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是敌人,是囚犯。”
夜寻咬着下唇,昂然道: “我也是敌人,是囚犯,你把我和他关在一起好了。”
“夜寻……” 天梦忽然满是失望,幽幽问道:
“你难道……要和我兵戎相间?既然如此,你拔出剑来杀了我吧。我是淙亢国的太后,掌管大权,杀了我,你
就可以带着夏尔回到封旗身边。”
夜寻心里一跳。带着夏尔,回到封旗身边。
多美的梦啊。
和夏尔一起,在无所不能的封旗身边,再也不用受到追捕和伤害,所有的委屈和伤痛,都有人怜爱。
心儿狂跳,似乎要蹦出喉咙一样。象绷紧的弦还在继续被人扭着螺旋,即将断开一样……..
锵!
夜寻猛然拔出宝剑,喘着粗气,狠狠扔在地上。
“天梦,我已经不是你心中的夜寻了。” 夜寻轻轻别过头: “你杀了我吧。把我当成敌人一样杀了吧。”
一双美丽温暖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挥退周围的淙亢兵,捡起地上明晃晃的宝剑,缓缓为夜寻重新插回剑鞘。
“夜寻,你不过是想夏尔罢了。我就让你见,好不好?” 仿佛当年哄着夜寻入睡的柔软声调,让夜寻心头一
热,对上天梦慈爱的眼眸。
刚刚才毫不容情地毁灭了律朗最后的梦想,将律朗身首分家的人,对着夜寻却比任何人都和蔼宠溺。
夏尔被当成珍贵的战利品,软禁起来。警戒万分的精兵,不分时辰地看守在他身边。
夏尔的伤,是否已好?
怀着不安的心情,夜寻终于踏入软禁着夏尔的营帐。
“夏尔…” 掀开门帘,已经忍不住轻轻唤了起来。
目光在营帐内一转,轻易看见正安静躺在角落的夏尔。
“夜寻?” 夏尔靠着帐边摸索着站起来,露出夜寻所熟悉的温柔笑容: “怪不得这里的守卫忽然退出去了。
”
看着夏尔的笑容,所有的思念,忽然瞬间涌上心头。夜寻心头一酸,急忙扑到夏尔身边,象要确定夏尔的存在
般紧紧抓着夏尔的手。
“夏尔,你的伤好了吗?”
夏尔点头: “已经好了,不必担心。”
夜寻上下打量夏尔,忽然羞愧地低头: “我应该早点来看你,我…..”
“你应该多点陪陪天梦,那女子对你确实忠心,实在难得。”
“不,从现在开始,我要留下来陪你。”
夏尔含笑望了夜寻片刻,忽然转头,轻叹道: “淙亢不肯放过我,对吗?”
夜寻一滞,昂然保证: “夏尔,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陛下大军很快会到达,我恐怕会成为一个可怕的负担。”
“不!夏尔绝对不会是负担。” 夜寻幽幽低头,咬着牙齿说: “就算有负担,那个负担也只会是我。”
“我现在只怕淙亢国会在陛下到来之前攻占达也门,这样的话,帝朗司的大军将没有立足之处。” 夏尔展现
一向的将才,露出深思的神色:
“希望律朗不要鲁莽行事。”
“夏尔…….” 虽然知道把消息告诉夏尔会使夏尔伤心,可是这样的时候,正确的军情才是最重要的。 “律
朗带兵来袭,已经被俘砍头…….”
“什么?” 夏尔瞳孔骤缩,霍然转身。
快速的动作,使他一阵头昏眼花,勉强伸手撑在桌上,差点摔在地上。
夜寻大吃一惊,扑上去一把扶着: “夏尔,你的伤…..” 看着夏尔脸色苍白,顿时疑心大起。
“不碍事。” 短暂的晕眩过后,夏尔强笑着摇头,又急着问: “律朗被杀,是真的吗?”
夜寻却不答他,双手左右齐动,将夏尔的前襟解开。
“夜寻,不要……”
夏尔勉强的阻止下,赤裸的胸膛还是快速地在夜寻眼下呈现出来。
如同遭到致命一击般,夜寻的动作在视线接触到胸膛的瞬间停顿,整个人象僵硬了一样。
瞪得几乎要裂开的眼眶里,开始滚动着晶莹的光泽。
在印象中应该正在逐渐痊愈的伤口,居然还在溃烂。夏尔结实的胸膛,如今渗着污浊的血水,发出令人侧目的
恶臭。
对医学已经有相当造诣的夜寻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是在为夏尔做了保住性命的治疗后,再也没有进一步的使用
药物造成的。
要防止这样表面的伤口溃烂,只需要使用极普通的草药。这种草药在帝朗司的大陆上随处可见,连农民的牛羊
腿脚伤了都可以用来治疗,而淙亢国,居然连这样廉价的药物都不肯为夏尔施用。
“夜寻?” 对自己的伤势无动于衷,夏尔只是在担心夜寻的反应。
夜寻抱着夏尔的双手,开始由于愤怒而激动: “太过分了…..”
