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叫做程苏。”
“您好,我是肖家的管家,您叫我张管家就行了。我想问问您具体情况。”
我把整个经过告诉了他,他的脸上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程先生,我们因为怕影响不好,一直都是在私底下寻找少爷。不过您真的不知道他就是肖忆杭吗?少爷在财经界是很有名的。”
“你是什么意思啊!难道是程苏故意不告诉你们肖总的消息吗?”林平遥有些生气。
我截过他的话,“我平时不太看财经杂志,可能对财经界的风云人物不太了解。”
“是吗?感谢您这段时间对少爷的照顾,您的医药费我们会全权负责。至于怎么答谢您--”
“一切等肖先生康复后再说好吗?“我突然觉得和眼前的这个人说话很累。
“当然可以。不过我们要为少爷转院,这也是小姐的意思。”
“好,好啊。你们是他的家人,我当然没意见。”
“那就这样。”他说完要往回走。
“等,等一下!”我叫住他,“他要转去哪个医院?我想去探望他。”
“您瞧我,忘了告诉您了,是省一医院。”
望着他走远,我这才想起到这里的目的,可是却没了心情。一夜之内,经历了太多的事,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程苏,你看上去脸色很不好。”林平遥扶住我的肩。
“有些累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他拉住我,“苏苏,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要忘了有我,知道吗?”
“得了吧你,说这么肉麻的话。放心,我能有什么事啊。走吧。”
第3章
没有了忆的屋子,显得很是死寂。
林平遥本来要留下陪我,可是他今晚也折腾得够呛,早上还要上班,我便硬是把他赶了回去。
很累,可是手臂却疼痛难忍,想我最最怕疼的人,居然如此平静,还真是意外啊。
坐在床上,竟然坐了一夜。
到了早晨,实在疲倦,衣服没脱,钻进被子便睡到了傍晚。
醒来时,摸到身旁空空的被子,有些茫然。
走到镜子前,镜中的人苍白而憔悴。
程苏,你什么时候成这样了。
忆,他并没有离开你呀。你要打起精神,让他看到你这样又要笑你了。你还要去看他呢,对,得做点红豆汤,他说过每天都要喝的,明天带红豆汤去看他。
一只手做起东西来还真是费劲儿。折腾了半天,终于熬好了一锅红豆汤。
看看表,10点。我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关心则乱,现在离明天探病的时间还很早,做好的红豆汤到了明天便是隔夜的了。
歇下来,才发现自己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正好,我可以把红豆汤吃光。忆,你不在,没人跟我抢呢。忆,原来没有你还是有好处的啊。忆,你有时候真的很烦人。忆,你现在有亲人了,我可以过安生日子啦。
忆,如果你记起以前了,会不会,反过来就把我忘了?
“程先生,真不好意思,少爷他之前醒来过,但不久前又睡着了。”张管家用为难的表情看着我,“他头疼,打了针后好不容易才睡着的。您看……”
“我只是看看他,不会吵醒他的。我——”
病房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女人走了出来。
“老张,什么事呢?”
“小姐,是——”
那女人看了我一眼,笑得礼貌而优雅,“你就是程苏吧。”
面前的女人眉目与忆有些相似,看上去也就30岁左右,那样的笑于她,实在适合不过。精致的面孔,天衣无缝的笑容,客气却疏离,这是对我这样人最好的态度吧。可是,看到那与忆相似的脸上挂着这样的笑,却让人从心中徒生出一丝害怕。
我无法想象,如果忆用那样的笑面对我,会怎样。
“你好,我是忆杭的姐姐。你的手怎么样,还好吧?”她说完,又用打量的眼光看了看我,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眼神中,还带着些好奇和疑惑。
终于,她结束了这种让人难受的注视,却又是一笑。
而这次,笑中多出了一份轻松。
“谢谢关心,不过是骨折了,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我是来探望肖先生的,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当然可以,只不过你得小点声响,他正睡呢。”从容地侧身给我让路,显得我完全就像一个外人。其实,我也真的不过只是一个外人。
病床上的忆脸色比那晚已好了很多,只是额头上缠的纱布有些触目惊心。相对于平时跳脱模样安静多了的睡颜,不过,依然是我认识的那个人。熟悉的姿态,除了微皱的眉。
是什么让你在沉睡时都这样烦恼呢?
“我……”
“嘘。程苏,我们出去再说吧。”
走出病房,我有些急不可耐地说:“肖小姐,肖先生之前醒来过是吧?”
她微微扬眉,“是啊。原谅我有些好奇,我看你对忆杭的关心,他和你之前应该处得很好吧。 你平时就称呼他为肖先生吗?”她莞尔,“你看,我都忘了你之前根本不知道他姓什么,那你是怎么称呼他的?他叫你呢,程苏,小程?”
