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红莲,不管我从前有多爱你多想你,也终归会把你淡忘了的。在这时光的洪流里,没有东西是永恒不灭的。就像我以为自己会一直想念你、一直爱着你,一直到一个人寂寞而终,可是现在,你的身影,快要淡化了。再久的想念,也抵不了别人给的点点滴滴温柔和守侯,那会在不知不觉间深入到你心里。我不想将你忘记,不想将你我的过去忘记,可是红莲,等了这么久,我还是什么也没有等到。
在等待你的岁月里,我也将自己遗忘了。忘了为什么要找到你、忘了我自己是谁、终有一日,也会忘了你是谁。
谁知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红莲,你可会沉吟着,想着如何去寻找我?你可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一切?你可曾体会到面对这两句诗时我的心情???
纵然你欠我一个解释,欠我一个承诺,可是我不想在这样下去了。这些年,我一直在为你而活,一直生活在对你回忆里。我甚至还幻想着有朝一日,你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笑着对我张开怀抱说:我回来了……红莲,我是不是太傻了?你一向骄傲风流,万花丛中过,纵然记得曾经有个我,也会淡忘的吧???
所以……
红莲,你活着,不要再出现我面前;死了,不要出现在我梦里。
我要,将你永远遗忘。
连同过去痛苦的、美好的回忆,一起忘记。
不要,不要……再出现我面前……
眼泪,轻轻的滑下,在枕上氤氲出一片湿润的痕迹。
云若天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夜夜挣扎痛苦的那个人,看着他流泪、看着他笑、看着他现在的徘徊痛苦。指间一片冰冷,连同心里,也是冷冷的。
静言,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你现在是为谁流泪挣扎?你的心里,可曾有过我云若天的身影?你昨夜的主动,是自甘堕落还是另有所想?
他呆立了许久,又悄悄的离开,站在萧瑟的秋风里,凉意袭来,身体哆嗦了一下,又慢慢走了回去,一抬头,却见那张美丽的无人可及的脸,对他微微一笑,云开照月,心里顿时又暖了起来。
“天冷,在外面站那么久干吗?病了我可不会照顾你。”静言淡淡笑道。
云若天心里大乐,口中却道:“天冷,有些人还忍心把我踹下去上朝!”把外袍一脱,也钻进了被窝。早就知道他已经沐浴完穿好了衣服,要不然,静言怎会让他进来??
“哎!还是这里暖,别的宫里都是冰凉的丝绸被,睡上三年也不会热……”他嘀咕着伸手楼住略嫌单薄的静言,将头埋在他肩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真香!
“恩?你好像有点热???是不是病了?”静言皱眉低声道。
“哪有这么轻易就病了?就算有病也要传染给你……”云若天在被子下面含糊道:“好舒服,我要再睡一会……”
……
云若天真的病了。
满朝上下一片哗然。云若天就像是无所不能的神一样,在百姓和臣子们心里,他是不可能会病的。再加上云若天夜夜留宿兰雅殿的事实,于是乎……流澜便被冠上了一个‘妖孽’的堂皇名号。后宫的妃子们个个对他独占云若天之宠的行为恨的咬牙切齿,巴不得他早日死掉,这次云若天一病,就有人兴风做浪了。
兰雅殿平日没有一个外人造访,这两日来的人是一茬接一茬,声称来探病外加驱逐妖孽。可惜,那些人一见到流澜就话也说不出来,三魂七魄都丢光了。
云若天天生就是一折磨人的妖孽。生病了不好好呆在他的宫里,偏偏赖在兰雅殿里不走,还不让别人服侍,就点名要静言一人伺候他。气的静言真想冒天下之大不讳把那个一脸奸笑的可恶的男人掐死在床上,从此就清净了。
要不然就在药里加些砒霜或者鹤顶红什么什么的毒药,毒死他好了,免得他老是自己耳边唧唧喳喳的,还老是占他便宜……
可是,这一切都只能想想算了,还是得老老实实的伺候他。
24.曼珠沙华
云若天一脸小人得意的奸笑,看得人恨不得给他一拳,把他脸上的笑给打掉。
静言面无表情的端来汤药,放在他面前,甩都不甩他。
“小静!!”云若天抗议。他想要小静喂他呀?!
“爱喝不喝!不喝拉倒,我端走了。”静言甩下这么一句话,然后冷冷道:“拜你所赐,我现在从‘狐狸精’直接晋升为‘妖孽’了,你说我要怎么回报你才好呢?”
云若天先是一阵沉默,然后……
“呜哇哇……小静你虐待病人……连药都不喂我喝……哇……人家说妖孽和狐狸精都会勾引人的,你勾引我了吗?……呜……你就算是狐狸精、妖孽……也是不合格的……”
静言只觉得额头上青筋直跳,险些失手给他一拳:“云若天,你、你、你……”后面的话气得说不出来了。他到底是不是一国之君呀?!居然、居然还会假哭?!!!还说自己连做狐狸精或妖孽都不合格??自己能撑到这个时候不被他气死是不是该庆幸自己的定力好呢??!
