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针+番外————四月四日

孙南惊得有点语无伦次，啥？你说我爸他来，来找我了？

嗯，李北点了点头。

然后你骗他说我不想见他？孙南脸都白了。

对，李北又点了点头。

啊啊啊啊啊我被你害死了！孙南抱头大吼，你个害人精！

李北皱着眉头没说话，孙南也没功夫管他了，跑客厅里赶紧拿电话打给他爸爸。

孙南心里憋着一口恶气，李北这不存心整他嘛！电话一接通孙南开口就说，爸你可别信啊那都是李北骗你的！

孙爸爸暴怒，根本不听孙南在说什么就先开始一顿大骂。

孙南见缝插针的辩解，不是的我根本不知道！都是他骗你的！

孙爸爸怒吼，那你们两个鬼混在一起也是他骗我的？

孙南就不敢作声了。他爸爸继续骂了两句就沉下声来，孙南，你现在回来爸爸可以算了。

一直站在客厅门口漠然听着的李北走过去，站在孙南面前，冷冷凝视着他。

孙南听着电话里的逼问，看着面前人的逼视，脑子里一团浆糊不知道如何是好。

没等他想出个主意来，李北就先伸手掐断了他的电话。孙南呆愣地听着嘟嘟的忙音，看着李北把手又伸向了电话线——声音全断。

又来了，不过这次可不怪我啊。孙南觉得腿上有千斤重，但他还是抬脚跑回了自己的客房里，把门一反锁——现在他不想看到李北。

死了死了死了死了，孙南脑子里这两个字跳来跳去，他爸会不会跟他断绝关系？会不会通告天下说他是个死同性恋？公司会不会开除他？哦，这个倒不用担心，公司老总自己也是同性恋呢。孙南自嘲地苦笑了下，心里慌得像是有只猫在抓。

“孙南，”李北在门外叫他，“开门。”

孙南不理他。

“孙南，快开门！”

孙南趴床上拿个枕头把头一捂，我听不见。

“开门，”李北说，“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我不开又怎么样？！孙南刚刚气愤地如是想，就听见门口传来‘砰’地一声巨响，震得天花板上的粉刷都掉落下来一些。

锁被李北一脚踹成了畸形，门也有点歪了，李北大步流星地走进去，孙南看着这气势，哇塞，龙行虎步啊，如果不是来抓我的就好了。

孙南乖乖束手就擒跟着李北走出去，动都不敢乱动一下。

刚才一肚子怨气此刻都吓得消失不见，孙南惊弓之鸟一样盯着李北的一举一动。

李北把孙南牵进自己的房里，看他这样子又觉得有点可怜。李北忍不住轻轻拥住他好言安慰道，没事的，你别太担心了。

孙南看李北软了态度立马蹬鼻子上脸，你当然没事了！你当然不担心了！有事的是我好不好？！

李北一揪孙南的脸，狠狠一扭，孙南痛得哇哇直叫。

“你这话可正巧说反了，”李北扭完又亲了亲被自己揪红了的地方，“有事的是我。”

“你说真的？”孙南拿红红的还有点痛的脸颊蹭了蹭李北的脸，“什么事？”

李北没有回答他，由着他磨蹭自己，“孙南，你已经该跟你爸爸表明立场了。”

孙南吭吭巴巴道，哦，以后，以后再说吧。

为了我你会这么做吗？李北定定地看着他。

再……再说吧，孙南低下了头，不敢看李北的眼睛，刚才的问题也不想再问了，不管是什么他现在都不想面对。

睡吧，李北轻叹着说，搂住了他。

孙爸爸这人前半生还有点正派，后半生就白里透着灰了。李氏早就漂干净了，现在确实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连个偷税漏税都没有，他还真抓不着李北什么把柄。孙爸爸日思夜想不得其法，终于决定铤而走险，干脆栽赃嫁祸李北。他花了大力气才买通李氏一家酒楼的财会，改了账务再联合李氏之前的黑道背景以涉嫌洗黑钱的罪名检举了他。

