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子金童 第二部 下————天望

作者:天望  录入:10-05

罗堂心神初定,却诧异地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思考那个男人的话。那个男人,他唯一的皇叔,他知道的不多,却总能听到关于他的风言风语,平日我行我素,破坏祖宗规矩,却从来没有人能当着御史言官地面说出子午卯酉,然后今日,现在,罗堂真切的体会到那些关于他大逆不道的行为传闻的真实性。他难道就不怕......
[......勇气......]
罗堂又想起那人的话,他是皇长子,未来皇位的继承人,比起这个男人的狂妄,难道自己连这点勇气都要逊色么?
在这个位置上,罗堂坐得比刚刚稳健了许多。
感觉......感觉......
这个位置,高高的,目空一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个位置,代表着让天下无数文人士子都会竭尽所能效力,代表着无数高人将士都会铁血捍卫,这是天下最尊贵的位置,站得最高,望得最远,拥有最富饶的土地,最强悍的士兵,最强大的帝国......"
那个男人一直看着他,温柔带笑,充满鼓励,罗堂从最开始的冲动,到赌气挑战,到渐渐冷静,从照本宣科到后来的有感而发,他慢慢恢复身为皇子的骄傲和信心,他说了很多,太傅教过的,没教过的,朝思暮想的,即兴发挥的,对着下面那个男人,就好像对着文武百官,对着黎民苍生,说着他的抱负,他的野心,他的计划,可能很零乱,甚至还有些脱离实际,但感觉,酣畅淋漓。
半晌之后,当他的话音落下,那个男人鼓掌了,为他!
"非常精彩,远大的抱负,陈述清晰,条理清楚,充满希望和感情,非常具有感染力。别的我还不能断言,不过我可以肯定,如果你上了战场,你的战前鼓舞会让你的士兵勇气倍增。"
那些话、微笑和掌声奇迹般的给他注入了力量,罗堂站起来,走下台阶,受到夸奖的雀跃让整个人趋于愉悦的平静。这有点矛盾,他忌恨'这个皇叔,却又为了赢得他的称赞而骄傲,他知道这是凭自己本事得到肯定,而不是平时被拍马屁的敷衍,这,这让他感觉很......美妙。
罗堂第一次仔细看眼前这个男人,他叔叔。他,他......其实他一点也不像自己曾经在皇家宴会上寥寥数眼记忆中的那样,跟父皇也不像,很温和,很纤细,很,很......美,他不得不承认。
个头不大,骨架匀细,那把小腰,细得好像他两只手就能掐住。脸上不见时光雕琢的痕迹,根本不像大他一轮的人。巴掌大的小脸,只能用精致来形容,粉色菱角样的唇翘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皮肤细腻的像最鲜最嫩的藕,眼睛流转一抹极清澈的琥珀光泽同样带着笑意。他真的是在笑--这个认知让罗堂心里很舒服。
熠星走过去拍了拍罗堂的肩,"堂儿,为心中的梦想而努力,是值得称颂的事,只要注意方法。就像风流与下流、谋略与阴损、自信与刚愎、勇气和莽撞,它们彼此只有一线之隔,实质上却有天壤之别。你是皇长子,是弟弟们的榜样,更要小心。如果你喜欢来这里,提前说一声,皇叔不会不答应的,嗯?"
罗堂有点恍惚,他一直在看那双手,像他的人,娇小白嫩,仿佛能完全被自己的包在掌心里。他好像没听清那人在说什么,又好像记下他说的每个字。他浑身上下只感觉到牵着他的手,柔软,略微有些凉,他们站得很近,他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花香,很淡,就是那种走在花园,不经意间若隐若现的清新淡香......
熠星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大侄子心里进行了翻天覆地、甚至可谓毛骨悚然'的变化,他拉着罗堂走出东暖阁,看着侍卫把叛逆的孩子平稳送走,然后长出一口气--这孩子没啥,就是好奇心和表现欲太重,让他痛快地发泄完,这不是乖乖的毫无怨言的跟人离开了?最开始看见广福守在门口时的那张棺材板脸,还道真惹了什么难缠的祖宗!
