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女大学生离奇死亡案件又将成为一起无头案的时候,案情忽然有了新的转机。
公安局接到一封匿名信。密报市委高层干部利用职权在市内高级场所寻欢作乐。那封匿名信甚至指出那些龌龊的高层禽兽们居然在做爱过程中使用兴奋剂,施虐的对象有年轻的舞女,女大学生,甚至漂亮的小男孩也不放过。
萧雨他们立即联想到了清江饭店女大学生猝死案。侦查科马上传讯了清江饭店的经理,在针锋相对的审讯下,清江饭店经理终于承认,那间套房是有人常年包下的,至于是谁,他也从没过问,只知道是来路很大的客人。
侦查科请示公安局,局里很重视这个案子。但明确指出,此案关系重大,且不可打草惊蛇,办案一定要小心谨慎。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可能牵扯的人数之广,撼动的范围之大,是绝对出乎一般人想象之内。
饭店经理吞吞吐吐说,虽然那个房间神神秘秘的,有些什么人去过我不大清楚,但有个人我倒认识。去年,也就这差不多季节,我还见过一个男孩子进出那里。当时我觉得很奇怪,那个男孩子很像过去的林市长儿子啊。
萧雨把脸一沉。呵斥他,“胡说八道!”
饭店经理委屈的,“我真的没胡说!当时我只是想,也许我眼睛看花了。我见过林市长的儿子,林市长过去时常带一家人来饭店吃饭的,林公子长的怪好看的,我对他印象很深,不会弄错。那天我无意从套房路过,我真的是无意,因为那个房间好像是来头不小人的聚点,我一直不让闲杂人等出入,刚巧那天顶层电跳闸,我又不放心乱七八糟人过去,看到不该看的,传出什么不该说的,就自己上去了,正好和一个年轻男孩子擦肩而过,我看见他脸色很苍白,仔细一瞧是林市长的儿子,当时想问问他需要什么帮助吗,犹豫一下,他只是埋着头,摇摇晃晃从我身边走过去了。”
萧雨安慰自己说,一定是那个经理搞错了,林籽嘉好端端一直生活在无锡一个小镇子里,怎么可能出现在H市呢?
这种隐隐约约的不安一直徘徊在萧雨心头,于是,他拜托无锡的朋友查了一下林籽嘉的生活情况。得到的答案让他不知道该和叶越寒说好呢,还是继续保持沉默的好。
侦查科为这个案子设立了一个专案小组。萧雨的科长为专案组长,萧雨为组员。那时候,萧雨刚刚到侦查科,一腔热血的请缨说愿意做卧底接近那些禽兽不如的高层人士。科长反驳他说,“你想怎么当卧底?别异想天开了,哪有接近那些人的位置给你啊!”
其实萧雨想到的最好人选是叶越寒。他是年轻有为资产雄厚的企业家,有大把机会接近那些市委干部。当他找到叶越寒时候,要求进他公司,越寒立即回绝了他。
“不可以!我不能拿我公司来开玩笑!”
“那些人正在利用职权侵吞国家资产!并且利用人民的血汗玩弄女人,寻欢作乐!越寒!身为有正义感的年轻人,难道你认为你可以袖手旁观吗?”
越寒冷笑起来,“我不袖手旁观,难道还想当太平洋警察不成?我和你不同,你的工作是严惩犯罪,而我呢,不是警察,我只是守法遵纪的好公民而已,只是国家纳税大户,我对国家的贡献不比你这个富有正义感的年轻人少!而且我做任何事都对得住自己良心,这是我的底线,萧雨,我们队国家各负其责就好了,对其余的,我既兴趣缺缺,什么也管不着!”
“可那个女孩子呢?越寒,替可怜的她想想看,她才十八岁啊。她爸爸妈妈为了她,让十四岁的弟弟出去打工,父母每个月几乎都去卖血供她生活费。这女孩子也是想减轻家里的负担才这样的吧,越寒你摸着心口想想,难道不觉得这样无辜死去的小女孩不可怜吗?”
“我很同情你说的女孩子。可是,她大可不必通过这种方式为家庭减轻负担吧!她可以出去打工,可以勤工俭学,而不是对那些家伙出卖肉体!对于她的惨死我真的很抱歉!萧雨,你让我出钱什么的都可以,可是,让我拿公司冒险,让我和那些禽兽们打交道,我不愿意!”
