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这么对待你?」岳麓看着这些伤痕,胸口的欲望渐渐炽盛,它们已激起了潜伏在灵魂深处,一股
残忍般的激情。可是转念想到一切皆是那骄恣的驸马爷所造成却又倒尽味口。
白齐飞感受到他阴凉的眼神及渐煺的热浪,忙不迭轻拉他的手,覆于胸前,满脸委婉。
说真的,岳麓看不惯他这么卑微的表情,在心里,他可以高不可攀的,然而不可讳言,这样的神情又让人心醉神驰,甚
有种征服的快感。
罢了,就这么五十来天的日子,知道这许多又能如何?
事情一想通透,岳麓整个人就欺了过去,疯狂的开始侵略这个身体。
那时,每个伤口远比任一口春药媚酒还催情,岳麓抚摸着,嗫咬着,发狠了力,企图要把它变成自己的痕迹,彼此的身
下都很快的肿胀起来,也因相互的摩擦爱抚都尽泄江河。
欲望是难以这么一次满足的,但是岳麓对他还是心疼。
因为他实在无法想象,也不想去想象韩玉轩到底怎么整治了他,就宣泄这一次,竟像去了半条命,整个人近乎虚脱的倒
卧床上。
「我真是疯了魔、昏了头......」看他这样,岳麓心里又怜又妒,生生压抑着痛楚,要他好好躺着,自己收拾残局,并
忙着打水烧开,帮他清洗。
在客栈待几十日,两人终于整束行李,再度闲游,他们来到有着小秦淮之称的码头,小贩走卒,人来人往煞是热闹,抬
眼望着江面上游荡着大大小小华丽画舫,里头正不断飘送着悠扬的琴音与歌女们的小曲儿。
「我们也找个船家,跟他租个船,随风而行,好吗?」白齐飞忽然笑着说。
「嗯,好啊!你决定就好!」
白齐飞故意忽略岳麓满脸不明的忧郁,兴冲冲奔到渡船头商家旁和他们指指划划,待回来,已满面笑容的指靠着江边一
艘异常华丽的船舫:「走吧,我包下了那条船也教船家不用上来了,咱们自个儿摇桨,想去哪就去哪!」
当岳麓一上船就发觉这确实是个十分好的主意,这样一个远离尘嚣的空间远比待在客栈更让他松心。起码,可以无时不
刻的表现出自己心里对他的依恋与欲望。
刚上船,两人都只浅酌着酒,饶有兴味的欣赏岸边景色或隔邻的各色画舫,然而当夜临江面,船舫渐渐稀少,便颇有默
契的缓缓步入舱内。
身处隐密孤舟加上酒味助兴,玩弄起来别具一番滋味,岳麓不知是不是彼此都醉意太浓,竟觉今夜的白齐飞特外贴心活
泼,不止会和自己嘻闹玩笑更热情如火,完全别于客栈时的拘谨被动。
「你醉胡涂了!」打闹之间,岳麓笑着用力抓住他双腕,高置于顶,下身紧紧贴住他,兴味盎然的盯着被自己扯乱上衣
的白齐飞。
「醉了好......醉了什么事都自愿了......」白齐飞双睑半掩,醺红着脸,若有所思的笑着。
「怎么?不喝酒,平时不自愿吗?」岳麓没多想,刻意皱着眉:「那不挺委屈了?」
「委屈.......」白齐飞醉眼迷蒙的冷冷一笑:「有些人却只当是报恩啊......」
「什么?」
「青海的草原......风疾的漠西......难道就比不上我?我是再世诸葛啊!一个拥有改变历史、统御江山的大军师啊!
