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加也不敢肯定,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到这里来,他们坐着的马车是金色的。
「这辆马车会把你送到你心里想去的地方,你的心,就是这辆马车的方向。」这是离开芙米的父母时,国王和王后送给他们的礼物。
可在他的记忆里明明好像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原来,有钱人的玩意儿也不是经常灵的呀,亏得他们还老是一副这个世界都被他们掌握的样子。
「哈哈……可是,这里也不错吧。既然来了,我们走了这么远也很累了,不如去敲敲主人的门,让我们进去休息一下。主人说不定有新鲜的水果奶茶还有好吃的刚刚从炉子里烘烤出来的饼干……哎呀,真是越说越饿呀。」
「这太冒昧了吧。」芙米不敢相信,「毕竟别人都不认识我呢。」
可是德加已经推开了门,走下了马车。
「觉得这里好安静,我想可能只是一座废弃的城堡吧。德加,我觉得你还是死心了算了。德加,我有点怕,还有,我觉得这里好冷呀。」跟上来的芙米一直在说个没完,可是德加却觉得自己毫不在意。
他抓住了城堡上的门环,那门环是金制的,他嘀咕着:「着急什么,你看,这人应该是个暴发户吧,用这么又贵又没品味的装潢,咱们得帮他花花钱,有时候钱少了,他就知道什么是品味了。」
「德加,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一座城堡里住着一只可怕的野兽的故事!我们,不要进去吧……」
可是德加已经敲响了门环,里面静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德加!我们走吧!」
就在此时,突然刮风了,接着,大片大片的雪花从空中降落下来。
数十只雪狼从野地里窜了出来,远远地望着他们并没有靠近,当德加和芙米一移动的时候,领头的一只雪狼冲着德加咆哮了一声。
「这个……看来,这里的主人很好客,哈哈,你说是吧。」德加牵着芙米一步步地向后退去。
身体在门上一靠,门吱哑一声开了。
「看来他们就是要我们留下来吧,也好,这样的风雪天,我们得向他说谢谢了。」
「德加,我怕。」
德加觉得自己作为强大男人需要保护弱者的心理膨胀起来,「这没什么可怕的,来吧。」德加对着芙米说:「别怕,有我在呢。」
芙米只能无奈地跟着他走进了宫殿。
大厅里空无一人,不过德加看到了餐厅里有生得暖烘烘的壁炉,还摆着一桌丰盛的饭菜,桌上连餐具都摆得好好的。
「你有没有觉得肚子好像很饿?」
「这里的主人和仆人也许过一会儿就回来了,如果他们看到我们就这样擅自走了进来会对我们生气的。」
「这里都是我喜欢的菜呀!你有没有看到?好像……就是专门等我回来吃一样?」德加激动地说。
「哦哦,我真是不好意思,这里的主人太热情了。绝对不能让他失望呀!像我这样完美的人,怎么可能做这么不道德的事情呢?」德加迫不及待地坐到了餐桌上面,抓起一只鸡腿,咬了一口:「好吃,真好吃。」
然后他一抬起脸,看到了芙米的脸上露着震惊、怀疑的表情,好吃的饭菜不再觉得香了。
德加的心里起了点小小的歉意,「好歹要让我把这鸡吃完,要不不是太浪费了?」
芙米只是抬着眼睛看着他,一副不再准备说话的样子,德加陪着笑脸坐到了壁炉前和芙米一起烤火。
可是,自己真的好饿呀,难道女人比男人都耐饿些?大家都是父母生的,平等就好了嘛,没有必要非要搞得大家有这么多区别呀。
「雪怎么还没停?德加、德加,你在发什么呆?」
德加抬起头来看着,「我想我们还是吃吧,毕竟这么晚了,我们必须留下来过夜了。如果主人怪罪,我们也可以好好解释。」
德加难得的严肃的口气让芙米不再说什么,两个人默默地吃完饭。
奇怪的是,城堡的主人还是没有露面。
「看来我们自己要找个地方睡下了。」德加拿起桌上的烛台。
望着窗外的雪,芙米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跟着德加走出餐厅,德加的步子一点也没迟疑,他走过陈设豪华的大厅,「我想,这里有个房间,可以让我们休息!」
门一下子就推开了,德加也愣住了。