处理完麻烦事,熠星认命的往回走,"阿福,今天的公文有几尺厚啊?"
半天没见答应,熠星回头,嗬!广福还在站那儿十八里目送呢,"哎!小福子,瞧什么呢?"
"王爷!"广福回神,几步小跑跟上,"王爷,您,您说的那些话,您......皇上他......呃,那个......大皇子会再来么?"
"不知道!反正不会硬闯了,我想。"熠星不在意地挥挥手,打断广福欲辩解的嘴,"你别总那么死性!规矩、规矩......反正就是一把破椅子,闲着也是闲着,哄哄孩子,谁坐过怎么了?没准哪天我哥被我气得一不留神劈了它,不就换张新的?就算我哥坐在地上,你们也不会认为皇上就换人了,是不?"
不过是一种形式的东西,没那个本事和觉悟,别说只是坐坐,就算他把那椅子吃了又怎么样?重点永远在人,而不在物,要说这帮人......死较真儿的都不是地方!
熠星从不在乎那些有的没的规矩,反正罗耀阳不在期间,他只要尽量把矛盾柔化到最低点,维持皇宫内外的平静、同心和祥和,假若真的需要清理门户,也最好安抚拖到正主回来再动手。一是懒得费这个心,二是不好越俎代庖。就像罗耀阳嘱咐的,只要保证自己的平安就好。
广福被熠星说的哑口无言,他其实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事。他从小到大伺候人,最善察言观色,默默地回想大皇子后来恍惚的心不在焉......广福总觉得不妥,但是没凭没据的,加上王爷没心没肺那样......只有暗地替王爷先防着了。
***************小剧场**************
广福(有所指):王爷,皇上不喜欢别人碰他东西......
熠星(摸着椅子,沉思):这么严重?
广福:不是椅子,王爷!
熠星:小气鬼!阿福,要不然我们趁他回来前,换把新椅子?
广福:王爷,我说的不是椅子......
熠星:要不然,我气气他,让椅子做炮灰?
广福:王爷! ~~>_<~~ 奴才说的真不是椅子......
嫉妒
--嫉妒之前要想想,自己有没有这种资格。
之后的一段时间内,罗堂总时不时地要求到明翔殿拜见皇叔。的140f6969d5213fd0ec
当然熠星没有那么多时间招呼他,广福也要随时伺候--有些人事关系、官场辛秘之类的非官方版本,熠星还指望着广福这个万事通&#39;提点,罗堂基本在下人的指引下四处逛逛,底线--不能打扰熠星办公,也就是说在整个明翔殿,西暖阁不能擅入,其他随意。
也许真的像熠星说的那样,东暖阁的那把椅子,剥去了神秘的面纱之后,其实不过就是一把再普通也不过的椅子,罗堂自那天之后就对椅子本身失去了兴趣。他本人更乐意刺探&#39;他这个小皇叔。虽然不是每次都能见到,但他可以从旁人那知道他很多事。的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一开始,罗堂这样告诉自己。但是慢慢的,他觉得这个小皇叔实在是个很......很高雅的人。跟着皇叔有学有样,让他有一种兴致勃勃,轻松愉快,和特别的滋味......
比如,他觉得皇叔喜欢的点心真的都很好吃,而皇叔不喜欢的蜜饯真的都甜得发腻;
又比如,帝王紫,他最讨厌的颜色,可看到皇叔穿才觉得原来真是不错,高贵又飘逸,皇叔衣服上淡淡的花香也比什么高级香料都来得好闻;
再比如,皇叔的东西都很好用,皇叔惯用休息的软榻是他躺过的最舒服的地方......
喜欢流连在皇叔呆过的地方,心底陌生的感觉让他忐忑、激动还有一丝甜蜜,这种不清不楚的情绪他不太懂,也享受这种不太懂&#39;。
罗堂手指滑过书案,花台,还有一面墙的书格子,这个陶然居据说是皇叔平日休息时最喜欢呆的地方。屋子里摆放的东西繁杂又琐碎,显得有些混乱,不过,他喜欢。
咔哒!
