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囚天子(出书版)+番外 BY 康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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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撑他的东西迅速抽离,疲累涌上来,压得他直接瘫倒在刘辩的身旁。跟着伺候的丁婶和阿广不敢去打扰他,在他身上盖了床被子便离开了。

李儒其实醒着,他只是累得不想动弹,听到刘辩平稳的呼吸,他决定放任自己沉入黑暗。不眠不休地撑了五天,他的体力也到极限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在一种针扎似的不适感中清醒过来。当他抬起头,才发现不是真的有东西在扎他,而是某人投来的视线,比钢针更尖利。

「感觉怎么样?渴不渴?饿不饿?」李儒趴在床上,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抚着刘辩的脸颊。

刘辩没有躲开,只是生硬地问道:「为什么是我?」

大约是哭闹得太厉害,他的嗓子非常沙哑。

李儒听着,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脖子。彷佛这样温柔的触碰,可以减轻沙哑的程度。

刘辩记得这个感觉。当他在病中昏昏沉沉的时候,就是这双手不断在安抚他,将他拖出连连的噩梦,给他支撑的力量。

他不懂,为什么他要经历这一切?李儒的残忍与柔情都让他无法理解。

「我很小的时候,被父母送到了道观……」李儒终于说出了他与刘辩过去的交集。

刘辩静静地听着,视线一直停留在李儒脸上。他的叙述太动情,眉宇间流动的光彩,柔和得好像三月的春风。

「我会对你好,并不是因为我善良。我当时只是觉得我们很像。你跟我一样,都是没人喜欢的孩子。」其实刘辩早已忘记当初救助李儒的原因,他甚至连自己救过他都不记得了。

他只想打击他,所以选择了最无情的说法。

「无所谓了。」

李儒并不在意。对他来说,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刘辩对他的帮助是真实存在的。因为他,他有了最美好的一段童年回忆,有了一个追求幸福的梦想。

虽然事情一路发展下来,总是不尽如人意,但不管怎么说,刘辩还是来到了他的身边。再奢求更多,应该就是罪过了吧?

将手放在刘辩的胸前,感觉布料之下传来心脏平稳的跳动,李儒心满意足。他不再去期望更多,只想就这么守在刘辩身边,有生之年能在枕侧触摸到这个跳动,任时间缠绕他们,永不分离就好。

他不知道,此刻看似平静的刘辩,已经开始正式盘算起利用他的可能。

第八章

董纤娘一整天都很焦虑。宫中传来消息,说她的父亲董卓遇刺,虽然确定没有受伤,可作为女儿,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丈夫出外办公差,一直不见返家,让董纤娘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思前想后,她决定回一趟娘家。

虽然都是在洛阳城里,董纤娘却极少回娘家走动。娘亲仙逝只是原因之一,更多的是不想为丈夫惹来闲话。

百姓对董卓的评价,董纤娘多少知道一些。李儒素来低调平和,不像董卓那样张扬跋扈,董纤娘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连累丈夫被指成一丘之貉。