」白齐飞忽地狂放的吼将起来。
岳麓看他身体激动的扭动,说话更是语无沦次,不禁哄起他:「是,是,是,你是再世诸葛,那我是什么?赵子龙?」
「赵子龙?」白齐飞杀住情绪,转脸阴笑:「不,你才不是赵子龙,你是马谡!」
岳麓调皮一笑:「马谡?这我可不依,没的被你斩了头呢!」
「可马谡听话啊?你不挺听我的?」白齐飞翻翻眼,忽然大喝一声:「马谡听令!」
「属下在!」岳麓被他吓一跳,随即故作正经的应了声。
「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得跟着丞相我,披沥肝胆、斩将杀敌──」
「是!」
「丞相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得死!」说这句话时,白齐飞的眼神清澈了,神情也认真了。
岳麓被这炯炯目光盯得有些惊疑,甚至觉得那像在等待着什么答案似。
「是,丞相要我生,我就生,要我死,我就死......」也不知是哪句话搅动了肝肠,岳麓觉得胸口再度充满凉意,忍不
住就伏下身,依在他身上,将头埋入他耳畔,轻声:「这世,我岳麓跟你出生入死,在所不惜,即便你只给我两个月,
我的人和心,一辈子跟定你了......」
「你要记得你说的话......岳麓......」
「马谡是诸葛亮的断头臣,我岳麓是你的断头臣,明月为誓,永不相负......」
岳麓话一落,白齐飞就侧了脸,一口封住他的唇,最后翻了身,热烈的与他厮磨爱抚起来......
热体交迭,情欲渐渐难抑,不一会儿两人就粗暴的扯去彼此衣服,翻滚在冰凉的甲版上,月光斜照,岸边猿啼,两颗心
不再拘谨不再压抑,彷佛天地间只有两人存在......
第十一章
舱内十分宽大,顶头挂了个小油灯,角边一个小巧的方桌置了四色甜点和酒。这里是他们经日来翻云覆雨休息嘻闹的地
方。
岳麓躺在软茸的波斯毛毯上头身上齐整的覆着暖被,不知为何忽然惊醒但觉眼前一片黯然心中明白许是深夜,待自然的
朝旁一摸,身边空荡荡,忙翻身坐起,发觉身边的人已不见了,透过舱口隔帘隐约感到白齐飞似乎在甲板,心才静下来
。
今天是初三了吧?从中军帐出来已四十多天了......
自登上画舫后,除了补给些饮食或梳洗身体几乎不再下船,因此日子过得有些模糊不清,不得不屈指计算着两人过了几
日了──真的很留恋这样隐秘的世界,也贪图和他在一起的时间。
每日豪放对饮、作诗猜谜,饱暖思淫欲时亦纵情恣意毫不压抑,日日这么开心至极的沉睡,却又在悲哀紧张下惊醒。
因为欢乐和忧郁的比例渐渐在心头失衡,尤其知道白齐飞这一趟根本完全不是为了什么回乡祭墓,纯纯然就是要醉心玩
乐,心里就更不想离开。
岳麓仰身躺下,真想就这样死了算了......死了,什么痛苦也没有了,而他也不会再离开了......对,就这么死了吧!
不然往后的日子该怎么熬?
「齐飞,喝杯酒暖暖身吧…….」走到甲板,岳麓神情僵硬的递给他一杯酒。
「你怎么也醒了?」白齐飞回身着他一笑,忽略了他的不安,接过手却没有喝下,只站起身朝着船头走去。
但见山峦早藏夜色,水波粼粼,月光浑圆的反映湖中正自摇晃生姿,岸边则传来各色虫鸣,风暖拂颊煞是舒畅。
「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夭夭桃季花,灼灼有辉光......悦择若九春,磬折似秋霜。流盼发媚姿,言笑吐芬
芳......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衣裳......」白齐飞低沉温柔的声音轻轻响起,只是念及此,即停住了口。
闻此诗吟,岳麓整个人不由颤栗起来。他知道这首是魏晋竹林七贤之一,阮籍的咏怀诗,因此也了解末段未自白齐飞口
中吐出的诗句──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丹青着明誓,永世不相忘──
突然,见岳麓身形一动,欺到自己身畔,大手一挥,将正要入口的酒杯打入了湖心!白齐飞一脸错愕,不知岳麓怎么忽
地发了狂,但见他面色从未有的青白,整个人滑坐甲板,神情苦涩,便突然懂了。
「岳麓,你,你想下毒杀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岳麓没有回答他,只抱着头粗豪的狂吼起来!
