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帝,我前来拜访是为一件事,天赐真得是你的孩子?”玄青直接话题转到正题。
敖放眼露趣色,化为人形,修长的手指撩起额发,露出一张精致的脸,睁开眼睛,纤长的睫毛微颤,高挺的鼻梁下殷红的薄唇,秀气的尖下巴,脸型柔和,这样一副艳丽的容貌却有一双邪气的血色眼眸,轻轻漾开的笑容充满狂放的霸气。
“像吗?”敖放问,低沉的嗓音充满诱人的蒙胧暧昧。
父子俩确实相似,看到龙帝的人形,玄青想像得出天赐长大的模样,但龙帝的眼神太锐利,被他爱上的人、爱上他的人都会一不小心就被割得遍体鳞伤。
“那你可以走了。”说罢,敖放恢复龙身。
“天赐的娘是谁?”玄青冷不防问。
敖放眼中闪过凶狠的目光,“他根本没有娘!”一爪子拍来,直接灭了玄青的虚体。
第 43 章
意识重回肉身,玄青擦把脸上的冷汗。龙帝那一爪子迎面拍来的一刹那,他感觉到强烈的杀气,龙帝真得想杀了他。
玄青肯定自己触怒他的原因是他问天赐的娘是谁。
天赐没有娘,龙帝的回答没有使他排除仙尊的可能性,两个男人当然是只有两个爹,可谁能告诉他天赐究竟如何诞生?
这个谜题越来越难解。
刚睡醒的天赐暂时忘记救出父亲的事,揉揉惺忪的睡眼,攀住窝的边缘探出小脑袋,见到窝旁几个粉嫩嫩的仙桃时两眼闪闪发光。他瞅准最大个的仙桃,两只手抱了就缩回窝里,大大的咬一口。
得到雪灵猴精心照顾的仙桃树结出的果子是仙界仙灵之气最充足的仙果,平时连大罗金仙都尝不到一个,却被玄青走后门天天拿来替代仙酿补充天赐成长需要的仙灵之气。
雪灵猴敢怒不敢言,此后每天看着枝头渐少的仙桃就拿玄启出气,玄启无怨无悔,彻底贯彻“打是情骂是爱不行拿脚踹”的作风,反让雪灵猴舍不得下手。
真是般配的一对,玄青哈得一声失笑,给自己倒杯茶,刚喝下一口,一张粉嫩的小嘴重重地亲他一口,不在脸上,而是在嘴上,学得正是玄启方才偷亲雪灵猴的动作。
天赐亲完后眨巴清澈的大眼,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如果天赐长得像雪灵猴那么大,玄青不必为一个桃子味的吻移开目光,他不曾为任何人心动过,第一次有感觉的对象实在太玄乎。
玄青不喜欢吗?天赐歪着小脸想,舔舔嘴巴,上面残留着玄青的触感,他很喜欢亲玄青的感觉,再亲一口吧。
一嘴亲到温热的茶杯,一嘴又亲到冰凉的拂尘,滑溜溜的毛搔在脸上痒痒的想打喷嚏,天赐双手捂住鼻子,委屈地看着无动于衷喝茶的玄青。
等了半天,玄青喝他的茶,看他的树,就是不肯看天赐一眼,天赐拽拽他的衣袖,“玄青。”
“人老了,记性就不怎么好了,差点忘记我养了你这条龙,呵呵。”玄青笑眯眯地低下眼。
天赐明白玄青是故意的,抱住他的脖子,撒娇的蹭蹭玄青的耳鬓,“你怎么可以忘记我?谁都能忘记我,只有你不能忘记我,我可是你的天赐。”
上天赐予的缘分,这就是“天赐”的来源,玄青为他取的名字其实很俗气,这一刻天赐的一句话令玄青深刻认知到为他人取名是解不开的束缚,因为名字是要跟着一个人一生一世,即使改名,过去的名字也在心口灵魂印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天赐……”
“嗯?”
