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风雨仗剑客————夜朝夕

“教主……不必如此，这些都是翼岚该做的。”赵翼岚狠狠地压抑着心中的痛苦，轻轻开口。

“唔，既然这样，本座也就不勉强于你，”池恒起身，漫不经心的开口，“正月初八那日本座成亲，本座给你特例，让你与本座同席，如何。”

第二十章

成亲？赵翼岚浑身一震，不敢相信的看向池恒，他刚刚说的是什么？恒他，要成亲？

“教主，你……要成亲了？”赵翼岚艰涩的开口，只觉得喉咙疼的难受。

“是啊。”池恒扫他一眼，有点奇怪的看着他惨白的脸色，“你怎么了？”

“属下有些不舒服……”赵翼岚痛苦的抓着左胸，心跳得好快……好像要跳出来似的，胸口愈来愈痛，痛的他难受的蹙起了眉，嘴巴里突然感到一阵腥甜。

来不急向池恒告退，赵翼岚就慌忙的冲进了自己的房里，抖着手艰难的将门阖上，“唔。”用力的按住嘴巴，可是还是有鲜红的液体慢慢从指缝里溢了出来。刚刚听到池恒说他要成亲的那一刻，赵翼岚甚至觉得他已经死了，他的心慢慢的被那些话语凌迟成一片一片，血琳琳的摊开在他的面前。

很想大声的问池恒为什么，可是赵翼岚知道，现在的自己，是没有资格那么问的，从池恒想起了一切，从池恒忘记了他们这半年的记忆起，他就失去了资格，现在的他在池恒的眼里，不过只是一个贴身侍从罢了。

赵翼岚慢慢的从门板上滑了下来，身体蜷缩着，嘴里大口大口的溢出鲜红的血，是不是……快要死了？眼前一片模糊，池恒的笑，池恒的害羞，池恒娇媚的呻吟，是不是，从此以后都要失去了？张了张手，宽厚的大掌合了又开，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抓住，掌心空空荡荡。

可是现在又能怎么办呢，原本以为池恒会慢慢想起他们之间的一切，可是……正月初八，还剩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了，一个月后池恒就是别人的丈夫，那时候，自己就真的没有任何机会和理由了。

不甘心啊，池恒明明已经和自己在一起了不是么，可是他和自己为什么最后还是形同陌路？不甘心啊，那些幸福的时光，刻在生命里，那么的绚烂那么的美好，真的是，不甘心啊。

赵翼岚撑着身子慢慢走到床边，青衫上落着点点鲜血，他却好似没有看见一般，在枕下摸索着，手颤了颤，取出了一个小玉瓶。

瓶子里放的正是那次凝欢给他的霜红尘。

握着小玉瓶的手松了又合，赵翼岚苦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像一个女人一样，产生报复的心理，可是没有办法，如果不那么做，他会疯的，他要把池恒抢回来。没有了池恒，他还活着做什么？他对他的爱已经刻入骨髓，再也无法放开。他紧紧的握了握瓶子，指腹慢慢划过光滑的瓷面，眼神里闪过一抹阴狠，池恒，他是不会放弃的，就算以后池恒会恨他，就算自己或许会死，他都不会放弃的，放弃会死，不放弃还是会死，那么，让他来试试看，赌一把又如何呢。

池恒最近总是做梦，刚开始做的都是噩梦，小时候那些痛苦的日子变成片段慢慢在他的梦里上演，凄厉的嘶吼，跪在池夕脚边痛苦的乞求，池夕那加诸在他身上的苦楚……池恒挣扎，池恒痛苦的大叫，每每此时，总是赵翼岚将他从噩梦里叫醒，他有些奇怪，赵翼岚自己不睡觉么？为什么每次他做噩梦的时候他总会将他叫醒。其实池恒不知道，他若是做了噩梦，总是会不自禁的大叫，只是他只会重复救救我这三个字，而赵翼岚这几日一直睡不好，所以总是轻易的就将池恒从噩梦中唤醒。