虽然萧雨早想过他会拒绝,可这一刻还是不免对这个冷漠冷血的家伙恨得牙根痒痒。在叶越寒无情转身那一瞬间,萧雨顿时失去理智的冲着他背影嚷嚷,“如果是你喜欢的人呢,如果是你喜欢的人躺在血泊里,是你喜欢的人被这群人渣欺负,如果他们骗他,许诺说如果他们上了他,他们可以帮他救他爸爸,如果十七岁的他以为那些人真的可以帮到他,如果我告诉你林籽嘉差点因为他们这群社会残渣败类而死掉,你还这么一副无所谓态度吗?”
叶越寒手指捂着耳朵,眼睛直直勾勾望着萧雨翕动的嘴唇,“你胡说,你胡说,萧雨,你究竟在胡说什么啊?为什么我一句话都听不懂?”
“听不懂?是吗?我只是打个比方,告诉你,这件事,也危及过林籽嘉,他还差点死掉。不过,我知道你这个大少爷是不会在乎的,对吗?
“不可能。你在撒谎,你别骗人了。打这个比方,你太可怕了。”越寒嗓子完全嘶哑了。
“不是我可怕,也许事实远比我几句轻描淡写的话恐怖多了,算了,你若不信也算了,反正多说也无益。我不想再对你浪费口舌了,拜托你让开。”萧雨冷冰冰对着叶越寒说。
叶越寒抱着脑袋,颓然蹲在地上。
萧雨忽然很同情这个老友,也蹲下身,拍着他的肩膀,“对不起,越寒,我不该给你说这些,我只是觉得,你可以不管的,我也不会在意你是不是愿意帮我,我只是觉得被这些人渣欺骗的无辜的人很可怜罢了。”
越寒慢慢抬眼,萧雨发现他在发抖,“萧雨,如果我愿意帮你,你愿意帮我吗?”
“帮你什么?”
“帮我弄清楚,刚才你说的不是真的。”
“好,我也希望如此。”
叶越寒忽然和市委一些高层走的很近。他利用公司股票上市和竞拍楼盘等等事项,给了那些高层很多大家心照不宣的好处和实惠。
生意场上,有权可以换钱,有钱可以换权。大家如果都一起掉在泥坑里,你黑,我也黑;你在浑水里淌,我在浑水里游,彼此彼此。双方便愈发能成为同穿一条裤子的盟友。
越寒一反过去的清高,和李副市长他们一起吃饭,打高尔夫球,洗桑拿,唱歌,和他们一起夜夜笙歌,喝酒买醉。
一次,叶越寒请客,先在饭店饕餮,接着洗桑拿,在一个年轻女孩儿给副市长推拿时,一直闭着眼睛享受的副市长忽然睁开眼睛,醉意熏然问他,“小叶,怎么,要不要我老婆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啊?你条件这么好,也不急着成家吗?”
越寒坦诚摇摇头,“我还不想结婚。不想年纪轻轻就被人管着,什么自由也没有。“
副市长放荡的笑,“是啊是啊,还是踩踩路边的野花更过瘾啊!改天,我陪你打野食去!”
越寒点头,笑,又摇头,嘴巴凑向副市长,“其实,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喜欢的不是女人是男人!“
副市长一愣,然后呱呱大笑,“哦?真的?难怪你年纪轻轻,人才又这么出众,每次见你出入那些风月场所都一副坐怀不乱柳下惠的清高模样!我还以为你是瞧不上那些风月女子,哪里想到你喜欢的是男人呢,哈哈哈哈哈!”
“不过呢!”副市长把酒气熏天的嘴巴对住叶越寒,“不光是女孩子,男孩子吗,知道吗,其实也够味的,比女人还刺激呢,那个位置,比处 女还紧,还热,知道吗?小叶,我们玩的最够味的,当属林市长的儿子莫属了。”他咂咂舌,回味着令他意犹未尽的美妙时刻。“那个小子可真是尤物啊,简直让人永生难忘!”
