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更在青山外 第一卷 下+番外————阿弥野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

处长把目光移向姬曌：“姬曌，你说前一次调查带有偏见，但是你的审讯却也明显的只是在推翻这种偏见，并没有中性客观的看待事实，所以我想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姬曌站起身向在座的所有人都敬了个礼道：“在座的各位都是我的长官，本来不应该这样冒犯，但是就如同你们对司空贤的偏见根深蒂固一样，我坚持司空贤是一个正直清白的警务人员的信念也是根深蒂固，不过我知道这两种态度都于事无补，所以，在表达我的想法之前，我想要知道美国方面到底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到底有什么证据值得你们奔赴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们都还不知道美国方面的确切态度。”

众人的目光投向了FBI的负责人，那个有些严肃但其实蛮年轻的帅哥特工。张总警司这一次倒没有责怪姬曌，美国人总是喜欢把自己知道的东西捂得严严实实，然后等其他的人忙忙碌碌之后，就把他们想要的人和物都带走了，完全无视别人的劳动成果。对于美国人这样的傲慢，身为国际刑警本地区负责人的张总警司也不是第一次领教。现在能有机会让美国人公开情报，他是不会反对的。

姬曌看着那个美国人缓缓道：“如果美国方面不公开情报，我就有理由相信你们并不关心事件的真相，只是在找替罪羊，如果是这样，我会向律政司申请向美国方面发出正式照会，请FBI退出此案的调查。”

姬曌严肃认真，郑重其事的表情，衬着他那张总让人有些心乱神移的脸，让在会的所有人都产生了一个错觉：他所说的任何事情都是一定能做到的。

姒博听着看着想着，突然低着头笑了一下，然后就收敛了。

那个美国人终于打开了电脑，输入了谁也不知道的密码，也因此知道了来龙去脉。

1993年4月19日，宣扬世界末日的美国邪教组织大卫教派在其头领大卫·考雷什的带领下，同联邦执法人员对峙达51天后，一场熊熊大火烧毁了他们固守的卡梅尔庄园，包括大卫·考雷什在内的许多信徒被烧死。但并不是所有的信徒都被烧死，其中还包括一些成功逃脱联邦执法人员追捕的亚裔信徒。虽然时间流逝，可是在一年前，美国方面却收到情报，当年卡梅尔庄园的幸存者当中，有人企图以‘不可思议’的身份重返美国，重建“大卫教派”。美国是一个以基督教新教为主导的国家，绝大多数人都是信奉基督教的，面对曾经在美国引起轩然大波的“大卫教派”的余孽的反噬，可以说是严阵以待，不容半点差池。他们非常担心这种‘不可思议’的身份会为美国社会带来灭顶之灾。

‘不可思议’的身份？

就是获得永生的身份，获得和上帝相同等的力量。其实对这一类案子的追溯要到六年前发生在拉丁美洲的一起邪教集体自杀事件。经过多年多案的追踪，我们发现了一个跟过去的集体自杀行为非常不一样的重要特征，就是每一次的集体自杀事件当中，都有幸存者，但这些幸存者往往很快又死于下一次的集体自杀当中。我们怀疑这是一种来自于东方的积聚神力的行为和方法，有人企图用这种方法获取与上帝同等的力量，然后携带这种力量进入美国。直到一年前，我们确信这是大卫教派死灰复燃。

美国人给的解释是这样的。

“为什么就认定是大卫教派的漏网信徒所为？”姒博提出了问题。

电脑连接了幻灯机，幕布上打出了诸如天主教，基督教，新教，东正教，印度教，伊斯兰教，中国的道教，日本的神教等等各种各样的东西方造型的神像。当电脑去伪存真，最终展现给所有人的：是大卫教派最后一任教主——大卫·考雷什的头像。

“你们认为是大卫教派死灰复燃，那你们有没有锁定目标？”这一次是处长亲自提问。

FBI的负责人承认暂时没有锁定目标，但是据FBI的最新情报，过去一年间在世界各地的集体自杀案中的幸存者在下个月的初八都会聚集于此地，这次应该是他们的终极仪式，到时应该就可以看到大卫教派真正的头目是谁。

“有多少人前来？”姬曌问。

“十一个人。”

姬曌暗思，若加上这次寺院惨案中没有死去的少女，正好有十二个人。十二个人再自杀一次，是为了让那个自称可以得到上帝神力的人由此获得终极的神力，那这个‘第十三人’是谁？

难道真的是司空贤？

“你们是因为那十一个人要聚集于此，所以就怀疑司空贤诱使寺院中的人自杀吗？”

