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休假……」扑上,某人彻底狼化。
第二章
白晃晃的和煦阳光从白纱窗帘透进房间,洒上了浅色木质的地板,爬上了浅灰色床单的大床,拂上了两具四肢交缠相拥着的身体。
薄薄的眼皮遮不住刺眼的晨光,浓黑的眉毛微微蹙起,张绍淮伸了个懒腰,「嗯……」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完全占据他心头的人,钟司霖。
想到昨夜的激情,张绍淮不自觉地笑了,笑得如同一只酒足饭饱之后,躺在温暖阳光下打瞌睡的猫一样的满足……司霖应该累坏了,就让他多睡点吧。
看着枕边沉睡中的钟司霖,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映出一片浅影,挺直小巧的鼻子均匀地呼吸着,昨夜被肆虐过的唇,还显着一点艳红肿胀,带着一个纯净酣甜的浅浅弧度。钟司霖睡得很安稳,张绍淮也没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钟司霖。
一种感觉,从张绍淮眼中所映出的倒影,慢慢、慢慢地扩散到喉头,蔓延到四肢,填满了整颗心,那是一种恬静、和煦、温馨的安定。张绍淮轻轻握住钟司霖放在枕边的手,满足感油然而生。心里的感觉,叫幸福,一种天长地久、再也不错开的幸福,经历这近十年的风风雨雨,他们总算握住了彼此的手,终于掌握了属于两人的幸福。
就在警察训练学校报到的第一天,他认识了钟司霖。严格来说,是他撞到了钟司霖,而且那一撞,还把人撞昏了。
那天他因为睡过头,慌慌张张地赶到警校报到,却在匆忙冲进警校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一身黑的人,急急忙忙地向对方说声抱歉的同时,那个被他撞到脸色惨白的家伙,就直挺挺地昏倒在他怀里!
人是自己撞的,祸就要自己担,张绍淮虽然心急报到的事,却也只能扛起那个昏倒在自己怀里的人,还有那个人的行李,先到医务室救人。
到了医务室才知道,那个被自己轻轻一撞就昏倒的家伙,原来正发着烧。因为那个人连昏迷都没松开眉头,让张绍淮无法狠心抛下他不管,就守在身旁照顾他,直到三个小时之后,那个人悠悠地转醒,张绍淮才知道,他叫钟司霖,也是今天要报到的警校学员。
结果,他跟他,张绍淮跟钟司霖,就成了警校中唯一两个连人都还没报到,就被教官列为重点训练的黑名单中的人物。偏生,他们两个又被编在同一队,学员编号又是隔壁号,自然又是上下铺的室友,外加训练时的搭档。
那一撞,开始了他们两人未来的日子中,再也理不清的纠缠……
在接下来的十七周,一百一十九个不被当人看、以及被盯上特别「照顾」的训练日子中,两人从互看两相厌,到越看越讨厌的水火不容。张绍淮不得不承认,钟司霖是一个很好的竞争对手,不管在哪一方面。
他原本一直认为体弱多病、不堪一击的钟司霖,完全跟自己想像的不符合,不管是体能训练还是耐力训练,只有他跟他,能跟上哨子的速度,完成教官的命令;在战术、急救等方面,钟司霖总是能冷静又迅速地做出正确的判断。
只是,那个人的个性实在让人莫名的火大,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不跟其他人交往,也完全融不进团体之中。
钟司霖,仿佛是一具有着极佳性能,却没有一点温度、冷冰冰的机器人,能完成各项的要求跟命令,却没有任何感情跟热忱。
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这样表现突出的人,自然容易招人忌,加上他冷酷不近人情的个性,更让人对他不爽。就在一次模拟攻坚的团体训练中,同队所有的队员联合起来捉弄他,虽然自己并不赞同队友的做法,却无力阻止其他人恶整他的决心。
那一次,身为团体指挥官的他,真的被整得很惨,不但在众人面前被教官骂得狗血淋头,还被教官要求直接退训!结果不愿退训的他,被教官惩罚到雨中去跑操场以冷静自己的头脑,其实,就是要逼他自行提出退训。
