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苗宛佾神情飘忽,无法立下决定。
谷应玚觉得自己已经退让了一大步,不能告诉别人苗宛佾就是自己心爱的人,这已经让他够闷了,他竟然还有可是。
虽然心里犯嘀咕,但谷应玚却仍轻声地问:「宛佾,你有什么顾虑就全说出来,我们可以商量解决的办法,如果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苗宛佾斜睨了谷应玚一眼,见他虽然依旧温柔,可是眼神已经开始出现不耐的感觉。
呜......都还没进他谷家的门,他就已经对自己不耐烦,若是进了谷家的门,他真的会遵守对自己的诺言吗?
心里莫名的一酸,眼泪便掉了下来。
苗宛佾的沉默与泪珠,谷应玚全都看在眼里。
他真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谷应玚只好抬起苗宛佾的脸颊,让他的泪眼看着自己,用无比坚定的眼神和语气安抚他。
「宛佾,早在我第一眼看到男扮女装的你时,你的身影便已深深地烙在我心里。我堂堂的谷家少爷委屈自己混进皇仙楼做打杂的小工,辛苦繁重的工作,我忍了;被赵盂、陈元陷害,我忍了;被关进柴房不吃不暍一天一夜,我也忍了,我的目的完完全全只有你呀!只有你值得我这么做,现在好不容易我们前嫌尽释,可以相守在一起。宛佾,你既是我此生的唯一,也将是我最后所爱的人,再也没有人能像你一样占有我的心,你明白吗?」
苗宛佾低下头,泪如雨下。
他明白谷应玚为他牺牲了许多,再别扭下去只会惹得谷应玚更加伤心而已。
忽然,苗宛佾觉得手指一痛,红色的鲜血点点的从伤口上泛出。
是谷应玚咬了自己的手指,为什么?他抬起头不解的望着谷应玚,只见谷应玚自己的手指也流着血。
谷应玚将两个人的手指对合,深情的看着苗宛佾。
「宛佾,我谷应玚以血起誓,今生今世非你不娶,我身我心属于你一人,愿和你相守一生,不离不弃。若有违誓言,则孤老一生,甚或死于非命,我谷应玚无怨无悔。」
「别说了。」苗宛佾泪水潸潸滑落,他没想到谷应玚竟愿以血立誓,可见得他是真心真意的,自己竟然还如此怀疑他,真是太不识抬举了。
直到此时此刻,苗宛佾才真的放开胸怀,接纳谷应玚的情意。
他哽咽着,深情地望向谷应玚。
「我苗宛佾,同样以血起誓,今生今世非君不嫁,我身我心属于你一人,愿和你相伴一生,不离不弃。若有违誓言,则--唔......」
苗宛佾的话还来不及说完,谷应玚便覆上他的唇办,未出口的话于是全吞了回去。
「唔......唔......」苗宛佾挣扎着,瞪大了眼望着谷应玚。
他为什么不让自己说完?
只见谷应玚缓缓地移开唇办,靠近苗宛佾的耳畔轻说:「这样就够了,我不忍心听到你诅咒自己。」
苗宛佾眼眶迅速泛红,他含着泪水,双手环上谷应玚的颈项,主动地覆上自己温热的唇办。
这一吻,代表自己的心意,也代表未竟的誓言......
【第九章】
谷应玚带着苗宛佾离开皇仙楼,回到谷家别苑。
临行前,苗宛佾要徐伯将皇仙楼收起来,从此以后将不会再有苗宛儿这个人出现。
这些日子所赚的银两便全交给徐伯处理,然后要徐伯回乡终老,好好的过着含饴弄孙的日子。
离开从家乡陪伴自己而来的徐伯以及一手开设的皇仙楼,苗宛佾内心有着难以言喻的不舍。
「奶娘,奶娘......」
回到别苑中的谷应玚带着苗宛佾来到奶娘的房间。
站在谷应玚身旁的苗宛佾紧张得直冒汗,心里正犯着嘀咕,谷应玚为何不让他休息一会儿,便马上要介绍奶娘和自己认识,这让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苗宛佾拉了拉谷应玚的衣袖,小声地说:「应玚哥,奶娘一定是睡了,你先带我到我的房间去,晚点儿再来可好?」
谷应玚看着苗宛佾羞赧的模样,不禁莞尔。
「我的房间便是你的房间,待会儿再去也无妨。我对奶娘视如亲娘般尊敬,所以你还是先和她见个面,打个招呼比较不会失礼。呵......反正,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别紧张。」
苗宛佾听了暗暗吃惊,难道他们每天都要同床共枕?这岂不是告诉大家两个人暧昧的关系。」
他楞楞地想着,难道谷应玚之前答应不把两个人关系说出去的承诺是骗人的吗?
