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方琮恩支著酒杯,专注的盯著那湛蓝的颜色,看也不看前来搭讪的男人,这些日子,他早就拒绝了太多太多不识好歹的无聊人士了。
“别这样嘛!我说……”男人暗自骂了一句脏话,表面仍是和颜悦色,心里倒是开始为这高难度的挑战有了些兴奋。
“滚。”不耐烦的打断男人的话,他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喝酒。
“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我是好心看你可怜耶!唔……”男人也有些恼休成怒了,怎么说他也是长的一表人才,竟一再的被拒绝,说一半的话再次被打断,这一次,方琮恩是用拳头回应。
当场,喧闹的空间死寂一遍。
“滚。”瞄了眼被他打飞出去的男人,方崇恩将视线转回承了六分满的精致高脚杯,心中为男人说的可怜字句感到有些恼怒。
“你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XX市议员的外甥耶,你信不信我马上就叫人来打回去?”男人捂著下巴,错愕的发现自已被人打断了两颗牙齿,跳起来叫骂之后却又察觉方崇恩完全不理会,当下,便气愤的拿出手机,拨起电话找人去了。
“先生,你要不要先走?那个人说的是实话,他真的是那个名人的亲戚,你最好先离开比较好哦!”酒保迟疑的走向他的身旁,眼光还不住的往门口探去,那个男人因为里头太过吵闹,到外头讲电话了。
方崇恩像是没听到一般,迳自啜饮著,无神的眼光始终落在虚无的黑暗之中。
“先生……”酒保咬牙,经过方才那一小段插曲就已经影响了店里的生意,要是等会儿里面的东西也被砸坏了,他找谁赔去?想了想,他更著急了。
“先……”第三次的叫唤突然中断,因为他看见男人带著一脸邪笑走进来,脸上那抹势在必得的笑让酒保心中泛起了不好的预感,同情的看了仍在兀自喝酒的方崇恩,他悄稍的退进厨房,准备打电话求救。
“我跟你说,等等就有人会来了,到时候就不是你道不道歉的问题了,怎么样?要是你现在跪下来跟我道歉,然后陪我一夜,这笔帐就一笔勾消。”男人看了看逐渐走光的客人,也不隐瞒自己的意图了,气势如焰的道完,就等方崇恩一脸惶恐的朝自己下跪。
“你那么饥渴的话就去找条母狗吧!或者,公狗也行。”喝光了满桌的酒精,方崇恩发现整间PUB客人走光不说,连酒保都不见踪影,这才直视那个得意洋洋的男人,阴郁的说道,然后,起身往吧台,准备再叫几杯酒。
“你说什么?X。”男人的眼中满是怒火,望著方崇恩漫不经心的模样,想也不想就伸手抓住他的长发,想让他求饶。
眼看方崇恩就要因长发的限制而倒地之际,男人笑得残暴,方崇恩却在立刻转身,并且精准的扣住他的手腕往反方向一扭,诡异的角度让男人还没来得及呼痛,身子就被方崇恩一脚踹飞。
“啊……”男人满脸惊愕,明明他己经抓住了这个人的头发,怎么下一刻自己却被摔出去了,倒地的同时,男人面色苍白的捂住手腕和肚子,他的手和肋骨都断了,疼得他连大叫的力气都没有。
“不要碰我。”冷冷的回头,方崇恩厌恶的皱眉,冷若冰山却又更衬托高贵,彷若古代希腊的神明一般圣洁。
“你……”喘著气,男人早已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惊慌的往门看望去,昏倒前心中还不住的咒骂那些仍不见纵影的打手们。