其实,这样的想法是很可笑的。因为李儒在朝堂上就是董卓的喉舌,唯他马首是瞻,无论有没有董纤娘,在百姓眼里,李儒都是董卓的走狗。

进了董府,董纤娘并没有马上见到自己的父亲,而是先见到了义弟吕布。

董卓收吕布为义子,都是李儒的主意,目的是为了让董卓如虎添翼,可董纤娘对这个英俊青年,却一点好感也没有。大约是他的眼神太过侵略,总是一副野心勃勃的样子,让人不适。

「李大人没有与姐姐一起过来吗?」吕布对董纤娘还算恭敬。

「他去外面办事了,这几天都不在。」

「办事?他不是跟朝中告假,说染了风寒吗?」吕布一脸疑惑,随即又变得若有所思。

「风、风寒……」董纤娘慌了一下,本能地为丈夫掩饰道:「那个早好了。难得偷出一两天空闲,他就出门去办了点杂事。」

「这样可不好。丞相自阳城凯旋,特地传信让李大人迎接。李大人没去,丞相又遇刺……」吕布故意停顿了一下,彷佛弦外有音。

董纤娘定了定神,立刻将话岔开:「父亲大人现在可好?听说没有受伤,可我还是放心不下。劳烦义弟带我去看看吧!」

还好吕布没有继续纠缠李儒的事。董纤娘松了口气,心头却涌起更多的动荡。

董卓的确没有受伤,只是十分生气。一个越骑校尉居然敢在朝堂之上伏击他,让他感觉颜面受挫。

董纤娘安慰了几句,陪父亲用过晚膳,便匆匆告退了。听吕布提起这些事,她的心里乱糟糟的,全是想着丈夫的问题。

虽然夫妻间可以谈论的事情很少,李儒也不是个细心体贴的男人,甚至可以说十分冷漠,但他从未在董纤娘面前欺瞒过什

么。也许,只是因为她没有发现?

回到自家府邸,董纤娘意外看到了归家的丈夫。强压住心头的疑惑,她同往常一下,殷勤地伺候着李儒。

确定刘辩的身体已无大碍,李儒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他已经离家多日,再不回来就说不过去了。

下午陪着刘辩睡了一会儿,让他此刻的精神还不错。但这几日积累的疲惫仍在,他现在只想泡在热水里,洗去身上的酸臭,好好放松一下。

平日甚为保守的董纤娘,竟提出要为他搓背。李儒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他们毕竟是夫妻,不能总是将她推得远远的。

幸好实在是累得太厉害,董纤娘在他背上敲捏捶打得又十分舒适,李儒不由闭上眼睛,也就忘了尴尬。

水凉了些,董纤娘又加了热的进来。

李儒一直闭着眼睛,那样子就像睡着了。看他眼下累出的黑影,董纤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谁知,李儒竟像被火烫到一般,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董纤娘的手僵在半空中,李儒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轻轻握住她的手,化解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尴尬。

「我再泡一会儿,妳先出去吧!」不过是短暂的握了一下,李儒便放开了妻子。

董纤娘低下头,看清了李儒手背上的伤。那是两排牙印。其实在李儒的肩上,也有类似的印子,不过那个比较模糊,看不出是牙印。

什么也没说,董纤娘退出了浴房。

合上门扉之后,她迅速地转过身,捂着嘴奔向庭院深处。晶莹的泪花自她的眼中滑落,在风中碎得四分五裂。

一直在水里泡到全身都软了,李儒才从浴桶中爬了出来。换上干净的衣服,本要回卧室,最后还是改道去了书房。

董纤娘正站在窗边,呆呆地看着丈夫远去的身影。

窗外圆月如盘,衬着冬末的低温,寒气彻骨。

刘辩大病初愈,身体还虚着,光是从床上爬起来,都觉得头晕眼花。之前李儒在,需要茶水点心,不用开口他就会送上来,不过他今天迟迟没有出现,刘辩觉得口很渴,又不想叫丁婶帮忙,只得自己下床。

圆桌离床不过五、六尺的距离,刘辩却是喘着大气才走到。拿起茶壶想给自己倒杯水,结果双手软得直接把茶壶摔在了桌上。

茶水流得到处都是,弄湿了桌面,也弄湿了刘辩的衣衫。他静静地坐桌旁,陷入一种麻木呆滞的状态。

「辛言?!」幽灵一样的李儒不知道从哪里闪了出来。看到刘辩身上的水渍,立刻将他从凳子上抱起,「怎么样?烫伤了没有?」

人被放到了床上,衣衫两下就被扯开了。刘辩听到李儒在喊:「丁婶,快把烫伤膏拿来!」

凉凉的膏药擦上了被热水烫得火辣疼痛的地方,很快缓解了大部分不适。紧接着,单薄的裤子也被脱了下来。刘辩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看到李儒在他的大腿处小心摸索,他心急的想要挣扎,却被李儒用力压住。

