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识间他搓起了指间,磨抚之中彷佛回味着方才令他心醉的体温,提尔塔森降淡眼神,思绪回潮到方才的触动。
良久,他常吁一气地倒回床。「我疯了……」
有些许的懊恼,却又有几番的释怀,简略的结论却隐含复杂的心绪。
「……也懂了……」
淡声缓缓逸出,紧闭上的唇不再道音。
他终面对心情,厘清了对青黎列属何种情感,青黎之于他是真存在特殊感觉的。
宛如注定伴侣般的,被青黎的气味与整人所迷眩。
从未有过伤害或加害青黎的念头,理由无非也是单纯的最初一因——他被青黎吸引着。
虚无了好几年的心海,就这么被掷入沉重的情愫之石而难以抽身……克制他理智的,是悬在耳际的祖父之音。
是舍弃险可贵的波涛?或者背弃付诸希望的训示?
他不愿自欺欺人,正因如此,心中的天秤寻不到平衡。
脑海不断重播着青黎柔软的身子,耳畔响起的提醒声却不刻缓的强制抗衡。
伸手,提尔塔森遮去了仰望的双目,缝隙之间所透出的光芒似乎仍过于刺眼了。
转身,将自己埋入被褥之间,想隔绝,却……视觉与听觉交战得更仔细。
夜……长且静,心乱得难入眠。
同样失眠的不仅仅一人。
拜提尔塔森所赐,向来好眠的青黎首次尝到失眠之苦,并非所愿却无可奈何的,他晚比平日约两时辰才勉强离床。
脑袋昏昏涨涨的他,在梳洗完毕之后,也无能为力到梅的工作处帮忙,只得清扫房内以磨去时光。
不晓得昨夜的意外,提尔塔森他们是如何解决后续的呢?
青黎扫除之间不由得担心起,但念头才流窜至脑海,青黎便摇了首,打消想去关切的想法。
与其担心那怪男人,还是多担心自家亲姊吧!想来梅确实已将信件捎了出,但是否能顺利送到青雨手上这点实难料。
唉……倘若有术法的能力,也不需要如此旁徨、苦苦等待了。
想着想着……难以滞留于焦急状态,青黎这步出了房门,自行来到梅请托送信之处。
那人是个和蔼的老先生,不会对他冷眼相待或惧怕他,与其馀团员不相同,或许人年长后就会像他这般乐观些吧!
青黎很快便借到了其中一只送信鸽,以及笔墨之类,相比起学城的高贵用具,这过于天然的笔具实难书写。
一张一张到第三张,青黎无论如何无法满意,青黎俨然弃械了,过于丑陋的书信被青雨见到可会被唠叨一番,这哎叹一声的犹豫着。
「你在干嘛?」
身后突发的叫唤声惊吓了他,手中仍沾有墨水的笔直落于纸,在白纸黑字上添加一污点。
「阿!阿阿!我的信!!!」
他唉叫着,抢救已来不及,这猛然回首,眼前正是害他夜难眠的凶手提尔塔森。
昨天已被害够惨,现下晣濉IS来吓人做什么!
「你……都是你……!」
虽然想壮势,但倏地回溯起让他尴尬的心动画面,青黎立即又收回音,撇开视线。「……唔……」
提尔塔森靠近,有些介意的偷瞄信件内容。「送信吗?……给谁的信?」
即使昨夜未得好眠,但他向来睡眠缺乏品质,构不成影响,仍旧精神饱满的健壮样。
不礼貌举动使得青黎赶紧抽了开。「不关你的事吧!」拒绝与前方人对视的青黎,也错过了对方窥看信件时的在意神情。
「给姊姊的信阿。」
可惜,提尔塔森更早一步的偷窥了关键部分,令青黎哑口的板起了脸。
提尔塔森再道。「你……该不会想邀请你姊来这住吧?」
人鱼迹(15)
难道……提尔塔森全然未知情?!
