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梦死 上————lyrelion

我看着他出门去了，不由自主苦笑起来。从甚麽时候起，我和自己的弟弟讲话都要这样小心翼翼呢？我觉得很累，所以又睡过去了。

到星期四才算好了，刚上完课就接到王宇电话，让我马上去学生会找他，也就和李渔一起走。
到的时候王宇正和辛蔷说着甚麽，见我来了，辛蔷笑道："未来老--"
我心里一抖，忙接过话去："辛蔷你好啊。"听着李渔在后面哼了一声，我又忙笑道："会长，你找我？"
王宇递过份单子来："你赶快看看，周五前背熟。"
我接过来一看："这是..."
辛蔷笑呵呵的："原来广播台那个男生临时有事不能上了，我和会长一商量觉得你不错，团委老师也同意了。"
我苦笑道："不是吧？"
王宇点点头："是。"
我连连摇头："我不会说话..."
"上面把你要说的都写了，你背熟就行。"
"可是我怕掌控不了现场..."
"还有我啊。"辛蔷拍拍我肩膀，"李牧你胆子大点儿嘛，不就是当个主持，又不是叫你干嘛。"
我苦笑道："我很不习惯..."
李渔道："广播台和校电视台也有很多人，学生会内部也不缺人吧？"
王宇看他一眼："本来就是学生会自己办的，最好是自己的人完成。再说，团委老师也同意这个安排。还是说，李副会长有意见？"
我忙拉了一下李渔："没事没事，我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而为，是要全力以赴。"王宇正色道，"这是学生会在接待新生之后做的第一个活动，映像很重要，马上就要招新了。"
辛蔷接着道："每年办公室的人都是最少的，这是个宣传的机会。"
李渔冷道："让办公室的部长当主持，这是要宣传甚麽？"
辛蔷看他一眼："至少可以纠正大家的一些偏见，譬如觉得办公室死气沉沉没有活力没有上进的机会之类。李牧形象这麽好，只要更大胆更活泼一些，相信对他自己也有好处。"
"那还真要谢谢你关心了。"李渔哼了一声。
辛蔷笑着过来搂我："那当然，这可是我未来老公啊。"
"未来老公？！"
王宇和李渔都看过来，我叹口气低下头来。辛蔷得意的说："那是，我和李牧有个浪漫的约定哦。"说着贴着我胳膊呵呵的笑。
我真想大叫一声，死了算了。但是周围连块豆腐都没有，我只能勉强接过晚会流程和串辞，乖乖的回去背。

