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是东风花羽眠第二部 琉璃碎——夜京一

32　从操旧业
在苏州府跟着章探大人混吃混喝半个月之后，我无聊的要找点事儿干，于是跟章探反复商量之后，决定继续当侍卫。
苏州府的侍卫和东风府的不一样，首先不分等级，就有一个头儿，见我的后台太硬，不但不敢为难我，还非要把这个统领的位子让贤给我，我笑着说哥们你太客气了，这侍卫统领的位子我不是没有做过，我知道你实在不容易啊，还是你辛苦一下接着做吧。
其次，苏州府的侍卫很管事儿，整个苏州的事儿都要管，毕竟着苏州府不是个人所有的，要为大众服务嘛。
最后，穿着苏州府的侍卫服上街，总会有人给你低声下气的赔小心，不用提会不会被白菜柿子砸成水果沙拉了，那都是笑话。
记得我第一天穿着这身衣服的时候，得意洋洋的绕了大半个苏州城，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苏州府的侍卫有将近千人，我到现在还只认识一半的一半不到，大部分在章大人的带领下和主人一样正直老实勤劳肯干。
我忽然有点怀念钱一跟常侩，虽然小心眼子多了些，但是还蛮有趣的，尤其是钱一，被我揍过多少次表面上也毫无怨言。常侩那贼狐狸肯定是回他的白羽教继续效力了，钱一那小子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东风府的那帮家伙，至今在我心里还是一个谜团，就像外星人突然降临地球又消失的谜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解开。
我想要是他们知道我想他们了，还不夹着尾巴笑掉他们的狐狸牙才怪。
我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贱啊。
章探大人还是很忙，大部分时间都没空理我，但凡他有了空闲都会过来看望我，找我叙旧。但一般他有时间的时候，都赶上我要吃饭就寝或者上厕所的时间段，那时换我没空理他。
侍卫们的工作也不是很闲，有执勤的，有站岗的，还有外出巡逻的，有跟随知府大人的......我是最忙的，除了这些他们非不让我干的，其他我啥都干。
比如，帮着买买菜，溜溜狗，养养鸟，浇浇花......之类的我都插一手。
也挺累的啊。
苏州府院子里的树很多，鸟也很多，我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逮了一只看上去圆溜溜的乌鸦，养了起来，起名呆瓜，打算下次见到陆窈筝大人的时候送给他，作为我曾处决了他两只肥硕信鸽的赔礼，那件事儿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只觉得特别对不起他。
别说，这陆窈筝回了京城之后一直没了消息，只有一次派了一只信鸽来苏州府问好，刚好被我逮到，我急中生智，飞快的写了一张小纸条曰：陪你的鸽子。
然后把信鸽的一条腿儿和我们家呆瓜的腿儿绑在了一起，再放了回去，心想这样应该陆同志就能够收到了，他一定很高兴吧。
我怎么这么聪明啊。
几天之后，我收到另一只信鸽从京城带回来的纸条，上面就一句话，看得我胆战心惊：苏汔你就等着我再回来扒了你的皮吧。
我实在不明所以就跑去问章探，章探问我："你是不是给陆大人送了一只乌鸦？"
我点头说："是啊，我们家呆瓜怎么招他了？"
章探严肃地看着我，说："你把乌鸦和陆大人的信鸽拴在一起飞，听说鸽子刚飞回京城就累死了，陆大人原本就没有几只信鸽了，这下还不气得半死？"
我"噢"了一声，又赶忙心疼得问："我们家呆瓜呢？有没有被他怎么样？"
"你的乌鸦啊？"章探说着笑笑，"听说和你一样能吃能喝，生活的特好。"
"好就好......好就好......"我松了一口气，可是怎么觉得刚才章探这话，哪句听着这么别扭啊......
反正从那次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收到陆大人问好的书信，我心想他都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还这么爱记仇，真是的。
生活继续。
时间已经到了三月，在我百无聊赖之际，终于从章探大人一贯不严的口风里套出一件有点意思的事儿来，据说，三月初五，江湖上的人要在苏州城里摆什么宴会，召开武林大会。
我刚表达出来一点儿我想要去的意思，就被章探严令制止，我问为什么，章探说：我听说你原先在江湖上得罪了不少人，去那种地方很不安全。
我就郁闷了，感情原来的苏汔到处招惹是非完后英勇牺牲，剩下的烂摊子都是我来收拾。
章探还有一个理由，我现在是苏州府的侍卫，干吗涉足江湖上的事情。
我无辜状，我可是一直保持中立的么。
武侠小说不是白看的，我大可以易容之后混进去玩玩么，不能怨我不老实，是知府大人的家里实在太无聊了，待的人都快生蛆了。
三月初五早上我头一回没有赖床，穿上头一夜准备好的黑色衣服，又包了一块黑色头巾，看了看铜镜里模糊的人影，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像曾经给我喂过毒药的冯幽，整个一个黑无常。
想到黑衣服的就想到一个白衣服的，我愣了愣，使劲晃了晃脑袋，把什么都晃荡出去，然后一扭屁股从后门出了府。
传说中的武林大会啊，这次是真正的武林大会啊，和在涄缭谷底那次专门是白羽教的聚会又不一样，江湖上各色人物都会来吧，似乎很诱人。
我想着不禁脸红心跳，跟初恋似的。
这次多了个心眼儿，之前早打听好位置方向，以免再次变成路盲，站在十字路口眼巴巴的等着还不一定出现的救星。
曲庄。
在苏州相当有名的帮会，黑白道的生意都作，所以官府拿它也没有办法，我大摇大摆的走到门口，却被拦了下来。
"什么？"我大惊道，"还要请帖？拜托......这又不是参加婚礼，你以为我会吃你家霸王餐啊？"
"对不起啊，小爷，我们曲庄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有请柬当然不能随便让您进了。"看门的下人振振有词，还把我往边上一推，说，"你快让开，后面还有人呢，聚会马上开始了，别耽误时间啊。"
我不满的撇撇嘴，还好，大爷我是有备而来。
我绕啊绕，来到偌大的曲庄后面的围墙下，拿出我昨天夜里熬到三更、用床单和铁钩制作的飞魂铁爪，潇洒的甩了甩，然后把它甩到围墙上面，拽了拽，测试安全性能良好，然后往上爬。
爬到围墙顶，我忽然有点儿恐高，忙把铁爪反过来掉了个头，准备再爬下去。
不巧，飞魂铁爪忽然松了松，我的心一紧，像考拉一样趴在墙上，大气都不敢出，仿佛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下一秒，再下一秒，铁爪和床单的交界处，果然如我所料的断了。
只听我惨叫一声，很不争气的从半中央直直掉了下去。
风在耳边呼呼的响，曲庄的围墙真的好高，我心里只有一个请求，这么难看的摔下去，千万别被别人看到。
^^
33   白羽教主
 