「等一下,上了药就好!」

折腾着把药膏上完,李儒为他把裤子重新穿回去,然后盖好被子。

丁婶打来一盆温水,让李儒洗去手上的药膏。李儒一边洗一边不悦地说:「下次太热的水不要随便摆在桌上。」

丁婶点头称是。端水出去的时候,她瞟了一眼刘辩,眼神冷冽。

刘辩下意识地缩进被子里,用被子把头脸统统盖住。

「你想闷死自己吗?」过了一会儿,李儒笑着将刘辩从被子里抓出来。

刘辩看到他手里端着的水杯。

将人揽到自己怀中,李儒把水杯送到刘辩唇边:「喝吧!」

刘辩张开嘴,一口一口将水喝下。微温的水流,迅速滑入干涩的喉头,糟糕的身体像被注入了微小的活力,影响到心脉,连血液的流动都好像变得卖力起来。

「饿不饿?我让丁婶弄点吃的过来好不好?」李儒温柔地问。

刘辩摇摇头,好半天才说:「我想去见见阳光。」

「可现在是晚上。」李儒有些无奈。

失望顿时笼罩在刘辩苍白削瘦的脸颊上。

李儒不忍心,于是说:「今晚的月光其实也不错,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好。」

不想躺在床上,哪怕没有阳光,他也想出去透透气。

就这样,刘辩任李儒给自己套上一层又一层厚实的衣裳,然后抱着离开了睡房。

双眼一直被李儒故意遮住,直到夜晚清冷的空气钻进刘辩的鼻腔,逼他打了个寒噤,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不是被带到那个小

小的井底,而是离开了囚困他的地下迷宫。

「你要带我去哪儿?」刘辩问李儒。

李儒没有回答,只是把刘辩包在自己的大氅里,然后搂紧他同乘一骑。刘辩之前见过的留络腮胡的男人,就跟在他们身后百步远的地方。

马儿走得不快,沉闷的蹄声在清冷的空气中飘散开来,一直传到很远地方。刘辩仔细地聆听着,在那缓慢的节奏里昏昏欲睡。

等李儒将他摇醒时,刘辩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落了地。

马蹄声已经被乌鸦的鸣叫取代。牠们像黑夜的使者,成群结队地划破天空,用粗哑的叫声唤来恐惧与层怯懦。若不是头顶还有银白的月光,所有的一切都会被黑暗吞没。

「别怕。」李儒适时给了他鼓励。

「来这里做什么?」

借着月光,刘辩看清了四周大大小小的土堆。空气若有似无的腐臭味道告诉他,他正站在某处乱葬岗上。也许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就有某人的断臂残肢。

「她们就埋在这里。」李儒指了指不远处的两座坟包。

不用李儒明说,刘辩也知道「她们」是指的何太后和唐姬。他看着那两座毫无特点的小土堆,久久没有动作。

李儒下意识将他抱紧,担心他会就这样倒下去。

不过,刘辩用力推开了他。他慢慢走到那两座无碑的坟头前,蹲下身,伸手触碰坟头上的泥土。

冰冷湿润的泥土,刚抓在手里会觉得软,一用力就发现其中的粗糙。细碎的小石子夹杂在里面,很快就把刘辩的手磕伤了。刘辩收紧五指,希望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那种疼痛。

「对不起。」李儒跪在刘辩身后,非常用力地搂紧他。

刘辩听出了他的悔意,也听出了他的歉疚。可人已经死了,说不定连尸体都已经腐烂了,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谢谢你带我来看她们。」刘辩对李儒说:「现在请带我回去吧!」

没想到他会这么平静,李儒愣在原地。

月光落在刘辩的脸上,一片惨白。他罕见地没有任何表情,不悲伤,也不愤怒。他彷佛换了一个人,身体还是那个刘辩,灵魂却被彻底改变了。

「辛言……别这样……」刘辩这种万念俱灰的样子,让李儒方寸大乱,「都是我的错,全都怪我,是我不好!对不起,原谅我……」

「我不会原谅你。」刘辩说得非常绝对。

李儒的心一下就凉了。

「因为你没有什么需要我去原谅。你不过是董卓的走狗,花力气来恨你实在是太蠢了。我的仇人是董卓。」刘辩违心的说着。在他眼里,李儒和董卓一样不能原谅,但他现在的目标是董卓。

「辛言……」

「都是因为我的懦弱无能,让董卓有机可趁,我和家人才会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都是我的错。可惜,我现在除了默默地诅咒董卓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刘辩自嘲地说:「这几天病倒了,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怕死,这样的我,连化成厉鬼去复仇都做不到。我没有脸站在这里,为什么老天爷要让我的病好起来?」