罗堂不知道碰到了哪里,明显的一声机括响,让他手一顿,然后半尺外的一个书本大小的暗门弹开了。
"殿下!"尤喜大惊小怪的蹿过去。
"闭嘴!"罗堂伸手把暗门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然后脸红了。
--是掖庭坊的东西。
罗堂十二岁起就领教过掖庭坊的启蒙教育了,按理说对这些东西算司空见惯,但那书上画着叠在一起的两个赤裸男人,还是不免让他觉得心跳加速。他从没想过跟男人试那种事,但如果是......
还有下面的那些瓶子,大红戳子鲜明的扎眼,还有那大小不一的势......不用想也知道是干什么的。
"殿下,那些是......"尤喜瞠目结舌,伺候人的眼都利,一瞥之下对那些瓶子的用途识得比大皇子还要清楚几分,除了几瓶正常的催情之物,剩下的那些不泛是专用后庭之内的......
这里是明翔殿,万岁爷办公的地方。就算皇上纵容璟王,就算这里是后院的休憩之所,璟王,璟王怎好在御书房边上行这云雨之事?再说,璟王若真要做,这种事前准备自然也该是下人置办妥了,把人裹了毯子直接给王爷呈上来,根本不需王爷亲自动手......那王爷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尤喜越想越多,若是皇上......没听说皇上有侍官男宠,怎么可能......可确实听说皇上不太涉足后宫。
这......到底是谁用?用在谁身上?
"殿下,若告到御史那里,或许可以参璟王个惑乱宫闱&#39;,您打算......"
"闭嘴!要你多事!"罗堂原封不动的放回去,心乱、害怕,或者还有偷窥小皇叔秘密的窃喜,这无意中的发现,让他觉得......兴奋。
刚把东西放回去,外间响起璟王的声音,"堂儿,你在里面?"
"见,见过皇叔!"罗堂慌忙往外间走,正看到自己小皇叔正站在门口揉眼睛,打呵欠的迷糊样子,脑子里怎么也摆脱不掉刚刚书面上的那个躺在榻上玉体横陈等人娇宠的图画,脸顿时涨得红中透紫。
"嗯,"熠星的思维都快被睡意搅得支离破碎了,满脑子就剩下那张软榻,哪还注意周围异常,"皇叔午睡时脾气不好,不能招呼你了,你去前院玩吧......"
"是,侄儿告退。"罗堂头也没抬的,转身从广福旁边擦肩而过。
"唔......"熠星眨眨酸涩困顿的眼睛,看看罗堂听话且快速远去的背影,完全不知危机,一头栽在软榻里,迷迷糊糊的还颇欣慰,"阿福,看孩子长大了,懂事了,嗯,着实不错!"
比起熠星两眼昏花,只知蒙头大睡,广福则洞若观火,如临大敌,一个人愣愣的守在外面,苦苦的想应对之策。而罗堂,在无知无觉中酝酿了许多日子的少年情怀,在这个下午的意外刺激下,似乎开始发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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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运使......居然连皇帝亲征的粮草物资也敢贪去三成,阿福,你说他们是聪明过头了,还是胆子够大?"熠星摇头苦笑,把折子扔去一旁,"再不知收敛,小心哪天把我累狠了,抄他们的家,三年之内,不愁吃穿!"
广福端上茶点安慰,"这种事禁不了,王爷若累了就歇歇......"
哐!
门被踹开弹到墙上的巨响,吓了熠星一跳,也猛地打断了广福的话。
门口站着明翔殿最近的常客,大皇子罗堂,只见他头爆青筋,双目赤红,一副发狂暴怒的样子,与这些天在明翔殿表现出来的骄傲自信的皇长子形象大相径庭,然后更另类的是,他手里抱着个木头盒子,里面瓶瓶罐罐外加典籍书册,怎么看怎么像掖庭坊捣鼓出来的房事之物。
时间、地点、人物,事件搭配起来,熠星越看越觉得诡异。
熠星有些不解,他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沉寂,罗堂的少年叛逆已经安全渡过了,没想到,看今天这架势,合着是全攒到一块给他来大爆发呢。
"堂儿,你没说今天要过来啊,进来说话吧,怎么,找我有事?"