透过窗户,张绍淮看着大雨中钟司霖模模糊糊的削瘦身影,一圈又一圈地跑着。他莫名地觉得痛……心痛……就连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在看到钟司霖一个跌倒时,张绍淮身体已经做出直接的反应。他冲入雨中,一把抓住勉强爬起还要继续跑下去的钟司霖。
从手指传过来的温度,让张绍淮打了个冷颤。张绍淮急忙拖着钟司霖往宿舍方向去:「你疯啦?别跑了!」
「啪!」的一声,钟司霖拍开张绍淮的手,声音比他自己的体温更冰冷:「不关你的事!」又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张绍淮的手被钟司霖拍开,整个人愣住,心底也有股火气腾起。心想好心没好报,你当我真那么爱管闲事吗?便也不再阻拦钟司霖,大步一跨就要回宿舍。
背后传来声「啪搭」,张绍淮回头一看,只见钟司霖又跌倒在地,眉头一拧,还是走向钟司霖,将人扶起:「你到底要不要命啊?别跑了!」
张绍淮揪起钟司霖的衣领,准备将人拉回去,钟司霖手一挂,用力推开张绍淮:「滚开!不用你多事!」
看到钟司霖又要勉强撑起自己身子时,胸口闷到不行的张绍淮,突然冲上去扑倒钟司霖。钟司霖没料到张绍淮会突然冲过来,猛一下就被张绍淮推倒在地。随即反应过来的钟司霖,撑起身子就是一记直拳冲向张绍淮。
张绍淮在武术训练的课程中与钟司霖对搏过,知道钟司霖的拳头不是吃素的,自然打起精神应付钟司霖的拳头,瞬间反手使出小擒拿手,把上钟司霖的手腕。钟司霖见招拆招,拳头被制住的同时,手一弯,手肘已经往张绍淮胸口顶去。身体一侧,张绍淮顺着钟司霖的力道,完成小擒拿手的完整动作,将钟司霖压制在地上。
「够了!你是想死在这吗?」张绍淮大吼:「只要去跟教官认声错就没事了,硬脾气不是用在这的!」
「我没错!」被张绍淮压在地上的钟司霖,下巴抵在地面上,反驳张绍淮:「我有什么错?我下的命令都是正确的,是他们故意整我!」
张绍淮揪起钟司霖的衣领,面对着面,大眼瞪着钟司霖:「你怎么不想一想,他们为什么要整你?」
钟司霖冷冷一笑:「你少在这假惺惺的了,你不也是他们其中一个吗?怎样,看到我现在这样子,你们很乐吧!」眼眸转为凌厉,钟司霖决然说道:「滚开,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古代仁心仁义的大侠吗?少在这装出一副大侠模样,我钟司霖就是看你自以为是的侠义不顺眼!闪,别挡着我的路!」
钟司霖尖锐的话,像一把剑狠狠刺在张绍淮内心。对,他现在会在雨中跑着一圈又一圈的操场,追根究柢,就是他们蓄意玩他的……
除了静默,张绍淮完全不知道他还能说什么。
钟司霖也不再多看张绍淮一眼,压着自己的右腹,再一次跨出自己的步伐。
不知道是不是雨势越来越大的关系,他已经越来越看不清前面的路,他只知道要跑,步子要往前迈,不能停……他不能,不能被退训……
大雨之中,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着,一个人安静地立在操场中。
就在钟司霖又一次跌倒在地,慢慢地咬牙撑起时,张绍淮再也忍不住了,冲了过来。「别跑了,再跑下去你会没命的!」张绍淮吼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退训又怎样,我陪你一起退!」
钟司霖揪住张绍淮的衣服,把他拉近自己眼前,瞪大了眼睛,看着张绍淮:「我不能被退训!你知不知道我绝对不能被退训!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绝对不能被退训的……」
说完之后,钟司霖又是一把推开张绍淮,摇摇晃晃地要向前跑。
钟司霖瘦长的身形,在雨中更显单薄,却有着一股不可折服的意志。
为什么?张绍淮问自己,那个人为什么能折磨自己到这样的地步?