“啧啧啧,你下手真狠。”另一角,一个男人缓缓的自同样不惹人注意的位置走了出来,他先是蹲在地上打量那个已经痛晕的男人,随即啧啧出声,语气中的漫不经心彷佛只是在谈论天气一般。
“老板,酒拿出来。”方崇恩懒得理会,走到吧台前喊人,却气愤的发现不只人不见了,连灯光都关上了。
“搞什么?”不得已,他丢了张千元大钞在桌上,就掉头走人。
“你确定要出去,外面好像很热闹哦!”男人懒懒的倚在柱子旁,很轻松的问道。
“哼!”他没理那人的问句,仍是直直的往门口走去,反正打架对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
“臭小子,就是你吧!”门外,果然有一群看起来来意不善的混混盘据在整个门口,方琮恩看著,恍惚中忆起久远的那段插曲,那一年,他也是在这些人渣之中,遇见了那个男人……,思绪在中间被人打断,他皱著眉看向领头的男人,长像凶恶,头上理著小平头、满嘴槟榔渣,身穿著肮脏的汗杉,手臂上还刺著模糊不清的大片刺青。
“操,喂!小东,你进去看看。”发现那人的眼神空洞,男人以为自己遇上了神经病,心思马上转到PUB里的人,虽然他平常就很看不起那个人,但是无论怎么说自己都是在那个人的叔叔手下办事的,工作内容当然包括帮这个‘某某市议员’的侄子收拾烂摊子,当然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那个人几乎把他们这一伙人当成免费保镳在用,大多要他们来都是扁那些他看不顺眼的人。
“大哥,他晕过去了。”名为小东的青年扛著被方琮恩踹晕的男人走了出来,门外的霓红灯同时也照明了他脸上的苍白神情。
“干,小东,你先送他去医院。”男人一看他的样子,马上就知道事情不妙,赶忙指示手下送人去治疗,懊恼的眼神在接触到心不在焉的方琮恩转为阴狠。
“你好大胆子,‘XX’市议员的侄子也敢动。”他上前,一拳就要揍向方琮恩的脸上。
“哼!”用著和微醺醉意不同的速度闪过了他的攻击,方琮恩只是轻蔑的扫了他一眼,连解释也懒了。
“干你X,兄弟们,上。”拳头落空让男人感到脸上一阵燥红,退回去的同时,他大声号令。
“是。”
“操他X,咱们上。”
“乎伊死啦!”
一阵又一阵的叫嚣,只是换来方琮恩的一个不屑笑容,反正,他也不怕死了,看著人群往自己的方向冲来,他闭上眼。
“一敌多,你们不觉得丢脸吗?”吵闹之中,一道慵懒的男声在一旁不大不小的传来,虽然不构成什么伤害,混混中的老大还是不经意的瞄了他一眼。
“黑、黑狼老大。”方才一脸逞凶斗狠的男人,一认清男人的脸后,赶忙要手下停手,讨好的走到他的身旁,微弯的身子和卑微的笑脸,显示男人的身份尊贵。
“林仔,说说看,这是什么情形?”仍是抱著腰,男人用下巴顶了顶人群的杂乱,总是漠然的脸孔带了几分兴味,望著那个站在中心的长发男子,更明显的发现他眼中的不悦,像是在责怪自己多管闲事一般。
“是那个男人不好,打伤了陈叔的侄子,您知道的,陈叔没儿子,所以很疼这个妹妹的小孩,要是给他老人家知道了,小的很难做人啊!”低著头,林仔为难的道出前因后果。
“是吗?陈叔的人啊!难怪我觉的脸熟,不过……这个人是谁,你应该不知道吧?”依旧是用著不快不慢的语气,他像是存心要吊林仔胃口一般,缓慢的说道。
“这……,黑狼老大,小的真的不知道他是哪位,请黑狼老大指点。”心一凛,林仔心想,难道真的惹到不该惹的人了吗?
