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眸底映上了莲儿那抹出现於她面上的自责表情,章如玉神色忽地一怔,而後才缓缓地赧红了两颊,急忙地开口道:「不,不是的......」急急否认的他慌忙地摇著纤手、一副看似受惊的模样,连身为女子的莲儿也不禁为了他的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而怔愣住,好半天无法反应过来。
这位王妃与那位在街谭巷议的谣传中的强悍大娘子──秦如月好像不甚相同啊......
现下,在她眼前的平安王妃看来是如此地娇柔尊贵,根本不像是大家传说中那种泼辣样的官家小姐啊!?或许,谣传终究还是与事实有差距吧!
真是"人言可畏"啊......
「莲儿?......」章如玉见莲儿半晌直直盯著他、也没反应,因此,他张大了眼地将脸挪近她,并且伸出一手在她看似迷茫的眼前挥了挥,然後轻声唤了她一句;见她不好意思地回过神来之後,章如玉才安心地扯出笑容。
「你的话才说了一半呢......」章如玉怯怯地说著,双颊红云微泛。
原本已经回神来的莲儿在一见到章如玉又露出羞窘的笑容时候,又自云端晃了一圈回来的莲儿因而瞬间睁大了眼瞳,定定地看向章如玉,对著他严肃地开口:「......娘娘。」
见莲儿忽然正色地盯住他,虽然还是觉得这称呼挺别扭的章如玉也只是皱了皱眉,一时不明所以地开口回应:「啊?」
「您的这种笑容......」莲儿似忧心地蹙起眉来,而後抬眸望住章如玉那章疑惑的小脸。
「......我的这种笑容?怎麽了吗!?」瞪著莲儿那张瞬间变得怪异的脸蛋半天,忍不住跟著抬手摸起自己的脸庞不知哪里有文章的章如玉一边憨傻地问著。
「您的这种笑容只能在王爷面前露出来喔!」莲儿忽然这麽正色地告诫著章如玉,见章如玉露出一脸狐疑,莲儿只好再加上一句解释:「......不然您会害王爷的心情不好的。」半担忧地说著的莲儿心想她的主子应该也不愿让亲亲老婆的美丽笑容跟别人共享的。
「啊!?」章如玉张著小嘴,见莲儿只是一个劲儿地朝他点点头之後,这才似懂非懂地跟著颔首,「喔......」
另一方面......
冷郡威独自一人坐在一张堆了一小堆写著满满人名的礼簿的桌案前方发著怔,一边还放著几件最近他应该要处理的公文,时值傍晚的现在,窗外那提醒他此刻时间的夕日正悄然地朝房内洒进几缕的橙红霞光,透映著书房四周缥渺的空气。
望著窗扇外头的美丽落霞,在薄红的夕阳即将隐身於远处的山头前,冷郡威缓缓自案上抬起头来、忍不住腰酸的他,挺直了背脊地伸了伸懒腰。
终於大抵地翻阅过了这些东西的冷郡威,正要自椅子上起身的时候,耳畔却传来门外一阵规律的敲门声响,於是他眉一拢、唇一抿地又再度坐回了原位,随即答了一声之後,便见门外的管家伸手推开了门扇,朝书房里头走了进来。
「谁?」
「王爷,是小的。」
冷郡威颔首,「进来吧!」
「是,王爷。」管家定定地回应著,一手还端捧著一杯正隐隐冒著热气的茶,跟著冷郡威的允诺之後,两脚便这麽踏进了房里。
「还有什麽事吗!?」望著管家将泡好的茶水呈上、再退至一边的时候,冷郡威不禁皱起眉头朝著管家开口询问著,但见管家恭谨地朝他弯身福了福,缓慢地接下话尾。
「回王爷,其实是皇上派人特意送来的那份贺礼,小的已经把它们放到书房里来了;也是因为那位由皇上派来的使者大人曾经交代过小的,要小的必须直接将皇上所送上的贺礼让王爷亲自过目一下,所以......」
冷郡威愈听愈怀疑了,他狐疑的不是贺礼究竟装了什麽,而是他那身为皇帝的义弟竟然还要他亲自打开贺礼,瞧一瞧他所送来的内容物为何的这一点,实在是很令人匪夷所思,「贺礼呢?」
「回王爷,在这......」管家指指被搁在书房的一角的礼箱,对著冷郡威轻声应道。
冷郡威於是走到那口大箱子前方观察了有一会,却还是猜不出什麽端倪来的状况下,於是缓慢地朝箱子伸出手来,在管家随著递上一把钥匙给他之後,冷郡威好奇地打开了箱上的锁。
「......」这是贺礼?