眼眶似乎有点热,张绍淮大步跟上那个单薄的身影……
一把拉开钟司霖的右手,将人架在自己肩上,张绍淮配合着钟司霖的脚步大小:「累了就靠在我身上休息下。我陪你跑,我绝对不会让你被退训的。」
钟司霖转过头来看着张绍淮,嘴巴开了开,始终没有发出一个音。他自己也明白,自己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现在还能撑着,全靠自己那一点的骨气。
钟司霖转过头,视线看着前方,不再发一言。
架着钟司霖一起跑的张绍淮,肩上感觉到一股沉重,让他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在雨中,两个人默默地跑着。
钟司霖再醒过来时,一张眼,就看到张绍淮一脸的担忧,原来那晚最后自己昏倒了,差点引发肺炎,在医院躺了好几天。
后来,张绍淮才由赶到医院的钟司霖阿姨那里得知,原来报到前一天,是钟司霖母亲的葬礼。
那一天,他一身的黑衣原来是丧服。
后来,张绍淮跟钟司霖,谁都没有被退训,在剩下的十周训练过程中,两个人展现绝佳的默契跟合作,双双以优异的成绩,成为同期结训典礼上的领奖者,并且入选为香港特警队成员。
有点干涩的一声无意识的低吟:「嗯……」
被窝中的钟司霖终于翻了个身,由原本的侧睡翻到正仰,刺眼的阳光印在眼上,让钟司霖的眼皮微微颤着,自然地伸手想把被子拉过头,遮住打扰到他睡觉的光线。
顺手一拉,嗯,怎么动不了?再加点力,被子还是拉不动。
不得已,钟司霖终于撑起点眼皮,缓缓地张开了眼,甫一入眼的,就是映出自己睡眼惺忪模样的大圆眼。眨眨眼,拉开了点距离,那张熟悉不过的笑脸及酒窝,占满了所有的视线。懒洋洋地伸展了四肢,钟司霖才转过头来,面对半压在他身子上的张绍淮,慵懒地说了声:「早……」
看着钟司霖一副还没睡醒的迷糊模样,张绍淮覆了上去,拥着自己的情人,帮他顺了顺睡乱的头发。
「再睡吧,难得今天休假,好好地补补眠吧。」
钟司霖却摇了摇头,揉揉眼睛,原本清亮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含糊不清地说:「不……睡够了。我去冲澡……」
说话时,钟司霖就要起身,腰椎却是一阵乏力酸疼,两腿之间还有黏稠的爱液痕迹……
闷哼了一声,又跌回了床上。将脸埋在枕头上,钟司霖斜眼狠狠地瞪向身旁的张绍淮。都是你这不知节制的混蛋!
看到钟司霖扫过来的凌厉眼光,张绍淮俯身亲了下钟司霖光洁的额头,低声道:「我去帮你放水,等会儿你就泡泡澡吧。」
有人要服侍自己,钟司霖也不客气,随意地点点头,又闭上眼小憩下,等着张绍淮准备好。
片刻,张绍淮摇了摇又重新去会周公的钟司霖,轻声哄道:「水好了,去洗吧。」钟司霖半眯着眼,看是张绍淮,只懒懒地伸出一只手给他。
叹了口气,张绍淮十分自动地将床上的人打横抱起,宠溺的碎碎念着:「这么懒……」
钟司霖冷哼一声,张口咬向张绍淮肩膀,看起来用力,却是轻轻一咬,只有浅浅的牙印,含糊地抱怨:「是谁害的啊?」
说完之后,舌尖还沿着那牙印,若有似无地舔拂而过,激得张绍淮腹股间一股热流直窜,心火腾腾。从喉咙中发出一声低吼,张绍淮粗声粗气地警告怀中的钟司霖:「别玩火!还玩,我就把你扔回床上去!」钟司霖冷哼一声,却也不再逗弄张绍淮。
浴室里,蒸气弥漫,钟司霖仰躺在白瓷浴缸中,浸泡在温度适中的温水里,感觉全身的肌肉慢慢放松,身体的疲倦以及腰椎的酸软,也渐渐舒解,人,就这么懒洋洋地瘫在浴缸中。
一直未见钟司霖从浴室出来,已经准备好早午餐的张绍淮,不由得皱起眉头。那人该不会又……
无可奈何地轻叹了一口气,张绍淮脱下身上的围裙,走向浴室,在浴室门口叫唤:「司霖?」
一连几声叫唤伴着敲门声,都没听到钟司霖的回应,浴室内又没有任何动静传出,张绍淮只有推门进入。就见钟司霖泡在热水中,头靠在浴缸边缘,又昏昏睡去。
张绍淮无声地一笑,还说自己睡够了,根本就是还没睡醒,真是的……
