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最伤人————苍遥

到了目的地，方崇恩停下车子，看著北岛彻的目光没有流露什么情绪。

“我走了，你自己回去小心一点。”望著他一贯苍白的脸色，北岛彻收起担心的情绪，没等他回话，点了根烟就背过他往港口的方向走去。

一直到了看不见北岛彻的背影后，车门打开又被关上，方崇恩拿出惯用的皮鞭，往他的方向尾随而去。

开什么玩笑啊！虽然目前两人不清不白的状况让他很想翻桌揍人，可是伙伴的生死哪是随便一个情绪可以放弃的，既然北岛彻不让自己跟，他也不想和他吵，顶多跟在身后随机应变就是。

而另一方面北岛彻则是小心的四处观望，发现某一栋货库亮出了隐隐的灯光，不著痕迹的吐掉烟头，他拿出手枪，往里头探去。

“喂，上次那个马子正点啊！一直叫的我好爽，下次你也去爽一炮吧！”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由远处传来，带著诡异的腔调，让躲在一旁的北岛彻忍不住皱眉。

“啧！我说啊！你那个九龙溏的马子给几个人干过了？干不干净还不知道咧！”另一道年轻男子随即回道，就著散乱的货物，北岛彻看清了屋内的人数。

大约有十个男人坐在灯光之下，正翘著脚喝酒抽烟，他撇撇嘴，思考著如何撂倒众人，顺便盘问一番。

‘喀咂’，启动保险杆的声音在他的后脑响起，北岛彻铁青著一张脸，愣在原地。

“奇怪，怎么只有一只老鼠？少一只啊？”男人带著得意的笑容说道，明显的腔调让他一震，是陷阱。

“喂喂，别装死啊！快说啊！另一只老鼠在哪？”用著冰冷的枪械顶顶他的头，众人的目光也往这里看来。

“啧！怎么是这个人啊！老大要的是另一个。”男人走近，像是观赏困兽一般的眼神惹恼了北岛彻。

“马的。”用著极快的速度闪过男人的射程范围，他一把夺走男人的枪，精准的往他的脑袋射上一发，一边搜寻遮蔽物，同时又开了两枪。

“操，抓住他。”众人也躲向一旁，枪声四起，回荡在空荡的货库里显得隔外心惊。

“该死。”混乱之中他想起一个人，也只有那个人才会这样疯狂而肆无忌惮，闪过一枚子弹，他又射中一人。

“老大要的人怎么办？”一个男人问著头头，即使是这种情况他们也不敢忘记自己使命，比起死亡，他们更怕那个人。

“不管了，先把这家伙干掉，我就不信逮不到那个人。”咬著牙，里头的老大也是年纪最资深的，抹了把冷汗，他往门口方向开了几枪。

北岛彻一边换著弹夹，一边还注视著可以逃生的路线，既然确定是陷阱，就没有留下来当标靶的必要了，而且对方火力强大，自己也没把握能撑过，幸好早已叫了方崇恩离开，不然的话还可能多一个人陪自己死。

“告诉你们老大，不要以为红嫣帮好欺负，乖乖的呆在你们的地盘就好，别像群没教养的狗到别人的地盘上撒野。”连续射倒了两人，他的子弹剩下三发了，北岛彻用言语刺激对方，果然成功的听见一连串模糊的咒骂，算准时机冲向门口，他只有一次机会。