「......」怎麽......王爷的成亲贺礼竟是这麽与众不同啊!?
冷郡威与管家双双无言地瞪住箱子里头装满了姑娘家会用到的用品堆满了整口箱子,有衣物、发饰或是其他女人的物品,这些诡异到会在此时被当成成亲贺礼送来王府的东西,当下令他们怔了许久才回神来。
最後,冷郡威的唇边因为猜不透这个吊诡的原因而缓缓拢起,然後轻声逸出一抹叹息,「算了,这些东西......就暂时先这麽搁著吧!」感到有点头痛的冷郡威一边喃喃著,一边望著站在他身旁的管家自箱子里那些折叠得整齐的女子衣物上头拈拿起一封信,接著便递上给他。
「王爷,这里有一封信......」管家狐疑地睁大了双眼,看著冷郡威表情犹豫地将他手上的信件接过,转眼间拆阅了起来。
「......」
「王爷?」好半天没见著自家主子说出一个字的管家犹疑地歪首。
「没事......」先是叹了一口气,冷郡威这才将阅毕了的信再度塞入信封里头,「这些都是王妃的东西,你让人晚些再拿过去。」以手无奈地撑了撑额,冷郡威对著管家淡道。
因为从今天开始,他可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好好地打发了,只因为那位皇帝大人说是因为要庆贺他新婚,给了他一个月的新婚假和一箱要给王妃的行头,要他这一个月就安安心心地带著他的王妃出门去到处游玩,而不须再去烦那些国家大事;这虽是好意,但是他压根不知道自己要带著王妃上哪里打发去啊......
这皇帝大人究竟是在替他找逍遥还是找麻烦啊?
没辙的冷郡威再叹一声。
「是。」虽然对信中所书之事和王爷面上的烦闷神情还是有点怀疑,但是犹然不解的管家在听见自家主子朝他下令来了,仍旧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还有,待会儿把这里整理整理,本王要先回房探视一下王妃......」冷郡威一边吩咐著、一边大步地走出书房。
「是。」
打算回到新房去探看自己的冒牌王妃、独自脚步蹒跚地踏在映著满天霞光的长长回廊上头的冷郡威转眸望著即将隐入山底下的那颗火红的烈日似在持续做著最後的顽强挣扎般的,兀自占据著天际的最後一角,不敌即将来临的黑暗覆盖。
当眼角一撤回的他却是发觉了自己身上还依旧穿著晌午时候,要换上这套衣物、准备完婚拜堂的喜气大红色莽袍,其实根本就忘记了要换下来,自他两脚走出新房之後,就这麽一直穿著它,在府邸里头来来回回地走动了这麽多趟。
虽然众人在他穿著喜服四处晃的时候也都没有开口说什麽、也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瞅著他直瞧,但是,直到现在才在此刻发觉的自己已然为自己的疏忽而赧颜起来,没辙地以手撑额。
「......」闭了闭眼,冷郡威暗自庆幸自己这种模样并没有让房里的章如玉见到,要不,要叫他这当人家相公的人的这张脸皮要往哪里摆呢!
忍不住细细沉吟著,当他的全副心思皆转到章如玉的身上的时候,冷郡威忽然抿起唇来,缓缓地皱起了眉头。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麽的,他竟对一个才初次见面的美丽男子产生了一种极欲想要保护他的奇怪情绪,似乎只要没有他护著他这个被送来代替他原本娘子的冒牌王妃,就好似他无法顺利地在这里生活的样子,弄得他现在已经把"章如玉其实只是个普通男子"的这一点都给混淆了。
他总觉得章如玉根本不像是个男人,呃......他的意思是章如玉他似乎是顶著一张男子脸皮的真正女子,然後出现在他面前的假男人罢了。
只是,他搂抱过章如玉,也十分地确信他是个男人的这个事实,但是不知为何的,他仍然死心眼地认为章如玉根本就是一个需要他人保护的纤细女子。
哎......