他只顾陷入回忆中,丝毫也没发现叶越寒攥着沙发边缘的手背青筋毕露,浑身不能自禁在发抖。
“我不信,林市长的儿子,怎么可能轮到被你们玩?”叶越寒勉强笑着说道。
“我说,林市长的儿子,你认识吗?”李副市长狐疑问。
“认识啊,说老实话,他还是我的学弟呢?”
“哦,真的,小叶,过来,”李副市长对着越寒耳边悄悄说,“告诉你,你还千万别不信,我还有林籽嘉的录像呢,有时候,我还看看,回味回味一下,看着那小子,真的很有感觉,比日本男优还要美,操他比什么日本美国的A片都要够味呢。”
“我不信。”叶越寒又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出来。
“你不信的话,到我家去,我给你看!”喝高了的人面畜生把叶越寒带回了他的家,神神秘秘带越寒到他的书房,严密关紧门窗,鬼鬼祟祟拿出一盘光碟,打开碟机,叶越寒从电视画面看见了久违的林籽嘉。
第 53 章
叶越寒从来不曾想过,他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林籽嘉。
那一刻,是叶越寒这一生渡过最难熬的时刻,他坐在李副市长旁边,脸上还带着笑容,眼睛看着画面里的林籽嘉。
他一直以来都被坚硬的壳包裹的心被锐利的刀一片一片凌迟着,钝痛掺杂着金属般尖锐的痛,痛的他想叫出声来,想把身边那个龌龊的男人剁成碎片。
电视画面终于静止。籽嘉躺在床上,身上蜿蜒着一道鲜红的血迹,还有肮脏的白浊,他像个没有生气的碎片娃娃无助躺在床上,眼睛空洞洞看向白色的墙壁。
叶越寒只见过神采飞扬的林籽嘉;开朗活泼的林籽嘉;天不怕地不怕的林籽嘉;这样萧瑟的,没有生命力的林籽嘉,他一次也没见过。却是这样的籽嘉,瞬间把叶越寒击垮了。
为了避免李副市长看出端倪,越寒始终保持着僵直微笑的表情。手指捏拢,指甲掐在肉里,掐出几道深深的血痕,舌头被牙齿咬破,流了一嘴的血,他也浑然不知道疼痛。
那天的夜晚,星空很璀璨。叶越寒一路开着车,没有方向感的一路向前开着。
月亮很圆。星星眨着眼睛,一闪一闪。高大的云杉树向着似乎没有尽头的前方延伸着。
兜兜转转。胡乱打着方向盘。脑子里渐渐只剩下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念头,他要接籽嘉回家。哪怕籽嘉变成碎片,他也要他。哪怕今后遇见再多之前预料不到的困难,他也要守护籽嘉。
凌晨四点,睡得迷迷糊糊的萧雨被一阵疯狂的拍门声惊醒了。
他糊里糊涂开门,看见门外站着脸色苍白,眼睛却仿佛燃烧着两簇火焰的叶越寒。、
“萧雨,带我去找林籽嘉!求你!”
萧雨抬眼看看挂在房间客厅墙上的时钟,蔚然叹息,这神经病,也不看看都几点了。
“现在?”
“对,现在?”
萧雨叹气,“如果我告诉你林籽嘉现在可能最不想看到的人会是你,你相信吗?”
然后萧雨把籽嘉这几年的遭遇简单说给头脑看来不甚清楚的叶越寒听。
籽嘉收到在检察院关押的父亲一封来信。父亲有很多深悔,思念最多的是他这个儿子。
收到父亲的来信,籽嘉背着继母大哭了一场。那时候白雅茹已经临近分娩,十七岁还不到的毛头小子就东奔西走营救父亲。
过去父亲的同僚现在都避之不及,哪个还愿意提供任何帮助?家里能换钱的都换了,也凑不出十万块,哪里够他跑路?
这时候表哥给他指了一条路。籽嘉前思后想,觉得只要能救父亲,哪怕粉身碎骨他倒也不足惜。他义无反顾做了他以为对的举动。只是等啊等,又等了漫长的四个月,才等来了父亲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噩耗。绝望中的籽嘉找到表哥,想要来那些答应帮他的人电话号码,表哥却说,“行,有机会的话,籽嘉,我帮你问问。”
他却发现,表哥只是敷衍他而已,愤怒中的孩子说,“是你说过,他们可以帮我!”
