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要不咱们来比一比,看是你的灭绝厉害,还是我的天地同悲高明?」恭肃笑了起来,伊儿寒冷哼一声,左手握紧恋,嗖的一声掠进山神庙。
顾迎秋想跟上前,轰的一声戚夏欢撞飞出来,吓得顾迎秋连忙抢上前去扶起人,只能用一个惨字形容,戚夏欢浑身是血,握剑的手仍在抖。
「走。」戚夏欢推了顾迎秋一把,忍不住的咳出血来,萧瑶实在太强,好几次眼看会死在她掌下,幸亏她不打算赔掉自己的双手才撒掌;,饶是如此,戚夏欢依旧躲不过一身伤。
「走?」顾迎秋瞪大眼,里头那个是他爹,他怎么能说走就走?
「想死啊?我是让他扔出来的……」戚夏欢强吸一口气,胸口仍是剧痛不已。
伊儿寒赶走两人,那是因为不论是他的灭绝,或者恭肃的天地同悲,都是非同小可的招式,再加上个亦不属于常人的萧瑶那金刚顶瑜伽千手千眼观自在菩萨修行仪轨经,谁靠近都不会有好下场。顾迎秋咬咬牙,带走伤得一塌糊涂的父子俩。
回到小客栈,所有人都在那儿,唐漠跟温开脸色好转许多,倒是戚夏欢跟唐凄两父子,一个比一个惨,唐凄仍未清醒,而戚夏欢止不住咳血,但他仍是一刻不得清闲,忙着找文武英杰的女老板。
「你找她做什么?都伤成这样了,还想喝酒?」虞明彦将人强按回床,戚夏欢闷哼一声。女人,这辈子疯了才会小看女人,愈是纤弱的女人手劲愈大,他差点没让萧瑶打死,虞明彦又来这么一下。
「你想让后莱领神弓门去接应?」顾迎秋推测,戚夏欢只能点头,脑袋昏昏沉沉,再开口,恐怕又会呕出血来。
顾迎秋紧皱眉,这确实是好办法,他就不信萧瑶真练成金刚不坏之身箭射不死,犯不着让他爹和恭肃去冒险,也不是第一次当小人了!
「我去吧!你照顾他!」尉迟冬隐摇摇头,堂堂一个大将军居然在这里跑腿?虽然他不认得谁是后莱?不过神弓门的下落他很清楚,这点小事很容易。
等戚夏欢真正清醒,已经是四五日之后了,胸口的闷痛减轻许多,自然就闲不住的下床乱走动。
「怎么样?」
一嗅到顾迎秋端进来的药,戚夏欢就笑不出来,想转移话题,不过那人很坚持的盯着他喝完。
「去迟一步,山神庙塌了,没人知道他们的踪迹。」顾迎秋边回话、边把脉,这回真的受到重创,没十天半个月,戚夏欢休想跟人动武。
「要命……一个两个妖怪。」戚夏欢嘀嘀咕咕,顾迎秋睨了他一眼,那其中一个妖怪可是他亲爹。
「邪少已经派人去找了。」顾迎秋答得心不在焉,戚夏欢看着人,握了握他的手,用眼神询问。
「我……我找到地图了。」顾迎秋在桌上摊开一张羊皮。在戚夏欢和唐凄仍昏迷时,顾迎秋就拆开夕照的剑柄,里头真有这么一幅不知真假的地图。
「什么时候走?」戚夏欢就这么一句,顾迎秋禁不住的笑了起来。
那两个有门不走老穿窗子的家伙,连夜不辞而别,尉迟冬隐他们先是乱了一场,后来也渐渐平息下来各自归位。
唐漠、唐凄和唐果在外头胡闹够久了,自然得回唐门,其中唐凄闷闷不乐了好一阵子,虽然相处并不长久,但他对戚夏欢和顾迎秋仍是有感情,总觉得又让那两人抛下不管,不过小孩子心性总是变得快,唐漠这人很聪明,不知去哪弄得唐门的机关图,两兄弟研究了上把个月,居然给他们弄明白,真正的暴雨梨花针不是针,而是整座唐门是依着这个方法建成,换言之,有谁想攻入唐门,就得有让千万根银针扎得像只刺猬似的下场。
另一方面,虞明彦并没有陪着尉迟冬隐回边关,她带着尉迟娉婷在临安城住下,这一大一小国色天香的美女在临安城内自然呼风唤雨,尤其是尉迟娉婷,太子仍对她十分迷恋,她的一句话,胜过相爷的千言万语。
这日,戚夏欢悠闲的躺在船头,懒洋洋的晒着太阳,近一个月来,他们一边雇着船寻找海外仙山,一边慢慢疗着内伤,日子闲适得……快长霉了!突然一点黑影飞近,戚夏欢眯起眼,手里摸出一串铜钱。
「你再打死这头鹰,你就准备让明器打成蜂窝。」顾迎秋倚在舱门旁冷哼,戚夏欢这人真的太不像话,伤才好得差不多,整个人就花样百出,什么事都搞得出来。
「那是廉雨养的?」戚夏欢吐吐舌头,看顾迎秋不知用什么方法将那头鹰召下来,拆下它脚上的信筒。
「很奇怪吗?」顾迎秋横了戚夏欢一眼,他跟廉雨本来就好交情,教他一手怎么豢养猎鹰有什么好出奇的?况且,鸽子飞不了这么远啊!