冷郡威叹了一口气,有点烦恼地皱紧了眉头;也因此,他脑袋里头对章如玉的认知已然互相打结了起来,真实与梦想正在纠缠著,让他很是无所适从,有点不知道自己该要采取什麽样的方式来对待这位假王妃──章如玉。
在廊底转了一个大弯、然後抬起长腿来跨进一间没有将门板阖上的屋内时候,冷郡威蓦然发觉了他的王妃竟然还呆呆地坐在新房里的那张大床上头没有移动半分,而且目光已然呆滞了许久,面色看来似乎有点苍白。
有点焦虑的冷郡威几大步地赶紧步上前去,接著伸出双手来握住了章如玉的纤细肩膀就猛摇了起来,唇边逸出了句句带了点焦急的呼唤,脸色泛上一抹忧心忡忡:「如玉?如玉?你怎麽了!?」紧张地查看著章如玉的全身上下,冷郡威难得会露出表情的俊脸上头竟然破天荒地出现一抹深深的忧虑。
他记得刚才管家的确有按照他的吩咐为章如玉带来了莲儿服侍的,怎麽转眼间那个女侍却不见踪影!?
而,被人突然一阵猛力摇晃的章如玉就算是昏睡也听得到耳边传来那串串的担忧叫唤声音,让他瞬间神志回笼地眨了眨眼,一愕之後就缓慢地回眸来望向床边的来者,一见到是熟面孔之後,便朝冷郡威露出一朵缥缈的微笑来,结果却欲振乏力地倒在冷郡威的怀里。
「如玉!?」冷郡威忍不住大惊失色,望著章如玉眯起眼来地倒进他怀中的脆弱模样而不舍,本想扬手叫唤来人的,但是却被章如玉那缓慢抬起的手给柔柔握住、制止。
「哎,别......」章如玉挤出微笑,「我没事......」
「你都这样了,还叫没事!?」冷郡威怒容登时出现在面上,吓得章如玉因而缩了缩肩,直到他察觉了怀中那颤抖的身躯和那张有点害怕的面色之後,这才稍微不让自己再度吓著了章如玉而将脸色缓和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之後再向怀中的人儿探问:「......莲儿呢?她怎麽不在你身边!?」
章如玉因为冷郡威的体贴而露出浅笑,虽然自己仍旧有些害怕,但是他仍然要把原因解释清楚,於是他一手抓住冷郡威的衣襟、一边垂首轻声地说:「抱......抱歉,王爷,我有点饿,所以我拜托莲儿去替我找点东西过来......」
「只是这样吗?」
「是、是的......」章如玉似乎觉得很不好意思,於是在冷郡威的怀里一边脸红地点头,「因为我从早上就没有进食,大哥说这是规矩......」
「结果你就一直在这房里呆坐著吗?」
「唔,有哪里不对吗?」章如玉疑惑地歪首问。
「唉......」被章如玉的天真与老实给怔住了的冷郡威半天无法回答,仅是望著章如玉那张微带著一丝娇憨的美丽脸蛋,仰首隐隐叹息著。
冷郡威因此皱了皱眉头,不过他也同时松了一口气,反正只要不是章如玉有任何不适应便好;低首望著章如玉这般软软地偎著他,冷郡威突然红透了耳根,有点不自在地撇过头不敢再看向章如玉地暗自欢喜著,但是章如玉却在此时扯扯他的袖子、无辜地问:「我......我做错了吗?」
瞅著怀里的章如玉朝他眨著水水大眼的冷郡威突然暗地里倒抽了一口气,红云跟著缓慢地爬上了他的脸,一时无措地支吾著:「没,你没错......」
「那就好......」
看著章如玉那垂眼的欣喜样子,冷郡威只是不语地抱紧他,将下颔搁在章如玉的发顶细细磨蹭著,看来他是真的拿这个冒牌王妃没办法,只能任他搓圆或是捏扁,但是他却觉得自己非常乐意。
无奈地叹口气,将自己满心的联席情绪再通通收拾好的冷郡威有点闷闷地出声:「下次你要是饿了,你就随意叫个人来吧!不要再让我担心了,好吗!?」捧起章如玉的小脸、双眸定定地望住他的,冷郡威朝著章如玉仔细地叮咛著。
「好......」眨巴著大眼,章如玉见到冷郡威如此正色告诫他,他也就跟著乖乖地点头,然後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嗯......」冷郡威满足地再把章如玉抱紧,边听著章如玉的抗议声。
「王爷,你抱得太紧了,会痛......」章如玉一边挣扎著、一边皱眉。
