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把钱还了吧,要不咱们都不得安宁。”
雨辰知道他想逃脱是很难了,而且他也想做个了断,只好给我打了电话。
我朝他们走过去。那两个保安反而有些慌,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他们小声嘀咕,“咋把电视台的整来了呢?”
“没带摄象机吧……”
雨辰没好气地说:“放心,他是我朋友,私人身份,不是来暴光的。”
保安将信将疑,望着走近的我不说话。
“欠他们多少钱?”我不理睬保安,问雨辰。
雨辰小声说:“二千六。”
见有个保安还在抓着雨辰的衣领,我感到很别扭,拧了眉头说:“你放开他。”
那保安也就放开了。我再问雨辰是什么债,弄得绑票似的。雨辰把事情的原委说了。我也就没再说什么,一面转
身往胡同外头走,一面说:“找个取款机吧,我没那么多现钱。”
于是三个人就都乖乖地跟上来。然后都上了我的车。
在路边取款机取了钱,交给雨辰的时候我说:“你还是亲自把钱交给老板去,记得要收条。”
雨辰接过钱,眼睛里就蒙上了一层泪水。他快速地抹了一把,点点头,说:“回去我也给你留个欠条,这钱我会
还的……”然后转身跟保安一起去货场了。
本来我是不大信运气的,以为事在人为才是硬道理。可我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运气太霉、太糗、太糟糕了。欠
小维的住院费还没还上,现在又出来了一笔新的债务。虽然知道不会再被货场老板追债了,可我还是沮丧到了极
点。这笔欠款使得我的压力变本加厉地大了,试想,来这里还没怎么着呢,先整了一身的债,这对我曾有的坚定
信心绝对是个重创。
晚上下班前,我给小维打了电话,知道他下班没什么事情会按时回来,我下了班就去买了些蔬菜、熟食什么的,
回来后就进厨房弄了起来。白天的事情,我在小维跟前挺难堪的,想亲手做些菜算是表达谢意。
说起来干“陪聊”还挺可笑。那时我在网上弄了个帖子,打算干的时候也是有一打无一撞的,可没想到,帖子刚
贴好,糨子还没干呢,便接到了一单生意,就是小维。我们都知道彼此是GAY。
与顾客小维见面是在一个周末的晚上,地点是小维选的一间酒吧。感觉上,小维比我年龄稍大一点,二十三四岁
的样子。挺酷,戴一副窄式墨镜,头发有些长,间杂着不太显眼的暗红色挑染,衣着也蛮时尚。显然这是个帅哥
。
当时,我觉得小维像是干艺术的。但不是画画的,没那么邋遢不羁。也不像唱歌的,没那么张扬放肆。整个人看
上去有些沉默,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半天不说一句话。我很紧张,毫无经验可言,这毕竟这是陪聊的处女秀,
秀成什么样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过河还能摸石头呢,我现在连石头都没有,只能闭着眼蹚水了。我一时不知该怎
样开场,就像唱不太熟悉的歌,听着前奏不知从哪儿往里进。
见我不“聊”,小维说:“不陪聊吗?聊吧。”
我忙问他对什么话题有兴趣。小维则喝了一口干红,说:“随便。”
他似乎也看出了我的为难,就一边转头去看悬在半空的电视画面,一边说,聊聊电视节目主持人也行。
简直是对方递过来一根救命稻草,要不然我难堪得要窒息了。看来赚什么钱都没那么容易,哪碗饭都不是好端的
。所以觉得这个老兄还真没难为我。于是我也喝了口酒,一小口,知道在这里是不好牛饮的。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有了个话题。就像订货方下了订单,供货方就得照单供货,我必须得供货,我违约不起。所
以我得聊主持人。都聊了什么,后来我几乎都不记得了,只是在聊的过程中暗暗要求自己不要停下来,说!说!