「信上写了些什么?」戚夏欢好奇的凑了过来,整个人搭在顾迎秋肩上。
「………那一战,是我爹他们胜了……」顾迎秋深吸一口气,禁不住的有些激动,戚夏欢伸手替他揉了揉心口,这个旧患只怕一辈子好不了。
「唐凄……留书出走?只说跟高人去学剑,写个勿念两字就失踪了!气得唐隆月半死!呵呵,浑小子有点长进了!」
「什么长进?真要有长进就该连书信都不留,看看能不能真的把唐隆月气死!」
「气死好啊!气死唐门就有救了,我看唐漠比他爹能干多了!」
「英雄所见略同!」
「英雄?你是英雄吗?」
「怎么不是?如果不是怎么制得住你这个魔头?」
「你……好……好……戚夏欢……你好……」
「我当然好啊!好得不得了呢!你不也好?」
「……」
「……对吧?」
「……嗯……」
番外
微温的日光自海面上撒下,悄悄的溜入刻着暗花的窗棂间,帷帐内交叠的人影、低沉的轻吟,弥漫着浓烈、火热,令人脸颊不由得发烫的气息。
纤瘦矮小的身影无声无息的潜近,飞猿双目透出亮光,以一个十三岁不到的少年来说,他过于矮小,可正因如此,所以才能在黑暗里来去自如,不让人察觉。
今夜不一样,他的目标是下川国的公主南姬,下川的新君主已经下令,绝不容许他的亲妹妹踏上下川国的土地一步。
这是上位者间的战争,飞猿还小自然不懂,他只知道,如果杀不死南姬,他就回不去,回不去,他和他的妹妹小香就会饿死。
飞猿只是个小孩,所以没有人提防他,这艘大船上人来人往,不会有人注意到多了他这么一个长得不够高大的小孩,他观察了许久,南姬的舱房在最顶端,所以他在天刚亮那一刻潜了进来,天刚亮的这一瞬,人最疲惫也最松懈。
飞猿的手才刚触到舱门,那一声低沉压抑的呻吟让他不由得一愣,随即双颊发烫,他虽然年幼,但出身地龙蛇杂处,自然明白那个声音代表什么,这样更好,飞猿心想,出其不意的杀死南姬,他更有活路。
小手握紧了短刀靠近,那肆无忌惮的欢爱之声让他咽了咽口水,他只见过南姬的侧脸,罩着纱只瞧得出是个很白的女人,竟有些不想杀死那个女人。
就在这刹那的迟疑间,一柄薄如蝉翼的飞刀激射而出,伴随的是一名男人低喝。
「是个孩子!」那低沉的嗓音让飞猿一惊,下一瞬,又一柄薄如蝉翼的飞刀射出,磕偏了前一把,双双钉在飞猿身后的柱子上。
刹那间,舱房内灯火通明,不知是谁用了什么手法,同时点亮了油灯,飞猿呆立在当中,张口结舌的盯着眼前的人,长发披散,仅披了件青色的衣衫,似笑非笑的望着飞猿。
「就是你要杀南姬?」那个青衣人理了理长发,有些乱、有些卷,惨白的脸颊因兴奋而些微泛红,飞猿只是盯着人,不知是火光还是什么,总觉得眼前那个青衣人……并不是人。
「派个小孩来?好儿戏。」低沉的笑声自飞猿身后传来,不由得瞪大眼,一是他不知那人何时站在他身后,二是……他从不知有人能满头白发,却还依旧年轻好看,那人敞开的白衣底下,隐隐约约渗出些许薄汗。
南姬面色铁青,她十分年轻,大约不超过十六,但尊贵的身份让她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威严,她仅剩的骄傲。一个流亡的公主,一群死守的卫士,南姬才是下川国的真正继承人,只要她有命能活着回去。
盯着跪在底下的飞猿,南姬面容冷淡,居然派个小孩子来刺杀她?随后再看了看闲适的站在一旁那一白一青的年轻人,南姬秀气的眉头不由得紧皱起来,虽然那两人是她的救命恩人,但胆敢在她的房内……
「杀了他!」南姬冷淡的命令,一名卫士无声的走入,拉起飞猿便走,只是他转过身后却发现自己动不了,那名白衣白发的年轻人朝着他挤眉弄眼的猛笑。
