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梦死 上————lyrelion

秦宝似笑非笑瞅我一眼，我听见辛蔷鼻子里哼了一声，只好苦笑道："怎麽啦？"
辛蔷和秦宝各自扭头道："没。"
我说这两人...诚心欺负我是吧...我叹口气，都是小孩子，哪儿那麽好计较的...也就算了。

东门我常去的那家书店从外面看很一般，实则内有乾坤。一层不过十几平米，放了些流行或说是畅销的小说，多是韩国小说或网络小说，我也曾经看过几本，感觉一般。店内部左手边有一道楼梯，通往二层，上面几乎囊括了各个出版社关于考试的书籍。CET4、CET6、托福、雅思、GRE，法语过级，日语一至四级，德语俄语甚麽的也有。商用、口语、听力、阅读、试卷、真题...应有尽有。记得以前和老板开玩笑，说要缅甸语的82年试题，结果老板抓抓头让我等他二十分钟，自个儿跑仓库看了一圈儿，回来时还真给我拿了一本来。于是心悦诚服，做了熟客。
来的多了，也就知道这家店真正的好地方还不再这个资料齐全的二层，反而是右手边那把不起眼的小楼梯，通往地下一层。
里面的书绝对是正版，有的还是绝版，譬如我眼馋很久的那套线装书，老板死活不卖，连从玻璃柜子里拿出来都不舍得，说是镇店之宝。这倒说不定是真的，因为老板一般都是在下面这层呆着，有时自己也在看书，上面不过是有几个小伙子看着，管管收钱导够甚麽的。
其实我喜欢这个下面，可能还因为下面一层对商务印书馆的书收得最多吧。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跟我一样，挑书喜欢顺带看看出版社的。众多出版社里商务印书馆是我最中意的，原因很多，出版社的质量自然不用说，我喜欢这种风格的译作或原创。当然最重要的，可能是李渔也很喜欢这家出版社吧。我送给他的书全是这家出版社的。我们都很喜欢出版的那一套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系列，憋足了劲儿要先买齐。而且出于经济的原则，哪本谁先买了另一个就不会再买，如果最后是我买的多，那麽李渔就会自动把他买的一块儿给我，反之，我也是如此。
很奇怪的一种默契，我们从来没有这样约定过，也已经不记得是从甚麽时候开始这样做的了。
我摇摇头自嘲一下，事实上，我们也很久没有讨论过看书这种高深的问题。
我们都很忙，确切的说，是他很忙。我是闲人，所以还能来看看书。
书店这个时候人不多，楼下零星几个人多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各自拿本书在看。
这是我喜欢这家店的另一个原因，绝对不会出现老板借故整理书架把光看不买的人赶走这回事。我看了看架上，那一套丛书整整齐齐靠在东侧。蓝色的现在全都在我寝室的书架上放着，李渔专注收集绿色，红色的我们都没买齐，剩下的黄色系列我和李渔现在一人有五本。我手上有希罗多德的《历史》、修昔低德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色诺芬的《长征记》、阿里安的《亚历山大远征记》和阿庇安的《罗马史》，李渔买了塔西佗的《历史》和《阿古利克拉传、日尔曼尼亚志》、西班牙人罗

哥泽来滋克拉维约的《克拉维约东使记》、法国佬乔治勒费弗尔的《拿破仑时代》以及《摩奴法典》唯一剩下的一本是合编艾因哈德以及圣高尔修道院僧侣的《查理大帝传》，那本书很薄，当然也很便宜。但是前几次来总是买不到，要麽就是没货，要麽就是给别人买走了。老板看是我进来，冲我笑道："动作快点儿，不然又要没了。"
我眼睛一亮，跑到架子边仔细看看，果然看到了缺的那一本《查理大帝传》。我忙得抽出来拿在手里左看右看。
秦宝凑过来看了一眼："查理大帝？法国皇帝里面...我就知道拿破仑、路易十四和路易十六，还是初高中历史课上学的。"
辛蔷瞅他一眼："没见识了吧，这个查理大帝可不简单呢，就是在他的统治下，法拉西进入了封建社会时期..."
我笑道："好了好了，就不多说了，我可找这书很久了。"
辛蔷过来托着书背看了一眼："牧，这书送我好不好？"
我一愣："啊？"
秦宝点头道："学姐这麽都这麽说了，看来这个皇帝我要好好认识一下，不如学长你先给我看看？"说着也把手放到书面上。
我捏着书的一角，看看辛蔷，再看看秦宝，完全说不出话来。

