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眠体+番外——浅字无忧

【文案】

顾瞳问景阡陌，“我这很黑，你怕不怕？”

景阡陌近乎宠溺笑了一下，眉眼微弯，坚毅俊美如雕刻般的五官一下子柔和明朗了下来，桀骜的唇角微微上挑，一张一合——

“黑暗。如果不能照亮它，那么我就与你一同融入它。反正，我陪你。”

陪着你。

【楔子】

如果世界上有人像景阡陌对待顾瞳一样对待你，那么他就是真的爱你。

Chapter 1 从黑暗中走来的人

【当黑暗远去，朝阳探头，我的生命中有了一个你。】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洪水般的涌来，吞没了世界和灵魂。沉重的黑暗压得顾瞳几乎无法呼吸，什么也看不见，顾瞳在黑暗中沉睡。

顾瞳失明了，一场小小的车祸，他失明了。躺在医院，打着点滴，刺鼻的消毒水味，也许是因为看不见的缘故，顾瞳的嗅觉变得异常灵敏。

而这种气味也就理所当然又不可思议地刺激到了某人的泪腺。鼻子一酸，顾瞳的眼角竟溢出了水来。

一定是点滴打太多了，看看，都装不下，只得从眼睛里流出来了。顾瞳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我不会哭的，决不。

五岁之后，奶奶就再没见她家小瞳哭过。顾瞳说，我的眼泪早就流干了。

*****

隐约听到了有脚步声靠近，不是奶奶。“谁？”顾瞳问。

“想出去转转吗？”来人不答反问。听声音像是和顾瞳一样年纪的十三四岁的少年，独特而好听的男声低低地从来人的喉咙中震荡而出，顾瞳就像是中了邪一般地“嗯”了一声。

那日下午，阳光暖暖的，像是涂在了皮肤上一般的质感让一直处于情绪最低谷的顾瞳，于车祸后第一次有了微笑的意识。

少年的话很少，大多数时候，他都只是静静地坐在顾瞳身边，风轻轻而过，空气中飘散着少年的淡淡体香。顾瞳有种错觉，这个少年，安静地仿佛要融入风中……

他们一坐便是一个下午，听着时间缓缓地流动，顾瞳发现，他竟然很享受这种感觉，有人静静地站在自己身边，陪他一起，听流年滑过……

于是，在回病房的路上，顾瞳鬼使神差地问：“明天还来吗？”突然有种奇怪的预感，这个人，这个推着自己走近阳光的少年，他们会成为朋友，他们的生命会就此纠结缠绕。

“会吗？”不知是哪里来得勇气，顾瞳又问了一遍。倏地，少年停下了脚步，顾瞳可以感觉到有一股凉凉的气流正在靠近。顾瞳蓦地有些紧张。

“你想来？”少年压低了声音问，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近的插不进一根发丝。顾瞳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少年似乎是无声地笑了笑，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但当第二天同一时间，少年的脚步声又靠近时，顾瞳很不加掩饰地弯了嘴角。

其实那段日子，顾瞳一直很好奇，一个这样静得可以融入风中的少年，会是怎样一副面容。可顾瞳却没有机会看见了，因为，自从他拆掉眼睛上的纱布之后，那个少年就如同真的变成风一般地，消失在顾瞳的生命里。