还有什么丑媳妇要见公婆!
自己才不丑,而且根本,一点、完全都......都不紧张!
「应玚哥,你好坏......」苗宛佾柳眉微扬,樱唇微嘟,生气地举起手,作势便要打他。
无巧不巧,门刚好这时候打开,苗宛佾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举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他呆望着眼前直盯着自己瞧的奶娘,一脸尴尬;谷应玚则伸出手握住他还停在半空中的手,放下后仍紧紧抓着不放。
苗宛佾直盯着奶娘僵笑着,手却暗中使力想自谷应玚的手中挣脱,他双颊涨红,额间直冒着汗,却怎么也挣不开。
这奇怪的举动,奶娘全都看在眼里,她不说破 便转向谷应玚。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老身以为您又忘了......」
不待奶娘说完,谷应玚便接着说:「应玚怎么敢忘,要是误了祭拜爹娘的时日,可是大不孝。」
「少爷明白就好,这位是......」
奶娘又转向苗宛佾,苗宛佾本来仍是一个劲儿的挣扎着箝制,一听到奶娘的询问,他倏地停下挣扎,一动也不敢动的看着奶娘,脸上又是一阵不自然的僵笑。
谷应玚转头望了苗宛佾一眼,见他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表情甚是好笑。
苗宛佾生怕谷应玚说出他们的关系,便动了动被谷应玚握在手中的柔荑,频频打暗号。
谷应玚怎么不明白苗宛佾的心思,他对奶娘笑着说:「奶娘,这位是我的朋友,是我在长陵城认识的,他是个厨师,非常上进,又肯学,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
听到谷应玚如此说,苗宛佾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而他也是我的......心上人。」谷应玚在最后又补上这么一句。
苗宛佾才放松的笑容瞬间凝住。
原本一直望着奶娘的眼眸这下更是不敢移开,因为一移开岂不摆明自己心虚承认了?
但是看到奶娘惊异至极的眼光直盯着自己,苗宛佾不禁哭笑不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回到谷应玚房中,苗宛佾的火气全都上来了,他又气又怒,却又不敢大声咒骂,毕竟这里可是别人的地盘。
气极的苗宛佾趴在桌上,全身微微地颤抖着。
谷应玚见状,坐到一旁,急忙的陪不是。
「宛佾,别气了,都怪我不好,我一想到能把你介绍给奶娘认识,一时高兴得说溜了嘴。」
「你哪是说溜嘴,你根本就是故意钓,你害我羞得无地自容。」苗宛佾没有抬起头,语气相当的愤怒。
喜悦、羞惭以及害怕不被接受的恐惧......种种复杂的矛盾情感冲击着苗宛佾,六神无主的他只能以泪水诉说着自己的软弱。
「奶娘是感到有点惊讶没错,也或许无法接受,但是我保证她绝不会因为这样就讨厌你,我会再去跟她说说的。」
「说一次还不够,你还想再说几次?你这个大骗子!呜呜......」苗宛佾生气地泣诉。
「就是因为对你是真心的,我才不想隐瞒大家,骗了其它人会让我觉得辜负了你。」谷应玚的语气带着些许无奈。
苗宛佾心头一颤,谷应玚原来是这么为自己着想,愤怒的火气于是瞬间消失殆尽。
「我明白你心中的顾虑与感受,但是宛佾,你可曾想过我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谷应玚反问着心上人。
是啊!回想起来,自己何曾认真想过谷应玚的心思,他是不是太任性了呢?