“他当然是最大的怀疑对象，首先，当时他在寺院，有作案的时间。第二，他本身喜欢修仙，有诱使他人自杀的动机。第三，他是警察，而且是搏击高手，有杀人的本领。第四，那把长刀上有他的指纹。而且他也供认是他杀了那个中年男人。虽然他说是男人追击他，但是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而我们的推测则是那个中年男人不想死在他的手里，在逃跑时被他杀死。第五，他在那十二个人死后坐在房中修仙，虽然他对你说他是在报梦，但是这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而我们的推测则是他正在房中吸取那十二个人的精气以达到成仙的目的。最重要的一点是，那十二人的手心里，都有一朵银质莲花，而每朵银质莲花上，都有他的指纹，由此可见他与那十二个人必然有过交集。”张总警司分析道。

“银质莲花？你在给我看的档案里没有提到过。”姬曌说。

“如果什么证据都告诉你，你会为了帮司空贤脱罪而有意的一一推翻。”张总警司严肃地说。

“那死了的中年男人手上有没有银质莲花？”

“没有，由此可以推断银质莲花必然是在那人死后才放到正殿前的十二个人手中的。而司空贤肯定有这个空档时间。”

姬曌沉默半晌说：“我们在山上找到六个孩子，在中殿的阁楼上，五个死了，只有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身受重伤，但是没有死。”

张总警司和FBI的众位探员都惊讶的看着姬曌。

“这件事处长已经知道，我们还在阁楼里找到一把枪和一条项链，很不幸的是，这两件证物上都有司空贤的指纹。”

“这不就更证明司空贤就是杀人凶手吗？”张总警司断然道。

“但是那五个孩子的死亡时间都在凌晨四点钟之后，而那时，司空贤已经被你们抓住了，这个时候他不可能有分身术去杀人。”姬曌说。

“那就不一定，他如果已经拥有了神力，分身去杀人就轻而易举。”FBI的负责人缓缓的说。

姬曌一笑：“如果那时司空贤已经拥有了神力，你们又如何能抓住他？你们推测他是坐在房中吸取那十二个人的精气，但其实你们一样也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一点。”

众人面面相觑，这真是一件自相矛盾的案子啊。

姒博适时的发出了请求：“处长，我希望这件案子能由我们东区特科重案组与总部国际刑警和FBI共同合作侦查。”

警务处长看了看张总警司和FBI的帅哥哥负责人，见二人都没有出声，便当机立断地说：“好，你们特科重案组就跟他们一同办案。”

张总警司还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我们的同事已经再次前往寺院查找证据，既然FBI的情报说近期将有十一名大卫教派的信徒将要入境，我想国际刑警科与FBI应该会把重点集中在这十一个人身上，那么我希望由我们特科重案组重点追查司空贤的案子，不知张总警司和迈克尔探员以为如何？”姬曌打蛇随棍上。

FBI的帅哥哥负责人迈克尔笑了笑看着姬曌道：“好，我们分工合作。”

“谢谢。”姬曌暗松了一口气，郑重道谢。

姒博看了姬曌一眼，眉目一挑，掠过一丝笑意。

第49章

会议结束，姬曌却并没有走，而迈克尔也没有走。

迈克尔看到姬曌还留在会议室，居然用纯正的中国话说：“姬警官，你怎么还不休息？”

“你会讲中国话？”姬曌反问。

“不会讲中国话，怎么会被派到这里来？”

“我想跟你谈一谈。”

“还有什么是需要我们两个私底下谈的吗？”

“你们真的不知道有那六个孩子的存在吗？”

迈克尔严肃的点头说：“我们确实不知道有那六个孩子的存在。”

“我想知道你们这六年所追踪的所有集体自杀案的细节。”

迈克尔看了看姬曌笑道：“这可是我们FBI的机密，不是那么容易给的哦。”

“但是我一定要得到。”

迈克尔细细的看了姬曌一眼说：“如果你一定要得到，那么今天晚上来找我。”

“今天晚上？”

迈克尔看了看表说：“晚上十点钟之前我要向美国方面做汇报，十点钟之后我会回酒店休息，那时你可以来找我。”

“那谢谢了。”姬曌说完转身欲走。

迈克尔叫住了他：“姬警官。”

“嗯？”姬曌回头：“有事吗？”

“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是我被派到这里来？”

“难道你来这里还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我和姒博是哈佛大学的同学，后来他到FBI进修的时候，也跟我一个组。”

姬曌的心格噔了一下：“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迈克尔笑了笑：“晚上见。”说完，他倒先起身离开了总部办公室。

姬曌疑惑地看着迈克尔离开，突然有一股怒气涌上心头，返身冲出了办公室。就在姬曌冲进电梯的一刹那，迈克尔回过身，凝视着他——

姬曌按住了电梯，也直视着对方，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对望，姬曌神色当中竟隐隐约约间有一丝敌意在漫延。

迈克尔忽然展颜一笑，转身大步走了。

姬曌放开手，随电梯下去了，当他走出总部大楼，发现姒博并没有走，一直坐在车上等他。

姒博开车过来：“要不要一起走？”

姬曌看着姒博，眼里那股恨意把姒博吓到了，小心奕奕的说：“你怎么啦？晚下来一会怎么就好像要把我吃了一样？”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认识迈克尔？”