“我要你喂我喝药!!”
……
“哇……小静你黑心……”
……
“呜……我好命苦哦……”
……
“别闹了!”终于受不了耳边的噪音污染,妥协了。
云若天得意洋洋的喝药,还不忘给静言飞个媚眼,静言手一抖,险些把药全倒在他脸上。
“我要听故事!”
静言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不要得寸进尺!喝药!!”
“我要听故事!!”
不甩他。
“我要听故事!!!”
当做没有听见。
“我、要、听、故、事!!”
……
静言居然笑了,吓得云若天怀疑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把他脑子气坏了,他竟然朝自己笑?虽然笑的这么好看,是自己最喜欢的那种笑。
“想听故事?”静言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那就讲一个吧!”
……
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是魔界的一种植物,主动献身地狱,但是众魔却不允许,只准许她开在忘川之畔,冥界入口的一岸,因此她又叫做‘彼岸花’。
彼岸花有花无叶,有叶无花。花开一千年,叶生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生生相错。花称曼珠,叶唤沙华。他们是被诅咒的情侣,所以永远也无法相见。
每一次转世,在黄泉路上遇见的一刹那,闻见彼此身上的香味,便会想起对方,然而会立刻投入下一个轮回。
静言的声音温润动听,像是淡淡花香一般,氤氲了整个房间,迷蒙了所有人的心、和眼睛。说完以后,整个房间一片寂静,云若天碎蓝的眸子直直的看着他。
“然后呢?”轻柔的问。
“没有然后了,就这样。”
“静,你心里有很多事……如果承受不了的话,不妨和我说一说。你这样忍着,一个人在黑夜里寂寞,我会心疼的。”云若天的声音像酒,醉了他。
静言晶莹剔透的眼眸看着他,许久无语。但是,却有眼泪止不住的滑下。
云若天看着面前苍白消瘦的美人,他的眼眸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宁静的似乎什么事都可以忘记。心里涌动的不知是什么感情,只想好好把他拥进怀里。
怀里的身躯似乎又瘦了许多,骨头都显露出来了。静言,你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就会突然离开我?我不想你走……纵然你是我的弱点,别人一眼可见的弱点,可我还是舍不得你走。舍不得不离开我的视线……你知道么?我从来没有像这个月那般快乐过,可以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顾及,只和你快乐的在一起。我知道你不快乐,也许你从来就没有快乐过,可我……还是舍不得放手。
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爱我么?因为,我看得到你的寂寞,看得到你的灵魂在暗夜里哭泣、挣扎、堕落。我想让你爱上我,可是,偏偏却是我先爱上了你啊……所以,不管你有没有爱上我,我都会输在你手里,谁让我,先爱上了你?
静言,静言,不要离开我,好么?我会全力保护你、照顾你。我给你我所有的爱,给你别人不能给的一切,你把心底的那个人忘了好么?好好的生活下去,我想天天看着你笑,看着你脸上展露的无双风华……
静言,你若走了,我要怎么办???
云若天,谢谢你给我的关心和照顾。
很感谢你在我最心冷的时候给我的那一线温暖。永远也会记得你的好,如果……如果,你不是皇帝该多好!
你能给我太多的好,太多的关爱,可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舍不得给我自由、舍不得给我一双自由飞翔的翅膀……若天若天,你终究是个帝王啊,我们之间的鸿沟,是怎么也翻越不了的。纵然所有的一切我们都知道,那么,我们都不要说出来,埋在心里可好?抛开所有的一切,只享受这一刻的温暖,好么?
只是……
日后,不要对我再好了,我怕我会爱上你。
我泪了,谁也不想爱,只想一个人平静的生活下去,我不相信爱,真的不信。
云若天,不要爱上我,我也不想爱上你。我们只把对方当成一个可以安慰寂寞的、生命里的一个匆匆过客吧!这样,就扯平了……
我们都累了,要好好休息一下……
两人静静的抱在一起,什么也不必说,却能轻易体会对方的思绪,无声胜有声。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不容许别人插足的世界。
阿若静静的看着拥抱亲吻的两个人,无声的笑了。
公子,你该休息一下了。
回头看一眼那两个美的如画一般的人,你们的相遇,到底是孽还是缘?