声音,回荡四周,惊醒了沉睡中的百种鸟兽,无由得慌乱嘶叫起来。
「岳麓,不要怨我,欠你的,来世,我白齐飞双倍还你!」白齐飞突然叹了口气道。
真没想到睡梦中听过的话真的自他嘴里吐出,岳麓一颗心翻腾似海,冲到他身前激动万分的轻吼:「我不要来世!我不
相信有来世!我要理由,我要理由,我不信你会为了什么汗青留名而订下这两个月之约,没有道理,没有道理,就算你
要娶妻生子,扬名四海......我、我也不介意,你知道我不会介意的!只要、只要......」
「只要?只要什么?只要跟在我身边,看着我就好了吗?」白齐飞转回身,那张清俊的脸竟比冷月还白,语气亦阴凉可
以:「不,不行,我不想当第二个韩玉轩!我不允许自己污名于史传!我要世人永远记得我白齐飞是个名动天下的将军
,不是个情系男色的兔子!」
「你!」岳麓作梦也想不到白齐飞会用一句「兔子」将彼此定位,不禁有些慌懵。
白齐飞深吸口气,不再理会岳麓那混乱的眸光,只轻声:「岳麓,我不是董贤也不是阮籍,所以也不要你当哀帝或稽康
,我想做诸葛武侯,因此希望你是那再世子龙好吗?我们一起打赢这场战役!」
「这是两件事,齐飞,我们可以打赢这场战,我们可以不当董贤哀帝、阮籍稽康,但是没有理由要我们必须只相爱两个
月!」岳麓将他转了正身,轻抚了他青白的双颊,几乎要哭出来:「我可以当个隐于世道的人,我会很小心的不让人看
出端倪,你别和我讲这什么两个月的承诺,好不好?」说罢,他紧紧拥住了他,念着:「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丹
青着明誓,永世不相忘......」
「丹青着明誓,永世不相忘……」白齐飞忽然冷冷一笑:「为什么是你?」
「什么?」
白齐飞虚弱的摇了摇头,神情恍惚的推开了他,朝旁一跨,再度面向江面。
「岳麓,你要记得你的誓言──即使我给你两个月,你人和心都是我的。」
「齐飞啊,我岳麓求你了,求你了,别这样对我!」岳麓仰头抱着他,缓缓跪在他身前,苍苍凉的哭着:「我不在乎什
么韩玉轩、韩小姐……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帮你打仗,但是,别和我一刀两断!」
望着他英俊粗犷的脸上满是泪水,白齐飞仍不扶他也不响应,只面无表情道:「如果你真的觉得这么痛苦,或者,就像
刚刚那样,把我毒死了吧!」
「别这样说,我求你,刚刚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不会的,我不会再这么做的!」
「我知道药揣在你怀里也好几天了,我不在意你会这么做!」白齐飞惨然一笑,眼神飘空的望向江面:「我说了,这两
个月,我是你的,要我生,要我死,我都没有怨言的。」
「齐飞!」
看他一直无法平静,白齐飞心中像下了什么决意:「岳麓,你可知我是什么出身?」想将他扶起,岳麓却一味的摇头,
白齐飞不知他这是不想起来,还是回答自己的话,干脆自己也蹲下了身:「十年前南闱科场弊案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这件弊案轰动全国,算来是暨顺治年间的科场弊案以降最知名的,不止将名动四海的主考大人弄了腰斩,十
八房考官家眷亲族连拖带拉几十个作弊的考生一家子全撤衔流放,岳麓当年也曾要应考,却因逢母丧作罢,所以这消息
他是通透的,可现在白齐飞忽然提起,他一门心思怎么也转不回来,只能汪着泪皱眉望着。
但见白齐飞一脸阴沉,语气寒凉:「如果我告诉你,我本姓伊,父亲伊继泰,你可有印象?」
「伊、伊继泰……是当年十八房考官之一……」岳麓嘴上说的颤栗,心里更渐渐弥漫一抹恐惧。因为,若白齐飞所言其
实,那他不是罪臣之后,现下应该待在天涯之界受苦受难,怎么今时却到了这?想来这中间必是不单纯,恐怕是窜改姓
名逃亡出来!?