那日之后，赵翼岚还是赵翼岚，恭恭敬敬的服侍着池恒，不过有时候他总是会失踪，池恒问起来，他也只是淡淡的说在宫里走动，月煞宫很大，就算是迷路了，池恒也是不会怀疑的。

再后来，池恒的梦开始变了，梦里的情景是陌生的，梦里只有两个人，他和赵翼岚，刚开始他感到了恐慌，自己在梦里怎么可能会吻赵翼岚？！于是每每看到赵翼岚他总是要么恶语相向要么直接无视，赵翼岚看着这样的池恒，只觉更加痛苦，每个晚上都睡不着，眼前总是浮现池恒那犹如凌迟一般的眼神，短短的几日他便瘦了一圈。

随着正月初八的临近，池恒的梦也越做越离谱，当梦到自己竟然委身于赵翼岚身下的时候，简直可以说是震惊了，他无法想象，自己在梦里竟然做出这样的事，可是梦里的事情是那么真实，而且每日的梦都是接着昨日的，他开始怀疑，那些梦里的情景，会不会都是真实的，都是曾经发生过的？

池恒怀疑着，平日里没事就看着赵翼岚，他不明白，就算赵翼岚长的再好看也是一个男人，以前被池溪压在身下的时候，他只觉得恶心，但是为什么梦里的自己在赵翼岚的身下感到的居然是欢愉？日子越久，池恒竟然觉得看这个男人好似看上了瘾一般，只想一直这么看下去，这样不对劲，池恒有些恐慌，却更有些期待。赵翼岚知道池恒总是看着他，可是他也不会去问他为什么，现在的他只觉得心里空空的一片，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心爱的人就在眼前，但他只觉得寒心，那个人现在离自己那么远，远的怎么抓也抓不住。

日子就这么如流水一般从指尖滑过，正月很快就到了。

看着赵翼岚越来越瘦的身体，池恒只觉的心里头闷得难受，他想，他必须得弄清楚他和赵翼岚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日午后，池恒手上拿着一本书卷，凤眸却复杂的看着赵翼岚，他想了又想，终于开口：“翼岚，本座有事问你。”

赵翼岚恭敬的垂首：“不知教主有什么事问翼岚？”

看着赵翼岚那恭敬的样子，池恒觉得心里头很是不舒服，他挥了挥手，说道：“翼岚你坐下，本座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这么介外吗，坐下说。”

赵翼岚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坐了下来。

“那个，”池恒顿了顿，有些尴尬的问道，“在本座失忆的那半年，我们……是不是……”

赵翼岚抬首看他，明白了他说的意思，干脆的说道：“是。”

池恒脸色大震，喃喃：“怪不得我会做那样奇怪的梦，原来都是真的。”

赵翼岚看他那震惊的神情，心里头不知是喜是悲，他不抱希望的问道：“你，你都想起来了？”

池恒浑身一震，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看着眼前这个憔悴的一个月内就瘦了几圈的男人，心里只觉一阵疼痛，他张了张嘴，慢慢说道：“我不知道，那些事情都太真实，我不相信那只是梦，可是从你口中知道都是真的之后，我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看着赵翼岚那瘦的更加颀长的身躯，慢慢的抚上他憔悴的脸庞：“我只觉得，看到你这个样子，我的心很疼。”

“恒。”赵翼岚只觉得心里头又热又涨，他一把将池恒搂紧怀里，池恒的身子僵了僵，又慢慢的软了下来。

“你想起来了，太好了。”赵翼岚将头埋在他的脖子处，声音有些梗咽。

“你……哭了？”有滚烫的水珠滴入脖子里，烫的池恒不禁缩了缩脖子，他慢慢搂住了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心里头愈加疼痛，“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只要你能想起来，多久我都等。”赵翼岚只觉得这是上苍的怜悯，他从来没指望池恒会想起他们的感情，可是现在，池恒却想起来了，虽然不多，但是他已经感到很满足。