表哥尴尬揉揉鼻子,“额,籽嘉,你不小了,也该知道,姨父这回犯得案子有多大了吧,都惊动全国了,你还想翻案不成,别幼稚了,再说,你一个男孩子,被人玩一下,也没太大关系,人家还对我说了,说都挺喜欢你的,也努力帮了你爸,可是无可奈何啊,这回事太大,人家也很抱歉,这不,”表哥转身,拿了一个厚厚信封,“还给了你一些补偿,我数了一下,也不少了,这个数。”他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你如果什么时候差钱,需要什么的话,那些叔叔放话了,只要是你开口,一定没问题的,如果你乐意的话,有时间还可以约几个叔叔出去玩玩,靠你自己把握了,想做人上人的话,这就是机会啊,籽嘉,OK?”
籽嘉气得浑身哆嗦,从牙缝挤出两个字,“无耻!我要告你们!”
表哥把脸一沉,“林籽嘉,我一直都在帮你!乖乖把钱收好!别以为我在中间得了什么好处!别一副被人强 奸了的模样,告诉你,你以为你能告谁?你有证据吗?你胳膊肘能拧过大腿吗?没等你找到他们去告,他们那群人早伸出拇指把你碾成粉末了,你懂吗?”
十七岁的少年不懂这些成人之间的游戏规则和残酷,他以为只要自己肯做,父亲就一定有救。那一刻,某些信念在少年的心中轰然倒塌。
籽嘉绝望盯着表哥一张一合的上下嘴唇看。
他把目光挪向桌子,桌子上搁着一把长长的水果刀,刀刃安静闪耀着淡蓝色光芒。他脑子一片空白,手伸出去握住刀柄,狠狠向自己腹股沟扎去…….
淋漓鲜血从表哥家一直延伸到急救室。他躺在担架上,没有疼痛只有麻木,听见表哥拼命喊他的声音,风在耳边的呼啸声,还有渐渐清晰的天堂妈妈温柔的声音。
我快死了吗?那一刻,他有想到爸爸,想到叶越寒,但想的最多的,却是被白雅茹抛弃的,只会呱呱啼哭的小米嘉。
一道光笼罩在身处厚厚阴霾的林籽嘉身上。
我死了,米嘉怎么办?难道让他在孤儿院长大?我不要!
籽嘉被送到医院急救室。他刺向身体的那一刀太深太狠,导致腹股沟大血管应激性收缩得值班医生差点找不到。
就这么一条活蹦乱跳的生命差一点就没了。要说真正让林籽嘉活下来的原因不是旁的,而是这世上还有真正让他留恋的,关键时候激发籽嘉生活斗志的小米嘉。
我和萧雨看见叶越寒快要崩溃的模样,就一直苦口婆心劝他不要摆出一副丧门星的臭脸去找籽嘉。
我说,“萧雨说的,是去年的事情,我拍的照片是今年,林籽嘉看着挺好的啊,也许都过去了,林籽嘉都忘记那些不愉快,决心好好生活下去了啊,你干嘛还愁眉不展?”
萧雨说,“那个小孩,远比我们所能想象的要坚强的多,越寒,打起精神来,人家好好的,你怎么就快垮掉了呢!”
最后我们达成一致,萧雨和我陪越寒去无锡看看籽嘉。至于叶越寒一直坚持要把籽嘉带回来的念头,我和萧雨都持反对意见。我们认为,如果真按照越寒一厢情愿的想法坚持把籽嘉带回H市的话,那些或许他一直努力忘却或者也逐渐已经忘却的记忆又将重蹈覆辙,这对籽嘉也未必是件好事。而对于叶越寒,我们仍然认为他根本不可能和籽嘉会有什么美好的未来。
我们去了无锡,萧雨找当地朋友借了一辆车。远远的,我们三人坐在车里,看着抱着一个白白胖胖小孩坐在凳子上的林籽嘉。
阳光的光点在他脸庞跳跃着,他还是像我记得的林籽嘉那样,用可以打败太阳的姿态朗朗笑着,眉眼弯弯,眼睛都是璀璨的亮点,两颗雪白,讨人欢喜的小兔牙随着笑容若隐若现。
还是和我照片拍下的林籽嘉一样明朗笑着,仿佛那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仿佛不曾有任何乌云笼罩过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