“我什么人也不是,你们要打就快,不打的话我要走了。”厌恶的推开身旁的人,方崇恩率先抢话,又瞪了那个站在林仔身旁的男人一眼,只觉得他很烦。
“哦?好吧!他都这样说了,那我就不插手罗!你们继续。”耸肩,黑狼不顾林仔眼中的焦虑,只是直直的盯著方崇恩,看著他毫无惧意的气势,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个人,真是有趣。
“黑狼老大……”深怕真的惹到麻烦,林仔求助的口气却没能让黑狼回头看他一眼,只见他语气冷淡的说道:“做好你的事。”。
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吧?美人,黑狼用著眼神示意著,果然激起方崇恩的不悦。
“唉,兄弟们上。”咽下满肚的苦水,林仔只能强装凶狠,下命令去了。
看著再次涌上来的人们,他们脸上凶神恶煞的表情,和多年前的情景重叠在一起,方崇恩有一瞬间的茫然,低垂的视线再上抬时,换成了冷若冰霜的杀意。
抬手将伸到面前的手掌往诡异的方向转去,下一刻,一阵哀嚎在他的脚边响起,没给旁人呆愣的机会,他的手肘推进另一人的腹部,那人立刻摔了出去,连带撞倒了几个人;头皮一紧,身后传来了那人得意的笑声,方崇恩也没转头,那个人就被一脚踢飞,缩在角落痛呼,战争还在继续,他的眼底却一直有如死水般,不曾扬起波涛。
“不错嘛!”黑狼吹了个口哨,有些惊艳于方崇恩的表现,虽然知道他的拳脚功夫不错,但是这样美丽而迅速的战斗方式,就像是曾经经过训练一般,有什么情绪闪过了黑狼的眼底,但他仍是带笑旁观。
“大、大哥。”以为只是一个美人儿,应该很好解决掉,眼看同伴们一个个倒下,带头的手下忍不住向老大求救。
“闭、闭嘴,我有打算。”林仔也有些紧张,不知道那个人的来历,黑狼也不肯告诉他,虽然心中有些忌讳,但是此时也不能让他迟疑了,他的手摸进裤头,战战兢兢的抓著那把夺命的凶器。
“去死吧!”一个拿著球棍的男子越过同伴的身边,接近方崇恩背后,他得意的笑著,脑中幻想这次立功能往上爬的可能,手中的棍子也用力的往方崇恩头上挥去,不料落空的手感让他一愣,还没回神他的脖子就被人用力掐住,力道之猛让他几乎晕厥。
“哼。”瞄了眼手中已经翻起白眼的男子,方崇恩撇撇嘴,松手让他倒下,身后还站著的只剩几人,望著他们眼中的惊惧,他只觉得好笑。
“笑、笑什么?”林仔眼睁睁的看著倒下的兄弟们,终于拔出手枪,颤抖的指著方崇恩,他紧张的吞著口水,威吓的情绪大于开枪的冲动。
“呵呵呵……你敢开枪吗?”方崇恩直直的盯著他,反倒希望他能开枪,至少,这样他就可以和家人在一起了。
“我会不敢吗?王、王八蛋,你不要乱动哦!枪、枪可是不长眼的。”两手扶著沉动的枪身,林仔暗暗的骂了几句脏话,方崇恩不屑的眼神刺激著他的神经,打开保险杆,他也不敢将视线往眼前人身上移开。
“那你开啊!我的心脏在这里,准一点啊!如果我没死成的话,可是会来找你的。”为了怕他不知道位置,方崇恩还指著自己的胸口,嘴角的微笑几近疯狂,他的心跳也开始加快,终于,能解脱了吗?