“马的，追。”敌方剩下的人数也不多，算一算被北岛彻掠倒的居然也有七个人，所剩的三人立刻追上，他们没有失败的筹码，一旦任务不成功，唯一的下场就只有死。

虚掩的大门就在眼前，眼看北岛彻只剩一步就能跨过大门，眼角余光却瞄见让他错愕不已的人影，该死，方崇恩不旦没走还跟了进来。

转向往一旁闪去，弹孔随即出现在他刚刚站定的位置，看的出来敌方也开始慌张了，他得想个办法让那些人不会注意到他。

“住手，不要……”发现那抹身影居然自投罗网的往三人方向潜进，枪口在微弱的灯光下闪烁，下一刻连续几声枪响响彻整个库仓，两人倒下而一人受伤。

“你……”看著方崇恩踢掉受伤的男人手上的枪械，他叹著气收起手枪，一边走去。

“谁派你来的？”没理会北岛彻的无奈，方崇恩收紧长鞭，任由男人因为窒息而扭曲脸孔。

“哈哈……没想到老、老鼠居然反击了……你杀了我吧……不过要记得……我们老大还在等著你……”男人大笑，苍老的脸色没一点害怕死亡的惊恐，反正他早就有赴死的准备。

“你们老大？”皱著眉头，方崇恩疑惑道。

“沈……命天……”他说道，枪响在下一刻终结他的生命，北岛彻一脸阴暗的走过来，眼底有著担忧。

“方……”还是来不及阻止他，北岛彻感觉自己握枪的手还隐隐颤抖，该早一步杀了男人才对。

“沈……命天。”咬著牙，方崇恩垂著头，眼底有著恐惧与愤怒，为什么不肯放过他，那个人、那个人真该死。

望著他一副脆弱的模样，北岛彻忍不住上前轻拍他的肩膀。

“别碰我。”闪过男人的触碰，他的思绪一片混乱。

“对啊！离他远一点比较好，沉命天的走狗。”另一道低沉男声倚在门口说道，一贯轻松耍宝的模样已不复见，眼底的深沉与尖锐敌意完全针对著北岛彻。

“黑……狼？”目光迷惑的望著男人，方崇恩不解，他……在说什么？

“大美人，来我这边比较好，那个人是沉命天的人。”啧啧出声，男人的语气依旧玩世不恭，但是手中的手枪却早已直直的指著北岛彻，不容他有一丝反抗。

“你……”方崇恩瞪著他，眼神却震惊、不信，到愤怒，说不出口的还有被背叛的伤心，狠狠的看进他的眼里，而自己却被他眼中散发的心痛震住。

“……来吧！看要绑我还是直接杀了我，随便你们。”痛苦的闭上眼，北岛彻想放弃一切，他不想再为兄长报仇了，看著方崇恩永远只透过自己怀念另一个人更让他感觉难受，如果他的死可以让方崇恩得到救赎，那么他愿意。

“啧，洪老爷说了，留你一条命，回去审问。”撇撇嘴，他也不爱当坏人，只是朋友被人伤害的事实让他想帮他讨回一个公道，要不是有了命令，他还真想一枪毙了这男人，省得大家伤神又伤心。

＊＊＊

坐在暗不见影的房间里，这里是红嫣帮总部位于地下二楼的监禁室，没有日光，北岛彻不知道在里头坐了几天，身为犯人，待遇当然是不会太好，两天的滴水未沾让他接近脱水的边缘，他无神的望著空荡荡的房间，这几天他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可以解释，因为和沉命天当初的交易就只是他资助他去美国读书，而自己则是找方崇恩报仇，除此之外他并没有接受任何的命令要毁掉红嫣帮或里头的成员；可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任由他们将自己丢在这个角落，不给水也不给食物。

他想起上次黑狼走进来，毫不客气的狂揍了自己一顿，为了厘清真相，他们找到了方崇恩的过去，那些从小到大的事迹，黑狼一边揍他一边说道，显然他也知道自己是北岛真一的弟弟。

‘你这个混帐，你到底知不知道小恩他遇过什么事？马的，七岁就被人丢到陌生的环境，还要成为少帮主的出气桶兼玩物，十四岁……十四岁你在干嘛？他十四岁就被人强暴……马的那个人渣，难怪他会那样失控，带他出来的人在他十六岁就死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对他好的人，就这样死了，是你的话你不会疯掉吗？’黑狼的声哽咽，似乎也为了方崇恩的遭遇感到愤怒，而北岛彻却一直沉默著。

