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钟理的脸色,老太太忙又说:「唉,你放心,妈不会的,那个看着就挺贵,哪好意思再让小予破费。就是想学了烧给你吃..」
钟理看她这么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但不知不觉的,就有些难受起来。他要是也能像杜悠予那么厉害,带给老妈这些东西就好了。
把钟妈打包回来的菜色拿出来,也有几大盒,都包装得十分仔细,完全没有残羹冷炙的样子,甚至还冒着热气。
「小予特地再点了两份给我带回来,留着你和小闻当夜宵。这孩子真懂事,在家一定也是个孝顺的..」
钟理把埋头做翻译的欧阳叫出来,一起趁热吃菜,味道果真相当好,入嘴就让人愉悦,也让常做菜的欧阳提起了点精神,气氛和睦温馨。
杜悠予并不死缠烂打,也不翻脸断交,他绝口不再提那件事,却照旧彬彬有礼,关心着他们,求欢不成仁义在。钟理觉得,他是个真男人。
钟妈在T城住了一个礼拜,除了早晚与周末,大多时间是杜悠予在陪她,短短几天把她半辈子没享受的都享受过了。
杜悠予让这久居乡下的老太太过了段不折不扣的贵妇日子,钟妈慌是慌,终究是高兴的,又觉得有趣,拍了一大堆照片,每天都是满脸的笑,弄得钟理的心情都跟着好。
杜悠予却一直避免跟他碰面,直到钟妈要回去了,他才再次登门,带了许多实用的东西来。过冬用的好料子的大衣,养生补品,许多老人家喜欢的甜食,还有大大小小的礼物,给她带回去送人用的。
钟妈怎么也不敢收,杜悠予就劝她:「伯母,您难得来一次,总不能空手回去。再说,我还吃了您不少特产,回礼也是应该的。」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大衣试着一穿上,钟妈连酸痛的关节都暖了,有了它,冬天再冻也不难熬。只是老人家知道东西一定是贵的,再喜欢也是连连摆手。
钟理又觉得难过了:「妈,您拿着吧,没事。」
「唉,你这孩子,不懂事..」
「真的没事,这是杜悠予孝敬您的。他跟我关系好,这是我们的交情,您放心吧。」
杜悠予帮着整理好东西,又问:「伯母,您坐车回去得多久?」
「不远,算算四个钟头也就到了。」
「这些东西您拿着重,路上也不方便。我让人送您回去吧,车子就在楼下,进了县城您指一下路就好,直接送您到家门口,这样省事。」
钟妈犹豫不决,看着儿子。
钟理说:「没事,您就坐杜悠予的车吧,车子好,司机好,路上就不会晕车了。」
黑色的车子平稳地开远了,路边的三人也互相道了别,分头回家。钟理跟着欧阳走了一段,还是忍不住一拍额头,转身跑着去追那个在寒风里步行着的男人。
「杜悠予!杜悠予!」
男人停下步子,回头等他赶上来,客气问道:「有什么事?」
钟理气喘吁吁的:「这几天,真是多谢你了。」
「应该的。」
「我说那些话,是要让我妈安心,我知道你对我妈很好,照顾了她很多。这些都是我欠你的,我一定会还你。」
杜悠予听着就慢慢皱起眉头:「还我?你打算怎么还?还什么?」
钟理不知怎么,突然就有些结巴了:「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指还钱..」
杜悠予无奈地笑了一笑:「钟理,你不要把我想成那种人,这些我是为伯母做的。跟你没有关系,我对你没居心。」
钟理忙说:「我知道。」
「你明白就好。你也完全不欠我。」
「..」
杜悠予还是礼貌又温和:「就这样吧。我回去了,你别想太多。」
钟理涨红着脸,再道了谢,又道了歉,转身回去了。
说实在的,他很怕杜悠予会有那种居心,幸而没有。
他很庆幸,也感激杜悠予的果断和宽容,不拖泥带水。他总算不至于失去一个朋友。
第十五章
钟妈回去以后,杜悠予和他也恢复来往,偶尔通个消息什么的,只是对他真的就客气了。说话总是「你好」、「请」、「麻烦」、「谢谢」,别的不说,修养依旧是好的。
在车厂忙得连喝水时间都没有,杜悠予却来了电话,钟理一手还握着工具,另一手在裤子上胡乱蹭干净,费力地在车底接听:「喂?」
「你好,之前说的签约的事,你有时间过来公司一下,今天想具体跟你谈谈。」
钟理停了手:「签约?」
「是的。」
「..你不是开玩笑吧?」
「上回不是跟你提过了么,请问你什么时候下班?」
钟理兴奋得太阳穴都突突乱跳,一时慌张起来,有点说不出话:「这个,我、我今天活比较多,恐怕得十点多才能完。能来得及吗?」
「那个时间我不在公司了。你方便的话就直接来我家吧。」
钟理连声答应,挂了电话,对着那黑乎乎的车底又兴奋难抑了一阵子,才慢慢冷静下来。
凡是太好的事情,就多半不是真的。杜悠予太擅长拿东西引诱他去做坏事了。
深夜还故意约在家里见面,有过两次前科,说杜悠予没那种企图,他不信。
一直到加班结束,钟理都在纠结这个问题,在去和不去之间摇摆,边想边收拾东西,慢慢步行过去。