苗宛佾抬起头,拭去眼泪,认真的说:「应玚哥,对不起,我现在才明白你都是为了我,是我太自私了,只顾自己的想法。」
他撑起微笑,继续说:「我会好好努力,做个称职的情人。」
谷应玚安慰的点点头,苗宛佾似乎变得成熟了些。
过这话有语病,他纠正他:「宛佾,你不该只是做个称职的情人,更要做个称职的『当家主母』,明白吗?」
苗宛佾双颊微红,点着头含羞地笑了。
这一切,全被躲在门外的奶娘听在耳里。
谷应玚察觉门外的脚步声走远之后,便抱起苗宛佾。
「应玚哥,你做什么?」苗宛佾娇呼着。
「没什么,只是想做点正经事而已。」
「正经事?」
苗宛佾满心疑惑,转头瞥见不远处的床,两朵红霞瞬间飞上了白晰的双颊;这妩媚至极的娇态,更惹得谷应玚血脉债张。
在别苑待了两天,谷应玚带着苗宛佾到处走动,表面上是带他认识别苑的环境,实际上足让下人们明白苗宛佾在谷家的地位是何等重要。
这两天,谷应玚也终于半强迫地说服奶娘,让她接受苗宛佾和自己的关系,并要她不要再为自己的婚姻大事烦心,也打算在祭拜爹娘的时候告知自己终生不娶的决定。
此时谷应玚坐在椅子上沉思着,所有的心思全在苗宛佾的身上。
他回想着来到长陵城所发生的一切。
深觉苗宛佾的毅力实在令人佩服,若是一般人知道自己没有味觉,一定早就放弃当厨师的心愿。
谷应玚闭上眼,他突然想到当时自己对苗宛佾的承诺。
自己是否应该信守诺言,在他还没成功前一直试吃他的菜?
可是,要试吃苗宛佾做的菜,不仅要有很大的勇气,更要有一个铁胃来支撑。
剎那间,脑海里浮现出苗宛佾泪眼汪汪的委屈模样。
谷应玚重重的叹了口气。
唉!时也、运也、命也!谷应玚如是想。
「你说的是真的吗?」苗宛佾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容。
谷应玚一大早,便带着苗苑佾到膳堂用早膳,他告诉苗宛佾自己的决定,他决定继续遵守诺言。
他希望苗宛佾一天只试做一盘菜就好,他会帮他调整所加的调味量。
只要用个册子记下来,无论调味太重或太轻,皆一目了然,再来就是改进调味的量即可。只要成功了,那以后只要再将试做几人份的量记录下来,那每一次做的味道应该不会相差太远。
这是谷应玚想了一夜之后得到的办法。
虽然不知实际上做出来的和所想的结果是否相同,但是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呢!
早膳过后,苗宛佾便兴高采烈的到厨房准备做菜,却被谷应玚拦下。
「做菜随时都可以做,不急于一时,你先陪我去一个地方。」
帮苗宛佾易好容,谷应玚自己也易容成步杭三英俊挺拔的模样。
苗宛佾先走出密室,对着铜镜微笑着,在自己的要求下,谷应玚帮他易容成阳刚味很重的少年,脸颊上还有一道小疤。
呵呵......和原本娇嫩白晰得像女人的面貌比起来,现在这副模样似乎让他产生了一点莫名的自信。
一见谷应玚从密室走出来,脸上已是易容后、看起来英俊挺拔的步杭三,苗宛佾竟看得恍神了。
「宛佾,虽然我很高兴你这样看着我,但是此刻你盯的却是步杭三的面容,你那略带情欲的眼神,实在令我觉得有点受伤。」谷应玚笑着揶揄失神的苗宛佾。
「对不起,我只是很久没有看到小三子,心里有一点怀念而已,真的没其它想法。」
「我明白,我只是开玩笑罢了。我怎会不知道步杭三这张脸在你的记忆里有多重要。要不,下次欢爱时我用小三子的面貌如何?」
苗宛佾闻言,羞红脸低下头,内心慌乱得不知该如何回答,支吾的娇嗔:「应玚哥,你、你不要脸......」
谷应玚笑得更大声,「我就是不要脸,才要用小三子的脸啊!」
不想再听的苗宛佾羞得率先走出谷家别苑;谷应玚走在后头,眼里带着笑意,温柔地看着前方活泼可爱的背影......