那居然真的是一间有着舒适床铺的卧室,床单干干净净的,被子看起来很厚,温暖而又柔软,一切都好像有太阳的味道。
「这?」德加结巴起来。
「德加,我觉得,我觉得……」芙米靠德加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突然扑到了德加怀里,尖叫起来,把德加吓得整个人一哆嗦。
「这里好像有鬼一样。」芙米一副快要被吓得哭出来的表情,「我们、我们赶紧走吧!他们好像知道我们要什么,所以就给我们什么。」
「啊,哈哈、哈哈……其实我,我刚忘了说,这里就是我的家。我这是为了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德加突然望着天哈哈大笑起来。
芙米的眼睛陡然睁大,显得很凶,不过一会儿,就又恢复成了柔弱的样子。
德加没有注意,事实上,他是如此如此地震惊,他决定在这座城堡里好好搜索一下,说不定好好冒险的话,能找到什么意外的发现,不过很遗憾,他觉得芙米一定不会赞成这个主意。如果……咦,如果什么,哈哈,怎么会冒出如果这样的奇怪的词来?
「你怎么了德加?」
「啊,没事,你好好休息,我去另外找间房间休息。」
「不、不要!」芙米叫得格外大声,手脚并用地趴在德加的身上。「我是你的未婚妻了呀,我们、我们可以睡在一个房间了!」
德加觉得自己的眼球都快凸出去了。时代真的不一样了,男人也会被女人性骚扰了。「我可以说不吗?」
「你有权保持沉默,不过你所说的话……都,我……」芙米大声哭了起来,「我都会告诉我爸妈。」
真的被打败了,德加无能为力,「我不离开,不离开行了吧。那你睡床上,我睡沙发。」
第二天早上,当德加和芙米醒来之后,德加发现自己昨天睡下后脱下的衣服不见了,换了一套属于真正的王子穿的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新衣服。
德加心里微微一动,将那套新衣服穿上,那衣服做得极其合身,没有一丝紧,也没有一丝松的感觉。德加摸着那布料,并不十分内行,可是他也知道,这衣服真的很漂亮,这布料一定也不便宜,是谁对自己这么好呢?有一种奇怪的被人照顾,被人温暖的感觉。
「为什么只有你有新衣服?」芙米大叫起来,这时德加突然觉得她有点面目可憎。不过现代人的节奏虽然快,但也没有必要把七年之痒,进化成七天之痒吧。一瞬间,德加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亏欠了芙米。
可是自己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新衣服了。
「这……大概是这里的主人,觉得我这样的打扮,实在是配不上这样美丽动人、气质高雅的公主,为了怕我们站在一起,我给你丢脸,所以,借给我一套衣服吧。这里的主人真的太好了!」
德加站了起来,然后对着空中大叫起来:「喂,有人吗?有没有人呀?你再不答应,你不要怪我,我要把这桌子上的菜都吃光了哟!喂,真的没有人吗?那我把你的房子拆了!」
一个洪亮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你要把我的房子拆了干什么?难道你那细胳膊细腿的还可以把这房子带走吗?」
那声音让德加一愣,他的眼睛睁得圆溜。太好玩了,这里,居然真的有人。
「啊,还好你说话了,你如果觉得我把房子拆走不太好,不如让我放把火把这里给烧了吧。」
「烧了?怎么,你想把你们两个烤得外焦里嫩的给我吃吗?」
和这人说话真的满有意思呀。「你是谁?你为什么不露面?」
那声音沉默了起来,「你不用管我是谁,外面的风雪停了,你们可以走了。」
是吗,可是和这个人在一起说话,还真的满有意思呢。
「德加。」
「什么?主人都下逐客令了,我们收拾收拾准备走吧。」
「你在哭?」
「哭,怎么可能,你看我多会说话呀,是我把那个主人给气哭了吧。」德加笑着,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脸上是湿的,满脸都是。
「大概是哪里漏雨了吧,这里果然是中看不中用,看着这房子这么新,居然也会漏雨。」
奇怪,为什么,为什么眼泪就是止不住呀?