经由提尔塔森的臆测,青黎这才懂梅并未与团长商讨过。「这……」这下尴尬得难以自处,一时哑了言。
提尔塔森可是团长,先斩后奏无非藐视了团体纪律,这莫怪提尔塔森表达了不快的情绪。
但梅毕竟是好意,青黎也不打算清楚陈述出,直截揽上了肩头。「我……只是希望姊姊也来阿……」
「不准。」
连考虑都省,提尔塔森冷然的断了言。
「唔!」青黎索性摊牌。「不要这么小气嘛!」实际上梅那日早寄出了函件,只差晩p鼢ㄩ葆薶邥Z白罢了,倘若知情……恐怕……
「我很久曐袚|鴔琠n了,而且我也想让她看其他的伙伴阿!」
显然,青黎已将『鱼影』若作为伙伴了,此番无意识的发言令提尔塔森有一瞬之愣,望着青黎认真的空蓝之眸,他不自觉挪开视线。
「总……」所幸他麦肤色的肌肤尚能掩饰轻微的霞红。「总而言之……不准就是不准!我可是团长!」提尔塔森如是说的神情,有些少爷脾气的霸道。
青黎所提之人必定是皇女,否则梅也无须挑战权威的擅自行事。
对青黎通融是意外,一个皇子已头疼,再来一个皇女还得了!?今日对象因为是青黎,提尔塔森才没有动作,至于其馀的皇族他可无法保证。
「喂……提尔塔森!这对你没有影响吧!」青黎这急了,口气也差了。
似乎面对青雨的事,青黎会变得较固执,莫名的……提尔塔森对眼前为了他人而改了语气的青黎,感到一阵怒。
「这话题就到此为止吧!」直截地斩断话题,拉起了青黎手臂就往主棚的方向走去。
「做什……?喂!」
青黎就这么被迫的两三步踉跄走着,原先被屏弃的那几张信纸,可怜的被揉了皱。
「等……等下啦!」怎么的力量竟竟还抵不过拄着拐杖的提尔塔森?
「既然你晣濉IA干脆来帮我吧!」
一副理所当然的气势,即使提尔塔森知晓青黎的身分,语气仍照常不变。「这可是有薪水的喔!」
「薪……你要给我工作吗!?」青黎惊问,被话语套走了心,不快的对谈被抛至了脑后,对于负债一身的青黎,财神的字句额外有效。
来到此地多日,他几乎连回城的车马费都用尽,莫说梅希望他留下,他也快身无分文,无法离开。
耐性不足的提尔塔森,并未给予解释,然而脚步渐快地带青黎回到团员们练舞之区。
堤丝莉一见到青黎,明显的避了开,而在堤丝莉身旁相谈的,是昨晚遇见的那茶发少年。
该不会那少年对堤丝莉说了不合乎事实的蜚语吧……?回忆昨日被误会的场景,青黎的晕沉顿时更为严重了。
提尔塔森的目的,简单说来便是请青黎替代他的表演。
青黎这忆起菲尔德曾提及的,提尔塔森自小的生活虽称不上优渥,却是被宠的大少爷,颐指气使成了性格。
就连要青黎顶替的决定,也是独排众议的断然,哎哎……可偏偏他不似提尔塔森能无视他人目光,承受非议的可是他耶……
「……你就跳一下刚才这段吧,让他们看看你的实力。」
毫不拖泥带水,在提尔塔森点出目的之后,当场就进行测验,无论好坏也都让族人们看个仔细。
青黎立即瞪白了眼,做人霸道也该有个限度吧!