第十章

突击了一晚上的成果是我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在后台更衣室换了衣服，我捂着脸出来了。
辛蔷也刚换完，过来围着我转了一圈，口里啧啧道："未来老公，你这是想我想得相思入骨，彻夜难眠麽？"
我顾不上她的调侃，望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连连摇头："我还是算了吧..."
辛蔷一脚踢在我凳子上："都这会儿了，你要我上哪儿找人去？"
王宇在后面憋笑："不要紧的牧，叫化妆师给你粉拍厚点儿，台上灯光一强，啥都看不见。"
我挑挑眉毛："那还不如给我戴个面具。"
"且，你又不是佐罗。"辛蔷拉着裙子坐下来，开始化妆，"你也别太认真了，记个大概就好，现场发挥不就结了？再说了，不还有我？"
我叹口气，认命的闭上眼睛，手里紧紧捏着串辞，心里反复背诵。
化完妆，睁眼不见王宇，多半是到前台去了，辛蔷那边要慢点儿，还在涂嘴唇。后台来来往往，干事反复确认灯光音效和节目流程，我觉得气氛实在压抑，就悄悄溜出去透透气。
大礼堂外面是长长的林荫道，这会儿天刚黑下来，路灯还没亮，模模糊糊的看得到来往人群的轮廓。新生正在进场，那麽年轻的面孔，肆意飞扬着自己的青春。我在想象，也许他们会加入各种社团，叱咤风云；也许他们会潜心向学，成绩斐然；也许他们会交到知心好友，肝胆相照；也许他们会遇到美好的爱情，甜蜜温馨。
是的，这是一个起点，迈向未知的彼岸，五光十色，又难以预测。
我定定的看着，完全想不起自己大一时的模样，似乎自己不曾那样意气风发过。为甚麽只不过一年，我就觉得自己老了，一点儿激情都没有。
扯扯领结，我觉得快要窒息。
"哥？"
我一愣，看见李渔跟旁边的干事交代几句甚麽就走过来："你怎麽过来了？"
"刚接了哲社的团支书，正要去接团委的顾老师，就看见哥你在这儿。"李渔上下打量我，"真是人靠衣装啊。"
我拍拍黑色的礼服："怎麽样，绅士吧？"
李渔揪着我领结一拉："都散了还绅士？真是服了你了。"说着低头帮我重新系上。
我和李渔差不多高，他这麽一低头，我觉得自己头放哪儿都不是，只得尽力往后扬，勉强稳住身形。我头发上喷了太多的赭哩水，鼻子里全是这个味儿。
李渔系好了领结，吸吸鼻子抬头看看我："哥，你怎麽还画眼影啊？"
他的面孔就在我眼前，我努力克制自己微笑："没有啊。"
李渔伸出手来，我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觉得他抚过我的眼睛，而后笑了："我就说哪个没水平的把眼影画到下面来了。"
我觉得喉咙有些干燥，说不出话来。那边干事叫李渔，他挥挥手，又对我道："加油啊哥，没问题的！"说完拍拍我肩膀才跑过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感慨的叹气。
"还是放不下麽？"
"很难。"我听见自己在苦笑，"如果你是我，怎麽办？"
"我从来不和外文学院的讨论虚拟语气。"
"你自己也是外文的吧？"我转过头去，王宇耸耸肩。
"其实你在躲着李渔吧。"王宇眯着眼睛。
我失笑："我以为自己天衣无缝。"
"演技有待提高。"王宇毫不留情，"大一的时候你们俩好的叫人嫉妒，怎麽就会有那麽亲密无间的兄弟呢？不过这学期...确切来说是上学期期末开始就怪怪的。虽然具体说不出哪里不对，但两个人都很尴尬...我本来以为你们和好了，但看来只是表面现象。"
我摇摇头："谁说不是？我觉得很难处理。"
王宇轻道："还是喜欢？很喜欢？非常喜欢？喜欢到不行？"
我不由一笑："其实我想过很多，既然他不喜欢，这份感情对他来说就是负担。我不可能完全不考虑他的感受，也不能说充分考虑了他的立场，但是他已经很明白的传达了他的意思，我又能怎麽样呢？再喜欢，注定不会得到回应...我只是想尽快摆脱这种状态..."
"只是摆脱不了吧。"王宇有些同情的看着我。
耸耸肩，我苦笑一声。
"牧，也许你真的需要找个朋友了。"王宇搂着我肩膀道，"不管男女吧，你需要换个心情。"
我摇摇头："我现在完全没有恋爱的可能，如果勉强和别人在一起，大概...哦不，是肯定要伤害他人。"
王宇叹口气："只要不谈李渔，你绝对头脑清晰。"
我无声的笑笑，和他走回后台备场。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那种临场型的人。台下紧张得要死，真上场了，就会破罐子破摔，反而大方起来。台词自然的就说出来，我就像说相声里面的那个"托儿"，偶尔说一两句，推动一下气氛罢了。辛蔷很会煽动气氛，台上台下都很热闹，就算说串了词儿，她也能扭过来。
大约过了一小时，我和她配合也默契多了，游戏环节的最后一个叫"两个人一回事"，是请了几对今年新生里的双胞胎上台互动。由两人分开答题，测试双胞胎的感情程度和默契程度。
上来了七对，最后要剩下一对夺冠。这个游戏我大一的时候也玩过，那次和李渔得了第二，答错了最后一题。问的是"弟弟在一家四口中最喜欢谁"，我写了"妈妈"，他写的是"哥哥"。但那时候我觉得异常快乐。
当然，我现在知道他的"喜欢"与我希望的"喜欢"有天渊之别。
现在台上这七对双胞胎中，看来最有希望的是一对龙凤胎，过关斩将一分没丢。果然成为了最后的赢家。在颁奖前，辛蔷突然话锋一转："其实大家可能不知道，我的搭档李牧大一的时候也参加过这个节目。"
台上的新生发出了轻微的起哄声，我面上笑笑："的确是这样，可惜那时候输在了最后一步。"看了她一眼，意思她搞甚麽鬼。
辛蔷咯咯一笑："李牧已经很帅了对不对？"说着话筒指着台下，下面一片笑声和鼓掌起哄，她收回来看着我直乐，"那不知大家想不想看看另一个帅帅的弟弟呢？"
台下已经不是我能控制了，只能由着辛蔷闹："李牧的弟弟李渔...现在是我们学生会的副会长，他今天也在台下，我们请他上场--"
我急忙往台下看，果然李渔在第七排连连摆手，却被王宇推了上来。李渔有些无奈，却也大大方方站在我旁边，我俩互相苦笑，台下却起哄得更厉害。
辛蔷眼睛眯眯的："我突然有个主意，不如现在这两对双胞胎来pk一下，看看哪个默契更好些？"就又冲着那对龙凤胎道，"算作附加赛，如果赢了就还有附加的礼品如何？当然，就算输给他们，也不会影响你们目前的成绩，如何？"
台下都叫他们答应，两人交换个眼神也就同意了。李渔冲我耸耸肩，我知道，冲着娱乐的精神，我也只能娱乐自己一把了。
辛蔷笑眯眯的又换了一套题来，王宇上来客串一把主持人。我和那边的妹妹站在台左侧，李渔和哥哥站在右边，一人一块题板，听着辛蔷念题。
说好总共十题，开始都是些没营养的，比如甚麽对方鞋穿多大。喜欢哪个作家之类，我们两队都是一份没丢。进入第七题后，两边答题时间明显延长了。
辛蔷问："下面请写出弟弟或者妹妹最喜欢的明星。"
我和那边的哥哥同时问："哪方面的明星？"
王宇笑道："影视...电影吧。"b
我哦了一声，低头写下"赫本"，拿起来的时候看见李渔的牌子上也写着同样的字，而王宇已经在笑了："真难得，我们的兄妹组合第一次出现了不同！"
我看着哥哥写的是"李俊基"，妹妹写的是"张国荣"，哥哥脸黑了一半："不会吧，你前两天还闹着要去首尔..."
妹妹吐吐舌头："还是觉得原来的比较经典..."
哥哥无奈耸肩，我忍不住笑了一下，拍拍他肩膀表示安慰。
辛蔷哈哈笑道："哦，看来两个哥哥默契比较好啊，真是发扬了比赛第一友谊第二的精神！"
我差点儿没一口气噎死，这说的是人话麽？
趁台下没反应过来，王宇马上接过话去："来看下一题--弟弟或者妹妹有没有买过东西给哥哥？如果有的话，现在这个东西在哪里？"
我心里一叹，低头写下了"mp3"以及"不知道"。
亮起题扳半遮着脸，听见辛蔷不知道是兴奋还是遗憾的大喊："真是不可思议！！！继兄妹组合之后，我们的兄弟也出现了失误。"
王宇笑道："弟弟写mp3在哥哥寝室，而哥哥却说不知道，看来弟弟要细心些啊。"
台下发出含义不明的笑声，我刻意不去看李渔的表情，心里只想着怎麽赶快结束这个游戏。还好已经第九题了。辛蔷念题："现在哥哥在想甚麽？"
我和那个哥哥都愣了，这叫甚麽题目？！看着辛蔷一脸奸笑，我知道被着小丫头摆了一道。可有甚麽办法，现在还在比赛...我叹口气，在纸上写"回屋睡觉"，反正也没想着这种bt的问题有人能答对。
王宇那边已经在笑："这次两边都错了，真是戏剧性的一幕啊。"
我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哥哥写的是"奇怪的题目"，妹妹写的是"哥哥想不能输"，而李渔写的是"离开"。辛蔷道："李渔写的还是接近的..."
王宇摇摇头："离开这个范围太大了，不能算吧..."说着望台下笑道，"你们说是不是？"
台下起哄笑闹成一片，我不由自主看向李渔，他正将视线移开。
辛蔷笑呵呵的说："现在就是最最关键的第十题了，胜负在此一举啊...怎麽办王宇，我开始紧张了！"
王宇挤挤眼睛道："你看我们两队选手都不紧张，你操甚麽心啊？"
辛蔷眨眨眼睛："我不是双胞胎，真的很难体会这种心情啊...好的，闲话少说，最后一题--"
请写出弟弟或妹妹在一家四口中最喜欢的人。
我大大叹了口气，我想我明白王宇的好意了。抬头看向李渔，他低着头，含义不明的微笑了一下，很快写下了几个字。
我觉得心里空荡荡，却又涨鼓鼓的，我不知道应该写甚麽，我只想马上扔开纸笔离开这里，马上！但是我还是勉强写下了两个字。
我现在无力改变甚麽，也不想再希望甚麽，维持原状也许是最好的，虽然不可能退回到以前，但可以自己麻痹自己，不是麽？
这正是我们时常在作的事情，虽然自己往往不明白。