「是,我父亲伊继泰,是当年十八房考官之一,因涉泄题舞弊遭议部处以极刑,亲属家眷子女廿七人全部流放边强……
」
所有心思因这话全经证实,岳麓满腔的爱意煞时流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紧迫。
「别、别跟我说了!别说了,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
「你不是一直想问那韩玉轩拿什么理由来糟蹋我吗?」白齐飞深吸口气没理会他的紧张:「我现在就告诉你,当年我中
途逃亡,流浪天涯,几年后好不容易改名换姓到了韩将军帐下效力,建了几次战功,韩将军十分赏识我,以为我无亲无
故便不断提携我,谁料一日那韩驸马回乡探亲,瞧到了我,却把我认出来了……」
「齐、齐飞,我不想听!」你这么跟我说,不怕害了你吗?』
「因为他正是当年压解我伊家流放的军官!」白齐飞说着突然仰天凄伤大笑:「你说,这是不是天在跟我开玩笑!?我
伊齐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非要将我逼入绝境?想那韩子轩为人阴狠,自见我便挟着我的背景,要我屈从于他,否则
就告知韩将军我的出身,韩将军为人耿直,一旦知道我是罪臣之后,哪有不将我提交处置?就这样,他对我日日纠缠,
夜夜折磨,即便我屡建战功,位极人臣,仍不肯放过!」他用力将岳麓推了开,颠颠倒倒走了几步,回身才瞧着岳麓道
:「因此,我只得利用韩家小姐,教她怀了我骨肉,和我结为夫妻,否则我白齐飞这一世都毁了!」
「韩、韩家小姐!?」
「不错,我知道你会觉得我利用了韩家小姐,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明白了吗?我下作淫乱又伤天害理,我就是这样
一个人!」
岳麓茫然的摇摇头,想到那日他被韩玉轩折磨的不成人形,对于白齐飞会利用韩家小姐也就不觉意外:「你是被逼的,
齐飞,你别这么想自己,只要你、你以后好生待韩家小姐,那也可以的!」
「好生待她?」白齐飞朝他干冷一笑:「你要我好生待她?那莫,这两个月之约,你甘心了吧?你明白了吧?」
这话像闪电般重重霹了岳麓脑门,教他一阵头昏眼花,无由的愤恨让他颓然倒坐甲板。
第十二章
和硕丹津自怀里取出一个贴心放置的黄褐马皮,轻轻敝开约有双掌大小,上头,密密麻麻写着许多汉字,这是伊齐临出
草原送给他的。
自小,丹津就不屑蒙族人如此崇拜汉人文化,因此他既不学汉语亦不习汉字,但为了和这流离草原自称伊齐的少年沟通
,他让步了,他向几位族人请学汉语,因为自遇见他便有种冲动想跟他说说话,不过无论如何也不肯认字,只是伊齐天
份更高,在客居几月后已可以说着颇为流利的蒙语,致使后来两人几乎都用蒙语交谈。
这样的结果,让他一直不明白上头写了些什么,偶尔看懂了一个字或两个字,但却毫无意义,当然,若真想知道并不难
,族里多的人习得汉文,可是丹津却有自己的顾虑。他总觉得马皮上的文字,深藏着伊齐只想对自己说的秘密,而这个
秘密又似乎不是自己能背负的。
所以这马皮既无法扔也无法教他置之不理,只好随身携着。
此时,丹津两手合握紧紧压着马皮,恍若将它替为伊齐的象征,让内心深处的不安传达给他。
伊齐,你曾说过,你要让我不费一兵一卒的整合这块青草地,你承诺过的,不是吗?所以我信你,伊齐!我信你──信
你的围省之计绝对不是要置我于死地绝路,虽然我从不认为那区区两壶马乳,能换得一个人终身承诺,但,我就是信你
不会负我!
不负你。是,不负你。我怎么可能负你。
那时天冷地冻,饥寒交迫,若不是你的点滴马乳,我伊齐和母亲早就夭折于白色荒漠......尽管那时,你听不懂我在你
马前激动请求,你还是做到了──你给了我们两壶满填的马乳,并带着我们远离了官队。我永远记得那乳汁顺喉而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