趴在他怀里的小家伙含糊地回应玄青,歪脸抬起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他。玄青情不自禁抚摸他细嫩的脸颊,天赐眯起眼享受粗糙的指腹一遍遍的抚摩。
突然一声龙吟长哮,风云聚变,撼动天地,惊动无数仙和龙。
天赐腾地坐起,仰望天狱的方向,玄青敛下眼中惊讶,当下带天赐赶向天狱。
虽然此地离天狱遥远,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天狱魔气窜动,结界震荡,似要倾灭。
尚未赶到天狱,结界已破开,轰天震响之后,大量的魔气喷涌而出淹没天狱,一时间天空阴暗,一片灰蒙蒙。
周遭早已聚集无数仙人和龙,然而魔气阻挡前进不了半分,无人看得清里面的情况,就连龙鳞粗厚防御数一数二的四海龙王都不敢破开魔气冲进天狱,万一龙帝入魔,遇上必死无疑。
远离人群处停下,玄青抬头摇望不停扩散的魔气,拂尘上卷着不顾一切直往里面冲的天赐。
“父皇!”天赐大声叫喊,双手使劲扯动腰上的拂尘。
玄青揉揉跳动的太阳穴道:“天赐,你进去也没用,反而会被魔气伤到。”魔气浓重,龙帝不知是否入魔,进天狱生死难测。
“我要救父皇。”天赐难过得鼻子酸涩,露出快哭的表情。
玄青握住拂尘的手紧了紧,“救是不可能,带你看看他完全行。”
一扬拂尘,一层护体结界围住天赐,玄青脚下浮云散去,两人化为一道光芒射进天狱。
进入天狱,因仙魔属性相克,魔气侵蚀护体仙气,玄青颇感不舒服,心叹魔煞不愧是魔界之王,难怪龙帝抵抗不住。
结界散发的光芒将魔气逼离天赐,玄青仍不敢放松的紧紧拉住他,疾驰向撑天柱。
依撑天柱为中心设下的净化仙阵岌岌可危,金黄龙鳞发黑的龙帝艰难地护住自己的龙珠,不让魔气吞噬龙珠,龙珠是他一生修为凝结,只要龙珠一沾染魔气,他将从内至外彻底入魔。
仙界不容他,龙族不容他,天地皆不容他,无处容他。
纵使如此,他从来不在乎,可是天赐没有成年,不能将龙帝之位传给他,所以现在不是他入魔的时间,更不是他死的时间。
那个他爱了一生的人一直在修复净化仙阵,每修复好一点发丝便白上一分,面容也苍老一分,这个净化仙阵从设下时就依靠他的生命力净化魔气,一万多年的时间他早已失去初见时的年轻。
一万多年,还有多少个一万多年可以消耗?直到生命力全部消耗吗?
“不累吗?”敖放幽幽地问。
背影一僵,手上的速度随之缓下,天一沉静的回答:“不累。”
“我累了。”敖放低哑的说。
“我知道,我会一直陪着你。”天一眼中多了复杂的疼痛,他想为敖放承担一半的魔气这个方法也是险招,太高的几率会变成敖放的情况。
他们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
“天一,我真得很恨你。”
“我全部都知道。”
远古定下的契约,龙族归入仙族,龙帝效忠仙尊,代代的爱恨纠缠,只为祖先看到初代仙尊的一见钟情,不顾子孙后代定下束缚了彼此的契约,死后入轮回也甩不开。
因为他是仙尊,因为他是龙帝,依契约必须参战,死也不能后悔,只因为他是仙尊,只因为他是龙帝,退不了。
“你全部都不知道。”敖放大笑一声,吼道:“我不会告诉你。”
“我会等到你愿意告诉我的一天。”天一不减温和的说。
过于浓重的魔气渐渐稀薄,居然落下阳光,使敖放的血眸闪出奇异的光芒——我不会告诉你我不知道你是仙尊时,我有多希望和你在一起,不惜毁掉契约也要和你在一起,拖延出战时间,让仙尊主动找我,却没想到出现在我面前的仙尊是你,原来自始至终我都逃不出契约的束缚。
第 44 章
“父皇!”