说……我判断不出对方对自己的“聊”是不是感兴趣,看上去他没什么表情,也不怎么搭话。可我的自我感觉很
糟糕。
不久后,我就知道了这位顾客的真实身份,他竟然是电视台综合频道的节目主持人,在节目里他就叫小维。怪不
得让我聊主持人呢。我不禁在心里叫苦不迭,虽然不大记得说了什么,但免不了外行地说了些令小维感到无知、
可笑的话,实打实地班门弄了把斧。
小维的主持风格流畅、自然、清新,说真的,我对他有些许的崇拜。而他的本人,总体上给人的印象是挺随意的
。也许就是这样的印象才给了我信心,在我可以说是贫病交加的时候找上门去。
干陪聊也是迫不得已、被逼无奈,要不是在什么地方又听到了宋丹丹的那个小品,还真想不到陪人说话、聊天可
以成为一种赚钱的职业。那时,来到这个城市已经一个多月,一直也没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我又决不让自己沦
为一名民工,否则还上几年大学干什么,高中毕业直接进城打工,老爸也不必每年为我的学费发愁了。本来学数
学的师范生毕业后是可以回乡里的中学任教的,可我没有回去。上了大学就是希望能离开贫穷的乡村,哪能还走
回头路?所以离开老家走进城市时我很决绝,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要说来这里也并不是盲目的,我是奔着一个叫“雪花飘”的网友来的。我们在网上很聊得来。于是认认真真地聊
了一个星期后,我决定来找他。可没想到雪花飘跟我飘了雪花。来到这个城市后,已经在电话里约好了见面的地
点,可雪花飘就是迟迟不露面。再把打电话过去,他的态度就有了个大逆转,推三拖四的。我不会那么蠢,知道
一定是有了缘故,很可能雪花飘已经到约定的地方来过了,在暗处把我评价个够,然后撤了。我知道自己是被雪
花飘给退了货。
当时,我站在马路上对着橱窗看里面的自己,有一些清秀、有一些帅气,哪就烂到被退货的惨境呢?心里有了遭
暴殄的伤痛。
所以那些日子里,我就在这种伤痛中开始找工作的。要让自己在这里立下脚来,对此我很决绝。虽然是奔着网友
来的,但网友只是提供了个方向。如果没有这段网恋,我依然也要走进城市来,不是这个就是那个,这是我无悔
的抉择。即便在城市里屡屡被用人单位拒之门外,三番五次应聘不果的时候,我也没有退缩的意思。这个城市不
是我的,要挤进来自然不会轻而易举。所以我不气馁,以为机会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只是目前阴差阳错的
我们还没能邂逅而已。
可我首先必须要解决的是生存问题。
家里揣来的一点钱眼见就要花完了,每月的房租马上就没了着落,房东没长慈善家的心肠,只要欠租他就能把你
的东西扔门外去。所以,我决定当务之急是先赚钱。最初也到处贴小广告做家教,但我得耐心地等电话。可我等
不及,毕竟得吃饭睡觉,这才干起了陪聊。可靠陪聊吃饭就等于中国足球要端世界杯这碗饭,得等待日韩伊朗沙
特给让路。
住进我房间的小男生(9)
小维回来,见我扎了个天蓝色的围裙,在那里像模像样地切着炒着,就摇头,“也不嫌麻烦。”
听他这样一说,仿佛热锅里泼了碗凉水,心里吱拉一声,很不是个滋味。所以后来吃饭的时候,也是毫无胃口。
可小维并没在意我的情绪,吃着我弄的菜,说:“不错,挺有味儿的。”我听了心情才稍稍好了一些。
小维问我生意如何?知道问的是“陪聊”那档子事,我不禁苦笑,“靠那个吃饭擎等着揭不开锅吧。”
小维一笑,“放着人民教师不干,去干搬运工、打字员,你有个性。”
“我不是不愿意当老师,是不愿意当乡村老师。”我解释。
喝了口啤酒,小维说:“咱们可都是吃开口饭的呢。”
我说:“跟你比我这口就得废,你的节目多火。”我突然来了兴致,有个问题一直是他想知道的,就问:“你是
一方名嘴,为什么还要找陪聊啊,谁聊得过你呀?”
小维说:“我总是说话给别人听,所以想让别人说话给我听,OK!”
于是我笑嘻嘻地说:“既然你要过这瘾,要不我每天陪你聊两小时,给你打五折,也好把那一半房租兑了。”此
前,我已经说明要交一半房租的。
小维道:“羊毛出在羊身上,想什么呢?这么精于算计,还真得防着你点,别整个引狼入室。”
“太难听了吧大哥,我也是付出劳动的……”
不过,我还总是疑惑小维找我陪聊的目的是否如他自己所说的那么单纯,“总是说话给别人听,所以想让别人说
话给我听”?他当初难道就没有“叫外卖”的念头吗?或许是见了我的人就没了兴趣吧,谁知道呢。
现在我寄宿已经近两个月,现在看来他倒真的是毫无不“单纯”的意向,送到床头都没要,不“单纯”的蛛丝马
迹都不见。从那晚他把我拒绝了后,我的心里就始终弥漫着一些失落,还有一些郁闷和一些自卑,跟自己较劲似
的!
尽管明白我和小维之间不可能有故事了。可我还是贼心不死似的,期待着我跟这个男生能发生点什么!
吃过饭,我把残局收拾了,从厨房出来,见小维坐在沙发上看NBA,他喜欢看篮球,也喜欢打篮球,我也跟他去
玩过一次,但他们玩得都很好,我跟不上他们的节奏,以后就不再去了。
我直接去卫生间里洗了个澡。不知是房东还是小维在卫生间里安了个淋浴器,虽然简陋,倒是洗澡很方便。
洗完了,我擦干了身子,穿上条干净的内裤,往镜子里一瞅,内裤里鼓鼓囊囊的,看上去挺嚣张,自己都有点不
好意思。但镜子里的整个人却是鲜活的、青春的、线条流畅的。我对自己笑了笑,然后走出来……
NBA交战正酣,小维也跟着亢奋、骂人。我问哪儿赢着呢,小维说火箭。跟着看了一会儿,我有些看不进去,思
绪被只手给赚住了,怎么也松弛不下来。我就起身,要么去门边拿晚报看两眼,要么到冰箱取饮料喝几口,弄得
小维似乎烦了,说:“你穿那么个东西在屋子里晃什么晃,受刺激了?能不能老实看会儿球?”
