破开冒出一个人影,把大夥都吓了一跳。我擦去脸上多馀的水,撩起挡住眼睛的湿发呼了一口气,然後游回去慢慢地爬上岸。
“你爲什麽要自己跳进池里?可把人都吓坏了!”施洛秋说。看到我平安无事,她松了一口气。“我曾经听人说过,冰冷的水能让人变得非常清醒!”我回答说。
我现在清醒了。以前无论做什麽事都依赖着李璇的我,一直把这种依赖当作日常,习惯之後也就无法脱开,就像毒瘾一样。没有他在身边,我开始意识到自己一事无成,因而直到今日才发现了自己的缺点。
『小子,一个人活在这样的乱世里如果心不够狠的话,是难以活下去并且成就大业的。』桃乐的话回响在脑海里,依然那麽记忆犹新。
想到很久以前的过去,我惊愕地发现,此番话与麻里曾教诲过的竟有几分相似。麻里说,善良是人的本性但却不能通用於所有事,有时候必须舍弃它,大事才可以完成!
明王幻世录48
简直就像预言家的话一样。
从水里出来,夜风拂过贴着湿嗒嗒衣层的皮肤,冷得使人感觉到整个身躯都开始结冰。“先去把衣服换下罢,浸过冷水的人是最容易生病的。”易烨青把自个儿的外衣脱下来,暂时披在我身上。
“小鬼,你送陛下回去更衣。”易烨青又对身後的羿天说。“不用了,这次冲动是最後一次,大家不用太担心。”我微笑并且保证说。听罢,易烨青搁在心里的担忧化去了,说:“……那好吧。”
“要快点哦!大家都会在饭厅等你的。”施洛秋说。
我轻微点点头,转身离开绕着长长的廊道又折回屋子去。回到屋子,我脱下湿衣服把它们挂在屏风上。“明王,干衣服来了。”侍女捧了衣服进来说。
“哦,放桌上吧!”
“是。”
我抓了搁在圆桌边的干衣服,拿起来看了看,有些犹豫了。兰丹国的臣民百姓着的理所当然是兰丹国衣饰,但这种襟前跟袖口盘扣多且花鸟图案刺绣繁杂的旗袍式上衣我从来就没有试过,更别提如何个穿法。
一旁的侍女见我木讷地立在那里样子不知所措,忍不住发出‘扑哧’的偷笑声,发觉我回头又立即收敛回去。“那个,能换件素一点的麽?或者别的款式……”
侍女回答说:“这件深紫的已经是最素的了。”啊?我几乎要被这句话给惊出毛病来。侍女见我呆住了,走过来替我把衣服套上又说:“这紫衣最适合明王了,让奴婢帮明王穿上。”
穿了上衣还要再披上一件拖到脚裸的貂皮长外褂,做完这些事後,侍女才纷纷退出去。屋子里再也没有其他人,我撕下一页笺纸,提起笔点了点墨在上面写下一行字,把笔放下後又到墙面去取下挂着的秋雪剑。
秋雪剑……我把它抚在脸边,触摸它冰冷的温度。如今,他的躯体沈在海底里,也和这把神兵一样冰冷无比吧?是你答应过我的,不管是人也好魂也好都会跟我去任何一个地方,现在就跟我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