「喂……我才看一次而已耶!」
「没问题啦。」
相对于青黎,提尔塔森反比本人更富有自信。
见此,青黎除了叹气也无他法,但横竖也不吃亏,青黎于是接受了挑战。
——提尔塔森的判断不曾出错,直至此刻也是。
即使青黎还未换上表演用服,举手头足已捕捉了分秒间的芳华,更遑论流畅动作,宛如天生的表演者。
这霎,众人对青黎改了观,当青黎结束一段落,族人们全围了上,对他的表演频频称奇,就连缇丝莉与身旁的茶发少年也被震了愣。
真不愧是皇子——提尔塔森心底道着,却未出口。
吸引目光的,不仅仅由于青黎的聪颖天资,更由于皇族血缘所拥有的魅力,即使未经训练也遮掩不去闪烁的光芒。
他甚至……在这须臾下有着让出领导地位也无所谓的念头呢……真是不合格。
望着众人攀谈上的青黎,提尔塔森的神情满是复杂。
是忌妒卑劣皇族轻易的就将聚光灯的焦点夺走?抑或是在意着在人群里笑得开朗,有着他从未见过的既可爱又羞怯的青黎?
提尔塔森理不出头绪,这沉默的转身离去。
或许是失落感吧?倘若他接受了青黎的地位,这份空虚不过是提早体验罢了。
但,似乎不仅仅是如此……
心烦而想沁入些冷凉的提尔塔森,漠然的拄着拐杖往幕后走去,彷佛身后的喧闹声与他无关。
再动个几步,远一边的细微人音声吸引了他,提尔塔森起疑,这缓地靠近。
绕入耳膜的是葛莱斯姊妹的讨论声,沉重的话题围绕着皇族、青黎与不知名的公主……让提尔塔森不自觉仔细聆听。
「提尔塔森?」
「——!!」
当提尔塔森正凝神时,后方传来了轻的呼喊,害得他险些触碰到帐帷,幸亏训练有佳,当刻一急间还能立定脚步。
这赶紧回首,只见青黎愣大了眼的望看,微启的唇正准备再发音。
「嘘……噤声……」
第一时间捂住了那小唇,提尔塔森阻断了青黎想询问的字句。
青黎是单纯但不蠢,清楚其用意的憋声配合着。同时,耳边传来了熟稔的女声,拉走了两人的注意力。
「你竟然没阻止!皇子殿下岂可抛头露脸的在人前表演!」
咦……这声音……
青黎立即判断出对方身分,并意外向来待在厨房工作不愿入群的她,竟来了主棚?
「即使是殿下,在『鱼影』中也是团体的一份子。」回应的是冷静淡然、属于乔的特殊嗓音,青黎眨了几眼,对于氛围开始感到些微紧张。
「你是被团长灌输了奇怪思想吗?『鱼影』根本是自欺欺人的存在呀!」尽管梅尽可能压抑声量,仍难避免激动的高音,再闻声。「与其营造『鱼影』,不如拥护仅存的皇族!」
皇族?
青黎万分迷惑,抬首看向提尔塔森,但见那俊逸的侧脸有着深不可测的郁悒。
为什么呢?他似乎嗅到了悲伤的味道……
闷塞的气息包裹着,青黎感觉重压挤着胸口。
「梅,虽然我明白你的心情……」乔并未完整地发言,只是沉重的长叹一息,而原先激动的梅,亦不再出声。
布帘内外寂静半晌,无法亲眼观看,只能擅自揣测乔与梅的面颜。
「……」青黎虽然想一探究竟,却仅能伫立原地的无法行动。
片刻之后,提尔塔森不再滞留,拉起青黎往另方向走去。
他不发一语,青黎也找不到适当的话题,沉默,直到与葛莱斯姊妹有段距离之后,提尔塔森才开口。
「你干嘛跟过来?」语气中透着不耐。
「咦……」青黎应声,这才回神。「阿……喔、因为……」像被抓包似的结了巴起来。「你刚刚……感、感觉怪怪的,所以……我……」双颊倏地紊染了绯色。
刹那,提尔塔森细长的眸子微张。
他自认刻意冷漠的颜面足以掩饰心情,但青黎的发言,是巧合?……或……
人鱼迹(16)
能与人鱼族人打交情,是他几日以来渴望的,然而身分上的差距,多数人总对他敬而远之。
打破这僵局的,是提尔塔森——青黎总有感觉是提尔塔森刻意赠予的机会。
被众人惊叹围绕的青黎,并未错漏提尔塔森离去的背影。
那傲然的背影竟然笼罩着孤寂,是因为自己抢走喝采的缘故吗?