其实这不过是个小伎俩，孙爸爸只是想敲山震虎，他知道他这么做也是奈何不得李氏的，但起码可以让李家人意识到危机，他就不信他们也都由得李北胡来。不过事情的结果超乎孙爸爸预料，李氏没反应，李北没反击。那被篡改的账务也就由得它去，什么关系都没找，日子照过，一副任人宰杀的样子。

于是危机严重到连孙南这个小基层都发觉了，隔三差五的就看见又有公检法人员连番前来轰炸。孙南又不真是猴子，想也知道是什么回事。他算是明白李北说的那句‘有事的是我’是什么意思了，孙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整天缠着李北问，到底会怎么样啊？会怎么样啊？

李北安抚他，不会怎么样，我说过没事的，为了你我顶得住。

孙南鸡皮疙瘩直冒，不过还是很感动。成，那你顶着吧。

孙南觉得李北最近压力一定很大，不然怎么老拿肉麻话来恶心他？看着李北这样一刻不得闲地他也很心疼，可是要他去劝他爸爸住手吧，他又不敢。

过了一阵子，情况还是没有好转，孙南每天都在犹豫要不要去找他爸，他怕李北万一真出什么事就不好了。结果李北突然叫了他来，拿出一沓文件给他签字。

这是什么？财产过户？孙南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为什么让我签？

趁查封之前转移呗，李北笑了，电视剧里不经常这样播？怎么，感动了？

孙南把笔一扔，我不签。

签吧，李北温柔地把笔捡起来又递到他手上，对你会有好处的。

别，孙南瘪了嘴巴，我可以……我可以去……

不用了，李北摆了摆手，如果你没有想好，如果你没有准备，去了也是白去，我不想逼迫你。

孙南有听没有懂，兀自说，我可以先回去装作跟你一刀两断了，等我爸爸气消了放松了警惕，我再……

话还没有说完，孙南就被李北一巴掌打到站都站不稳。

孙南吐出一口血沫，气得大骂，你有病啊！我这是为了你！

李北单手把他提起来，胸膛剧烈地起伏。孙南看李北都气成这样了，当然不敢造次，尽管他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这是为的什么。

李北一字一顿说，你要真为了我，就给我想清楚了。再跑，我们绝对没有将来。

李北松开他，又拿了那一沓文件过来让他签。

孙南这次乖乖地都签了，什么话也没说。

快过年的时候，孙南和李北在家里包饺子，当然，李北主包，他打下手。两个人做好了饺子正要吃的时候，门铃响了。

家里来了一群穿制服的，李北跟他们走了。

孙南呆在突然间空荡荡了的屋子里，愣愣地看着已经冷了的饺子，半响，埋着头一个人把两碗都吃了进去。

十九．雪夜

孙南去探望被拘留了的李北。

李北略显哀伤地告诉他，我会被判死刑。

孙南说，你骗我。

李北点头道，嗯，我就是在骗你。

孙南气得一拍桌子，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呀！

李北说，没怎么回事，也就三五七八九十年吧，你等着我，我会出来找你的。

等你出来都成大叔级了，孙南忿忿道，你别骗我，我不相信。

李北没有说话。

真的会判这么重？孙南急了，你就不能找点关系后台什么的，你们李家不是势力很大的吗？！

再大也架不住有人铁了心啊，李北笑了笑，又正色道，你记住，我宁愿坐牢，也不愿意就这么放手。你不要回去。

孙南心里千般滋味涌上心头，一时无语。

“我十八岁那年遇见你，”李北将手贴在玻璃上，“到现在已经十年了。”

又来了，肉麻攻势，孙南心里吐着槽，却也不自觉地将手心贴上去。

“孙南我喜欢你。”李北说，“这句话我不会骗你。”

“嗯，”孙南将头抵在玻璃上，用口型说：我也喜欢你。

两个人对视一眼，笑了。孙南留下句‘我会找到办法的’便走了。

孙南本来是下定了决心要鼓起勇气找他爸爸的，可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要出发的时候他又有点退却。想来想去，要不然先找赵东钱西商量商量？

