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五脸色更不好看:「我九弟身边小厮亲报失踪前便是与你二位相处,何来误会?楚小兄还是老实说出来,否则,我卿家也不是好欺负的,若不是我三姐慈悲心肠令我不得伤人--」说着,举起手中的一只小瓶,「只要我将瓶塞一拔,后果谅你们也承受不起!」
小宝大怒,虽然他心内并不为亲身父母抱屈,但若不是卿家下毒在先,父亲怎会战死?那卿三小姐还说什么慈悲心肠,简直狗屁。
不过身后就是生产的楚芸,大火又仍在蔓延,外间还有六合派围攻,实不宜再惹毛卿家。
他做了焦急之状,连连摇手道:「卿五兄手下留情,其实你九弟人倒不错,只是生性太过风流,招惹我家小夏,我们确将他点了穴道。后情便真的不知了,当晚我们杀了姓沙的老畜生,就连夜离城,之后再没遇见。」
卿五暗道这小子说得倒也在预想之中,若他们说的属实,那九弟去了何处?
要知道这卿九是当家三小姐的同胞幼弟,自小疼若心肝,是不能少一根毫毛的主啊!
正在他踌躇的时候,前院杀伐声渐渐传来,齐嘉义父子和侍卫们抵不住对方人多,不断往后退,终于被迫到内院。
沙岭南见己方这多人对付不了楚家二十人,而早就联络好的卿五却始终不动手放毒,心内焦燥。
此刻进了内院,一眼便瞧到宝夏二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魔教妖孽,看你往哪里跑!」
再看到屋顶卿五,见他神情犹豫,立即喊道:「卿五兄,那姓楚的是魔教余孽,心狠手辣,你家九弟定已遭他毒手!」
齐嘉义一边抵住六合派攻势,一边道:「卿五,你卿家早已退出江湖,此番可别要行差踏错,犯下卿三小姐同样的杀孽!」
添夏则道:「你放毒好了,我家小宝才不怕呢!」
小宝心道不妙,这卿家的人各个都是吃软不吃硬,最受不得激。
果然卿五闻言脸色极之难看,阴阴说道:「是吗?齐大侠,若不是我三姐助你一臂之力,你们能灭了魔教?不怕我卿家的毒?楚小兄,我卿家也不是不讲理,你便跟我回去一趟,我三姐自会给你个明白,你还是乖乖受缚吧!下面人都给我住手,否则卿某将这瓶塞拔去,你们都要倒下!」
卿家的毒江湖谁人不知,卿五这一大喊,大多数人都停了手,看向屋顶。
卿五显然得意非常,对小宝叫道:「楚小兄,还是跟卿某走一趟吧!」
齐嘉义对小宝再不满意也是要护他周全,可卿家的毒他也曾目睹,连昊天这等强横之人都抵受不住,何况小宝?他一时也没想到昔日之事,心下甚是焦灼。
反倒是添夏一点不着急,信心实足看向小宝。
小宝朝他微一笑,转而向卿五朗声道:「阁下真还瞧得起我!」
场内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刻小宝已然出现在屋顶,卿五还没恍过神,手中药瓶已被小宝拿在手,人也被一指点倒。
不是卿五武功弱,是小宝轻功太好。
包括齐嘉义在内,对他的轻功都叹为观止,沙岭南血红了眼睛怒吼:「姓齐的你还敢说他不是魔教妖孽,这明明就是摧花手的魔功!」
他还要指挥帮众攻上,突地听到屋内传来响亮的婴儿啼声,楚芸诞下孩儿了!
女眷从内奔出:「老爷,少爷,夫人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大喜啊大喜!」
随着女眷报喜,后院大火终于被浇灭,铁卫们也都赶回,人员并未有损,齐嘉义父子大喜,看来这新添的孩儿真是有福之人啊!
