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底文案:
左思为了躲雨,辗转进入「威斯特森林一四号」。
迷路的旅者、神秘的公爵、诡异的老管家、受诅咒的古堡……
荒谬迷离的氛围让人想逃又逃不得。
凭着我行我素的性格,左思本不该困于此地——
他没有被催眠,却不愿清醒,
只因在看到那双深情绿眸的瞬间,
就注定了前世今生的纠缠!
或许,在这场百年之恋的变调童话里,
「时间」才是主角,
而他、他、还有他,不过是受命运捉弄……
封底文字:
公爵不语,久久地注视我的眼睛,直看到我的心里去。
许久,他再度开口,语调极尽温柔:「你的眼睛很美,似曾相识。」
我感觉自己的嘴唇难以抑制地发起抖来,说出口的话都带着颤音:「那,只是你的错觉。」
「嘘。」公爵将食指按在我的嘴上,小声道:「别说话,会被人发现的。」
他说着向外一招手,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空中依旧弥漫着食物飞过造成的硝烟。
然后,毫无预兆的,我的嘴唇被某样东西所覆盖,是公爵的唇。
他的动作极其轻柔,舌头舔着我的嘴唇,滑入口中。
第一章
天近黄昏,我孤身一人立在路旁,两腿酸麻。
不知已经在此站了多久,狭长似无尽头的公路上却始终没有一辆汽车经过。
不久以前,我与女友发生争执。她抱怨我不该在她父亲的婚礼上穿得如此随便,令她丢了面子。
我只是异常反感她在讲「丢了我的面子」时那种轻蔑的态度,于是撇过头去低哼一声。
女友因而大怒,对我冷嘲热讽一番,随后打开车门,毅然将我丢在杳无人烟的荒凉公路之上,驾车扬长而去。
之后的几个小时里,我曾一度抱着侥幸的心态,期待她会良心发现,回来接我。
然而事实证明,那不过是无谓的妄想罢了。
回头看一眼天边,橙色的夕阳正浮在地平线上,欲将西沉。
我心中开始忖度,倘若再没有好心人从这条公路上经过,自己或许会饿死在异国他乡也未可知。
然而,上帝始终是眷顾好人的,因为我立即听见背后传来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
回过头去,可以看到一个黑点遥遥地自公路那一头逐渐驰来,越见放大。
我跳到公路中央,张开双臂使劲挥舞。
汽车在面前停下,是一辆银色敞篷车。
驾驶座上的男子看起来年纪不大,鼻梁上架着银色的太阳眼镜。
「可以帮个忙吗?」我向他讪讪地笑。
男子犹豫片刻,摘下眼镜打量我一阵,眸子里透出一股疑惑的色泽。
「怎么了?」他问。
我低头朝空无一人的公路下瞟了一眼,假装为难道:「我的女朋友扭伤了脚,没法走动。可否过来拉她一把?」
男子闻言,打开车门走了出来,到我身边的时候停下,两眼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往公路旁广袤的草原望过去。
「就在那儿。」
我随手又往下头一指,男子眯起眼来仔细张望。
我偷偷斜眼觑他,乘其不备,自后头推他一把,然后便见高高大大一个男人嚎叫着自斜坡上翻滚下去,模样甚是狼狈。
我在心头暗自祷告:主啊,请原谅你的孩子吧,一边迅速回身跃上汽车。
发动引擎的时候,男子已经从下头重新爬上了公路,我偏头向他笑笑。
「好心人,上帝会保佑你的。」
说罢一拉闸,车子飞一般窜了出去。
我抬手调整一下后视镜的角度,直到里头清晰地反映出男人焦躁的身影,以及苍白的脸色。
我打开汽车收音机,悠闲地跟着音乐哼唱,又顺手拉开杂物柜的盖板,十分幸运地发现了一只黑色皮包,皮包里塞满现金和银行卡。
主啊,我爱你!
我用力亲吻那只皮包,随后凭着记忆,将车子往暂住的酒店方向开。
回去以后要先跟女友谈分手的事,然后洗澡吃饭,再让警察先生把车和钱还给那位好心的男士。
多么完美的计划!
