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肖之鼠·大盗————于烟罗

作者:于烟罗  录入:09-08

"这就是你说的路?"贝锦堂跟在周敬阳身后‘披荆斩棘'。他脚下满是泥泞,而身旁枝叶上的雨水还不停地往他身上洒落,更恐怖的是,不远处还来了个炸雷,霹雳响后,把一棵百年大树劈成两半。
"别废话,跟着走。"要不是看在你好心背我,我才不会理你。

周敬阳头也不回地在前面开路,把怀中御赐的锋利短剑当柴刀一样用。想到这一幕会让娘亲、舅父等人郁闷至极,他的嘴角不由微微翘起。
拓荒一样走了好半天,两人才来到了周敬阳所说的山洞。
这时,天已经黑透了,雨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云层厚得挡住了所有的光,抬眼望去,除了偶尔的黄色闪电,根本看不到什么。
周敬阳气喘吁吁地站在山洞口,看着贝锦堂这个神奇的家伙从怀里掏出火摺子,又掏出了一根蜡烛,点燃后把整个山洞照亮。
"这就是你说过的山洞?你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贝锦堂用手指摸了下石阶上的浮灰,见它们厚得都能用刷子刷了。
"十五年前。"在烛光的照耀下,周敬阳把洞内检视了一遍。

十五年前,他的父皇到这里来围猎,带了他跟五个弟弟。那个时候,二皇子虽然有心计,但还惦记不到皇位,跟他也很亲近。两人带着弟弟礼王、慈王避开了侍卫们的守护,躲到山上玩,结果一起发现了这里。

兴起之下,六皇子慈王提议将这里做为四人的据点,还张罗把这里好好布置。二皇子和六皇子是一母同胞,听到弟弟的建议,便跟他商量私下弄些东西来,权作少年人的游戏......

缝了绸缎面的被褥还在。他记得,这是六弟从慈王府里偷拿出来的,为此,还被奶妈告了一状。蜡烛、少年人用的刀剑。他记得,这是三弟礼王从礼王府的仓房愉拿出来的,结果,不久礼王府就传出了被偷儿光顾的消息。

角落处,如小山高的柴薪也在。他记得,这是那个向来沉浸书山、武海的二弟孝王在附近辛苦砍伐的。那个时候,孝王布满汗水的额头蹭上了黑泥印,却笑得很灿烂,一副少年应有的模样。

"大哥,你什么时候煮好啊?"三个弟弟忙完,就围在他身旁,看他笨拙地生火、烧水,用从敬王府偷出来的大锅煮米。锅旁,还有个支好的架子,上面用铁条穿着用陷阱捕来的兔子。
"快好了。"他这样回答,说完还面带歉意地笑笑,示意最勤劳的六皇子往烤兔肉上撒盐。

"那大哥,是不是百姓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活着啊?"三皇子礼王的娘亲是妃子,地位比较低,所以有些懦弱的个性也传给了他,让他说起话来总不自觉地带着疑问语气。
"笨,百姓中的猎户才这样活着。"二皇子说完又有些迟疑,转头问他:
"皇兄,你说对吧?"
"......"
"对。说得很对呢。"
周敬阳拎起生锈的铁锅,发现兄弟们的情谊也如这铁锅,因为外间的种种,变得锈蚀、发黄、变质,再也不复当年的模样。

"东西很多啊。"贝锦堂大大咧咧地走到洞里的架子上,把当年三皇子拿来的小刀拽出来把玩,"是你小时候的游戏场所?这刀不错,你家很有钱。"
"兄弟间嬉戏。"周敬阳想到后来的生分,心下微凉,可觉得又不能怪到几个兄弟头上,便有些释然。

"真好,我是独子。我爹惧内,就娶了我娘一个人。我娘肚皮还不争气,只生了我一个。"贝锦堂半是实话、半是谎话。事实的真相是他娘本想再生四个孩子,权作五鼠,可贝大掌门害怕自己被气死,便偷偷吃了药,不让贝夫人受孕,贝夫人发觉的时候,贝锦堂已经十来岁了,她也过了生孩子的年龄......想到自己的爹爹被娘追打的模样,他发现娘亲不愧是东海十三帮总舵主的女儿,要多骠悍有多骠悍。