黑狼在一旁看著,将方崇恩脸上的祈求一一收入眼底,直到此刻,他非常确定眼前的男人一心求死,嘴角的微笑也不见了,他紧绷著神经。
“去、去死……”被他刺激到最高点,林仔眼前一黑,不顾后果直直的朝方崇恩的方向开枪,那一瞬间,他的手却突然不受控制的朝上,睁开眼,他转头看著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抓著他手臂的黑狼。
“黑狼老大……”他的双目大睁,结结巴巴的道,复杂的情绪一时之间全数涌上心头。
“唉,人家说你几句就忍不了了,回去在学学吧!带你的人走,明天我会打电话给陈叔。”摇摇头,黑狼还是一脸轻松,但是笑意却没达到眼底。
“是、是,谢谢黑狼老大,谢谢黑狼老大。”林仔简直要哭出来了,一边道谢一边喊著手下,一群人连忙消失在夜幕之中。
“真无聊。”站在原地,方崇恩悔恨著自己又失去了一次机会,瞪了多管闲事的黑狼一眼,转身就走。
“喂,美人,你的肩膀不处理啊?”大声哟喝著,黑狼也不管身后的店家,朝著方崇恩离去的方向跑去。
“闭嘴。”愤然的往身后扫去,不料黑狼的动作更快,闪过了他的腿的攻势,一把抓紧他的伤处。
“喂喂喂,美人,我是好心耶,那个林仔虽然平时人粗鲁了一点,不过其实性子还不错,刚刚那一枪也不光是他的错,要不是你一直唆使他,他也不会一时冲动嘛!你看看,没射到心脏不开心是不是,都见红了还不哀一下痛,啧!”放开手时,黑狼一边啧啧出声的打量手心的湿润,一边看著因为伤处被人猛力一抓而脸色发白的方崇恩,嘴角的笑又咧开了。
“走走走,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不是我跟你说啊!做人啊!命只有一条,如果可以不想要的话,那世界上不就早就灭亡了吗?所以我说啊……”强硬的拉著方崇恩往自己要走的方向走去,黑狼一边说著歪理,一边摇头晃脑的彷佛古代的大学士一般。
“放开我,你这家伙,欠扁是不是。”伤口又流出了更多的腥红,方崇恩不顾失血的晕茫,奋力的挣扎著,两人在黑夜的大街上吵吵嚷嚷,显得特别显眼。
“喂,阿扬,他怎么样?”黑狼坐在宽大的办公椅里,一见好友张裕扬走进,连忙上前追问道。
“你是带来了什么酒鬼啊?”拿下眼镜,张裕扬瞪了黑狼一眼,揉揉作痛的眉间,他落坐在被黑狼坐热的椅子上。
“什么酒鬼啊!你都没在看公告的哦!”走向办公室角落的贵妃椅上瘫好,黑狼斜睨了他一眼,一边打著哈欠。
“我管他什么鬼公告,我只知道你半夜把我挖起来就是为了迷晕一个酒鬼。”张裕扬才觉得冤妄,晚上睡的好好的,偏偏被这个不知道时间观念的犬科动物给吵的不得不出来问诊,谁知道一见到那个满身是血的受诊人后,又得被迫打了一架,好不容易躲过那个男人施展的见也没见过的奇怪武术,成功的对他下了麻醉,已经花了快三个小时,比起缝那道伤口的时间,多了不知道几倍,张裕扬瞪著窗外渐亮的天色,眼底的风暴好比七级飓风。
“哎呀!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新伙伴啊!你的职责不就是帮同伴缝缝补补吗?”挥挥手,黑狼不甚在意。
“什么缝缝补补啊!你当我是葬仪业的哦?反正人我弄好了,等他一醒你就给我把人带走,不对,现在就带走。”打了一个美美的哈欠,他可是非常自傲自己的美貌的,只不过还是比不上自家主子的一对儿子,没关系嘛,反正他们的地位比自己高。
“是是是,这就带走,对了,记得去看公告,不然小心洪老爷赏你子弹吃。”没理会张裕扬的顾影自怜,他懒懒的从贵妃椅上爬起,一边提示道,要知道公告栏这种举动可是洪老爷的精心杰作,为了让上头有什么最新消息,洪老爷还下令每个月要他们交上一些八卦新闻、活动讯息的,可说是全台湾黑社会首创;要是不给面子的人,依照帮规要被洪老爷喂枪子儿一颗。
“我知道啦!”无力的拉长语调,张裕扬翻翻白眼,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又不是小学生了,还看布告栏咧!
“喂,醒了吗?”把人抱上他的爱车,黑狼惊奇的发现方崇恩睁开了眼睛,兴奋不到两秒,他就愣住了。
“恶……”方崇恩脸上和颈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大块大块的浮肿红斑,一路无尽头的往衣领底下蔓延,可怕的模样不说,还一直出现恶心呕吐的状态,急得黑狼也顾不得心痛爱车,马上就冲回去又把人塞回张裕扬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