我于是乐滋滋地继续驾车向前,一直向前。
半小时以后,我发现自己失去了方向,身陷不知名的漆黑森林。
前方现已无路,夜幕也已经降临,天空还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多么神奇,人生总是充满意外。
我耸耸肩,按下控制板上的按钮,车盖自后头合了起来,可保我不会被雨水淋湿。
雨越下越大,水滴打在车顶,啪啪直响。
汽车缓缓在林道之间穿行,天外时不时划过硕大的闪电,仿佛随时会落到自己头上,令人不禁心惊肉跳。
「轰隆!」又是一阵雷电掠过眼前。
汽车引擎突然熄火,吓人一跳,我低下头看,油箱空了。
「尽挑这种时候没油!」
抱怨一声,我略略弯下身子,透过车窗玻璃朝外张望。
四顾皆是一派荒凉,唯见树、雨,还有空气。
「轰隆隆——」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天际,映衬出前方山丘上的那座尖顶古堡。
我只稍作迟疑,便伸手抓起座位上的黑色皮包,打开车门,往那山顶冲了过去。
古堡十分伟岸,矗立在山之巅峰,高耸的尖顶直直插入云中。
我来到门外,奋力拍打门环,头顶上一块「威斯特森林一四号」的门牌映照出我浑身上下早已没了一处干燥之所。
不多时,大门「吱呀——」一声露出一条隙缝,昏黄的灯光立即自里头倾泄而出。
门内随之出现的,是一个五十岁开外的矮小老头,身穿黑色燕尾服,头顶略有些秃。
我不待他说话,先一步抢白道:「我的车没了油,天又下雨。你看,可否让我在此暂居一晚?」
老头面无表情,举高一盏油灯晃到我的面前,睁了一双鹰眼打量片刻,哑着嗓子说:「请稍等。」
随后他退回去合上门,将我关在外头。
大雨仍然在下,伴随偶尔吹过的冷风。
我冻得瑟瑟发抖,不得不环臂搂紧自己。
过了一会儿,大门重新敞开。
老头侧身立在大敞的门边,举手示意我进去。
我抬眼,看见长长走道两旁绵延不断的油灯,正发出灿灿火光,将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我跨步入内,大门在身后毫无预兆地轰然合上,吓人一跳。
原想回过头去看个究竟,老头却在此时发话:「跟我来。」
他的声音虽然低沉,可是在这寂静的古堡里头,却叫人听得格外清晰。
我只得依他所言,跟了上去。
老头领我走过漫长的一段走廊,直到一间房间的门前,他忽然转过身抬头看我,面色严肃地说:「你今晚就睡在这儿,房内有厕所和浴室,一会儿我会替你送来干净的换洗衣物。切记,不要胡乱走动。」
我乖顺地点点头,打开门走了进去。
如老头所言,不多久他便带着一套豪华的丝质睡衣,以及香喷喷的晚餐,来到我的房间,离开之前又再嘱咐一遍切勿乱走,我自然及时答应。
吃饱喝足以后,我洗了一个惬意的热水澡,随后便一头倒在极大柔软的床垫上睡死过去。
午夜时分,正当人醉生梦死之际,耳畔隐约响起一阵歌声,迷离凄美,循环往复。
我睁开眼,望见窗前飞舞的白纱,发了一阵呆,这才自床上爬起,打着呵欠踱近窗口。
关窗以前,我特意朝外望了一眼。
雨似乎已经停止,风却依旧很大。
当我试图回床上继续方才的美梦时,那阵若有似无的歌声再起,引起我的注意。
我顺手点亮桌上的油灯,悄悄将房门打开一条缝,凑近一只眼,向外张望一番,但见走廊上漆黑一片,并没有人走动的样子,于是大胆地闪身出了房间,循着歌声而去。
声音出自走廊尽头的一间房,我手持油灯,沿狭长的走道一路向前,每走一步,脚步声便在空气里撞响无限回音。
啪——啪——
最里头房间的门虚掩着,内有盈盈白光透出,映在墙壁上。
我伸手去握门把,感觉心脏正兴奋地咚咚跳个不停,背后却忽然响起一把苍老的声音。
「客人,你做什么?」
我的手一颤,回过头来。
老头手举油灯,自下往上牢牢瞪住我的面孔,眼神凶恶异常。
「客人,在别人家随意走动,是对主人的不恭敬。」他说。
「抱歉。」我面露焦急之色,大言不惭地说着谎,「我的戒指不知何时失了踪影,因为极有纪念意义,这才冒着夜色出来寻找。」
老头不发一言,褐色的眸子始终盯住我的脸。
好一会儿,他沉声道:「客人可曾找到那枚戒指?」
「尚未能够。」我摇摇头,语带惋惜。