他轻轻抬起池恒的下颚，眼里满满的都是深情：“恒，我可以吻你么？”

池恒先是慌了会，但最后，却闭上了眼，默许了赵翼岚接下来的行为。

赵翼岚顿觉大喜，心里空空的一块也被这无尽的喜悦塞得满满的，他慢慢的低下头，覆上了池恒的红唇，慢慢的舔舐，这样甜美的滋味，他有多久没有尝到了？他不记得了……撬开红唇，湿软的舌扫过池恒的齿，追逐着那小小的舌纠缠，感觉到怀里人微微的颤抖，赵翼岚将池恒搂得更紧，吻得更为深入。

良久，唇分，赵翼岚么指轻轻在池恒微微红肿的唇上滑过，眼里尽是满足，池恒长长的睫毛半垂着，白皙的双颊上染着暧昧的红晕，整个人显得无比羞涩。

“恒，我是那么的爱你……你呢，你爱我么？”赵翼岚喃喃，长指在池恒白皙的脸庞上慢慢滑动。

“哼，”池恒轻哼一声，瞪了他一眼，不过染着些许激情的眸子却使得那一瞪妩媚无比，他不满的说道，“你可是本座的贴身侍从，若是别人敢这么对本座，本座早就一刀劈了。”

看着扭过脸，死活不肯回答的池恒，赵翼岚也不恼怒，只觉他可爱无比，他低低笑道：“是，我尊贵的月煞教教主大人，翼岚得罪了。”

“你”池恒气呼呼的转头看他，凤眸里的黑眸晶亮无比，“你是故意气我么。”

“不，我一直在等着一天，可是这一天就这么突然到来了，我觉得好不真实，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赵翼岚紧紧搂着他，声音一片飘渺。

池恒沉默了，想起以前对赵翼岚的情景，心里只觉揪的难受，他闷闷的抱住赵翼岚：“对不起，以前那么对你，你一定很伤心吧。”

“没什么，你都不记得了。”赵翼岚满不在乎的开口，声音里却溢着苦涩。

池恒从来不知道，若是喜欢上一个人，以前自己对他所做的错事，现在想起来会是那么的心痛，他抱紧了赵翼岚说道：“以后不会了。”

赵翼岚抱着池恒，只觉如在梦中一般，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原来是真的可以感觉到痛的，他抿了抿唇，迟疑了一会，问怀里的人：“正月初八，你还会成亲吗？”

池恒浑身一僵，慢慢抬起头，眼里满是苦楚：“对不起。”

第二十一章

赵翼岚看着他那双盈满了苦楚的凤眸，有些不明白的问道：“什么？”

池恒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满满的尽是苦涩：“对不起，岚，正月初八的婚礼必须举行。”

赵翼岚定定的看着池恒那淡色的双颊，嘴角渐渐溢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他慢慢松开手，眼神也变得空茫起来，他喃喃道：“是了。我果然是在做梦，恒他现在不是我的恒了，他现在可是高高在上的教主啊，我为什么还在做梦，我要醒过来……”

“岚，”池恒被他这样的反映惊住了，他慌乱的环紧了眼前这个眼神茫然的男人，心头的疼痛一阵强过一阵，“不是的不是的，你不是在做梦，我是池恒，也是你的恒啊，你不要这样……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

赵翼岚空茫的看着他，轻轻抬起他的下颚，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成亲。”

“我没有办法，”池恒咬住了下唇，满眼痛苦，“这门亲事是爹娘在十八年前就已经订下了的，现在他们已经去了，我不能悔婚，我不能让他们伤心。”

“所以你就选择抛弃我么？”赵翼岚看着他，神智渐渐回复过来，眼里却慢慢染上冷意。

“不是的，你是不一样的。”池恒看着他，凤眸里染上一层氤氲，“你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赵翼岚冷笑，声音也夹杂了些许冷意，“你成亲了，那我不就和你的那些侍妾一样么？不都是服侍你的么？有什么不一样？！”