顾瞳甚至没来得及问少年的名字……

Chapter 2 黑暗中的生命力

即算是很多年之后，顾瞳仍然忘不了那日的天空。

灰蒙蒙的一片，不仅是天空，还有空气中的浮尘，阳光照不进来，被厚厚的云层挡住。那乌云却不似普通的乌云，很粘稠，黏连着天空，掩盖了一切。

那是一个有些阴郁的周末，无论是天气还是心情。而景阡陌就是在那样一个浑浊的环境下，闯进了顾瞳的生命。准确来说，是再次闯入。

顾瞳复学的第一天，老师很意外会在班上见到他，但也只是冷冷淡淡地一句，“哦，回来了。”她不喜欢顾瞳，正如顾瞳不喜欢她。

顾瞳被安排到了一个角落就坐。他的同桌是一个顾瞳并不认识的少年。转学生？顾瞳无从得知。这个班级，没有顾瞳的朋友，顾瞳对于这里的一切，都无从得知。

那少年伏在桌子上，顾瞳走近了才发现他正带着耳机埋头听歌。顾瞳对那少年的第一印象是安静，然后是他修长的指节，很漂亮。

很久很久以后，仿佛已经是下辈子，当顾瞳从黑暗中悠悠转醒之际，他已经忘记他们第一次对话的情形了，只一个画面深藏脑海。

“我这很黑，你怕不怕？”顾瞳是这样问景阡陌的。但却忘了景阡陌是如何回答的。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不是嘲讽的，虽然他很少不带嘲讽的笑。景阡陌笑得眉眼弯弯，坚毅俊美如雕刻般的五官一下子明朗柔和了下来，很灿烂，耀眼得顾瞳挪不开视线，景阡陌桀骜的唇角微微上挑，一张一合，可顾瞳就是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顾瞳走近了那个角落里的少年，“你好，我叫顾瞳。”

少年抬起头，看了顾瞳一眼，很漠然，很随意，只一瞥，他淡淡地开口，“景阡陌。”

没有再多的言语，景阡陌并不是个多话的人。也好，恰巧顾瞳也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从小就不是。

于是，两个安静的少年，一段美得无法复制的时光，沉默，渐渐成为那个夏天唯一的主题。

“你在听什么？”顾瞳侧头小声问。他猜景阡陌听不到，因为他正戴着耳机。

可是，很意外的，景阡陌抬起头看着顾瞳了。又是那种漠然的凝视，仿佛是经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景阡陌缓缓地摘下耳机，动作细致又温柔地帮顾瞳戴上。

如同魔咒般的声音低低地震荡而出，摩擦着顾瞳周边的空气，“你听。”

……

顾瞳不可置信地抬头对上景阡陌黑亮深邃的眸子，“你……”

“嘘。”修长的指尖抵在顾瞳正欲说话的唇上，温度缓慢地从一个人传递到另一个人。从手指传递到心脏。

咚咚，咚咚，咚咚，撞击心脏的声音，球鞋摩擦木质地板的声音，一下一下，篮球的节奏，灵魂的舞蹈……那种破开黑暗的生命力，生生不息……

“这是什么声音？”顾瞳问。

“生命。”景阡陌没有再看着顾瞳，而是将视线投放到了窗外，一个遥远的，未知的方向。

泛黄的记忆，静谧的岁月，顾瞳的脑海中一直盘旋着那样的旋律，那是生命的跳动，灵魂的节奏。

他们成为了朋友，尽管只有顾瞳一个人固执地这样相信。

Chapter 3 那些生命的细节

时间是离弦的箭，一晃就是一个夏天。而这个沉默的夏天，却不同于过往的，顾瞳在很多年以后重新忆起，依旧会有一种淡淡的甜蜜感萦绕于心。

那个沉默的少年，却曾经丰富他年少的寂寞时光。

顾瞳的功课并不太好，因为缺了一个学期的课的原因，顾瞳虽然很拼命地学习，功课却依旧落后其他同学一大截。

与此同时，顾瞳还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景阡陌根本不听课，每次考试却都是全优。他明明在上课时间不是听音乐睡觉，就是干脆旷课。但他的成绩却一直名列年级第一，无人可以匹敌。