「天色不早,客人先去睡吧。我会仔细替你搜寻一番。」
老头一面说,一面走到我跟前,缓缓将房门关严。
「喀哒」的门锁声响起,那可疑的白光当即消失在门的另一头。
老头举步引我回去,我心中犹存疑惑,不禁转头再望紧闭的房门一眼,这才快步跟上他。
当夜
天色微亮的时候,我才渐渐遁入梦乡,可是没睡多久,又被猛然照射进来的阳光惊醒。
老头拉开窗帘,站在我的床边,半躬着身子道:「客人,天已亮,请起身出发。」
我眯着朦胧睡眼,抬起胳膊瞧瞧手表,才六点整。
六点整!
我无奈地拿恳求的眼神看老头,希望他能让我多睡一会儿,然而老头的声音却异常坚决。他将已经烘干了的我的外套递过来,对我说:「客人,请起身出发。」
我只得挣扎着爬起,匆匆梳洗一番,顶着一头乱发,跟随老头的脚步往古堡外走。
将近大门以前,背后突然传来一个颇具威严的男声:「雨果,有客人来,为何不通知我?」
面前老头的身子微微一颤,转了过来,我同时回过头去,便见立在身后的高大男子。
男人有着一头微卷的金色长发,深蓝的丝质睡袍拖在地上。他用翠绿色的眼睛将我从头至尾打量一番,嘴角遂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优雅而美丽。
「主人。」雨果弯腰行了一个礼,接着解释道,「昨日客人到来之时,您已入睡,便没有唤醒您。」
「嗯。」男人略一颔首,面向我笑道,「阁下如何称呼?」
「我叫左思。」我答。
「左思,一起吃了早餐再走,如何?」男人两眼一动不动地望着我提出邀请,一面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掌放到嘴边亲吻,好似招呼女宾一般,却做得自然而亲切。
「盛情难却,看来我只能留下。」我于是笑道。
虽然我更愿意回房再睡上一觉。
我与公爵一同进餐,他是一个颇具幽默感的男人。
他说:「我在这世上,已经待过太久的日子,久到已然忘却了自己的姓名。若是不介意,就直接喊我公爵好了。」
我点点头,眼见女仆呈上精致的早餐。
她往我酒杯里倒酒的时候,曾偷偷抬眼觑我,我则向她回以一个暧昧的眼神,即刻令她低下头去。
公爵又说:「外面若是下雨,一定十分不便,等雨停了再走,如何?」
我呵呵地笑,回头去望窗外:「大雨早于昨夜停……」
这句话只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前一秒,窗外还是碧空万里阳光普照,顷刻之间却阴沉至极,且风雨不断,仿佛之前的晴朗天气,完全是我凭空想象出来的一样。
我茫然若失,视线瞟向对面的公爵。
他端起酒杯朝我示意,说:「左思,待到雨停再离开这儿,如何?」
不知为何,他喊我名字的时候,我的脑中忽然变得一片空白,意识好像抽离了身体,手却自动举起酒杯,回应他:「当然,公爵。」
公爵显然很满意我的回答,又再向我举杯,杯中殷红似血的液体随之摇晃。
公爵喝了一口酒,问:「你的戒指可曾找到?」
他的红唇在酒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魅人,被酒水润湿之后更显得丰润而美好,我竟看得有些失神,所幸很快便恢复理智。
我点头,将戴着戒指的左手伸至桌上展示:「原来落在被褥里。」
我的话未完,公爵忽然紧蹙眉头,撇过头去避开视线,只说:「找到就好。」
我不明所以,放下胳膊,这才见公爵又恢复先前的和善态度,笑道:「若是在此丢失,我会心生愧疚的。」
我不语,与他相视而笑。
这时,雨果自客厅外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朝公爵行礼说:「主人,又有一位过路的客人,想在这儿躲雨。」
公爵的脸上不禁绽开欣喜笑容:「今天真是热闹,快请他进来。」
雨果于是很快地回身出去,一会儿又进来,身后跟了一名男子。
男子一头湿漉漉的黑发乖顺地贴着脸颊,略薄的白衬衫已呈半透明状,黏在身上,且不时有水滴自他的下巴跌落至地板。
光是看他现在这副尴尬的模样,便知他内心一定不好受。更何况在惨遭大雨以前,他还被人劫去了汽车,以及钱包?