沙岭南眼看大仇难报,嘶叫一声挥剑冲上,被齐添春一剑架住。
正这时,远处却传来「阿弥陀佛佛号,是用千里传音的功夫道出,齐嘉义叹了一声,少林方丈到了。
小宝却也躲不了了。
果然,众派人等从城外赶到,少林、华山、峨嵋、崆峒等大派齐齐到达。
少林方丈年已八旬,在武林中德高望重,他低宣了一声佛号道:「齐施主别来无恙!」
齐嘉义抱拳:「方丈别来无恙。」
方丈微笑,转而对沙岭南道:「沙施主今日你纵火行凶,伤及妇孺无辜,实属不仁,退下吧!」这话由得道高僧说来,已是说得极重。
沙岭南还待不服,方丈身后的金大胜言道:「贤侄,可要冷静啊!」
况云峰、薛衡之也忙将沙岭南扶下,后者仍是大叫:「方丈你可不能偏帮他齐嘉义,他家里藏了魔教妖孽,杀了我大哥,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众派人目光齐集小宝,目光中有疑惧,有不信,更多却是好奇。
沙岭南却不知利害,大叫道:「方丈,我们派中人瞧得清楚,他用的就是申老妖的魔功,楚家和魔教勾结也不是第一次了,方丈你要替我沙家主持公道啊!」
齐嘉义心中头一次生出个念头,他多年来为之牺牲一切的白道武林,真的值得他这么做吗?
但是他生性坚毅,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心里一横,正想吐露实言,却听得屋顶小宝洒然一笑。
「姓沙的,你才几岁,你看到过申老六的轻功?」
添夏抿住唇,心跳得很快,他再迟钝也知道一旦小宝说出身世,白道便再没有容身之处。自己不能再拖累爹爹娘亲,不如和小宝一起离开。
他打定主意飞身纵上了屋顶,和小宝并肩而立。
小宝心内一暖,悄悄握住他的手。
傻蛋,你老公我哪有那么笨,他们这帮白道小丑用来耍耍还差不多。
他朗声道:「方丈,我楚抗天和楚家可没什么关系,我的师父是南海欧阳筠。」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万一有这么一天,还能拿欧阳叔叔挡一挡。
众人面面相觑,连齐嘉义父子都有点摸不着头脑,添夏悄悄看看小宝,心想,小宝又骗人了。
六合派反应最大,欧阳筠,二十年前弃盟主不做的南海欧阳家的当家,六合派上任掌门,怎么可能是这姓楚的师父?!
崆峒长老冷笑道:「小子,你吹牛吹得也太没谱了吧!」
于是众人又附和起来。
小宝正待反驳,却见楚家侍卫匆匆奔进场内,在齐嘉义耳边私语。
「齐大侠你不是号称光明磊落么,有什么不能放开来说啊?」崆峒长老冷言冷语。
齐嘉义抿唇不语,却听得至少是三里之外传来人声:「二十年弹指过,众位老友可还记得欧阳长天啊?」
小宝闻言脸露喜色,欧阳叔叔来了?
那六叔肯定也来了!
一句话说过,声音竟已近在咫尺,院中人大感惊疑,这是什么轻功,简直骇人听闻。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两名中年男子已然落在场中。
一个四十多岁的模样,一脸温和,笑意融融,翩翩君子。另一个却是三十多岁,样貌甚是清俊,气质出尘,可细看眉眼间却说不出有些魅惑。
小宝咧了嘴,叫道:「师父,小隅叔叔!」
这是预先提醒欧阳筠、申老妖呢!
他家六叔越发好看了,明明比欧阳叔叔还大了两三岁,却怎么也不显老。
「小宝听说你惹祸了?」欧阳筠一笑,两眼弯弯。
他说完抱拳向众派故旧打招呼寒喧,他本来就是八面玲珑的人物,这多年竟也没将这些人忘了去,一连串便叫出了好些人的名头,有的二十年前都还是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他一眼也能认出来,顿时场中竟是热闹起来。
方丈和齐嘉义对欧阳筠一直赞赏不已,这时也都过来打招呼。
只有沙岭南有些不自在,看欧阳筠神情,那楚抗天竟真跟他有关系。
和各派寒喧完,欧阳筠才发话道:「各位,长天二十年前不辞而别实在愧对诸位对我的殷殷之心,但名利之事总是身外物,这些年承蒙各派维护,江湖无事,长天游历天下,倒也舒心得很。」
一旁申寂隅默默不语,心想,这冤家又开始他的拿手好戏了。
先是提醒各派他欧阳筠昔日舍弃名利的事迹,顺带给他们戴顶高帽子,接下来却要来硬的了!
果然,众派首领、长老听了他这话,连连自谦,叹说自己哪能比得上欧阳当家超然物外。
欧阳筠温和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如今可都是小一辈的江湖了,小弟这徒儿可是大大得罪各位了,还请长辈们原谅则个!」说完虎着脸向小宝道,「还不给叔叔伯伯们赔罪!」
小宝笑嘻嘻过来赔礼。
众派长老心中难免惊疑,难道这小子竟是欧阳当家的徒弟?