第四章
天际大大放亮的早晨,刚下朝的皇帝还身著著锦衣龙袍,脚步蹒跚地踏进离御书房最近的那条回廊上,踩著不甚轻松的步伐往前走著;他身旁随侍的公公见皇主子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的状况之下,也知趣地伴著皇帝,不置一词。
直到皇帝的两脚绕过了长廊底端、举起一手推开了御书房那隐约阖上的门板,转而踩进内里里头才缓下面色,随著他的几大步踏上内室的阶梯、踱近摆在桌前的那张椅上,於轻拢衣襬之後就座,「......」
手指轻轻叩著桌面,使之发出清脆声响的君无为闷著脸,沉吟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道:「难道朕这麽错是错了的吗......?」
随侍公公忽然瞥见了皇主子朝他望来的锐利目光,赶紧弯腰回答:「奴才惶恐。皇上,不知道您是指......?」
坐在案边的皇帝一手托著腮,翻了一个白眼瞪住他,没好气地道:「朕是指"那件事"......」
恍然大悟的随侍公公这才张大了眼,心直口快地道:「皇上您是说......太上皇为了您匆促指婚於平安王的一事,正在与您闹别扭的事情吗!?」
君无为淡淡瞥了公公一眼,「你倒是说得挺大声的嘛......」这里是皇宫,在这块地方上,除了他这个当家作主的皇帝之外,眼下就属太上皇最是大权在握,而依他这种家传的奸性来看,太上皇那老家伙不知道会不会也学起他乾脆在宫里各处布满了他的眼线好探听各路大小消息呢!
「......」瞬间明白了皇主子所使的眼色之後,随侍公公这才发觉了自己刚才似乎说了不该说的之後,面色惊跳地抬起手来慌忙地盖住他那张大嘴巴,免得再多泄露了一句不该说的。
「很好,你还满识时务的嘛......」君无为扯扯笑,眼底却无半点笑意。
「是,皇上......」随侍公公开始冒起冷汗。
哂笑地咧了咧嘴,君无为望著公公被他吓得一脸铁青的样子,似乎有点良心发现了,说:「朕刚才是同你说笑的......」不过,太上皇那一段却是真的。
「是,皇上......」
看著随侍公公对他是弯腰又是谦卑的样子,忍不住啧啧出声,「朕不知道你不经吓的......」转了转眼眸,终於肯放过无辜被拿来取乐的公公的君无为忽然正色地端坐起来,「朕要批阅奏章了,你去端杯茶过来。」
「是,皇上......」随侍公公按令急急地退了下去。
君无为望著门板再度被人阖上,喃喃著:「啧,这公公是只九官,都一直重覆著同样的话,太无趣了,乾脆就把他调给小弟去消遣好了......」相信他那伪装成贵妃娘娘在他的地盘里作威作福的小弟应该会乐意教他几句新的话说说;过了没一会儿的时间,就在君无为回神之後,准备动手开始批改著桌上堆积的奏章时候,只闻一道轻盈的脚步声在他耳际边悠悠掠过,紧接著在他面前竟忽然出现了一道嬝嫋纤影。
「皇上......」轻呼一串悄悄溜过君无为的耳畔,回绕於静谧的室里。
君无为不给面子地抖了一下,抬眸睨著来人,不一会儿便又低下头去,「哦?是你啊......」这还真是说人人到啊!他这赖在他的宫里大吃大喝兼白吃白喝的小弟平时不是根本不会离开他的寝殿半步的吗!?也不知道今日是吹了什麽风......
那抹纤影不以为忤地笑了笑,随意在内里的五张椅上找了一个最靠近君无为的位置坐下,一派云淡风轻地拢拢水袖,杏脸桃腮,活脱脱像是从美人图中走出来的天降美人一样,说话也悠悠柔柔的,好似纺纱般的轻柔,但是深知此美人本性的君无为不以为意地拢拢眉,完全无视於美人足以倾国倾城的美貌,「想必小弟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叹了一口气的君无为在美人仍以那双似水眼眸定住他的时候,抬首抖落两臂的疙瘩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