这样的神话人物，自然有很多人想要巴结。可景阡陌的个性实在是怪异，他喜欢无声无息地呆在角落，有时候，无论你和他说什么，他都似听不见一般，不予理会。

但如果你扯掉他的耳机，他便会冷冷地瞥你一眼，周身的气场暴涨，温度可以让感到血液都结冰。顾瞳从来不试图让自己成为焦点，自然也不愿招惹已经是焦点的景阡陌。

可是有些事情总是不由自己控制的，虽然努力忽略，但不得不承认，景阡陌对顾瞳一直坚持着一种疏离的照顾。

他会在顾瞳不小心走神的时候，用笔头毫不留情地敲他的头，尽管自己从来都在神游。

他会在老师故意刁难顾瞳的时候，在笔记本上静静地写下最准确、简洁的答案，尽管他之前一直没有听讲。

他会在同学戏弄顾瞳把顾瞳的课本藏起来的时候，把自己的递给顾瞳。尽管顾瞳发现他的课本就像新的一样。

他甚至会在有人笑顾瞳没有爸爸妈妈的时候，和对方大打出手，然后自己不加辩解地被批评记过。

当他看见顾瞳因为数学考试没及格而眼睛红掉之后，他便利用假日时间去书店挑一些参考书，拿回来自己先做，然后把好的题目再拿去给顾瞳做，给他讲解。尽管他自己从前连作业都懒得动一下。

而且，他似乎是很了解顾瞳，他甚至知道顾瞳对花生过敏，景阡陌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但他却不许顾瞳不吃。

景阡陌有时候霸道得让顾瞳咬牙切齿，却说不出半句话。顾瞳不习惯反抗，他的人生伤痕累累，他从小就相信自己是得不到幸福的，于是他默默承受所有的伤害，不加阻止，甚至漠然以对。

于是，景阡陌很自然地牵着顾瞳的鼻子走，正如顾瞳生日，竟看到景阡陌淋得浑身都湿透了，只为来送他一个相机。

顾瞳不知道景阡陌为什么那么笃定地认为他会喜欢摄影，尽管他是真的喜欢，那种定格美好，记录生命的感觉。

时间过得依旧飞快，白驹过隙，顾瞳顺利地考上了T市的重点高中。而且是以学费全免的特优生进入了A班。

似乎是理所当然的，顾瞳在新的班级里看到了景阡陌。这是他们相识的第三个年头，顾瞳十五岁，而景阡陌……不详。

紧张的军训在火辣辣地九月不急不缓地进行着。顾瞳的身体不好，医生建议顾瞳不要参加军训。

但顾瞳并没有把医生开给自己的证明拿给教官，他憎恨那种被人歧视，看成异类的感觉，尽管军训请假并不会造成这种结果。

景阡陌向老师报告要求换了位置站到了顾瞳的身边，他并没有与顾瞳打招呼，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顾瞳的身边，仿佛这样就可以为他挡去一些热辣的阳光。

顾瞳站得久了，觉得头晕得厉害，可他不能报告，他不要比别人弱。然后，昏昏沉沉之中，顾瞳感觉有一阵温凉的触觉贴近了自己的手掌。

直至大学军训的时候，顾瞳依旧好奇，“阡陌，你的手为什么长年都是凉凉的。很舒服。”那时的景阡陌只宠溺地摸了摸顾瞳的头发，而目光却变得复杂悠远了起来。

“顾瞳，去休息。”教官指着摇摇欲坠的顾瞳说，虽然是关心，但表情依旧严肃。

顾瞳咬牙摇摇头。身旁的景阡陌却突然倒了下去。

Chapter 4 我替你

“教官，我头晕。”景阡陌跌倒在地上，于是教官让顾瞳陪着景阡陌去了医务室。

景阡陌一路上面色不善地扶着顾瞳。一言不发。顾瞳问：“你不是也不舒服吗？不用扶我了。”

景阡陌还是什么也不说，他的手指很用力地抓着顾瞳的手臂，顾瞳也不敢出声，虽然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但好像自己还是做错了什么似的。

到了医务室里，医生给顾瞳喝了藿香正气水，顾瞳问景阡陌：“你要不要？”

景阡陌靠门站在一旁，不置可否。顾瞳讪讪地转回头，对和蔼的医生说：“帮他看看好吗？他都说不出话了。”

然后顾瞳觉得背后有一阵阴风刮过，打了个寒战，顾瞳笑嘻嘻的对上景阡陌眸色加深了的眼睛。“玩笑而已。”

等医生出去了，景阡陌依旧只靠在门边，顾瞳突然说：“谢谢你，刚才。”

景阡陌挑了挑眉，意料之中地没有回应顾瞳的道谢。顾瞳继续说，“我们认识都第三年了，你对我为什么一直这么冷淡。”