轻轻关上门,不去打扰那两个沉浸在此刻温柔的静默温存里面的人。
公子,明天会好起来的。
太阳升起来,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25.后宫嫔妃
静言没有料到,能在这个时候见到沈……萧月光。
尚记得在红衣阁时,红衣女子明媚的眼神、亮丽的笑颜。也记得拒绝她时,那伤心的泪、绝望的哭声。她恨自己,静言明白。萧月光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行为比一般女子多了几分洒脱和开放,但是却也看不清自己的心,恨上他,进了宫,现在做了妃。
云若天一般很欣赏才华出众的女子,再加上她悦耳的嗓音、高超的舞,进宫后给了她不低的头衔:萧妃。
当外面太监尖细的嗓音传来时,他呆了一呆。
得到他的许可,冰月阿若打开房门,门口立着一位女子。
她出现的时候,屋内的人都忍不住眯起眼。门口那女子头梳双髻,两边各插两支华珞樱红透影钗,额上贴着今年宫内最为流行的霞影帖。脸上粉脂淡淡匀,一双眼眸勾魂的紧,一袭火红的涤金雾丝衣裙,敞开的衣领恰倒好处的露出白皙优美的脖颈,脖子上面挂着流光莹莹的金黄明玉珠,腰缠织锦绯玉带,上缀双色红佩环,走起路来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样绝美的美人,如同火中仙子一般,聘婷立于门口,说不尽的风流妩媚、多情含笑。满屋的人结结实实惊艳了一下,才收起羡慕的目光请她进来。
“萧妃娘娘请。”阿若低头引她入内。
静言沉静的眸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见过萧妃娘娘”一句多的也没有。
萧月光见到这个清冷如月的男子,唇角微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是没有说出来,面上挂着往日一般没有温度的笑:“殿下不必多礼,本宫闻听皇上龙体不适,过来探视一下而已。”
两人如同不认识一般,说着冷漠客气的话。
静言依旧无语,只是拉开帘子,冷漠道:“云……皇上,萧妃来探视你了!”
云若天自从萧月光一进门开始就在注意着他的神色,此刻闻言,躺在床上笑道:“小静今日对朕怎么这般客气?过来扶朕起来,萧妃也不必客气,坐吧!”笑着看向静言,美人依旧,面无表情。
萧月光施礼后坐在床边,说了几句话后,屋内一片静默,沉寂的有些尴尬。
静言眼中映着这一身火红的女子,眼里风起云涌,流光宛转,璀璨如月华,整个人也顿时光彩大盛,吸引了人们的目光。他一向都沉静如水,淡漠疏离的好似飘渺虚无的,这下周身仿佛笼罩了一曾光华,添加了些许真实感,更是艳惊众人。
“皇上和娘娘想必有话要谈,我先告退了。”说着不待云若天说什么就出去了。临出门时先看了萧月光一眼,眼里是说不出的怅然。然后又白了色眯眯的云若天一眼,那一眼在云若天看来,就是说不尽的温柔缠绵(他自己认为的),一时让他就呆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
萧月光看到两人微小的动作,眼眸微微幽暗。
静言走出沉闷的房间,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精神好了许多。
见到偏房里供奉的宝剑,他心里一动,随手抽了出来。
阳光下,银白色的剑锋寒光闪烁、寒气荡漾,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剑身,冰冷的气息从指间蔓延到心底,唇边荡起一抹冷笑。
手指一转,银亮的剑在空中挥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风起、影动、人舞、剑荡。
也许多年不曾挥动过这兵器,有些生疏了。
在他还是碧落宫主的时候,从来不出剑。
那时江湖传言:碧落公子寒月珑从不出剑,一旦出了,便是天下震惊,不见血不归。以他的身手、武功,只手可以平掉所有的对手,又何需用剑?
银光闪烁,万缕光芒四射。
白衣翩飞、青丝飘舞、歌月徘徊,仿如一幅浓墨重彩的绝世好画,说不出的美好。
多年前的感觉从心里蔓延而出,那是激动、是欣喜、是自信、是傲然。
同时,也意外的发现,丹田之内竟然有真气内力缓缓运转!!云若天果然没有骗他,自己身上的毒正在被排除!!
这么说来,他是不是很快就能恢复了?
心念流转之间,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青山白云、绿波月影,碧衣少年在山花漫烂中的意气风发。
恍惚间,手中的间似乎也成了自己最喜爱的‘碧魂’。
刚从宫门外进来的各宫嫔妃还有萧月光、云若天等人,都看到了那个身影。
有谁,能如他这般风流俊美?
又有谁,能如他这般风华无双?
天下间,谁可以如他这般,天下美丽尽汇一身?
水月流澜啊水月流澜……
你的存在,是我们心里的绝望呵!
有你在,云若天还会关注谁?有你在,我们是注定要在后宫孤独的生活下去的……
怎么能不恨你、怎么能不怨你、怎么能不羡你??
怎么能容你继续留在云宫里?
又怎么能让你继续出现在云若天的眼里?
不能容忍你一人抢尽云若天的目光和心。
不能容忍你这个独一无二的存在,这般媚惑云若天的心……
萧月光唇角牵起一抹枯涩的笑来,目光落在身边一脸痴迷满腔爱慕的云若天身上。
静言,你何其幸运有皇上这般爱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