「戚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南姬微愠。她知道那个白衣白发的年轻人很有本事,当初拉着那个青衣人的手跃上船上来,笑眯眯的说要搭个便船,那时,她就无法拒绝,一是他的笑,二是他的剑,那柄显然是他兴之所至,随手刻成的木剑。
「戚夏欢的意思是,你该问清楚还有谁被派来刺杀你,这小孩只是用来探路的。」那个青衣人攸攸的代答,嗓音柔和低沉,南姬别过头去,他是个容貌极好看的男人,只是这份好看,伴随着一股阴寒。
「小兄弟,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就趁现在快走。」白衣白发的年轻人拉过飞猿,推开了那名卫士,挂满了笑脸送他离开舱房。
「先生……」南姬微怒,正欲跨步追出去,青衣人却先一步拦下她。
「戚夏欢自有打算!」青衣人朝她眨眨眼。
飞猿一颗心不断鼓噪,他甚至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他暗杀南姬失败,失手被擒,可是抓他的人却和南姬翻脸打算放过他?
「等等……你究竟想做什么?」飞猿神情戒备。
「你多大了?」白衣人仍是挂着一张温和的笑脸,暖暖的日光晒在他身上,有种让人觉得舒服的气味。
「十三……」飞猿闷闷的答着。
「十三啊……跟我一样,十三岁就出来闯祸!」白衣人像是想起来什么有趣的事般呵呵笑着,飞猿看了他一眼,不由得黯然消沉。
「不一样,你可能觉得有趣,我却连饭都吃不饱,小香还在佐助老大手里……」想起小香,飞猿眼眶一红,他知道如果他没办法活着回去,小香的日子会更难过。
「不,还是一样的!我很幸运,遇上了掩哥!你也一样幸运,因为你遇上我!」白衣人凑到飞猿眼前笑了起来,那双眼睛又圆又亮。
「又想多管闲事了?」低沉温和的嗓音传来,飞猿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是那个青衣人,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有种幽幽冷冷的气味,和那个白衣人正好一对,一个像日光般温暖、一个像月光般阴凉。
「搭人家的船嘛……死光了谁来开?我可没办法游到海外仙山喔!」白衣人耸了耸肩,青衣人只是望了他一眼,飞猿不由得想像舱房那时……
「看你这德性,我应该杀人灭口。」
一柄薄如蝉翼的飞刀抵在飞猿的颈前,吓得他连忙摇手,直嚷着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
「我说笑的。」青衣人收回了刀子,神情从容自在像是啥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迎秋……你的玩笑话真的要人命哩。」
飞猿跟在那个白衣人身边,混不了多久便弄明白,那白衣人是个汉人,叫戚夏欢,而那个青衣人则不知道是哪里人,叫顾迎秋,他们俩是藉着南姬的便船打算去寻海外仙山。
「海外仙山?」飞猿很好奇,他知道这船驶的方向是往下川国,怎么他从不知道那里有座海外仙山?
「你是哪里人?为什么会来当刺客?」顾迎秋疑问,他自己的童年过得并不愉快,所以对着这些贫苦的孩子,总有份莫名的同情。
「我是栀冈人,什么是刺客?」飞猿吃了一口热腾腾的面,惊讶的瞪大眼,他不敢置信那双发飞刀所向无敌的手,居然会煮面?