在天梦的王帐里过着被人宠溺的日子时,夏尔居然遭受连普通战俘也不必忍受的待遇。
“我去找天梦,让她把最好的军医派给你好好养伤。” 夜寻的心抽搐般疼痛: “不,还是由我亲自来为你治
疗。夏尔,你等等我,我却找点草药。”
把夏尔扶在角落的小床上,夜寻心里越发泛酸。
我的夏尔,帝朗司最伟大的将军,怎么可以被人如此对待?
刚掀开门帘,抬头就看见天梦带着侍从到了帐门,夜寻叫道: “天梦,你来得正好!我需要你们这里最好的
草药。”
“不要急。” 天梦对夜寻一笑,牵着夜寻的手,娉娉婷婷走进帐篷。
美目一转,朝已经坐起的夏尔笑道: “夏尔将军,可想好了?”
左右早有侍从在身后摆好椅子。
夏尔从容道: “我的回答,早就告诉你了。”
天梦端端正正往椅子上一坐,语气忽然森寒起来: “你不答应,我也没有办法。”
夜寻看看夏尔,又转头望望天梦,知道里面定有蹊跷,开口问: “答应什么?”
天梦眼中加了几分掩饰,避开夜寻的询问。夏尔对夜寻淡淡一笑,摇头道: “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 夜寻跨到天梦面前,盯着天梦问: “天梦,你逼问夏尔的口供?”
天梦冷冷道: “不过是要他写一封信给封旗。”
“夏尔怎么可能帮你诱骗封旗?” 夜寻恼火道: “你答应了我不为难夏尔的,为什么食言?”
天梦竖起眉毛,哼道: “我哪里食言?如果不是看在你的份上,对他早用大刑了。”
“你不给夏尔医治,让他伤口溃烂,难道不是为难他吗?”
“不要再闹了,夜寻,你先回王帐。”
“不!我不回。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在夏尔身边,绝对不让任何人对他不利。”
“夜寻!” 天梦霍然而起,一字一顿道: “你为了他,和我作对?”
夜寻硬着脖子,也一字一顿回道: “你休想伤他!”
两人对瞪多时,谁也不肯妥协。
天梦身边的侍从纷纷跨前一步,被天梦挥手制止。
“夜寻,” 天梦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回复平日宠溺的语气: “他是封旗的亲信,是封旗的情人,你何必护
着他?”
说罢视线转到后面的夏尔身上,杀气浓浓盛于瞳中。
夜寻被天梦眼中杀机所惊,转身单膝跪下,将夏尔拥在怀中,抬头道: “他也是我的情人。” 此话一出,怀
里的夏尔猛震一下。
夜寻无暇去看夏尔的脸色,只一味盯着天梦变幻莫测的眼睛,豁出去道:
“而且…..我也是封旗的亲信,是封旗的情人。天梦,你要杀,先杀了我吧。”
天梦的脸渐渐苍白,涂着丹凤指甲油的手紧紧攥起。
难以置信的目光,从夜寻身上,移到夏尔身上。
“你真让我失望,夜寻。” 冷冽的话象冰一样,仿佛天梦瞬间僵硬的心裂开的锋利边缘。 “既然如此,你就
只配做一名战俘,留在这里。”
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天梦不甘心地对夜寻望了几眼,看着夜寻坚决的态度,终于率着侍从离开。
看着天梦离开,夜寻终于送了一口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这姐姐般的天梦居然产生恐惧的感觉。
夜寻把夏尔小心翼翼地再次扶到床上: “夏尔,我去找药。”
夏尔一把拉住急匆匆往外走的夜寻,轻笑道: “不要去,他们不会给的。”
“那我去摘一点回来,满山都是呢。”
夏尔还是抓着夜寻的衣服不放,唇微微扬起: “他们不会让我得到治疗的。万一我的伤势好了,要看住我是
难上加难。”
为了不让夏尔逃跑,有什么办法比让他的伤势加重更好?这个道理,夜寻当然也知道,但想到天梦会用这样的
手段来对付夏尔,心里就不由发凉。
咬着唇难过地坐在夏尔身边,夜寻深深皱起眉头: “那么,师父呢?难道师父….”
“他被分开软禁了。不用担心,你师父不是帝朗司的将领,又有着你师父这重身份,天梦不会太难为他。”
“可是她难为你…” 夜寻内疚得恨不得代替夏尔受伤,又恨恨骂道: “封旗到底在干什么?还不出现?”
夏尔望着夜寻嗔容,心里忽然一动,微微笑了起来: “原来你还盼着陛下来救。”
“我当然…….” 夜寻随口而出的回答,在看见夏尔别有深意的笑容后哑然而止,满脸通红,讪讪道: “我
恨不得他快点来被天梦一刀宰了…….”
夏尔的目光越发逼人,让夜寻低下头去。
“唉…..” 夏尔的叹息中,带着说不清的心酸和欣慰: “你到底还是动心了。”
“没有。”
“没有吗?” 夏尔笑着问。
夜寻对上夏尔的眼睛,将虚弱的将军拥得紧紧。
“夏尔,是否我爱上封旗,你就能幸福……….”