落地的时候不小心脸朝下了，我直担心自己会不会毁容，身子还趴在地上，就赶忙抬手往脸上整个摸了一圈，还好该凸起来的都没有凹下去。
 
我松了口气儿，连忙站起来，四处打量了一下，好像是后花园，没有人执勤，大概是今天下人们全跑到前厅伺候客人去了，我的形象问题才得以保全。
  我扯掉了头巾，顺着一条道儿慢慢往前走。
  周围空气清新，鸟语花香，倒有几分东风府的桃园的风采。
  那个桃园，桃色万千，某位少主大人喜欢在那里练剑......曾经。
  曾经。
  我一晃神，忽然看到前方六角亭里隐约有人。
 
刚想躲开，可又转念一想，这会儿工夫还在乘凉的人，应该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说不定是偷懒的下人，我可以去瞧瞧，说不定还可以跟人家喝两杯。
  曾有人说苏汔是个过分乐观的人，说得再难听一点就是脑子少跟筋儿。
  说我总有一天会被好奇心杀死。
  可尽管如此我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就喜欢寻死。
  轻轻的走近了，我以我五点二的视力瞧过去，一刹那不禁有点痴傻。
  那人一身雪白，身形完美，青丝墨黑冗长。
  他的脸上带着的面具，在阳光下终于看得很清，上面有雕花的复古样的花纹，精致漂亮，让人不禁联想那张面具下面的脸也是同样。
  只是坐着，却让人感觉到他身上与生俱来的出尘和高贵。
  我更奇怪的是，我明明看不到他的脸，可是就是觉得，那神情似乎在凝视极远的地方。
  遥远到，仿佛有几个世纪那么长。
  这么想，我觉得心里有一点儿莫名的无望和悲伤。
  那种感觉莫名其妙。
  虽然莫名其妙，可是此时苏汔还是比较理智的人。
 
我当然认得白羽教主，这样的人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了。我亲眼所见可以号令万人对他心甘情愿的俯首卖命，杀了我比大李杀陆窈筝的鸽子还容易的那么一个......人物。
  我咽了口吐沫，想溜。
  "想不到堂堂曲庄，还可以混进贼来，还是你这种一文不值的贼。"
  突然，那声音冰冷清越，熟悉的刺耳。
  我刚转身，就被这声音留了下来，眼里控制不住地涌上一股酸涩。
  怎么我都忘记了，他的声音，和风楚昱的一模一样。
  我突然白痴一样的想，就为了多听几句这声音，留下来被他杀死都值得了。
  我当真的这么想。
  于是我转过身，看着那人的侧影，他还是刚才的姿势，没有变化。
  "你走吧，我不喜欢有人打搅我。"他的声音透过面具有一丝疲惫，一丝慵懒和不屑，更多的是没有温度。
  "是......大人我走了。"我恭恭敬敬，说完就准备赶快跑。
 
我忽然回过神来，我刚才到底在想什么啊，凭什么要为这样一个陌生人把自己的命丢了，太不划算了......即使，他和那个人再像。
  我知道我的脚程不快，可没想到慢到这种地步，我使大劲儿了，怎么......周围的景物完全没有后退的迹象？
  我眼泪汪汪的一回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自己后背衣服的人，吓了一大跳。
 