「我们走吧,这房子真的很怪。」
自己好像把芙米给吓着了。也难怪,因为自己也把自己给吓着了。
芙米拉着德加往外走,芙米的手冷冰冰的,德加觉得自己的手也是冷冰冰的,牵在一起的手,谁也没有办法从谁手上取暖。
穿过那些门厅,一直向外奔,奔到大门口,然后,德加突然挣脱了芙米的手,「你看,那是什么,像水晶一样!」
门槛处有一朵冰玫瑰。晶莹透亮的,安静地躺在那儿,并没散发什么清香,但是太美了,好像是……像是眼泪凝成的一样。心里很疼,像是冰渣刺进心里。
德加弯腰拾了起来。
「觉得很久没有看到花了,有种很怀念的感觉。」
「这只是假花,有什么好稀罕的。」芙米突然从他手里抢了过来,然后朝着墙上掷去,冰玫瑰在空中飞速地转动着,然后碎裂开来——在撞上墙壁之后。
「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德加像是疯了一样向芙米扑过去,他只能抢救已经碎开的冰渣,他徒劳地把那些冰渣抓到手里,想让它还原成美丽的冰玫瑰,可那冰渣划破他的皮肤,血从他的血管里流出,「花,这花……」
一声可怕的咆哮,一头可怕的怪兽出现了,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那怪兽是如此可怕,朝他们走来。芙米发出了一声尖叫,而德加也觉得自己有点站不住脚。
「你、你们的良心难道给雪狼吃了吗!?」怪兽用可怕的声音说:「我在我的城堡里接待了你,救了你的性命,而你却毁了我的玫瑰花——世界上没有别的东西比这玫瑰花更让我心爱了。现在,你们只有以死来抵偿这一个过错。」
芙米继续尖叫着:「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德加听到了那声音,凶恶且毫不留情的,和刚刚他在房子里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他伸出了手,不知道为什么,他抓住了野兽的胳膊。
野兽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你、你想干什么,我给你一刻钟时间,你赶快向上帝祈祷吧。」
可是,德加被他的眼睛深深的吸引了。那眼睛里带着痛苦,那么深,又那么真切,这样一个人,孤独地生活在一座城堡里,虽然面容丑陋,可是他的心地却那么善良,他一定知道,如果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会把自己和芙米吓得半死,所以悄悄地躲起来,可见他是多么体贴呀。而且自己身上还穿着对方送来的衣服,温暖又贴身的,自己还吃过那些可口的饭菜,他的眉头皱得这样紧……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开心起来呢?
「你能原谅我们吗?我们不知道这是你心爱的东西,如果可以,我、我希望……」德加只觉得自己内心里奔涌着一些自己都无法分辨的激情,为什么看到眼前的人这样痛苦,自己会这样难受呢?