 

第十九章

三个人都抓着这本书，谁都不肯先松手。
我在两个人虎视眈眈下皮笑肉不笑的哼哼两声："呃，我先付帐，付帐..."
辛蔷先放了手，却过来挽着我："牧，就知道你最好。"
秦宝先往上面走："我看看结帐那里人多不多..."
辛蔷一愣，马上追过去："我会先排队的，牧你快点儿来啊--"
我慢慢走向楼梯口，等着两个人都上去了，才忙的转到老板那儿问："这本书还有没有多的啊？"
老板看看我："这书本来量就不是特别多，销路也不是特别好，所以进货的时候买的也少，要不是你问过几次，我才不给你专门留着呢。"
我苦笑一声："哦...那...多谢老板了阿。"
他摆摆手："上去给钱吧，要不...你等两天，我再往出版社那边要两本？"
我摇头笑笑："算了，没事儿，他们...和我闹着玩儿呢。"
老板呵呵一笑："女朋友很漂亮啊，你小子有福气嘛。还有那个小孩子，和你弟弟挺像的。"见我一愣，就笑道，"不是长得像，就是感觉挺像。诶，对了，怎麽今天不见你弟弟啊？"
我勉强笑笑："他现在事儿多，我就自己过来了。"
"我还以为你是怪我老不给你留着那书，今天带人来砸我场子呢。"
我打个哈哈："哪儿敢啊老板，我还指望甚麽时候混成您店里的超级VIP，买书可以打两折..."
"你已经是三折了，还不满足？"老板跺着脚一指上面，"还不给我交钱去？"
我笑笑，这才往上面走。
还没到一楼结帐那儿，我就看见店里其他人指指点点在偷笑甚麽，顺着看过去，我的汗不由自主又开始滴。
秦宝抱着手背靠着结帐的柜台，闭着眼睛，两条腿笔直的伸展着。辛蔷正拼命在推他，俏脸涨红了，口里还念念有词："你快滚开。"
"凭甚麽要让你？"
"是我先说要来排队的！"辛蔷抬头瞪他一眼，又低头推他。
秦宝斜眼瞅着她："可是是我先到柜台的。"
辛蔷气呼呼道："那你也是听我说了才想到来抢第一的！"
秦宝笑笑："过程不重要。"
辛蔷咬牙切齿道："喂，我是女生好不好！"
秦宝冲她鞠个躬："先来后到不分男女。"
辛蔷踢他一脚："我还是你学姐！懂不懂尊老爱幼啊？"
"学姐都是这样给学弟作表率的？"秦宝皱皱眉，"再说...尊老爱幼是相互的吧..."
辛蔷哼了一声："尊老爱幼尊老爱幼可是‘尊老'在前！"
秦宝哦了一声："老学姐...真对不起啊，可是..."
辛蔷气得脸一白："你敢说我老？"
秦宝抓抓头："那...小学姐？"
辛蔷不再多说，上去又踢又打又推的，秦宝也不还手，只是格开她手手脚脚的让着，但就是不肯离开柜台一步。
我哭笑不得，正要上去拉开他们，就听有人在门口笑道："啊呀，还真是热闹啊。"
我一回头，辛蔷已经抢道："王宇？...快来帮我！"
秦宝笑着点了头："学长。"
王宇走到我旁边站住了："在干甚麽？"
我嘴角抽动："他们...在排演话剧..."
"哦--"王宇点点头，"这是甚麽剧？我来猜猜看。"指着辛蔷道，"后母？"又指着秦宝道，"辛德瑞拉？"然后看着我用两个指头捏起那本书，"王子，这就是你的水晶鞋？"
听到周围客人的憋笑声，我挑挑眉毛看着他笑道："是啊，仙女姐姐。你看你惹出这麽大的麻烦，叫我们这些俗人无可适从，你说怎麽办吧？"
"仙女...还是‘姐姐'？"王宇脸黑了一半，但马上笑起来，"要我说呢，后母虽然可恶，但却不是为了自己，还是好人的嘛；辛德瑞拉这麽可爱，当然是好人喽。至于王子，虽然有点儿糊涂，但也勉强算是半个好人吧。"见我斜盯着他，王宇又笑哈哈道，"不过我既然是‘罪魁祸首'，那麽引起骚乱的道具就由我代表月亮消灭吧--"
没等我回过神他究竟说了些甚麽，手上的书已经被他抢了过去。王宇径直走到柜台前掏出钱包："多少钱？这是会员卡。"
"原价7块，打完折是两块一...收您三块，找您九毛...欢迎下次光临，慢走。"
王宇提着书转过来："诶，你们俩怎麽还在这儿挡道啊？让开让开--"竟分开两人从当中走了。
我忙跟上去，那两个...暂时也管不了了。