熠星其实不用邀请,罗堂也大步的走进来了。
少年不定的心性,又生得人高马大,这边连个侍卫也没有,广福下意识的拦在中央,挡在熠星前面,却被罗堂一脚踹过去,"狗奴才,滚到一边去!"
"罗堂!"熠星站起来,连名带姓的叫法里充满严肃,"广福公公是宫廷内务大总管,身为皇长子,你要为你这种不得体的行为,向总管大人道歉。"
"我这就算不得体?"罗堂哐啷一声把自己手中的房事器物,摔在熠星的书案上,"我再不得体,也不会脱光衣服不要脸的爬上兄长的床,干出兄弟相奸的丑事!"
跪在地上的广福脸色顿时煞白,忙爬起来抓住罗堂的衣角,"殿,殿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你这是大逆不道,不能,不能......"
"阿福!"熠星听到这么尖锐的指控倒是神色未变,略抬高声音打断广福,"我需要跟堂儿好好谈谈,你去门外守着,别让人靠近。"
"王爷......"
熠星递个广福一个一切放心的眼神。
广福不得不出去,先不论王爷有什么暗招,但这事千万不能外传,守卫也得换上卫尘、卫谋这类那几个贴心侍卫。明翔殿,承乾宫,璟兴宫上上下下的贴身服侍的近侍奴婢,他必须亲自好好梳理一遍。
"放荡、下贱、你不是我皇叔,用身体勾引我父皇的狐媚子......"罗堂拿起那盒子里的东西往熠星身上砸,"你和我父皇做那些无耻、下流之事,王爷?皇叔?呸!淫荡的婊子,下贱的男妓......"
熠星看着罗堂那愤怒且泛着红丝的眼,听着耳边的污言秽语,脑子则分神想着他冲动背后的动机和这种谣传的由来。
熠星迟迟没有搭腔,任罗堂一人在那撒泼打诨,等他唱完独角戏骂累了之后,熠星才轻飘开口,"你,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多骂街的话?"
也许是刚刚的一顿发泄,也许也因为熠星完全轻描淡写的样子,罗堂的狂怒不似最开始那样铺天盖地。他的皇叔丝毫没有被当面戳破丑事该有的羞愤、退缩或者内疚,反驳,相反,他表情里分明表达出来的困惑和指责,让罗堂为他的不知羞耻而更加愤怒,当然除了这种愤怒之外,不可避免的还有一丝怀疑自己的莽撞闹出笑话而下不来台的羞恼。
"你......你,你敢说你没有!"罗堂不依不饶,色厉内荏。他有些乱了,现在想想,他只是听到他们谈论,却并不能确定,当然,如果真的没有,如果没有......
熠星揉了揉太阳穴,再开口时,严肃、理智甚至有些冷漠,"罗堂,你十四岁了,你父皇十四岁的时候已经开始旁听朝议,十七岁的时候,能统精兵数万,在铁与血的考验中攻克一个国家。你再看看你自己,想想你自己刚刚的行为。"
熠星站起来走到罗堂身旁,上下打量,话语严厉。
"于法,我是亲王监国,这里是西暖阁,你鲁莽擅入已经酿成大祸,你用没有证据的怀疑指控监国,指控君王,你的脑子是摆设还是用来思考的?于理,我是你叔叔,你在质问我的同时,也冒犯了你父皇。我是你的长辈,谁允许你用这样的口气与长辈说话?无论此事真伪,你有什么权力质问?这就是赵大学士教你饱读圣贤书的结果?"
"可是......"大约从来没见过熠星这样的一面,罗堂气焰一下子弱了,连带着的嫉妒、愤怒和背叛也弱了几分,但面对对方的质问还是有下意识的反驳,"你,你为什么在明翔殿有,有这种污秽之物,若非你下贱如斯,你,你留着它们做甚?"
"好吧!堂儿,我们平心静气的讨论这个问题。"熠星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现在我给你机会,就你刚刚那番话对我的指控,我给你时间陈诉你自己的看法和依据,说吧,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为什么会这么想?不,他根本没想过,只是......只是,是他母亲说的,他听到了母亲同太傅的谈话。他们谈了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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