“岚你不要这样，你是不一样的。”池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几近崩溃的男人，只能重复着这相同的一句，其实，他自己也何尝不痛苦。

“呵呵，是吗？”赵翼岚低下头，狠狠地咬住他的双唇，阴冷的说道，“是因为你张开双腿被我上吗？所以才会不一样？！”

池恒听得他这么说，浑身大震，瞪大了凤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伤痛。

赵翼岚被池恒受伤的眼神刺的心头一阵紧缩，他狼狈的放开池恒，连连后退，脸上一片慌乱：“恒，对不起，我……我只是……”

却是怎么也说不清刚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用那样恶毒的语言伤害自己心爱的人，赵翼岚只能转身离去，现在的他只能逃避。

“岚……”被丢下的池恒痛苦的伸出手，慢慢的蜷缩着身子跌坐在地上，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白皙干净，从小长在魔教的他不明白为什么赵翼岚会那么伤心痛苦，就算他娶了那个女人，他们也可以在一起的不是吗？从来只会掠夺的池恒，头一次感到了茫然和无助，他真的不明白……

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赵翼岚疯了一样在竹林里奔跑，良久，他才慢慢的平静下来，靠在一棵竹子上大口喘着粗气，刚刚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恨着池恒的，他恨池恒的无情，池恒是想起了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可是那又有什么用？赵翼岚凄凉的惨笑，说到底，在池恒心里他永远都不是第一位，宽厚的大掌狠狠地握住，俊逸的脸庞上也慢慢浮出阴狠的神情，既然他永远都做不了池恒心里的第一位，那么他就将池恒心底那些比他重要的东西统统清除干净！这一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就算毁天灭地，他也要池恒永远都在他身边，永远都无法离开他。

想到这里，赵翼岚的脸上慢慢扬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月煞宫建在岛中央的山顶上，因为是前朝的皇家别院，所以占地面积是极广的，大大小小的宫室参差不齐的建造在这个高耸的山顶之上，若是无人带领，说不定真的会迷路。赵翼岚问了一个引路小厮，才找到凝欢所在的宫室，他看着惊讶而略带惊喜的凝欢，俊逸的脸庞扬起一丝浅笑，凝欢引了他进入内堂，有些欢喜的看着他：“赵公子，怎么是你？”

“凝欢姑娘。”赵翼岚抱拳，惭愧道，“翼岚入教几近一年才来看望姑娘，望姑娘见谅。”

“无妨，公子不必介外，”凝欢轻笑，说道，“其实公子能来看凝欢，凝欢已经很满足了。”

“凝欢姑娘，翼岚惭愧，其实翼岚此次前来……”赵翼岚皱了皱眉，有些迟疑的开口，“其实是有一件事有求于姑娘。”

凝欢有些惊讶的看着赵翼岚，笑道：“公子有什么事请说，如若凝欢能够帮到公子，凝欢必定助公子一臂之力。”

赵翼岚看着眼前这个眸中含情的女子，心下更为惭愧，他沉吟了半晌，终于还是开口：“是这样的……”

从凝欢的宫室出来，赵翼岚脸上面无表情，正月初八很快就要到了，他必须要尽早的安排好一切，现在的池恒对他必然是心中有愧，就算他去了哪里，他也不会派人去查，想了想，他又转身去了那间关押李景的宫殿。

四个哑侍卫只当他是池恒派来的，自然是不会阻拦，可是李景现在已经疯了，怎么样才能拿到一个疯子的信物？

精致的牢笼里，李景双眼无神的坐着，衣服脏乱不堪，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这个邋里邋遢的男人就是以前那个风流倜傥的厉王府二世子李景。

赵翼岚慢慢的蹲在牢笼面前，诱惑般的开口：“二世子，你想不想报仇？你想不想出去？你想不想恢复以前的身份和地位？”

牢笼里那个脏乱不堪的男人听得他这么一说，慢慢抬起了头，眼中突然光芒大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