王宇一直往前走，也不像要回学校的样子，我赶上他："学长..."
王宇转过头看看我，挤挤眼睛笑道："怎麽啦王子？虽然你没向我祈祷，不过我也会帮助你哦。"
我哭笑不得："学长，别寻我开心了，这书快给我吧。"
王宇看着我掏出钱包来，"干嘛？我可不缺钱。"
我抓抓头："那这书..."c
"我要这书，所以就买喽，你别想着我会转让啊。"王宇嘿嘿一笑。
我当时特想揣他一脚！
脚都抬起来，又慢慢放下去："开玩笑的吧？"
王宇过来搂住我脖子："开玩笑，当然是开玩笑啦--哈哈"
这人！...我笑笑："那..."
"那不如你请我喝杯甚麽，就当还了我书钱，如何？"王宇眯眯眼睛笑了。
我抬头看看，我们正站在东门避风塘的门口，不由叹口气："学长，你故意的吧？"
王宇晃晃手上的书："水晶鞋哦，便宜卖啦--"
我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来，王宇拍拍我的脸，拉了我就往里面走："好啦好啦，不然一会儿后母和小宝宝辛德瑞拉来了，咱们可就走不了了--"
等我满脸愤慨的拍出一张老人头付帐找补罢了坐进去，王宇才把书给我，我刚捏到手里，服务生过来问我们要甚麽，王宇笑眯眯道："芒果汁，不加冰。"
我摆摆手："给他西瓜汁，双份冰。"
王宇大叫一声："牧，你这个反复小人！明明知道我最痛恨吃西瓜，最加加冰块！"
"我刚好最喜欢吃西瓜，也喜欢加冰！"转头不理他，"给我也来一份，要装得满满的，最好还能看出黑色的籽，冰要堆在最上面！"
服务生笑着去了，王宇叹口气道："要生气就明说嘛。"
我嘿嘿的笑："哪儿敢啊学长，您老人家看戏看了这麽久，是不是也该我看看了？"
王宇盯着我看了一阵，才一拍大腿道："你小子真不厚道！"
"我虽然不厚道，可也不会干这缺德事儿。"我懒得理他，"要是我女朋友，打死不会叫她跟别的男人亲热，哪怕是假装也不行。"
王宇抓抓头："哪里有破绽？"
我耸耸肩："辛蔷虽然很疯，但是这次疯得太正常。"
王宇哈哈大笑："如果叫她知道，肯定不会和你善罢甘休。"
我摇摇头："学长，我承认我有些多事了，不过既然你已经处理好这些问题，为甚麽不告诉我们一声？"
王宇抓抓头："这个，似乎很难说出口吧？"
我想了想，确实，如果是我，大概也不会见个认识的人就拉着说自己最近交了女朋友，于是换个话题："甚麽时候开始的？"
"你们从澳洲回来以后。"
"谁先说的？"
"哦牧，你真八卦。"王宇笑起来，"...当然是我了，这种事怎麽能由女孩子开口？"
"我从来不知道你是大男子主义者。"我挑挑眉毛。
"前两次都是她，再一再二不再三嘛。"王宇笑笑，眼睛弯起来，"还想知道甚麽，我亲爱的牧？"
我觉得有很多想问的，却一时想不到怎麽开口。
王宇轻道："牧，有的时候往往不肯放过自己的人就是自己，你明白麽？"