‘后来，就是他*的那个北岛真一，要嘛出现的话就一辈子对他好啊！才几年就为一个莫名其妙的伙伴死在别人手里，干嘛啊？装英雄啊！阿扬说他差点精神崩溃……精神崩溃耶，好好的一个正常人，接二连三的遇上这种鸟事，王八蛋……’坐在角落，黑狼听到这些消息，只想找个人好好的出一顿气，抱不平的话不能在方崇恩的面前说，除了他和张裕扬还有洪老爷外，这事属于最高机密，所以他就来了，一边出气一边骂道。

‘我哥的伙伴……是谁？’哑著嗓子他问道，一直坚信的事实变成了谎言，北岛彻想笑，笑自己傻，不但被沉命天利用，还伤害了方崇恩。

‘俞明汉你听过吧？听说是他的手下。’扒了扒一贯的短发，他也没和北岛彻斗气的心思。

‘是吗？’淡淡的，北岛彻不再说话，原来北岛真一的死真的是因公殉职，而方崇恩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这样要算的话，他比沉命天还不如，至少，那个男人担任反派角色是正大光明的，而自己则是又蠢又愚昧。

回到现在，他摸摸嘴角的伤口，那里好的差不多了，北岛彻沉淀了好几天的思绪，再听见一阵混乱的脚步后，慌乱了起来。

“快，人员赶快到大厅集合。”广播在走廊上响起，隐隐的传到了这个地方，北岛彻走到门边，想看出一点倪端，他的心口一阵紧缩，有种不好的预感。

“喂，你要去救人吗？方崇恩被那家伙抓走了。”黑狼跑了过来，虽然他很讨厌他，不过多一个人救命总是好的。

“沉命天！”大吼一声，他推开门，不顾晕眩的身子急急的冲了出去，看过那个人疯狂的事迹，他一点也不敢想像方崇恩落到他手里会变成什么样子，接过一旁的手枪，一伙人往沉命天驻留的地点赶去。

＊＊＊

后脑的疼痛让方崇恩在黑暗之中呻吟，他闭著眼，感觉手脚又被绑住，一如十几年前的景象。

不著痕迹的竖耳倾听，下一秒，盖在眼上的布被一把抽下。

“醒了？”柔和的嗓音在一旁响起，他转头，看著那人坐在椅子上的优雅举止。

“是你，沉命天。”愤恨的眼神在他的身上扫荡，方崇恩有些慌，随即心一定，他已经不是过去的无助小子了。

“没错，呵呵，十几年不见，你好像又变的更漂亮了？”起身走向前，他察觉方崇恩的惊讶目光，忍不住笑开。

“你没看错，我能走了，为不为我高兴呢？”轻挑的手指在他的颈间滑动，沉命天舔著嘴角，兴奋使得他血液加速流动，眼神更放肆许多。

‘砰’，铁门被人用力推开，一个女子迅速的走进来。

“你不是说只要我帮你抓到方崇恩就要帮救北岛彻的吗？为什么还不行动？”女人忍住气，咬著牙问道。

“我有说你可以进来吗？出去。”皱著眉头，他望著女人，诡异的拉开嘴角。

“没给我答案之前我是不会走的，沉命天，你什么时才才肯去求北岛彻？”女人不肯放弃，仍是一步也没离开。

“张婷啊张婷，你爱上北岛彻了啊？真没想到，那么冷情的你也会爱上别人，我还以为你只爱自己呢！”低头检视著自己的手指，沉命天在两人看不见的角度冷笑。

“那又怎么样，人我帮你带来了，你就要负责帮我把北岛彻救出来。”忍著惧怕，对于这个性情捉摸不清的男人，她有几分的戒备，有多少人在他谈笑间被突然杀死她是有目共睹，绝对不能大意。