说话时,小维眼睛依然在电视上。
小维这样的反应令我很没脾气,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我期待着意外的出现!但我还是有种挫败感。一个老问
题了,是不是就说明了小维根本就没瞧得起过我,把我看做一文不值的可怜虫。这样的被忽视,终归是件很不给
士气的事情。当初被雪花飘“暴殄”的伤痛旧病复发了一样,我有一些痛感。怎么到处遭“暴殄”呢?要么被人
暗地里给废了,要么被人忽略不计,我甚至开始要重新审视自己的存在。记起小时侯他的一个玩伴在屯外杨树下
玩,那树上有个马蜂窝,玩伴似乎也没惹那马蜂,却突然间见马蜂成团地压下来,把玩伴严密地罩住,那玩伴几
乎都没怎么哭叫就不动了。我在旁边看着吓得尿了裤子。此时,他便有种遭遇了马蜂的感觉。比玩伴幸运的是,
我还活着。彻骨的寒意逼出我满头的密汗,心情简直糟糕到了极点。从沮丧到失望,进而是爆棚的怨怼,可没办
法发泄,只好自己郁闷着。
球赛结束了,小维去洗漱。我听到他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出来,他说:“已经两个月了,你的那份房租出三分之
一就行了,睡沙发房租也对半出你有点亏。”
我坐在沙发上没答话。我现在每月的那点工钱有限,吃饭和零用就用去大半,还得省下一点寄给家里,我得让老
爸感觉我在这里还是可以赚到钱的。所以房租一直还没付,更不用说欠的那笔钱了,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
还得上。所以我只能不答话。
听没有动静,小维把头探出来,说:“你是不是三分之一也不想拿?”
这话让我的心里堵的慌。我没不想拿,而是拿不出来。夜里躺在沙发上,我睡不着。虽然小维要我的房租看起来
缺少一点人情味,可人家也是应该的嘛。而且你还要什么人情味,人家让你住了,给你垫付医药费和欠的债,你
还要求人家怎么样?大家连正经的朋友还都算不上呢,不过就是个“主顾”。
这样一想,心头的那种郁闷也就渐渐地平复了。但我要尽快地赚钱,所以我就自然又想到了元峰……
住进我房间的小男生(10)
刚下了节目,歆绮就来到我的跟前,说:“一起去吃东西。”
我不置可否地一笑,就去卸妆了。刚进了化装间,手机响了,是元峰。元峰在电话里问:“一会儿有时间吗?”
我用纸巾擦着唇膏,声音含糊地说:“你什么事?”
元峰说:“想你了,想听听你的声音不行啊……”
我用鼻子笑了一下,催他:“有话快说,我们去霄夜了。”
“见面说吧。”
“这就说吧,刚下节目怪累的。”
“我可是为你揽单活儿,你要累,懒得做就算了。”
我知道元峰所谓揽活儿的意思,一定是又有什么庆典之类的仪式要我主持,赚几个外快。当然那仪式一定要上规
模,否则,即使是我愿意去捞那几个小钱,节目组的制片兼导演歆绮也会给搅局。她不是不让我出去捞零花钱,
而是不让我把档次降低了。
我当然不会拒绝赚外快,就说:“一会儿跟你联络吧。”
出了化装间,见歆绮在门外一边穿外衣一边等我,就过去说:“临时有事,霄夜免了。”
歆绮有些失望,“你的事情怎么这么多?”旁边的摄像小罗说:“人家红嘛。”
出了电视台主楼的门,见歆绮还在后面尾随着,就说:“跟我去吗?”
歆绮笑了,“谁知道你会哪个美眉去,我才不碍那眼呢,让你心里骂死我犯不上。”
我笑道:“那是,灯泡哪儿那么好当啊。”
说笑间各自上了自己的车。歆绮的车是新的现代Coupe,而我的车是部二手的桑塔那。
跟元峰也是在网上认识的,见面地点是一间酒吧。那时我还没做主持人出镜,所以也不必担心被人认出来戴个墨
镜什么的。后来能跟他成为朋友,就是对他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样子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我是有些洁癖的,所
以对清爽、干净就特别敏感。
来到元峰的住处,一进屋我就闻到一些味道,就说:“你没洗澡。”
元峰说:“靠!你什么鼻子?洗没洗澡你也嗅得出来。在电视上卖相你真是屈才,去干警犬得了,也帮着美国找
找基地组织什么的。”
把我也说乐了。
元峰说:“你不没吃东西呢吗,出去吃吧。”
“得了,刚下节目,累着呢。”我懒洋洋地歪在椅子上说。
元峰说:“别累呀,有个朋友要见你。”
“有什么好见的,免了。”
“你那脸儿不值钱吗,人家仰慕已久了。再说都是圈里人。”
听元峰说是圈里人,我问:“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