张绍淮伏在钟司霖身边,轻声叫着:「司霖,起来了,水都冷了。」
钟司霖却只是蹙起眉来,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喃喃地咕哝:「别吵我……」
这样任性的钟司霖,让张绍淮不免莞尔一笑。算了,昨晚也累坏他了。将浴缸里的人小心翼翼地抱起,顺手用一旁的浴袍包住人,再将人抱回床上。
或许是离开了身体已经习惯的温水中,钟司霖的眉头皱了皱,猛然地睁开了眼睛,只见自己已经被抱出浴缸,现正在张绍淮怀里。
正为钟司霖裹上浴袍的张绍淮,见到钟司霖睁开眼睛,眼神中还是一片迷离,知道那人还没睡醒,便对他一笑,哄道:「如果还累,就继续睡吧。」
钟司霖却没有闭上眼,犹自看着张绍淮的笑脸发愣。
好像,每一次自己醒过来的时候,身边都是这个人,第一个映入眼睛的,就是这张脸、这双大眼、这个笑、这对酒窝。
在警察训练学校报到的那一天,在医务室醒过来时,看到的是他。
在那一夜大雨中操场跑步后昏倒,在医院中张开眼,看到的是他。
在特警队出任务受重伤,在病床上恢复意识时,看到的是他。
在亭亭离开,自己意志消沉、醉生梦死的时候,在浴室中被人狠狠淋了一身冷水,人醒过来时,眼前的还是他。
是他,就是他,每一次都是他!
就是这个笑、这对酒窝、这双大眼、这张脸,就是张绍淮。陪在自己身边的,永远都是他。
那一天,当钟司霖因为淋雨又体力不支昏倒后,再张开眼,入眼的是医院的白色天花板时,心底蓦然冒出一股浓浓的孤独感。他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人要他,连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都抛下他了……
眼眶一阵酸涩,眼泪就这样滑了下来。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突然,旁边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响起,让钟司霖连掩饰自己掉眼泪的事都忘了,只能错愕地看着张绍淮越来越接近的脸。
张绍淮一脸着急地看着钟司霖,他没想到他只是去倒杯水回来,就看到昏迷三天的钟司霖醒过来,而且还……流泪了。吓得他不知道怎么办,本来想装作没看到,不过当他看到钟司霖孤单落寞的神情时,还来不及多思考,他已经开口了。
不过,当钟司霖抬起一双水蒙蒙的眼看向自己时,自己的心怎么跳得那么快?一定是那双眼太像小鹿斑比,实在太惹人怜爱了……
两人就这样呆愣地对看着,半晌,钟司霖率先回过神来,飞快地抹去自己的眼泪,恶狠狠地开口,却因为喉咙太过干涩,原本的狠话,化为一声破碎的粗嘎。
钟司霖干哑的声音,让张绍淮反应过来,连忙倒了杯温水,轻柔地扶起钟司霖,小心地慢慢喂着他喝水。
钟司霖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张绍淮则边喂着他喝水,边兴奋地说着:「对了,你不用担心退训的问题了,等你身体恢复,就可以回队上继续受训了。」
听到张绍淮的话,钟司霖稍微一分神,一口水就呛到了:「咳!咳!咳咳……」张绍淮赶紧为他拍背顺气,却又怕太用力伤到刚醒过来的钟司霖,因此动作显得十分笨拙。
就在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中,张绍淮听到一句断断续续的话:「谢……谢……谢谢你。」
那一句谢谢很模糊,但张绍淮听到了,听得很清楚,他的嘴角莫名地扬起来。
从那一夜起,张绍淮跟钟司霖心里都明白,他们之间有些变化,他们不仅仅是同期、是室友,更是朋友,以及好搭档。
在警察训练学校二十七周的训练之后,钟司霖与张绍淮双双因为优异的表现,入选为香港特警队成员,就是一般所称的飞虎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