这么想着孙南就赶去了他们那儿。平素里孙南也就跟这两个人关系好点，大家经常凑一桌打打麻将什么的。赵东忽略不计，可钱西是个好人，孙南原本满心指望着他们能给自己出出主意什么的，结果直接碰了一鼻子灰。

赵东就算了，钱西居然也近墨者黑，跟他一个鼻孔里出气，直骂都是孙南害的，李北瞎了眼什么的。

孙南气不打一处来来，这两个家伙，关键时刻给我拆台！

孙南跟他们争辩了一会，奈何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夫夫俩说得没词了，大意就是孙南是缩头乌龟之类。

激将法对孙南永远是最有效的，孙南一蹦三尺高，气势非凡地就奔出去了。

孙爸爸检举完李北后没有在W市多待，而是回了老家。

于是孙南订了当天晚上的机票刻不容缓地往回赶。不是因为李北的情况有多么危急，而是因为他怕自己泄了气。

一路上孙南都不断地给自己打气加油，豁出去了豁出去了，可真下了飞机打车到了家门口，还是惶惶不安进都不敢进去。

一月里天本来就冷，又是晚上，孙南在门外徘徊了半天，冻得直达喷嚏。

孙妈妈在客厅织毛衣，听到门口一声声的喷嚏响，觉得有些奇怪，便从猫眼看了看，一看竟然是儿子！她赶紧打开门，招呼儿子进来。孙南看见他妈妈倒是不怕，比看见他爸爸感觉好多了。不过他爸爸从房里跑出来看见他感觉就不怎么好了，孙爸爸大骂，你终于有脸回来了？

孙妈妈劝道，儿子既然回来了就证明他已经知道错了，诚心悔改。浪子回头金不换，你就别怪他了。孙妈妈是做老师的，讲起话来一套一套，听得孙南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不是的……”孙南小声嗫嚅道，“我回来是……希望爸帮帮李北的……”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孙爸爸怒目圆睁低吼道。

“你听错了。”孙妈妈打圆场，“孙南快跟你爸说你不是这个意思！”

孙南有着明显的畏缩，但还是重复了一遍，“我回来是希望爸帮帮李北的。”

孙妈妈勃然变色，立时松开了本来拉住孙南的手。孙爸爸更是暴跳如雷，劈头盖脸地向孙南打来。

孙南没可能像李北那样硬挨着，他当然是满屋子乱跑乱跳地躲着，孙爸爸在后面追着打，一点不手软。孙南很快就被打的眼眶乌青嘴角血直流，身上也挨了不少拳脚。扛不住了，孙南想跑出门去，他爸爸看穿他的意图，立马就扯住他打。拉拉扯扯间把孙南后来一直随身带着的坠链给扯断了，掉在地上被孙爸爸一脚踩得稀烂。

孙南一下子不动了。孙爸爸没看出儿子的异常，照样揪着他的头发继续打他。

孙南歪着脑袋看着地上支离破碎的指南针，脑海里不断闪过他和李北的每一个片段，那个月夜，那个山林，那个他凭着这支指南针回到李北身边的夜晚。

从未有过的狂烈愤怒席卷了他。

孙南一把甩开他爸爸，力道大的让孙爸爸跌出去老远，孙爸爸气得说话的声音都直抖，反了，反了……

反什么反？！孙南大声暴吼，声音都变了调。老子做什么事就这么天理不容天打雷劈了？！不就是个同性恋？我就是同性恋怎么了！

孙妈妈一听这话无比焦急，不是的，你不是的！都是那个李北……

我是！孙南怒喝道，我天生就是！根本就不关李北什么事，他有什么错？！孙南逼近他爸爸，你凭什么这么对他？！你给我把他弄出来！

你想都别想！孙爸爸怒发冲冠，气得说胡话，我非弄死他不可！

孙南眼睛里喷出火来，你个老不死的！

孙爸爸拿起个水瓶就往孙南脑袋上砸去，滚！我要跟你断绝关系！

孙南堪堪躲过，水瓶撞倒墙上炸裂开了，溅了孙南一身的水。孙爸爸气得头脑发昏，眼看着一击不中，竟然又去抓起瓷杯子照着孙南脑袋上砸。

孙南伤心极了，又愤怒，又绝望，大叫着‘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便打开门跑了出去。