第十一章

晚会结束是八点半，我卸妆出来已快九点。
转到台前，下面的人早就走完了，只剩学生会的干事还在打扫。我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拿了扫把走到最后开始打扫。
有人搭着我肩膀坐下来："还在悔恨最后一题败北？"
我摇摇头："不，不是。"
"那你闷闷不乐个甚麽劲儿？"
"王宇，你知道麽，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真他妈不是东西。"我笑起来。
王宇吓了一跳："你小子别是糊涂了吧？"
我摆摆手："我为甚麽就是能自我感觉良好到这个地步，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就是能扭曲自己的眼光到看甚麽都是自己希望的那样呢？"
王宇有些感慨的拍拍我脖子："因为李渔最后写最喜欢的人是哥哥？"
我觉得脸上很僵硬，大概是今晚主持笑得太多了吧，于是捏捏脸颊："我们的答案还是和上回一样，我不知道这是甚麽意思...我知道他不会...可是我，他...我真的不知道..."
手顿住了，我低下头来，眼眶涨得难受，但是没有流眼泪。我很少流眼泪，真的。
王宇叹口气，搂着我道："李牧，对不起。"
我勉强笑笑："不，我要谢谢你，我知道你是想我们兄弟和好，不过...我们辜负你了，准确来说，是我辜负你了。"
王宇打个哈哈："说甚麽傻话。你是我最最宝贝的学弟，我偏心也很正常。换了别人我才不当鸡婆呢！"
我忍不住笑道："那还真是荣幸。不过你别对我这麽好啊，我现在是感情脆弱时期，小心我爱上你。"
王宇怪叫一声跳开一步："别啊，我这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明白八荣八耻力求实践三个代表的四有青年可还想天天向上呢啊！"
我笑得肚子疼："我也是好好学习的人啊。"
王宇也笑："我也没说不是啊。"却又叹口气，"好了，你会开玩笑也就证明好些了。"
我感激的冲他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