天赐的声音打破彼此间压抑的气氛,两道光芒停下,护体结界散去,天赐一看到敖放就要扑去,却被拂尘拉回玄青的身边。
这是天一第一次深刻感受到敖放和天赐之间打不破的血缘关系,他转身背立一旁,不打搅这对父子,
“两位都在呀。”玄青打完招呼拎起挣扎不断的天赐,“这小家伙一直很担心他的老爹,所以我才带他来看看龙帝。”
天赐一边点头一边不放弃的想扑父亲,可是身小体弱的他不是玄青的对手,尾巴连连抽打玄青的手都是徒劳。
玄青瞄一眼一打在手上力气就自动自发变小的龙尾,颇嫌好笑。
敖放眼中并无见到儿子的喜悦,反而越发的冰冷,天赐看不出,不懂玄青阻止他靠近父亲的原因。
玄青本就打算让天赐看龙帝是否无恙而后离开,然而天赐不肯走,不停的叫着“父皇”,这让玄青心里大叹“养主”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亲生父亲。
“玄青。”楚楚可怜的眼睛转向玄青,天赐哀求:“我要和父皇在一起。”
玄青笑了笑拒绝:“今天不行,下回我们再来。”
小小的手抓住玄青一根手指,撒娇的拽拽,“玄青……”天赐的声音更加绵软,甜得玄青想不听都很难。
他松开手,天赐立即扑向父亲,
敖放突然挥爪,刚刃般锋利的指甲透出黑气袭向天赐,猩红双目布满绝情的疯狂。
虽然心里早有防备,但玄青还是愣了下,随即手扬拂尘去挡住敖放的爪子,同时施展攻击法术。
瞬间,剑如闪电,隔开拂尘,一剑刺入,鲜血蓬飞,如同血雾渐染。
敖放看着穿透爪子的剑,顿时大笑,“哈哈……天一,你还是像过去那么心软……何必呢?越早结束不好吗?”
“他不行。”天一疾声厉色,“这是你我之事,不要牵扯无辜。”
“好好好。”敖放一连说三个“好”,眼中疯狂不减反增,“那就让他们滚!”
“父皇……”天赐颤颤的声音传来。
“滚!”锁链挣动,哗啦啦的声音铮铮鸣耳,尖锐一如敖放的吼声。
“父皇……”天赐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忍着吓出的泪不敢哭。
“滚——”受伤的爪子再次挥起,鲜红的血顺着剑柄流淌,模糊了其他颜色。
“呜呜……”害怕难过的泪水滑下,大颗大颗的爬满脸,“父皇……”
“够了!”档在天赐面前的拂尘直接卷了他,玄青头也不回的离开天狱。
“父皇讨厌我。”天赐攥紧玄青的衣领呜咽的说。
玄青沉默半会儿,叹气道:“他没有讨厌你,而是被一些事情逼急了才会失去理智。”那双眼睛虽然疯狂,但更多的是被自己逼到无处解脱想毁掉一切的疼痛,尤其仙尊不准任何人伤害龙帝的一剑,加深他的疼痛。
“是这样吗?”天赐抬起埋在胸膛里的小脸,不安的问。
“他是你的父皇,你的爹,你的血亲,龙族对子嗣的重视是仙界出了名的。”玄青找不出更多的理由解释龙帝攻击天赐的原因,希望自己安慰的语气能消除他的不安。
粉嫩的嘴唇凑来,天赐生怕被拒绝,小心翼翼地碰上玄青的嘴唇,冰凉的温度沾着泪水的咸涩,渗进玄青的嘴里。
不懂吻可以再深入,只要嘴唇贴在一起感觉到玄青的气息已让天赐满足,绽出满足的笑容。
看着他的笑脸,玄青忍不住拍拍他的头,天赐这个样子怎么能让他放心?
第 45 章
放他离开返回龙族,承受代代延续的责任,与下一任不知名的仙尊纠缠不休,如同现在的龙帝一般苦苦支撑无能解脱。
这样的天赐……
手指情不自禁抚摸过柔嫩的脸蛋,玄青丝毫舍不得现在属于自己的天赐将来会属于别人,一想到天赐也会像对他笑一样的依赖别人,任由指尖抚弄脸上每一寸肌肤时,他就会不舒服的皱起眉头。
我不恋童……玄青在心里默念,他真得不恋童,可是越想越觉得自己朝这个方向靠近,这让他头疼的问题丢给老天爷管,他只要把今朝路走。
没有天赐,龙帝一族血脉彻底断绝,也就没有将来一代接着一代永无休止的纠缠,契约便自动破除。
这就是敖放想杀亲子的原因?