“我,肖小姐你……”我不明白她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
“抱歉,我只是看到你这么关心忆杭,一时就脱口问了。你不要介意才是。”她面露赧色。
“我遇到他时他身上有个吊坠,你应该知道吧,所以他让我叫他忆。至于他,他叫我小苏。”
“呵呵,是吗?没想到我那个弟弟还有这样亲昵称呼人的时候啊,要是他还是失忆的该多好,我一定要让他叫我声姐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再也不喊我姐姐了,居然直接喊我肖念昔,真是的。”
眼前的她完全一个宠爱弟弟的姐姐,我不知道到底哪种表情才是她的真性情,或许,都是。
“哎呀,你看,你好像有什么要问我,我刚才一时好奇,就把你给打断了,真不好意思。”
其实你不是已经明白暗示我了吗,忆他终于恢复记忆了。
“他……醒了之后……有没有说些什么?”
“嗯他醒了后医生就忙活了好一阵子,你也知道,伤的是头部,仔细一点总是好的。之后就是谈我们的家务事以及公司里的事了,我想这些你应该不会感兴趣才是吧。”她抚了抚头发,“他醒了没多长时间就又打针睡过去了,没有提到你,你也要体谅。”
我并不糊涂,其中讽刺的味道我听得明白。
可我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针对我。
站在这里只会更加尴尬,我想对她道别,可是却想起了手中的保温桶。
咬咬牙。
“肖小姐,这是我为肖先生做的红豆汤,还是热的。等他醒来,可以转交给他吗?”
“多谢你了,自己都受伤了还这么关心忆杭。不过,忆杭他从小就不爱吃这个,我怕,给他了也是浪费。真不好意思,可怎么办呢?”
是吗,你并不爱吃吗?忆,我多希望你姐姐是在骗我。可是,你醒了,为什么都不找我?
“程苏,你还好吧?你的脸色不太好。”
“没事。还是拜托你把这个给他,不管他吃不吃,这都是做给他的。”
肖念昔用半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好吧。真感谢你的这份心,忆杭也应该会很感动的吧。毕竟,现在像你这么好心的人已经难找了。”
“不要这样想,好人还是很多的。”我正对她的眼神说。“那肖小姐,我先走了。我,下次再来看他。”
***
我想我的生活处于一种混乱中。
左手受伤了,无法开店,多出了大把的时间让我挥霍。可是,当你突然闲下来却什么也不能干时,那感觉可能更惨。
更何况,肖念昔的话还总是回绕在耳边。
没想到一向没心没肺的我,也会有如此坐立难安的时候。一个人的几句话,就让我变得焦躁起来。
不知道是她的厉害,还是——
心真的乱了。
当我在两天后再次到医院时,却被告知忆已经出院回家休养。
真搞笑,原来我现在真的什么也不是了么?
连离开,都没有告诉我一声。
可是,忆,我相信,你一定是有原因的,我曾经说过,我相信你。
现在,也一样。
有没有试过,在漫长的等待中,最初的焦躁已经变为一种平静的习惯。
我想我就是这样的吧。
在日复一日的太阳的起落里,我不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样的结局。
或者,根本就没有一颗清明的心,去看结局。
一个月,或许更长,总算能去摆脱左手那个沉重的负担了。
医院里人来人往,人们的生命,都在走向未知的方向。突然发现,原来医院,是有着最多故事的地方呢。
只要你能发觉。
恍惚着,走到脑科,推开门,一个年长的医生坐在办公桌前,抬头看我。
“医生,我想问你——”
“一个人,如果因脑部受创失忆,然后又因脑部受创恢复记忆,有没有可能,把失忆那段时间的事情忘掉呢?”
忆,你知道吗,这是我对你这段时间来从未联系过我的解释。
“嗯,在理论上是有可能的,我们也见过这样的例子。”
多好,忆,多好,你一定是把我们共同生活的日子给忘了,所以忘记了你那次拼命要记住的我的电话号码,还有,我们生活了半个月的家。
这不是你的错,忆,我会让你记起来的。
这不是你的错。
“这位先生,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谢谢你,医生。”
没有问题了,什么问题都没有了,事实就是这样,我不允许有任何问题。
抬头,“丰忆”两个字,那样耀眼。
我握了握拳头,走了进去。
“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年轻美丽的秘书小姐声音礼貌地说。
“没有。”
“不好意思,董事长现在正在开会,会后还约了几个客户,时间可能有点长。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而您又没有预约,不如您明天再来吧?”