“好啊！我会帮你救他出来的，你就先下去等他吧！”他抬起头，甚至没做出什么动作，门前几个杀手已经出现，毫不迟疑的往她的方向开枪。

“你骗我！”勉强闪过子弹的攻势，她的大腿中了一枪，拖著血流不止的伤口，她瞪著沉命天。

“我怎么会骗你呢？你死后，我就会把他送到下面，不就是帮你。”耸耸肩，沉命天张狂的说著。

“可恶。”气愤的拿出手枪，张婷眼神闪了一记，快速的把枪口往方崇恩的方向指著。

“我让你得不到他……”射出一发子弹，她的身上随即出现好几道弹孔，倒下的同时，她的嘴角还是上扬的，她得不到的，没人可以得到。

“啊……”早已趁著他们两个人斗法时挣开绳索，方崇恩跳下高台，却仍然没闪过子弹，射入肩脥骨的伤口照成一股疼痛，灼热的皮肤也让他颤抖不已。

“哎呀！真幸运，我还以为你会死掉。”靠在台上，沉命天看著翻倒在地上的男人，悠哉的语气让人生厌。

“还、还没杀了你，我舍不得死。”勉强笑出声，方崇恩瞪著沉命天，缓慢的站起。

“你想杀我？可是你受伤了，而且外面又有一群杀手等著你，你行吗？”斯文的脸上露出挣拧的笑。

“你可以试试。”长鞭在下一刻卷住眼前人的颈项，方崇恩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施力，如果能立刻扭断他的脖子，他不会迟疑。

“不要乱动，不然你们家少主要是不小心脖子断了，你们可赔不起。”冷声对著外头高举的枪支喊话，他看著众人，不敢大意。

“唉，你真香。”前头的男人愉悦的说道，转过头注视他的眼里没有慌张，来不及细想，胸口传来一阵刺痛。

“你……”拔掉胸膛上的针刺，他跌坐在地上，愤怒的眼神直盯著沉命天不放。

“不用担心，这是麻醉剂，对了，听说你对麻醉过敏是吧？真糟糕不是。”模糊之中他听著男人的话语，注入心脏的麻醉几乎让他当场休克。

“我有一个秘密哦！偷偷告诉你，其实啊！你的梁师父是我派人撞死他的，北岛真一也是我叫人进炎帮，找机会杀死他的哟！”男人弯下腰蹲在他的身前，轻咬著他的耳垂，细细的说道。

“所以……一切都是骗局……对吧！”抓紧神智清明的那一瞬间，方崇恩的手直直的插进沉命天的胸前，一把拉出来时，是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你……”想要后退，他却被方崇恩拉住，疼痛超过了极限，反而变成了一种麻木，沉命天瞪著他，不解他的气力何在。

“为了报仇，我偷偷学了这一招却从没施展过，恭喜你，成为第一人。”亲亲他的脸颊，方崇恩笑道，手上一用力，心脏在他的面前爆出血液。

“唔……”倒向前去，沉命天爆睁的眼满是不甘，身后的杀手没有发现他的异状，仍是就定站立。

太好了，终于帮他最爱的人报完仇了，现在，他可以甘心死去；陷入昏迷之前，方崇恩想著，脑海中却浮现了一张哀伤的脸孔。

“彻……”闭上眼，他失去了意识。

杀手们愣在原地，正准备上前时，好几发子弹由不同的位置射了过来，没有反应的时间，众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倒下。

“恩……”不顾还有潜伏的危险，北岛彻踩过脚下的杀手们，冲了进来。

“恩，你醒醒。”拉开沉命天的尸体，他看著身上满是鲜血的方崇恩，一脸惊慌。

“该死，快点，他没呼吸了。”对著匆匆赶来的张裕扬喊道，他抱起方崇恩，往门口冲去。

＊＊＊

阳光照射在日照良好的室内，微风也轻轻的吹拂，北岛彻站在窗前，沉默的望著窗外。

“还没醒吗？”黑狼靠在门边，皱眉看著床上的漂亮男人。

回头看了他一眼，北岛彻又转回神线，窗外的世界正对著一所小学，里头童稚的笑声喧闹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