天一明白却无法赞同。
“敖放。”
剑逼出,稳稳插在天一的脚前,不染一丝血色的剑是天一此生唯一的武器。
敖放冷眼地看着他,一丝冷笑浮现,“既然你不想牵扯无辜的人,我和你就必须死一个人,你认为会是谁?”
这是选择,一万多年前他选择囚禁敖放,一万多年后他别无选择。
“我明天会再来。”
天一拎起剑,冰凉从手心传至心口,和身后冷冷的目光全部化为无尽的痛苦,缠住他,也缠住他。
如果没有远古的契约,他和他是不是不会相遇,不会相爱,更不会有今日的逃避和憎恨?
天一离去的脚步定顿一下。
“敖放,我这一生的情全部用尽在你身上,不论是生是死,我都希望我们能在一起。”
“我不需要。”
拒绝的话不知说过多少次,天一下意识的握住腰上的玉佩,“我等你需要我的时候。”
“我要你滚,从今往后不要再出现我的面前。”敖放说着,全身的伤再这一刻剧烈疼痛,连血液涌出都感觉不出。
“我会再来。”强烈的光芒一闪而过,天一消失。
“啊啊啊——”激狂的叫喊宣泄情绪,敖放警告自己不可因为他的话动摇决心——他一定要在这一代断绝龙帝和仙尊诅咒般的纠缠。“我不爱你。”几乎发不出声音的嗓子嘶哑的说出这四个字时,眼前却浮出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情形——一身陈旧整洁的青布道袍,一脸温良老实的笑容。
此时想起恍如昨日,敖放低低的笑了声,含了泪般。
“我不爱你。”
没有一丝杂质的玉佩在阳光下呈现半透明的温润色泽,仔细观察“天一”两字既非用法术刻成,也非手工刻成,而是用指力细心的刻成。
“这样用心。”玄青一手举高玉佩,一手压住想抢回玉佩的天赐,“你老爹真得很喜欢你那个‘娘’。”
“那是当然,父皇如果不喜欢娘就不会有我。”天赐两只手被玄青反握得死紧,整个人摁在他的怀里,跳不起来飞不起来,他只好厥起嘴,望着玉佩干瞪眼。
可是这个“娘”似乎不知道他的存在,玄青没说出这话,他要先从仙尊下手,确认仙尊的玉佩上是否有“敖放”两字。
如果真是仙尊,天赐的身世恐怕会明朗,仙尊龙帝的恩怨也将水落石出。
玄青慢悠悠问:“你觉得你那个‘娘’如果知道有你这么个儿子会是什么反应?”
天赐昂高下巴,鼻孔朝天喷气,“娘会很高兴的。”
玉佩挂上他的脖子。玄青放开他,“啧,真有自信,我们现在就去问问仙尊你那个‘娘’是谁。”
说罢,脚下生出祥云,轻飘飘拖起他们,天赐攀在玄青的背上,脸靠在他的耳边不安的问:“玄青,娘会讨厌我吗?”
仙尊知晓天赐是龙帝的儿子也不曾表现出半点讨厌,玄青毫不犹豫的回答:“不会。”
父亲残存的阴影在得到玄青肯定的答案时消失,天赐开心的点头,环住玄青的手臂缩紧,幸福的埋进玄青的颈窝。
卧在老槐树下的七色梅花神鹿抬头道:“老槐树,玄青的云有点儿怪怪的。”虽然不仔细看看不出,但飘过时会发现颜色和周围的云明显不一样。
老槐树沙沙抖动树叶,表示自己也发现这一点,又告诉七色梅花神鹿,也许是玄青成仙了,所以云的颜色变了,天上有些神仙很喜欢把云的颜色变一下,玄启最喜欢脚踏七色彩云迎接雪灵猴。
玄青玄启这对师兄弟最爱招摇过市,玄青改变云的颜色不足为奇,但七色梅花神鹿怎么想怎么觉得有点儿怪怪的,可又不知道哪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