这欧阳筠多年未出,派出的子弟却和楚家老二搭上了关系,难不成两家要联合,这可对付不了啊。
欧阳筠见众人神情,也不多话,突然纵身而起,跃到空中再横移三丈,又换气上纵数丈,才缓缓落下。
六合派的人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这和那楚抗天当日使出的轻功如出一辙!
难道楚抗天真的是欧阳筠的弟子?
寂隅悄悄瞥了下欧阳筠,这家伙竟然卖弄从自己这边学去的功夫?
「阿弥陀佛,原来楚小施主竟是欧阳施主的亲传弟子,年少有为,可喜可贺!」方丈首先认可,其它各派再没话讲。
昆仑长老甚至还附语道:「唉,我们可真都老糊涂了,当日那申老妖轻功再好,可不也被欧阳老弟抓个正着么!」
「是啊是啊!」
一刻间,这场面竟和缓得不得了,甚至有些少年子弟已经递名帖给小宝,以后好多多交往。
沙岭南气得浑身哆嗦,向欧阳筠大叫:「就算他是你欧阳筠的子弟,难道我大哥就白死了,杀人偿命!」后面几个帮众怎都劝不住他。
六合派的老人这时早已跪在地上向老帮主欧阳筠请安。
欧阳筠踱过来,脸上温和的神情敛去,说话仍是和气,却说不出的威严:「你们倒还认我这个帮主。」
「欧阳帮主,当日您......」
欧阳筠摆摆手,又道:「这也怪我走得匆忙,不过沙岭西接任帮主我也还放心。只是,近日有些传闻令我不安,这才叫抗天过来探看。」
他说话间一双眸子却扫向全场,众人心中皆是一凛,这时节已然不是楚家人杀了六合派帮主了。
是六合派前任帮主的徒弟杀了现任帮主,是人家的家务事,别派却也没什么立场说话!
欧阳筠斩钉截铁道:「沙岭西拐卖良家少年,在密室中虐杀生灵,禽兽不如,罪该万死!从此沙家一切人等与我六合派再无瓜葛!」沙岭南还要喊,给他一指点住,「六合派众人听令!」
六合派中真正认识欧阳筠的其实不足半数,但眼下情势一清二楚,沙岭西已然身死,沙岭南一无用处,此时再不识时务,下场必定更惨,立时全数都跪下来。
欧阳筠才慢慢道:「我料你们心有不服,若没有真凭实据,也难服武林众人。」说完,口中发出一声长啸。
只见从院外驶进三辆马车来,众人疑惑中,马车内下来一个少年。
眉心一颗红痣,清俊无伦,但被他眼神一扫,不少人背上竟沁出一层冷汗。
添夏脱口而出:「阿灵,原来你来了!」
而紧跟着他下车的竟就是大毛,随之又下来二十多个娇怯怯的少年男女,都是从倚香苑脱困而出的妓倌。
场内诸派长老脸上已然有些挂不住,这些少年男女中不少就曾服侍过他们,竟给欧阳筠给找了来。
欧阳筠却不看他们,只对少林方丈和齐嘉义道:「方丈,齐兄,这些都是倚香苑的难主,虽然这孽事不是欧阳筠所造,却也难辞其咎,愿意一力承担。还请两位处置!」说完一揖到底。方丈倒也是谨慎人,将欧阳筠扶起,便对少年男女发问,阿灵始终未言声,倒是其它几个胆大的少年指认了沙岭西的罪状。
尤其是那日被小宝从獒犬下救出的两个少年,见到小宝立时跪下叩头拜谢救命大恩,其它被添夏救出的也跪倒谢恩。
添夏慌得忙将他们都一一扶起来,小宝则靠到阿灵身边轻问:「那卿九的尸身呢?」
阿灵一怔,却回了句:「不知道。」
小宝摸摸头,那卿五该如何处置。
众派中人再也无话可说,暗道那沙岭西竟是暗里享用了这多美色,确也该到阎王那边下油锅了。
欧阳筠嘴角微牵,阴狠一笑,吩咐少年男女:「你们别怕,自有我做主,将我六合派中害过你们的都指认出来!」
跪着的六合派帮众不少人已然两腿直打哆嗦,便是一旁站着的各派长老也如热锅上的蚂蚁难以自处。
不过欧阳筠却自一笑对各派道:「我六合派的孽障祸害竟搅得诸位不得安宁,不如各位先行歇息。」