。
帝朗司的大军,在封旗带领下,终于到达达也门。日夜兼程的急速行军,使这支庞大的军队劳顿疲累。每个人
都满身尘埃,筋疲力尽,包括他们的王封旗。
由于心头毫无停顿的不安心悸而飞驰而来,却在到达的第一刻接到最不希望听到的消息。
达也门已经得到。但夜寻被俘,夏尔被俘。
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将封旗高大的身躯轰得摇晃数下。夜寻,还有夏尔,都落入他人之手。无法潜入敌营侦察
情况,心上的两个人儿可以说是生死未明。
淙亢国的王新死,绿妃暂统全军。此人位居淙亢国三大将领之首,极得王的宠爱,却甚少露于人前。这次绿妃
在达也门被夺后,将军力集中在达也门附近,并且不惜花费大量兵力抓住夏尔夜寻,显然是希望借此次机会一
举消灭帝朗司的力量。
夏尔和夜寻,应该还没有遇害吧?
封旗虽然心里肯定地猜测,却禁不住在无人的时候惊惶失措。刚进驻达也门,第一件事情就是派遣奸细混入淙
亢国大营查探夏尔夜寻的下落。可惜结果并不让人满意。
“禀告陛下,派出去的奸细被淙亢国发现斩杀,首级悬吊在淙亢国营门上。”
淙亢国采用分级管理制度,每军分数师,每师分数团,级级而下,统率甚严,最小的单位为组,每个组的士兵
都住在同一个帐内,人人相识。一旦出现陌生面孔,又不能证实自己是某一组的人,立即就会被查出是敌人派
来的奸细。
这样的制度,使帝朗司的奸细根本无法潜入。
封旗站在达也门的城头,看着对面平原上一眼看不尽的敌营。
他们两人,在哪一处帐内?
想到夜寻和夏尔,就在眼皮底下某一个帐内,也许被人看守,也许受了伤,甚至也许正在被人百般折磨………
….
封旗的手紧紧握着剑,似乎要把剑柄捏碎一样用力。
心,不断发出痛楚的哀叫,每一下跳动都是无法忍受的折磨。
要救他们,我一定要把他们救出来。
夏尔也好,夜寻也好;从此以后用锁链捆着也好,绑着也好,绝对不允许他们再次离开自己,再次任性地留下
被担忧煎熬的君王,用生命去冒险。
封旗霍然转身。城内,挤满了刚刚到达的疲军,正在喘息着喝水,小憩。连日的急行军,许多人的脚都流出血
水。
这样的军队,怎么可以立即叫他们冲锋陷阵,对抗淙亢国休养得当的大军?
“陛下。” 跨上城头的,是在失去律朗后独自保卫达也门等待封旗到来的演薛。
“继续派出奸细了吗?”
“已经派出了。可是淙亢国大营看守严密,恐怕依旧无功而返。其实自从两日前得到夜寻他们被捕的消息后,
我们一直不断派出奸细混入淙亢国大营,却没有一次成功。”
封旗的脸色,沉重得怕人: “有任何夏尔和夜寻的消息吗?”
答案其实是早已知道的: “没有…..”
封旗望望自己的大军,转头眺望远处辉煌的淙亢国大营: “我军不宜立即出战,以免对上淙亢国锐气正强的
大军,一败涂地。”
“陛下英明。” 演薛道: “而且夜寻夏尔还在敌人手中,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不。” 封旗缓缓摇头,注视淙亢国大营的眼睛忽然闪过一道精光: “一定要早点了解夏尔夜寻的处境。”
他一挺腰杆,忧色尽去,回复君临天下的豪气,虎目生辉: “我决定今晚偷袭淙亢大营。”
“今晚?” 演薛吃了一惊: “可是大军初到,马乏人倦……”
“不需要太多人马,就调用你在达也门的五百人。这些人没有连日行军,可以随我参加偷袭。”
五百人偷袭三十万的敌营,一旦失败…….
演薛当日虽然参与对抗封旗的平等军,但是在帝朗司安危完全依靠封旗的关头,万万不希望封旗鲁莽行事,将
帝朗司三十六族的性命断送在性好屠杀的淙亢人手中。连忙劝道:
“陛下,这样太危险,万一陛下出了什么闪失,还有何人可以统领帝朗司大军?而且,夜寻和夏尔还在敌人手
中,这样做…….”
封旗昂首道: “我军新到,需要时间蓄养力气,今晚淙亢大营必定没有防备偷袭,是最好的时机。至于夜寻
和夏尔…….” 他冷哼一声:
“今晚能救出他们当然最好,如果不能,至少也让淙亢国知道我的厉害,让他们不敢轻易伤害他们。” 强硬
的态度,让人知道他绝对不会退缩。
凛然的帝王气势激励了演薛,连他也热血沸腾起来。挺起胸膛大声应道: “遵命!我立即去准备人马。”
握着拳头,转身跑下城墙,召集自己的部下去了。
夜寻…..
夏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