"嗯。"周敬阳才懒得管贝锦堂家几个孩子。说到底,贝锦堂目前还是偷了他的小偷,若不是有背负之义,避雨之共患难,他连话都不会跟贝锦堂说。

"既然你这里有蜡烛、柴薪,就不用浪费我的蜡烛了。"贝锦堂热血直爽,不理会周敬阳的冷遇。他主动地在洞里转了一圈,先把石床附近和被褥上的灰拍打干净,又抱了捆柴草架起,生火照明。
"你要干什么?"周敬阳看贝锦堂从衣服里往外掏东西。

"准备脱衣服啊。我头发都能拧出水来了,衣服不烤干,很容易着凉的。"贝锦堂继续掏东西:蜡烛、火摺子、白玉老鼠,这都是周敬阳方才看到的;他没看到的,还有什么小匕首、长命银如意、翡翠葫芦、顶级丝绣的罗帕、跌打膏药、铁蒺藜、丧门钉、金钱镖、鼻烟壶、老鼠药、鞋垫、爬墙用钩索、红肚兜、胭脂盒......乒乒乓乓、稀里哗啦,他把东西掏完,地上堆起了一座小山。
"除盗窃外,你也兼作采花?"周敬阳拾起那红肚兜,发现其做工别致,上面还有淡淡的香气,显然是从女子处得来的。

"胡说八道,我贝锦堂乃是堂堂八尺男儿,岂能做那种苟且之事?"贝锦堂听到周敬阳这句话,立刻翻脸,他上前拽过那肚兜,皱眉道:"这是我从户部尚书新娶的小妾房中偷来的,本要送给家中的丫环。"

呵,看不出这家伙还蛮有脾气。连户部尚书都敢偷,他就不是小贼而是大盗了......等等,不对啊,户部尚书都七十多岁了,怎么还敢娶妾啊?他家里不是都有十几个了么?
周敬阳想想户部尚书的满脸皱纹,心下暗笑起来。

"喂,你怎么不脱啊?"贝锦堂脱得只剩下月白色的内裤了。他挑了根长树枝,将衣服、裤子都挂上去,架在洞口稍里的石缝处,分了堆火去烤。

"我......"我堂堂一个王爷,怎么能跟你这种盗贼一样?周敬阳看了眼贝锦堂,发现贝锦堂的身材不错,跟当年看过的御林军差不多。那天是个艳阳天,校场上的御林军们挥汗如雨地练习枪法,动作齐刷刷,衣服脱得也齐刷刷,精壮的胸膛都被日头晒成黝黑。

"我们都是大男人,你有什么扭捏?富贵人家的少爷就是麻烦,比未出阁的闺女还害羞。怎么,你的身材不如我?"贝锦堂激将,目光带有挑衅意味。

"阿嚏!脱就脱。谁怕谁?"混迹朝堂数年,周敬阳很熟悉激将法这种幼稚伎俩,但碍不过体内一阵接一阵的寒意,他还是将衣服脱下。虽说平日锻练、保养得好,但毕竟是王孙贵胄,基本没这么淋过冷水。他伸手替自己把脉,从不规则的心跳中发现自己有受凉的趋势。

"哦哦哦,果然不错。怪不得能追了我好几十里路,还跟我打了个平手。"贝锦堂伸手拿过周敬阳的衣服,也替他晾好。不说别的,光看周敬阳的体魄,绝对是个练家子,胸腹间一块赘肉都没有,就连肚脐下面的那块,也是精瘦紧密。
"彼此彼此。"周敬阳习惯性地对别人的赞美回礼,顺便发现了不仅两人的武功差不多,就连身材也差不多。

贝锦堂听到周敬阳的赞美,嘿嘿一乐,跑去解点心包,将里面被水泡得乱七八糟的点心拿出来,接着又用雨水将周敬阳当年煮过饭的锅刷干净。
"那点心还能吃吗?"坐在火堆旁,周敬阳早就饿坏的肚子再次咕咕叫。但他看到那些泡烂的点心,就变得一点食欲也没有了。

"当然能。"贝锦堂剥开几根树枝的皮,露出里面白色的干净枝干,把它们按长度切成四双筷子,接着又在地上他那堆‘小山'中翻翻捡捡,挑出一盒油膏样的东西倒在锅里。

"那是什么?"周敬阳很奇怪。他看贝锦堂浑身上下干净利索,根本不似有如此多零碎东西,可贝锦堂一讨,却什么都能出来,比变戏法还厉害。

"猪膏......就是猪油熬成的。我居无定所,所以身边不能少了这些东西,不然在野外吃些什么,很不方便。"贝锦堂乐了,又拿起一个小袋,把里面的白色晶体倒了些在手掌上。
"盐?"周敬阳问。