“我就在这里等他。”
忆,你还真忙呢。不过,我可以等。
“等董事长有空我立刻通知您,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姓——”我顿了一顿,“你就告诉他有人找就行了。”
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右手抚上刚拆掉夹板的左手,似乎还有点疼。
对面的门突然开了,我一惊,出来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心突然就落下了,我呼出一口气,程苏,你到底在紧张什么。
松了下来,这些天来积累的疲倦一拥而上,眼皮渐渐沉重下来,居然睡着了。
居然还有梦,梦里,忆向我走来,“小苏,你怎么这么傻,我都说了我会回来的嘛。我只不过是暂时把那些记忆给弄丢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又找回来了么!”然后又回到了那个下雪天,“小苏,你可不能不负责哦!”
“先生,你醒醒……”
忆的脸换成了一张年青女性的脸,我一时不知身处何地。
“先生,对不起。”那位小姐一脸歉意,“肖总董陪客户出去吃饭了,估计不会回来了。我不小心忘了把你在等他的事告诉他了。真的对不起,害你等了这么长时间!”
我记起来了,原来我是来找忆的。
可是,怎么会没有等到呢。
忆,我不该睡着的,是我的错。
“没关系,我明天再来吧。”
“谢谢您。明天我一定会通知肖总的。”
走出楼,已是华灯初上。这座美丽繁华的城市在五彩的霓虹下,显得有点不真实。路上,是来往的匆匆的人们,为着相同或不同的目的,穿梭于这座用冰冷钢筋铸造的城市。
我拿出电话。
“平遥,你现在在哪儿呢?”
“苏苏啊,我马上就下班了。你今天去医院拆夹板时没问题吧?本来想等下班了再去找你的。”
“没什么大碍。你不用来找我了,嘿嘿,我就在你们公司楼下。专程过来接你下班的啊,快点下来接驾。”我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与以往没什么不同。
“……”那边并没有传来我预期中的调侃。
“苏苏,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就下去。”
我,表现得真的有这么明显吗,连你,都好像察觉了什么。
“苏苏!”林平遥气喘吁吁的向我跑来。“好家伙,难得来找我一次,让我看看你的手。”
他拿起我的胳膊,暗无天日了好几个星期,手臂有些发白。
“以后要小心,听说受过伤后很容易再次受伤的,一个人的时候不要逞能,听到了吗?”
“知道了。医生都跟我说过了,你以为你的话能比医生专业呀。”
“你记住就行。”他侧过身,望着远处,“你知道吗,程苏。从小学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觉得你有时候似乎把什么事都看得很开,有时候,却完全像个孩子,执着得让人揪心。”
他的身后是那样一片耀眼的灯光,让我有点恍惚于他刚才说过的话,这是第一次,他告诉我他对我的看法。
“可是啊,只要是你坚持的,我总觉得是值得的呢。所以有人说你很傻,让我劝劝你时,我从来都不会去做的。我想,苏苏需要的只是一份支持,每当看到你对我信任的目光时,我就觉得很自豪。”
“所以,你要相信,还是那句话,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我。”
他转向我,今天的他,出奇的夺目。
对不起,我想,也许,我还没有给你全部的心事,可是,我会给你全然的信任。
“好啰!什么都不说了,今天我们去哪儿庆祝你的左手康复呢?老地方好不好?”
“都随你。”我笑,“不过,我可没带钱啊。”
“那我们就在那儿刷盘子抵债。反正我们年轻,有的是力气。”
是啊,我们还年轻,未来也许有许多未知,可是,仍然充满希望。
所谓的老地方,就是一个巷子里的小酒吧。相比起马路上的典雅和奢华,这里则充满了另一种味道。酒吧装修得并不豪华,但井井有条。来的大多是学生和工薪阶层,收费也不高。来人大多数喝喝酒,聊聊天,其实比那些高档酒吧,或许更干净也说不定。
“程苏,林平遥,好久没来了。”吧台后的老板热情的给我们一人一罐啤酒,“请你们的。”老板卫铮很和善也很有豪气,看上去就30来岁,其实,应该也算是一个很英俊的人。他在经营之余总是习惯性地望着门口,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总之,他似乎从来没有望到他想望到的,因为,每次门开时,他的眼里虽然没有失望,却从没有过惊喜和激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我可以肯定他也有。因为经营这样一个酒吧,可以说,其实是赚不了钱的。他看上去并不缺钱,可是却守在这里,一定是为了什么。然而,别人的故事,终归是别人的,你没有精力去猜,也猜不到。
“哎呀,说来话长。我前段时间很忙,而程苏后来手又受伤了,所以一直都没有来。”林平遥端起酒喝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