“这有什么好讲的了，他只不过是我在哈佛的同学，也只不过在FBI短期共事过一段时间而已。”

“那他为什么要特意告诉我这些？”

“他跟你开玩笑的。”

“你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吧？”

“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姒博笑起来：“姬曌，你面对神贤的案子时多冷静啊，怎么一听迈克尔讲几句闲话就冲动成这个样子？”

姬曌不相信的看着姒博：“你跟他真的没有关系？”

“他已经结婚了，孩子都有三个呢，不过呢，也不能说没有关系，因为他的婚姻是我促成的。”

“是你促成？”

“迈克尔的父亲当年曾经收养了一个中国女孩，从小和迈克尔一起长大，迈克尔喜欢她喜欢得要死，可是在美国这却属于不伦之恋。迈克尔很痛苦，有一次就把事情告诉了我，我说在中国这种事情根本不算什么，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相恋天经地义。他听了很高兴啊，后来就申请到亚洲工作，同时也和妹妹结了婚。”姒博正说着，手机响了，接过手机一看，正是迈克尔打过来的。

姒博听着手机，开心得哈哈笑。

“谁打来的？”

“迈克尔。”

“他是在跟你说我吗？”

“是啊，他说你好可爱。”

“可爱？”姬曌自己听着都觉得恶心：“他有没有搞错，这样说我？”

“好了，想去哪里？”

“去哪里？”姬曌想了想说：“我想去看看那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还没有醒来，你去了也看不到什么，东区其他的警员都在配合你们进行调查，你不要急。”

“那他们知不知道这六个孩子的身份？”

“这个问题应该问张总警司或者迈克尔，如果他们不知道，我们也不见得能得到更多的资料。”

“如果那个女孩子不能在下个月初八之前醒过来，那个大卫教派的头目是不是就不会出现？”姬曌缓缓的问。

“姬曌，把神经放松，神经绷得太紧了，考虑问题会有偏差的。上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放松一下。”姒博打开车门说。

姒博说带姬曌去一个能放松的地方，可是等姬曌在车上一觉睡醒后发现，姒博带他来的地方却正好是发生血案的寺院门前。

“这就是你说能让我放松的地方？”姬曌失笑道。

姒博笑了笑说：“当然啦，这里晚上听风过松涛的声音，真的很休闲呢，去，把车后面的东西拿出来。”

“车后面还有东西？”姬曌惊讶地下了车。

“我乘你睡觉的时候停车买的。”姒博说着也下了车，打开了后车厢。

姬曌一看，哇，全是烧烤用的食品：“这么多，我们俩怎能吃得完？”

“谁说给你们俩个人吃？现在什么时候，还有时间让你们俩卿卿我我？”身后传来陈昊的笑声和话语。

姬曌回身一看，只见陈昊，路虎，李诚，林雅惠，还有头儿宋飞扬都来了。

六个男人很快就用山上的石头磊了一个烧烤炉，再搬来一些方方正正的石头当凳子坐，然后把姒博买来的烧烤食品，烧烤叉，烧烤酱菜全拿了出来。

“有酒吗？”宋飞扬问。

“有。”姒博站起身要去搬，陈昊拉住他笑道：“搬啤酒那能劳总警司大架，老虎，你去搬吧。”

“我以为你拦住姒总警司，是要自己去搬呢。”路虎嗔笑道。

“老虎，我帮你搬。”姬曌跳起来跟老虎一起把三箱啤酒搬了下来。

“姬曌，车上还有一箱果子酒，拿下来给林警司喝。”姒博叫道。

林雅惠看了姒博一眼笑道：“姒总警司真是体贴周到。”

姒博笑了笑说：“你们辛苦了一天，应该的。”

李诚和宋飞扬坐在烧烤炉边已经烧起了鸡翅，鸡腿，牛肉片，火腿肠。

“处长已经答应由我们特科重案组专门来调查神贤的案子。”姬曌说。

“真的，太好了。”路虎和李诚都欢呼起来。

宋飞扬看了姬曌一眼，信赖地笑了笑。

“你们在寺院里找到什么新的证据吗？”姒博问。

“林警司，你为什么一定要来现场看佛像呢？美国人已经说了，这些佛像都是大卫教派最后一任教主大卫·考雷什的头像。现在这尊佛像的样子应该也是他吧？”姬曌说。

林雅惠笑道：“如果只是一个人的脸型，在相片里我就能分辨出来，但是这尊大佛像并不是一个人的脸。”

“不是一个人的脸？”

林雅惠点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一本画册递给姬曌，李诚则把数码相机递给了姒博。随着两人翻页的加速，从相机里可以看到大佛像的各种角度的相片，而从林雅惠的画册中则可以看到各种角度的分解画面。直到最后一页，呈现在姬曌和姒博面前的，是大卫·考雷什和一个亚裔女性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