"嗯。看我给你煎点心吃。"贝锦堂拍拍胸脯,将油烧开,把点心挨个排在锅里,煎成焦黄色的饼状。其间,还不时撒些盐末在上面。
"又咸又甜,会很难吃。"周敬阳皱眉。

"放心,我挑的是咸点心给你。我自己吃甜的。"贝锦堂摆出一副‘我很好吧'的模样,将煎好的点心用匕首切成碎块,串在树枝做的筷子上递给周敬阳。

"谢......就不用了。"周敬阳习惯性地想道谢,可他看到了贝锦堂拇指上的扳指,就醒悟自己落到这般田地都是面前这个大盗闹的。

贝锦堂不以为意,接着弄自己那份。吃完,又接了雨水烧开,给周敬阳喝了暖身,然后捡了几块石头丢进火堆,等它们烧热了,就取出擦净,用来暖被褥,又在石床旁,放了一堆柴火。

这一系列熟练的举措,让周敬阳发现贝锦堂跟家里的小丫环芭蕉有异曲同工之妙:会晾衣服、会烧饭、很细心、会铺床。不过,他这念头刚冒出来没多久,就被贝锦堂的下一个动作给打击到了。因为贝锦堂没有跟芭蕉一样,恭敬地让他安寝,而是自己舒舒服服地躺进被褥里,还兴致勃勃地从柴火里随便抽出一根,丢向火堆。

"你这在干什么?"周敬阳越发觉得这小子罪不可恕起来。先不说偷了自己的东西不还、害自己头部受创,光霸占温暖床铺这一点,就足以让人恨得咬牙切齿了。

"休息睡觉啊。"贝锦堂很无辜地看着周敬阳,"难道你不睡吗?你身体应该烤热乎了,现在进来正好。床虽然小点,但足够我们两个人躺了。"
"我堂堂一个......"周敬阳愣是把王爷两字咽了回去,"此乃我家洞穴,床亦是我的床,你快些下去,不要占我的地方。"

"你的?口说无凭。你叫一声,如果这山洞答应,我就承认是你家的,让给你。"欣赏归欣赏,但根本问题不能含糊。贝锦堂得意地看着周敬阳被自己气个脸红脖子粗,便谆谆善诱地解释:"我知道你是富家子弟,但我好歹从暴雨中救了你一命,你就委屈下,跟我躺一张床吧。我将里面的一半让你还不成吗?"

"大言不惭。分明是你这盗贼偷了我的扳指、碧玉箫、白玉小老鼠。"周敬阳说完,猛醒一样冲向贝锦堂的‘杂物山',翻来覆去地找自己的那三样东西。
"别找了。在这里。"贝锦堂哈哈大笑,举起手,手里便是碧玉箫和白玉小老鼠,拇指上是扳指。
"你--"周敬阳气结。
"好了,别闹脾气,你们有钱人真奇怪。你再不躺进来,就会着凉发烧的。"贝锦堂把被子掀开,等着周敬阳。

"你......阿嚏--你这个......阿嚏阿嚏!"周敬阳张口欲骂,可接二连三的喷嚏让他屈服。横眉竖目地走向床铺,他赌气一样抱了好大捆柴丢向火堆,这才钻进被窝。
"你贴着我干什么?"周敬阳刚合眼,就觉得背后火热的身躯贴了上来。

"你以为我想?床这么大点,你还占去一多半。我不贴着你,我就掉下去了。"贝锦堂不满,继续往里挤周敬阳。两人的肌肤相碰,都感觉到了彼此的温暖。
"那你把手放我腰上做什么?"周敬阳又问。
"没处搭,所以......你的脚怎么搁我腿上了?"贝锦堂反问。
"......习惯了......"周敬阳从前跟侍妾一起睡,睡姿也很不雅,压得那些娇柔女子大呼小叫。
"这样吧,你转身过来,这样就不会压到我了。"贝锦堂出了个主意。