方丈年岁已长,却也疲累,其它人等生怕被指认出来,逃都来不及,都纷纷告辞离去。不过临走前,欧阳筠又提议改日在楚家重新举行武林大会。
少林方丈和齐嘉义都表赞同,此事便定了下来。
小宝这才悄声告知欧阳筠,六合派中混了其它人,恐怕沙岭西还有别的帮手。
少年男女受尽凌虐,这时有了靠山,将那些平日欺凌他们的恶人通通指认出来,有些人还想逃,却被一旁的宝夏、齐添春和侍卫们拦住,寂隅冷笑一声,一指指飞快点出,将恶人们各个废了武功。
可怜这些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家伙此时惨嚎讨饶,偏偏遇上了煞星。
齐嘉义看着不断皱眉,心想,这叫「小俞武功恁地精湛诡异,却和欧阳兄是什么关系,怎地下手如此狠辣?刚想开口,却被欧阳筠揽到一处说话,只好不了了之。
其实若不是寂隅这些年心性和缓,这些人岂是废去武功这般简单,各个都没得活命。
待处置完,剩下的都是些本分的人,而小宝疑为其它教派的人也都在内。
欧阳筠一番训斥后,令他们就地自省,不得离去,由楚家侍卫们看守。
小宝这时候才得空和两个叔叔说话,他拉了添夏过去,说道:「欧阳叔叔,六叔,这是添夏,是齐伯伯的二儿子......」脸上竟漾了些薄红。
欧阳筠和寂隅对望一眼,心想这小鬼头何时对别人这般重视?而且还百年难遇地脸红!
小宝这生也难得有开不了口的时候,他和欧阳筠、老妖一向亲厚,这时候便似带了新媳妇回家认爹娘,一时竟说不出下文来。
欧阳筠两夫夫心中已有数,只奇怪道,这小家伙不是立志要娶女子为妻的么?
而且这齐家二公子怎生这般怪异,还蒙住脸孔。
添夏给小宝拉着手,又被欧阳筠两人盯着,心怦怦直跳,暗道,小宝见爹爹时怎地都不紧张呢,我要是紧张也太不争气了!不过眼前可是欧阳筠啊,爹爹一直夸赞的大侠,还这么厉害,便是那个六叔功夫也很好。
他磕磕巴巴开口道:「见过两位叔叔,我是齐添夏,我、我......」
「你怎么啦?慢慢说好了。」寂隅微微笑着开口道。
小宝哪舍得添夏难堪,脱口而出:「这是添夏,我媳妇!」
一旁齐添春和侍卫们听得大大皱眉,连连咳嗽了几声。
添夏却顾不到这些,只瞧着小宝道:「是我娶你呀,小宝。」
呃--
小宝轻咳一声,低声道:「你娶我我娶你都一样!」
「哦!」添夏想想也是,便点头。
欧阳筠看两人情况,笑得打跌,看样子小宝找到克星啦!
寂隅则柔声道:「那添夏,也没旁人了,摘了那劳什子蒙面布。」
小宝心想两个叔叔看到添夏长得那么好看,定是更喜欢了!
添夏这才想起脸上还蒙着块布,一把扯下。
第十八章
欧阳筠和寂隅都是一惊,这、这、这不是楚岚嘛!
「欧阳叔叔,六叔!」小宝叫他们。
欧阳筠这才回过神,一本正经严肃地跟小宝道:「小宝,其它我不管,是你娶了这孩子,听懂了没?」
小宝什么心思,只是他心里小夏就是小夏,再不觉得有什么地方和大爹爹相像,这时看到欧阳筠神情立刻反应过来,欧阳叔叔和大爹爹就是当世的冤家对头。
他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本来就是他在上么!
四人相认结束,才发现齐嘉义已然进去看望楚芸和新生的孩子,添夏本也想看看新生的弟弟,却不想铁卫过来道:「欧阳大侠,您两位若不嫌弃,便先行在二少爷院内安歇,二官,老爷让你和小宝少爷到内堂去。」
小宝看铁卫神色有些怪异,心想做什么要将我们和六叔他们拆开?!
难道齐嘉义还是不愿我和小夏好么?
欧阳筠和老妖对望一眼,假作同意,请铁卫将阿灵等少年安顿好,便和小宝打了眼色,准备跟在后面以备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