是的,愧疚。哈,自己可真的是天下第一善良的人,太有同情心了!这童话王国要把下一次的诺贝尔和平奖颁给自己。
「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你让我们去做的,我们都可以去做!」
「德加!」
「芙米!住口!」德加回过头来生气地对着想阻止他的芙米,「你明明就做错了事,难道你不应该去求得别人的原谅吗?难道你还想一走了之?」
芙米愣住了,她跺跺脚,「那你就让他把你吃掉好了!或者你让他把我吃掉好了。」
「你、你看你说的什么话?这位先生住在这么好的房子里,穿得这么有档次,一看就是有品位的人,怎么可能会吃人呢?」
「你的手?」野兽的眼睛看着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指,「你的手流血了。」
德加对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还真不知道怎么反应。他的手被野兽看得不太舒服呀,转转眼睛,「尊敬的先生什么没吃过,山珍海味,其实吃人也没什么了,不过那么久之前吃过的事情,您现在肯定忘了,因为我觉得你已经进化得差不多了,我帮你回忆一下呀,人肉不好吃,很酸。我们有品味的野兽先生,一定不会吃人,对吧。」他的手从野兽的手臂上移开。
「哼,说得好像你吃过一样。不过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确实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在这里待上三个月。」
「什么?」芙米跳了起来,「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企图?你觉得有吗,就凭你这样的平胸?」野兽不屑地望着芙米。
「德加,你在发什么愣,你听听他刚才说什么!」
德加真的在发愣,「平胸」这词好耳熟呀,还有野兽果然就是野兽,这么快就去注意别人的胸平不平了,他一拍自己的胸脯,「平胸怎么了,比她更平的胸在这里。」
野兽看看德加,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怎么也止不住一样。
「喂、喂,我说,你——」德加等了半天,最后无奈地说,「你笑够了没有?我拜托你,你含蓄一点表达感情不好吗?」
野兽终于收起了笑:「这三个月里,你们要将这里种出玫瑰才能走。」
「玫瑰?」德加望向窗户外,外面光秃秃的,他呆呆地问:「为什么?」
「马上就是春天了,三个月后,也应该是玫瑰花盛开的季节了。」野兽转过头来,他深邃的眼睛牢牢地盯着德加,德加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被他整个人给吸了进去一样,「你们毁了我的玫瑰花,就应该把我的玫瑰花还给我。」
第十章
德加回家的计划就在那么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被彻底给打乱了,他在这城堡里住下来了,虽然芙米老大的不愿意。
每天早上,德加辛勤地在花园里翻土,冬天的雪融化了,那被雪水滋润过的土地突然让他有种想亲吻的冲动。太阳照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总觉得……有一种感觉叫爱情。
每天下午,身体疲倦到了一定的程度,只要在这里深呼吸一口就能呼吸到饼干和奶茶的香味。
傍晚,他沿着城堡的台阶行走,城堡的台阶并不十分古老,和自己记忆里的家完全不一样,砖块显得干净清爽,好像有无数的人在这里踩过,也包括自己……为什么,爱情是给他这样的感觉呢?安宁,心像是被熨烫过的一样。
他看向芙米。
芙米的脸板得死死的,她只是站在那儿,一点也不想伸手工作。「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在这儿,像农民一样。我们是王子和公主,我们应该住在城堡里,喝着热茶。」
「就当我们在健身房不是也不错吗?还可以晒着太阳,让我们的皮肤更健康呀。」
「什么不错!?这里有碧蓝的海水吗?没有,也没有巍峨的群山,一点也不气派。」
「可是,不是还有我吗?」
芙米看看德加,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拢,芙米的目光充满了鄙视,失望和冲动的怒火,突然,芙米把自己手上的犁刀丢在地上,「你、你以为你能当饭吃?」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德加摇摇头,「真是,晒太阳晒晕了吧,这么想当野兽吃人吗?你也不拿个镜子照照自己。」他冲着芙米的背影大喊,「当野兽也是要讲条件的!」
德加曾经梦想的一切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他梦想中也是觉得王子应该生活在金碧辉煌的城堡,温暖的炉火,身边是一位自己心爱的人,她最好是一位公主,富有、漂亮、气质高雅……他的梦想中,不包括自己扛着锄头。
是不是不离开芙米的家就好了呢?那他那么执拗地想找的家,到底在哪里呢?
自己曾经有过不一样的相处,和一个人……相互打闹,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虽然自己说的每句话,对方都会反驳,可是自己……听到的时候,不是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