"好。"周敬阳转身,发现贝锦堂的主意是个馊主意。转身后,他背靠石洞墙壁,虽然和贝锦堂稍微拉开些距离,但却能感觉到贝锦堂温热的鼻息扑面。

"要不然我也转过去吧。"贝锦堂也有些不自在,他很主动地翻身,把背脊留给周敬阳。结果没多久,周敬阳的手也搭上了他的腰际。
"没处搭。"周敬阳学贝锦堂的理由,心内暗笑。
"......"贝锦堂无语,从鼻孔哼了一声,合眼入眠。周敬阳见贝锦堂不反驳,也觉得没什么意思,跟着合上了眼睛。

又追又跑、又打又被雨水浇,周敬阳和贝锦堂累得半死,加上夜里电闪雷鸣、洞内石床狭小,他们睡不安稳。一直到了黎明前天最黑的时候,折腾了大半宿的两人才老实地进入梦乡,睡到了晌午时分。
迷迷糊糊的周敬阳只觉得身后有个人紧贴自己,腰也被那人搂住。

皮肤细腻但紧绷,臂膀温柔但有力。这感觉不像自己的侍妾啊。周敬阳稀里糊涂地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桃红、柳绿、阳春、白雪哪个有这样的平板身材。他伸手摸了半天,还是猜不出个所以然来。而那厢,睡得正熟的贝锦堂被他摸醒,也稀里糊涂地搂紧他,还把腰往前挺了挺。

这一挺不要紧,周敬阳彻底地清醒了。被硬邦邦的柱状物顶在屁股上,他立刻明白了身后人的性别,然后,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昨天发生的一切。
"哎呀!"贝锦堂被周敬阳翻身一脚踢下床去,脑袋撞上了柴火堆。
"无耻之徒,偷盗也罢了,竟然把龙阳的心思动到我的头上。"周敬阳面皮微红,又一脚踹向贝锦堂的胯间。
"喂,你怎么不讲理?"贝锦堂也从睡眠中清醒,闪身躲开周敬阳的‘断子绝孙'杀。
"你自己看看胯下。"周敬阳瞪着贝锦堂,厌恶地将目光从贝锦堂那撑起的胯下移开。
"哦,是它啊。男人嘛,晨起这样很正常。"贝锦堂低头瞧瞧,释然了。接着很委屈地说,"你还说我。你的不也和我一样吗?"

"我堂堂一个......反正我怎能和你一样?不信你看......看就不必了。"周敬阳说完,还低头瞧瞧自己的胯下。让他悲哀的是,他的胯下也同贝锦堂的一样,很华丽丽地胀起,就连大小,也跟贝锦堂的差不多。
贝锦堂见周敬阳吃瘪,想笑又不好意思。他背过身,把衣服取来,和周敬阳穿好。又把自己那堆‘杂物山'奇妙地塞回原处。
"给我。"周敬阳伸手,再次索要那三样东西。

"不给。说过了,我们家里的规矩,除非是朋友,否则不能随便还。"贝锦堂伸了个懒腰,"怎么样,考虑好没有?只要你一句话。我们就是朋友喽。东西马上还给你。"白玉小老鼠除外。贝锦堂在心中暗暗坚持这点。

"哼,江湖鼠辈。"不否认自己欣赏这家伙的本领,但当朋友是绝对不可能的。周敬阳摇头,很不层地拍拍衣服上的灰尘,飘然走出了山洞。
"喂,你不要东西了?"贝锦堂跟在他后面,顺来时路下山。
"被脏东西沾过,不要了。"
"没有啊,很干净......你骂我!"
"骂你又如何?盗匪鼠辈。"
"喂,你怎么这样,如果昨夜不是我抱着你睡,你现在很可能发烧生病。"
"不许用如此暧昧之一言。"
"哪里暧昧?喂,你等等我......喂、喂、喂--"贝锦堂也搞不懂怎么回事。他看到周敬阳施展轻功,在山里钻来钻去,转眼就没了。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贝锦堂咬牙切齿,决定到京城仔细寻觅,把周敬阳给搜出来,改改周敬阳这瞧不起人的臭毛病。

盗贼怎么了?贝家可是武林四大黑道之一啊。想自己一个堂堂少门主,有多少江湖儿女倾慕,有多少门派子弟敬仰,有多少豪门富户欲诛之而后快。

"让你小子看不上我,不把我当朋友。"贝锦堂掏出小白玉老鼠,"我贝锦堂今天就缠上你了。"说罢,他将白玉老鼠揣入怀中,提气纵身,掠下山去。

推书 20234-09-09 :怎见浮生不若梦 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