我愣一下随即笑道："这麽禅？"
"不是禅..."王宇收敛笑容正色道，"我似乎从没和你说过这个话题是不是？"
我点点头："如果你想说，我会听。"
"别说得这麽好听，你明明好奇得要死。"王宇难得正经一下，这麽一会儿就又打回原形了，"辛蔷在澳洲的时候每天都会都会给我发邮件，你知道吧？"
我摇摇头："不知道。"
王宇叹口气："其实她写过来，我从来都不回的。因为确实不知道说甚麽。她说澳洲下雨了，我又不可能给她送伞；她说东西很难吃，我又不可能给她送外买；她说你对她很好，我总不能跑过来对你三鞠躬吧？"
我摆摆手："说重点。"
王宇笑笑轻声道："牧，在你映像中，我是个甚麽样的人？"
我想了想才正经道："严格来说，我觉得你这人挺怪的。"
"怎麽讲？"
"虽然我上初中就知道你了，但是真谈不上了解你。"我叹口气。
王宇低头笑笑才道："我初三你才进初一，进了学生会当小干事，一开始我们都分不清你和你弟弟。"
我耸耸肩："好像你是最早分清我们俩的人。"
"因为他们都被外表骗了。"王宇笑道，"你和李渔最不同的地方，就是眼睛和笑容。"
我看着他，王宇笑笑又道："李渔是一根经那种人，想甚麽作甚麽都会摆在脸上，但是你不同。李渔不高兴了掉头就会走人，你却会笑眯眯的忍下来，然后...伺机报复。"
我摇摇头："哪儿有这麽夸张。"
"好，不说你，还是说我。"王宇不在意的摆摆手，"我从没有说过我家的事，也没有说过我的朋友..."
我点点头："你不说，我们虽然奇怪。但是觉得是个人隐私，所以不问。"
"不是‘我们'，而该是‘我'。"王宇笑笑，"你没有多余的好奇心，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李牧。"
我轻笑道："是这样麽？"我只是怕麻烦而已。
王宇收敛了笑容，叹口气："有时候我想，可能正是因为你没有多余的好奇心，我才会喜欢你，最后又放弃你。"
我想说甚麽，服务生已经送了我们点的两杯西瓜汁来。王宇耸耸肩，直到服务生离开，都没有说话。

第二十章

我认识王宇真的很早，才进初中的时候，就知道有个初三的学长在初二的时候已经被定了直升本校高中。我们学校在全省说自己排第二，别的学校也不敢冒失失说自己是第一，所以那时候王宇在我们心里就是优秀学生的代表。
当然，进学生会也是李渔的主意，他天生静不下来。我永远都会支持他的决定，所以和他一起报了学生会。中学的学生会架构没有大学那样复杂，活动也少一些，受校方管制也多些。
毕竟人还小嘛。
不过王宇出名不单因为他直升，也不单因为他打败了高中的学长作会长，还因为他是敢和校长拍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