「就是干这些暗杀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戚夏欢跟着吃了一口,这里变不出什么好食材,所以也就不敢多嫌。
「是佐助老大收养我,训练我的。」飞猿头垂了下来,又想起小香的安危。
「那你很厉害?被他派来暗杀南姬?」顾迎秋再问,侧耳听了听,看来待会儿会挺热闹。
「嗯!」飞猿豪气的点头,跟着站了起来,原地翻了一翻,他个子小、身手敏捷,佐助正是看上他这一点。
「难怪你叫飞猿,根本是只猴子!」戚夏欢大笑,飞猿小脸一红又坐回他身边。
「乘云飞龙好得意?」顾迎秋挑眉冷哼,他就是看不惯戚夏欢过得太舒服。
「是啊!让你见识一下什什么叫神龙遇水飞天!」戚夏欢哼哼的笑了起来。
飞猿紧跟着顾迎秋身后,就看见戚夏欢攀在船沿滑了下去,嗖的一声穿进海里,激不出半点水花。
「他……。」南姬很惊讶,飞猿则是不敢相信的瞪大眼,从没见过有人水性会这么好。
「准备放小船,我想……你的佐助老大那艘船很快就会沉了。」
顾迎秋没说错,本来隐在大雾中的船倾倒一半,船上的人纷纷跳水逃难,顾迎秋眯着眼瞄了瞄,嗖的一声跃下船,轻踩水面掠上前去,只见一道青影在船上闪了闪,顾迎秋抱了个纤弱的小女孩掠了回来。
「小香!」飞猿扑了过去,小香紧闭眼,薄唇泛白。
「她受到惊吓,你照顾她。」顾迎秋将小女孩塞进南姬怀里,摸出怀里飞刀又掠回那艘船去,不来个斩草除根的下马威怎行?
「别靠过来,我不喜欢血腥味。」戚夏欢倒了杯热茶喝下,顾迎秋点点头退回房里换了件衣服。两人之间不可能毫无芥蒂,只是戚夏欢已做了最大的让步,而他,也学懂了该有的迁就,戚夏欢不喜欢他身上有血腥味,他便不让自己身上沾有血腥味。
「这两人,你们打算怎么办?」南姬俏脸微白,指了指缩在一旁的飞猿和小香,她是第一次见着有人能如此视人命如草芥般的开杀,顾迎秋掠回船上时,脸上甚至挂着笑意,他在享受那种感觉,一种掌控他人性命的优越。
戚夏欢看了看飞猿,确实是个机灵的少年,他缺的只是个能引领他跨入高手殿堂的师父,莫名的笑了笑,朝飞猿招招手,低头在他耳边说着悄悄话。
顾迎秋换好衣服,才跨进船舱,飞猿便拉着小香朝着他跪了下去猛磕头,口里亲昵的唤着爹,顾迎秋剑眉一紧,看了戚夏欢一眼。
「我知道,我有儿子你没有,你心底其实挺在意的,现在不好吗?不仅儿子,连女儿都有了!」戚夏欢扬扬眉,他同情飞猿兄妹俩,不只他同情,戚夏欢相信,连顾迎秋也不会对这两兄妹置之不理,但与其要那个一向别扭的人承认,还不如自己来个顺水推舟。
「喔?我还得感谢你啊?」顾迎秋挑眉横了戚夏欢一眼,随后拉起飞猿兄妹。
「你真的肯收留我们?」飞猿见顾迎秋没有拒绝,心底不由得扬起些微的希望,如果能学会顾迎秋几成功力,那他再也不愁会让人欺辱了。
「肯!我不只收留你们,我还会教你我一身绝学。」顾迎秋眼神亮了起来,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这一身本事若不能传承下去,他必会死不瞑目。
「那我们也会飞?也会射那些小刀子?」飞猿语气兴奋,自从见过顾迎秋大开杀戒后,他小小的心灵便大受刺激,跟戚夏欢、顾迎秋相比,佐助老大的那些弟兄们根本就不堪一击。
「飞檐走壁、例无虚发?你就这么点野心?使毒、机关、阵法我无一不精,就连那家伙的剑术,我都能让他教会你,做我的弟子,你绝对会成为天下第一。」顾迎秋笑了起来,语气得意的戚夏欢直想踹他两脚,顾迎秋教他新收的儿子关他什么事?为什么连他也被拖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