……当青黎意识到时,人已来到提尔塔森的身旁,或许太过唐突了吧?但他实在挂心得不自觉跨出了步。
「……胡思乱想。」提尔塔森硬声,避过交流的视线。「如果很闲,倒不如多去跟他们培养感情,免得表演时漏气了。」
语毕,寻了个位置坐定,青黎也跟了上去,略过提尔塔森的语句,迷惑一问。「那个阿……乔婶审她们刚才到底谈论着……什么?」
声轻,但足以扰乱心弦,像被拨弄了音律回荡着。
提尔塔森默然一阵,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吗?」青黎唇启了开,不确定笑笑。
纵然知道提尔塔森难以捉摸的情绪可能不会敞开心房,青黎仍是探了问。他下意识明白,倘若此刻不牵制住,相交的道路或许从此岔开到无法交集。
提尔塔森侧望少年踌躇的神情,他是犹豫了。「……由我来说其实不妥吧。」
「为什么会不妥……?」青黎蹙了眉回视。「你……我……」他希望能听提尔塔森坦述真正的想法,但擦痕一刻下,硬是将这暧昧的言语保留。「唔……」
由提尔塔森来陈述着实诡异,毕竟他可是仇视皇族之人其孙。
他凝视着青黎半晌。「简单说来……他们口中的皇子就是你,公主殿下该是你姊,这样说能理解吧?」见到青黎忐忑的面容,不自觉就这么启口了。
自小就生活在莉莉的教育下的青黎,忏家外的活动范围也仅剩学城,当下自然无法接受这言论,这转笑。「你是在开玩笑?」
「我貌似一直都不懂开玩笑的艺术。」提尔塔森冷静道,对于青黎的反应早了测于心,提尔塔森再接续。「……总之,你是早不存在的王国后裔,应该是不会错的,自己回想下跟葛莱斯女士们对你的态度。」
不……谁能突然转换心情接受这言词!?
青黎反驳。「搞错了……我从小就生长在北方!」
「但你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吧。」莫名的将话题进展下去,提尔塔森晠灭址分析更无须担忧对方心境,但为了青黎,难能的耐住性子解释。「你的名字应该也是假的。」
「!」青黎惊动了双肩,提尔塔森的语调越笃定,他悸动的心跳越狂大。「可是!我连五岁遇难前的记忆都有!我姊也有跟我完全一样的回忆!那些……」记忆历历在目,更有青雨的记忆佐证。「那些不可能作假吧!」
提尔塔森耳尖的捉住了关键,这凝声道。「我是不清楚啦,不过……人的记忆随着时间会变动,对同件事也会有不同的权势……你说『完全一样』是什么意思?」
闻言,碧蓝色的双眸颤了会。
提尔塔森自信是青黎从厌恶逐渐到被吸引的特质,但此刻……却让青黎满是空洞与不安。
纵然想继续辩驳,却又隐约感觉话语的确凿。
孩童的遇难回意是他与青雨相依为命的最初根源,莉莉补再多的爱,仍旧填不满那缺。
那曾是伤口的记忆,会是假的吗……?
但怎么可能对两个人造假出一模一样的回忆,又不是月族……「吓!」霎那片刻,青黎脑海涌出的念头,对提尔塔森的言论再添可信度。
月族……
月弦殿与龙煌殿是齐高的存在,月族伺奉于鼎立学城之上的祀殿月弦。
月风魂是他一位朋友,一次偶然下他得知了部分月族人能操纵记忆,风魂让他保留这份记忆乃出于信赖,不愿抹杀朋友的意志,他也从未泄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