我依旧保持镇定自若的神情,施施然望向桌子对面的公爵。
他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大有失血过多的症状。
「伊诺!」公爵口中忽然叫出一个名字,「咻」地自桌边立起来,碰翻了桌角上的酒杯,红色的液体从杯中流出来,渗入深红的地毯之间。
门边的男子似乎并未进入状态,只是抬手揉了揉头顶的湿发,望向桌边的公爵发问:「可否容我先去梳洗一番?」
公爵一愣,脸上遂回复优雅的微笑,道:「当然可以。」罢了,回头向雨果使了一个眼色。
雨果了然点头,这才领着男子往里头走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女佣收拾掉地上的酒杯。
公爵在对面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手里的刀叉不住打架。虽然他刻意掩饰浮躁,却仍没有躲过我的眼睛。
不多时,男子从里头出来,已然换上一套整洁的礼服,洗干净的脸蛋较先前英俊不少。
他目不斜视地跨步至我身旁,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未待女佣送上食物,便拖过我面前的餐盘开始狼吞虎咽。
我心知那是有意报复,不过我大人大量,姑且随他去。
「这套衣服很适合你。」公爵拿了深邃的眸子仔细审视那男子,片刻后发问:「阁下如何称呼?」
男子没有抬头,持续用手将食物送入口中,动作十分粗鲁。
「罗尧。」他答得含糊。
「罗尧,你长得与我一位故友十分相似,真叫人吃惊。」公爵双手手肘支到桌边,下巴搁在手背之上,目光牢牢锁定这边的男子。
罗尧闻言,不禁抬起头来,视线同公爵相交,纠缠在半空。
此刻,他俩中间虽相隔开一张桌子的距离,可是任谁看来,都会觉得两人的态度暧昧,异常诡谲。
我霎时产生一种被人忽视的错觉,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罗尧突然硬生生扯断他与公爵交接的目光,回过头去,将盘子递到女佣面前,说:「再给我来一份,谢谢。」
我偷眼看桌对面的公爵,见他脸上露出几许掩藏不住的失落,不禁心生幸灾乐祸之感。
我转头对身边的人道:「罗尧,你从何而来,又去向何处?怎么会在这种雨天,弄得如此狼狈?」
罗尧止住咀嚼食物的动作,坐直身子瞪我,答:「我从南方而来,去往北方。半途路遇劫匪,汽车与钱包无一幸免。」说及此,他稍许停顿了一下,又再向天举手接道,「我诅咒那个劫匪遇上土石流。」
公爵闻言,若有所思地挑眉沉思片刻,遂出声道:「罗尧,你刚才所说可是当真?」
罗尧只顾埋头吃着东西,抽空胡乱地一点头道:「再真不过。」
公爵的表情立即变得十分沉痛,口里喃喃:「罗尧,我可怜的男孩。」
我不禁呵呵地笑起来,调侃:「这似乎对那匪徒还太过仁慈,丝毫不能令他体会到死亡的痛苦。你该咒他汽油用尽,淋雨患上感冒,荒山秃岭的找不到医生,最终被肺炎折磨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