「不准你这么说!你不能死,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刘辩在李儒的眼中看到了恐惧,他忍不住笑了。淡淡的,带着一丝残忍的笑容。他明白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原来要控制李儒,并不是那么困难。刘辩完全相信丁婶的话了,他的确可以好好利用眼前这个男人。

「回去吧,我冷!」全身无力地靠在李儒怀里,刘辩平静地闭上了双眼。

顾不得刘辩手中的泥泞,李儒搂住他,策马返回。

到了地底的住所,李儒将昏睡过去的刘辩安置在床上。看着他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孔,不由心浮气躁。

他原本只是想带刘辩出去散散心,帮他了却一桩心愿,结果却让他更加心灰意冷。为什么他总是弄巧成拙?

「大哥,你不用担心。他不是说了他怕死吗?不会有事的。」一直跟着李儒的的男人,忍不住安慰他。

「就算人没死,心死了还不是一样!」

知道李儒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男人只好退了下去。

李儒为刘辩清洗手上的泥土,看到那些被碎石割出来的伤口,心疼不已。

他除去衣衫鞋袜,躺到刘辩身边,将他揽进自己怀中。手臂被刘辩压着,很快就麻木了,李儒却怎么都舍不得放开。

夜里,刘辩被噩梦所袭,惊叫哭泣,李儒慌张地叫醒了他。问他梦见了什么,他却如同木偶一般僵硬沉默。

可当李儒放弃追问,想要搂着他重新入眠时,他又低低地说了一句:「梦见董卓杀了刘协。」

董卓已经取代了李儒,成为刘辩新的梦魇。

李儒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接下来的日子可谓诸事不顺。

首先是刘辩夜不安枕,噩梦一天多过一天。李儒陪在他身边,也跟着睡不踏实。一听到他不对劲就立刻将他叫醒,搂在怀中安慰,每每这样折腾一回都要花去大半夜的时间。

睡眠不足,李儒顶多是脸色差一点,可刘辩却迅速消瘦下去。本来就没几两肉的身体,现在已经差不多皮包骨了。看得李儒心如刀绞。

再来,是董卓连续两次遇刺,第一次的伍孚充其量只是名莽夫,而第二次却是以智谋闻名的骁骑校尉曹操。

李儒之前见过曹操几次,知道他是那种心思缜密的人。如果冲动跑来刺杀董卓,实在有违常理。除非,有人在背后与他一起谋划。

会是何人呢?李儒查了好一阵子,都没有头绪。

董卓欺天废主在先,虐杀百姓在后,恨他的人早就遍地都是。可那些人全都躲在暗处,没有确凿的证据,根本揪不出半根寒毛。

这些暂且不说,刺客曹操还从追兵手中逃脱了。这让董卓大为光火,连累李儒也被训斥了好几回。

李儒一直保持着极佳的耐性,心里也开始盘算离开的事情了。

他一心向上爬只是为了得到刘辩,现在刘辩已经在他身边,他完全没有必要继续在官场混下去。他不可能像其它大臣那样告老还乡,所以要好好考虑如何在董卓的眼皮底下安全脱身的问题。

董卓的气数已见颓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来个替天行道的,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这晚,刘辩再次被噩梦惊醒。李儒试着用这话安慰他。

刘辩听到后却问:「我有命等到那一天吗?」

李儒想说「有」,但喉咙却像被人卡住似的,发不出半点声音。

「协儿会有命等到那一天吗?」刘辩又问。

李儒用力吻住了他的唇,不让他继续提出这种透着绝望的问题。渐渐的,那一吻有些变质了。

李儒虽然每天陪在刘辩身边,但他十分克制,不想让自己的冲动伤害到仍然虚弱的刘辩。但双手直接触上刘辩的皮肤,李儒沉沦了。

原本十分排斥这种亲密行为的刘辩,这次竟然没有丝毫抵抗。他只是闭上眼,不响应,不拒绝,一脸麻木。

推书 20234-08-30 :分裂(出书版) B》: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