杜悠予湿着头发来给他开了门:「进来坐吧。」
钟理谨慎地往里走。杜悠予穿得很随意,在他现在看来就太随意了,大领口的家居服,里头什么也没穿,露着半片胸膛,怎么看都像想干点什么似的。
「想喝点什么?」
钟理笔挺站着:「不用了,我还有点事,赶时间,我们谈正经的吧。」
杜悠予看看他,点了头:「好,你先坐吧。我去拿合约。」
走过他身后的时候杜悠予停了一下,无声息地朝他伸出了手。
还没来得及碰到,钟理就以发达的反应神经飞速避开,转身粗声道:「你干什么?」
杜悠予愣了一愣,僵在空中的手也缩回来,指间捏着片树叶:「你头上沾了点东西。」
钟理还是紧张,杜悠予也没说什么,理解地笑了笑,转身走开了。
回到客厅的时候他除了手上多了个活页夹,身上也加了外套,还把扣子扣起来了,见钟理看着他的眼神,便笑道:「里面那个是设计风格,你别介意。」而后将活页夹递过去:「这是合约,还有计划书。」
钟理拿在手里,打算站着看完,杜悠予看看他,又说:「你拿回去吧。」
钟理呆了一呆:「我可以回去了?」
「是啊,」杜悠予笑道,「省得你在这里担惊受怕。」
钟理闹了个大红脸,又是羞愧又是尴尬。
「上面都写得很清楚,你有问题再问我。」杜悠予打开门,还是很温和,但已经不看他了,「我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些。」
钟理回到家,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每次去杜悠予那里,多少都要吃点亏,被揩点油。第一次去是脱裤子,第二次去是接吻,第三次第四次就干脆上床了,再往后可怎么办啊。
所以也不能怪他有戒心,哪有人这么多次了还不长教训的。
只有这么想他才能减轻内疚感。
心里舒服点了以后,钟理才在灯下把杜悠予给他的资料仔细读了一遍。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这居然是真的。杜悠予没骗他,也没敷衍他,计划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在做。
钟理又有点混乱,他也知道杜悠予为人挺好,但有点小坏心眼,喜欢恶作剧。他现在都不知该怎么和这人相处才最合适,不防不行,防过头了也不好。
事情没定下来之前他还是不准备告诉欧阳,说不定是个从希望到失望的过程,他可不想把够悲观了的欧阳也拉进来。
把合约来回读了十遍,做好心理建设之后,第二天钟理就去公司找杜悠予。没什么好扭捏的,开门见山就问:「合约我看过了,没有问题。你还有什么条件吗?」
杜悠予微微皱眉,又扬起眉毛:「条件?」
「是,」钟理提醒他,「你会不会想要我为你..那个什么..」
杜悠予又好气又好笑,被他噎得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还真直白,傻子,这种话你可别对别人说,要坏事的。」
钟理挠挠头。他不会拐弯抹角,他就是个粗人。
「我没别的条件,只要你努力做到最好,就行了。」
钟理总觉得这样的杜悠予不老实,尽说些官方场面话。但他也盘算好了,杜悠予以后若出尔反尔要对他做什么,他绝不会老实躺着的,揍也要揍怕这家伙。
杜悠予不知道他心里在如何严阵以待,看了看墙上挂钟:「刚好,我要去吃饭了,一起吗?」
钟理想了想:「行,我请你。附近有家店的烧烤挺好,我带你去尝尝。」
「又是你请啊?」杜悠予情绪似乎不错。
「应该的,你帮我这么大忙。这是谢你的。」
杜悠予看着他,笑了一笑:「你客气了。」
吃饭的地方离这只有两站路,钟理嫌开车泊车反而麻烦还费泊车钱,便带杜悠予去坐公交车。
杜悠予显然是不熟悉公共交通的人,上去见车里已有不少人,也没位子可坐,有些发愣。
钟理怕他摔了,把两个吊环都给他抓,自己直接抓住上头栏杆。
杜悠予在他身后站着,因为人多而贴着他的背,加上两手的姿势,就跟从后边抱着他没两样。
钟理一开始没察觉,但一路摇晃,屁股难免被蹭了。车子猛拐弯的时候他控制不住地往前倾,杜悠予更是整个压在他背上,顶得他相当不自在。
再一个急刹车,满车的人都跟被割倒的麦子一样倒成一片,有一个都直接从车后边跌跌撞撞,一路踉跄到司机面前去了。
杜悠予也没能站稳,猛地就一把搂住了他的腰。
钟理终于愤怒了,转过头去:「杜悠予!」
杜悠予笑道:「嗯?你又想揍我了?」
对上钟理不懂掩饰的直白眼神,杜悠予苦笑了一下:「你想太多了,我还不至于那么猥琐,大庭广众的。」而后收回手,又笑笑:「你别介意,我去那边站。」
看杜悠予有点艰难地挤到车子的另一头去,还没拉环可抓,钟理又忙对自己念了五十遍「防他之心不可无」,这才制止了内心的动摇。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