不禁脱口而出："顾......顾什么东西来着，总之就是你......你不是说放了我么？你堂堂教主，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就是确信他在看着我，而且那眼神很深很深，让我感觉自己似乎马上就要被吃掉了。
 
"顾......教主大人？"我小心翼翼的叫他，生怕自己有什么闪失，"我们见过的......你不记得？老朋友了，别下手这么狠，给点面子，给我留个全尸吧？啊？"
  "对......我们见过......"
  他似乎笑了，似乎。这次的声音轻柔多了，也像风楚昱多了。像极了。
  我不禁怔怔的望着他，变成了哑巴。
 
"顾尘晚。"许久，他再次淡淡的开口，我莫名的看着他，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解释道："你不是问我......我是顾什么东西来着？"
 
"不是不是......"我惊的连忙摆手，赔笑道，"您别听我瞎说，什么什么东西啊，我就是随口一说，您哪是什么东西啊，您不是东西......靠，又错了......总之您别跟我计较了就对了。"
  我一口气说完，累得半死，顾尘晚站在那里似乎依然含着笑意看着我。
  我就纳闷了，怎么觉得那次涄缭谷底一别，这位教主大人换了个人似的？
  "看到你很好，就好了。"他这口气跟我担心我们家呆瓜的时候很像，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再次纳闷的看了他一眼。
  "顾......顾尘晚大人。"
  "叫我顾尘晚。"他的口气轻柔，但是不容置疑。
  "噢......我叫苏汔。"我想人家都这样了，也不好意思不自我介绍一下了，顺道习惯性的伸出手去。
  顾尘晚似乎愣了一下，慢慢的伸出手，又慢慢握住我的手。
  我忽然有点傻，古代......似乎没有这档子习惯，只希望他不要误会了才好。
  一秒、两秒......十秒钟过去了，事实证明顾尘晚大人果然有所误会，他抓着我的手，有点傻傻的，就是不松开。
 
"顾......尘晚，这是我们家乡的习俗，握一下就好，一下、一下就行了。"我讪讪的笑着解释，一点点把自己快被他抓红的手抽回来。
  "对不起......"教主大人看上去也有几分尴尬。
  "没关系。"我有点不好意思，僵在原地。
  "教主大人。"
  就在我们俩你看我我看你的时候，忽然被一个声音打断，吓了我一跳。
 
我和顾尘晚一起扭头，一个青衣美人微微颔首，带着似曾相识的笑，又是我认得的，在苏州郊外寻访怪医柳均亭的时候，那个叫凌裳的美人么。
  我忽然心里又一惊，环视四周，除了刚刚路过的几名下人，就是顾尘晚和凌裳，不禁松了一口气。
  "苏汔不用找了，"凌裳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星见不在这里。"
  "不是......"我继续讪笑，他怎么知道我在想那个闹心的孩儿啊。
  "没想到你和教主在一起啊，武林聚会居然有邀请苏汔大人，真是意外啊。"凌裳的声音有几分戏谑。
  "凌裳，外面有什么事？"顾尘晚是个好人，见我面露不满急忙转移话题。
  "江湖上那些旁门左道都急着想见教主。"凌裳这只变色龙和顾尘晚说话的时候果然恭敬多了。
  "有什么好见的。"顾尘晚的声音淡淡的，貌似在看别处。
 
"在下也是这么想，何况今天......还见到了老朋友，应该叙叙旧才是。"凌裳的语气依然恭敬，但是看了看我，不怀好意，我早看出来他也是只漂亮的狐狸。
  "还是......去见见吧。"顾尘晚咳了一声，突然有点莫名的慌乱，我不明所以。
  "是。"凌裳答道，脸上露出目的得逞的微笑。
  我莫名的看了看他，他冲我坏坏的一眨眼睛，然后跟上正在往前走的顾尘晚。
  我注视着这奇怪的俩人，忽然顾尘晚转过身，望着我，说："苏汔，你不是来看热闹的么？怎么不走？"
  "啊？"我一愣，白羽教的人都是狐狸，怎么谁都知道我在想什么？
  "来，一起走，我带你进去。"顾尘晚对我伸出手，格外温柔。
  我忽然一怔，脑子里忽然有什么奇怪的想法，但是挥之即去了。
  于是跑了两步，跟上他们，一起往前厅走去。
  ......^^
 
　34　武林大会
曲庄很大，我是路盲，所以我不敢东张西望，跟紧了顾尘晚。
其实我完全不用，他一直在等我，我自作多情的觉得他在等我。当然也大有可能是因为他的地位不凡，而必须迈着优雅缓慢的步伐行走，这样显得比较庄严。
我想其实他不用，我还见过他飞的，那一个优美的叫人无法忘记。
一路上沉默，别看我这人平日话多的让人抽搐，但是只要和地位相差太过悬殊的人在一起，就会变成哑巴，或者口不则言，刚认识陆窈筝的时候我是后者，现在和顾尘晚在一起的时候又变成前者了。
不开口就好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