景阡陌沉默地凝视着顾瞳，顾瞳感到有些尴尬，吐了下舌头，硬着头皮继续说：“景阡陌，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也。”

景阡陌突然问：“哪里怪？”

顾瞳皱了皱眉，纠结了半天，最后摇摇头，得出了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答案，“不知道。”

景阡陌勾起一丝冷笑，讽刺尽显。顾瞳忍不住伸手碰了碰景阡陌桀骜的双唇，仿佛这样就可以碰触到那人的内心，“你别这样笑，挺可怕的。”

过了半晌，景阡陌故意“咳”了一声，“我尽量。”

顾瞳起初是一愣，随即明白景阡陌是在回复他的上一句话，不由咯咯地笑了起来，顾瞳本身是个长得很秀气漂亮的孩子，笑起来就更是明媚又耀眼，看着顾瞳笑，景阡陌的百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很难察觉，却是百分之百的真心。

顾瞳说：“景阡陌，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景阡陌愣了一下，低下头，声音几乎是低不可闻的，但顾瞳终究是听到了，“我……不是你的朋友。”

说完，景阡陌推门匆忙离开。顾瞳看着景阡陌离开的背影。没有失落，没有伤心，只是呆呆地望着。早就不期待什么了，这是顾瞳的心声。

军训的第四天，顾瞳回到了操场。教官要求每个同学跑4圈1600M，全班分为两拨，景阡陌是第一队，顾瞳是第二队，第一队跑完第二队再跑。

景阡陌很快地跑完了4圈，他到达终点后两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等到老师说第二队开跑时，景阡陌突然拉住顾瞳，“我帮你跑，你站到第一队去。”

顾瞳诧异地看着景阡陌，景阡陌抬手随意地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你有轻微哮喘，不肯报告就算了，跑了这4圈，你还想不想自己走出这操场啊。”

顾瞳咬着下唇不说话，景阡陌反手握了一下顾瞳的手，然后进入了第二队等待起跑。

顾瞳记得今天景阡陌没有吃早餐，他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可是他不吃早餐怎么撑得完这3200M，顾瞳看着景阡陌一次又一次地经过自己身边，眉头越皱越紧。

景阡陌明明是在死撑，顾瞳握紧了双拳，才拼命忍住要去拉他停下的冲动。结果景阡陌跑完第8圈，直接冲向了教学楼的卫生间。

顾瞳紧接着跟了进去，只见景阡陌伏在洗手池边吐得厉害。

顾瞳慢慢地走近景阡陌，手缓缓抬起，又迟迟不敢落下，犹豫了许久，终于轻抚着景阡陌的背。景阡陌吐完转头看了眼顾瞳，“我没事。你不用内疚。”

顾瞳皱眉，“你怎么知道我会内疚？”

景阡陌用冷水洗了把脸，也没理会顾瞳的话就往外走，顾瞳跨前一步拦住景阡陌的去路，景阡陌嘲讽似的笑了一下，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将这个冷笑又硬生生换了下去，导致面部表情极度扭曲。

顾瞳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在医务室时情形：

“你别这样笑，挺可怕的。”

“我尽量。”

……

Chapter 5 疏离的照顾

军训就这样在景阡陌坚持的那种疏离的照顾中结束了。

第一天的班会课，老师要同学们推选班长。于是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依旧坐在最角落的景阡陌身上。他是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进来的状元呢。

可是景阡陌对这些目光，却不予理睬。他如常地摆弄着手里的MP3，一言不发。老师刚要开口，景阡陌却突然站了起来，“我没兴趣。”

顾瞳感到景阡陌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后又很快地离开了。顾瞳屏住呼吸，并在同一时间听到老师问：“那顾瞳同学呢，愿意吗？”

如今，顾瞳不再是老师眼里的累赘，草包了。他同样是特优生，虽然是以全市第6名的成绩进入的，但他在这个班级却是第二。仅次于景阡陌。

顾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脑海里却突然想起初中正式复学后的第二个星期日搭公车时的对话：

那天，顾瞳想去学校复习，那是节假日，所以公交车上的乘客很少。

公交车司机一眼就认出了顾瞳，“你的眼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