「就是这儿吧。」苗宛佾走到了悦兴客栈前,用手指着。
「没错。」
还等不及谷应玚跟上,苗宛佾便径自跑进去。
不过,谷应玚压根儿就没向苗宛佾说过自己来这里是要找什么人。
谷应玚微笑着。
怎么穿女装时是那么端庄美丽,恢复本性之后却是这般毛毛躁躁的,真是的!
忽然,苗宛佾神色慌张的冲出来喊着:「应玚哥,有、有鬼!」
「有鬼?」谷应玚听得一头雾水。
大白天的,怎么可能?而且神怪之说皆是无稽之谈,是根本没有的事,这苗宛佾到底是看到什么了?
待苗宛佾定下心神,谷应玚才开口问:「宛佾,你在客栈里看到什么了?」
「我刚才一进去,看到客栈里有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应玚哥不是没兄弟吗?那他不是鬼是什么?而且他身旁还坐了一位死气沉沉的索命夜叉。」
「哈哈哈......」
谷应玚听了大笑,想必苗宛佾是看到龚卿云了吧,至于他身旁的那位索命夜叉一定是那个木头吧!
「有什么好笑,难道你不信我?」
苗宛佾心里受到打击,他可以肯定自己没看错。
「信,怎么不信?只是你说看到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那个人是鬼,那意思是说我长得也像鬼啰?」谷应玚笑着。
苗宛佾此时才惊觉自己失言。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呵呵......走吧!我们进去看看那个『鬼』吧!不过,待会儿你可什么话都不要说,好吗?」
苗宛佾点头,害怕地跟在谷应玚身后。一走进客栈,两人立刻看到龚卿云和殷无心正在吃早膳。
「早啊!龚兄......」谷应玚化身的步杭三往前招呼着。
龚卿云见步杭三前来,立刻站起身打招呼。殷无心虽然而无表情,但也不失礼数的站起身点头示意。
「步兄,这位是?」龚卿云指着躲在步杭三身后的人。
「我帮你们介绍,他叫步宛,是我的远房亲戚。」
谷应玚抓着苗宛佾的手,将他从身后拉出来。
「步宛,来!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前面这位是龚卿云,旁边这位是殷......殷壮士。」
谷应玚压根儿没问过那木头叫什么,只记得上回听小二说他姓殷。
化身成步宛的苗宛佾对他们俩点点头,看到殷无心的阴冷表情,又迅速的躲回谷应玚身后,什么话也不敢说。
待全部的人都坐下后,龚卿云问步杭三:「步兄,前些天找我有何要事?」
「没什么,只是心里有些疑惑想和龚兄聊聊。」
「不知何事困扰步兄?」
坐在一旁的苗宛佾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眼睛则紧紧盯着殷无心不放,生怕他会突然做出什么不利自己和谷应玚的举动来。
殷无心不理会步宛咄咄逼人的视线,仍悠哉地吃着早饭。
「那日听闻龚兄来长陵城是为了要找人,可否冒昧请教龚兄要找的是何人呢?」
「告诉步兄也无妨,我四处流浪,为的是要找寻失散多年的亲人。」
「亲人?是你的父母或是兄弟姐妹?」谷应玚扬起了眉峰,等待着龚卿云的回答。
「是我的兄弟们。」
龚卿云暍了口茶,一想到失散的兄弟们不知身在何方,不禁神色黯然。
「兄弟们?」听起来似乎不只一个。
龚卿云点点头,「我娘亲当年怀了七胞胎,有一个一出世便已夭折。很多人都不认为剩下的六胞胎能存活下来,因为家里不是非常富裕,娘亲怕养不活这么多的孩子,也怕一个接着一个早年夭折,于是只留下我,其它五个弟弟们便全都分送别人收养。但是......」
「但是什么?」谷应玚听了心惊,急急追问。
苗宛佾一直对着殷无心做鬼脸,察觉到谷应玚语气不再平稳,抬头瞥了他一眼,再看看龚卿云,若有所思的继续盯着殷无心。
「但是个把月前,我娘临终前留下遗言,希望我能将弟弟们找回来认祖归宗, 因为这是她毕生的心愿。」
谷应玚沉默良久,才又问出心里的疑惑:「你如何寻找从小失散的兄弟,即使面貌相同,但世上多的是长相相似的人,龚兄又有何依凭能确认你的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