他一身狼狈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浑身是伤，脸上也面目全非，还好大晚上的路边没什么人，不然肯定会纷纷侧目。孙南的衣服也湿透了，寒冬腊月里风一吹他全身直打哆嗦，这一刻孙南是那么那么的想念李北。

可他的指南针没有了。

李北也还在牢里。

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下雪了。

雪越下越大，渐渐成了鹅毛大雪，薄薄地在地上铺了一层银白。孙南不知在雪地里走了多久，衣服上都结了冰渣子，嘴唇也发紫了。可他仍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未来该怎么办。孙南终于呜的一声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雪夜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孙南哭泣的声音。

“孙南！”

有一个人也这么踏雪寻来。冬夜里，他寻找了许久，黑色的外套都覆满了白雪，耳朵也冻得红红的。那个人满满抱住孙南，将他整个人都拥进自己的怀抱里。

好温暖，孙南想着，脸上还挂着眼泪。

“李北。”

二十．过年

你怎么出来的？孙南问他。

我出来陪你过年啊。李北笑眯眯答道。

不，我是问你怎么出来的。孙南难得坚持一回。

我不是说了吗，为了陪你过年所以我出来了。李北笑容可掬。

我是问你怎么出来的不是问你出来干什么的！！！孙南翻身反骑在李北身上，虽然刚刚才做完一回，但这点力气还是有的。两个人赤身裸体地在宽大的床上滚来滚去。

反正出来了不就好？是周中和赵东帮的忙。李北答道，怕孙南着凉，拿被子覆盖住他光裸的身体。

原来如此，孙南点头，怪不得呢，那两个阴险狡诈的家伙联合在一起确实威力无穷。

李北，我还有点疼。孙南身上的伤还没好，看起来惨兮兮的。

那我把暖气开大点，等等就跟你再做个推拿。

孙南乐得享受，猫咪一样舒舒服服地趴着等李北来跟他推拿按摩，揉开淤血。

李北的动作熟练，轻柔，又小心。孙南被撩拨得发出一声声呻吟。

干什么呢，李北笑了，你到底是疼还是痒，叫成这样？

孙南哼哼了两声，我不疼也不痒。

那你是想继续实践我造娃娃的功能？李北的手揉上孙南的屁股……

孙南反身抱住李北，和他纠缠在一起……

……嘿，你什么时候也给我实践下？……

下辈子看情况吧……

两个人过了一个少儿不宜的新年夜。第二天早上孙南赖在床上不起来，坚决要吃饺子。李北只好去包，弄好了孙南又不吃了，要李北一个人吃两碗。

李北一筷子敲他头上，孙南捂着脑门喊，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于是两个人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饺子。

孙南吃着吃着突然捣住嘴巴，什么东西？

吐出来一看，原来是一枚崭新的五角硬币。

李北笑着说，我还真怕你整个吞进去。

我至于吗我，孙南把玩着手里的硬币，你是不是故意扔我碗里的？

当然不是，李北笑着摇头，这是天意啊。

孙南喜孜孜地收下硬币，又快速地往李北脸上吧唧了一口。

李北不动声色地抽出张纸巾擦了擦被亲到的地方说，有口水。

你还嫌我？！孙南干脆作势要去舔李北的脸，李北撑住他的脑袋，孙南努力不懈地要蹭过去。

眼看就要舔到了，电话响了。李北立时起身接电话，孙南扑了个空。

算你走运！孙南一边乐呵呵地吃着剩下的饺子，一边偷听着李北讲电话。

听了半天感觉好像不对，似乎是李北爸妈打来的。孙南正有点担心，就听见李北说，嗯，我明天就带孙南一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