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晨的双眼中闪烁着危险的火花,被这双眼睛注视的东方静只觉得身体像被架在了火堆上反复烧烤,炙热而又刺骨。只听的陈晨一字一句斩钉截铁的说道:“雄哥哥,快动手杀了她,否则你就休想活命了。”
东方深维和东方杉回到众兄弟在京中落脚的住处时已是后半夜了,小院里静悄悄的,不见一丝灯火。东方深维推开大门,门轴响动的“咯吱”声打破了静夜的安宁,在这连月亮也看不见的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东方深维走到院中央,却仍不见有人,不禁有些奇怪,杉儿不是说大家都急着四下寻找自己吗?为何又睡得如此之沉,连自己回来也无人出迎。还有,各屋烛光皆灭,难道今夜都没有安排守夜之人吗?
他正在疑虑之中,忽然只听一声巨响,竟有无数手持火把的官兵由四下里冲了出来,明亮的火光一时间将黑夜照的犹如白昼般通明。跟随他进京的各堂弟兄被五花大绑的推了出来,明晃晃的钢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几个锦衣的大内侍卫手持兵刃,簇拥着一个三十多岁身着官服的男子快步走了出来。东方深维定睛看时,才认出此人正是在朝中炙手可热的中丞陈名夏。
不好!有叛徒出卖了我们,大家中了埋伏!东方深维暗叫一声,迅速抽出腰间的佩剑。
陈名夏也并不惊慌,神态甚是潇洒自若,他抱拳道:“多年不见了,八王爷,不,现在应该称呼你东方帮主了。”
“哼。” 东方深维并不答话,用余光打量着周遭的情形,暗暗筹划着脱身之计。
“东方帮主,当年你陈氏为君无道,致使百姓民不聊生,天下烽烟四起。如今天下分而复合,硝烟已平,正是百废待兴,民心思安之时,帮主一身才学本领不为国出力,反而与朝廷为敌,难道真要再置万民于水深火热当中吗?”
“废话少说,既然你已占了上风,又何必作此惺惺之态?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要我东方深维投降却万万不能!”
“帮主是爽快人,既然帮主执迷不悟,我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那就请帮主和我走一趟吧。”
“你们无非是想要陈某人的性命罢了,何不趁此机会动手,何必又大费周折。”
陈名夏微微一笑,道:“东方帮主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庆王朝元年你举事不成,兵败之时,就已注定了你的失败。何况当今圣上英明睿智,乃天定之君,百姓无不盼其大展宏图,安定天下。你以为联络失势的太后一干人就能偷天换日吗?你放心,皇上要的不是你的性命。”
“那你们想要什么?”
“只想问帮主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神之秘宝是什么?在哪里?”
东方深维闻言脸色一沉,厉声道:“你永远都休想知道!杉儿,跟我上,先擒下这个狗官。”
突然一只明晃晃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东方深维回头一看,持剑者竟是东方杉!
“杉儿,你?难道竟是你……”
接触到东方深维充满困惑,失望和不解的目光,东方杉露出了无奈的苦笑:“对不起了,东方帮主。出卖你们的确实是我,不过我不是你的儿子,我的原名应该是轩辕杉。”
“不可能的,你在说什么,萍妹她明明……”
“抱歉,娘她所爱的人是我真正的父亲----轩辕劲。娘去世前,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了我,从那以后我就一直代替娘在日心社卧底。”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难以接受的事实混乱了东方深维的思维,他狂乱的叫着,完全不顾架在颈中的长剑,他一剑荡开东方杉的兵刃,挥舞着长剑直取陈名夏而去。
“快保护陈中丞。”侍卫们叫喊着。
而受袭者却焦急的叫着:“不可伤了东方深维的性命!”
然而这一切都太晚了,东方杉的长剑已从背后刺透了东方深维的胸膛,曾经是耀王朝八王爷的陈佟为,如今的日心社帮主东方深维,就这样带着一生未竟的志愿和被背叛的伤痛倒在了血泊中,静静的静静的,生命随着涌出的鲜血一点点离开了他的躯体。
“爹爹,对不起,对不起……”铛的一声,染血的长剑掉落在鲜血与尘土之中,眼泪在东方杉年轻的眼睛中不停转动着,终于在一声啜泣后无声的滑落。如果可以选择,他也宁愿像静那样一无所知的活着,可是从母亲告诉他真相的那一天起,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已注定成为他不得不背负命运,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第八章
陈晨纤纤玉指向东方静一指,道一声“杀了他”,膀大腰圆的轩辕雄已经抡起“雄”掌,向静直扑而来。心情还没从“因为随口许下的诺言而面临着需要活吞钢针”的沮丧中恢复过来的东方静,下一秒的时间,在距离鼻尖不到一寸远的地方又出现了力道大的足以拍死老虎的熊掌。
“喂,你干什么,死狗熊!”骂人要快,逃命更要快,东方静已一个翻身,凭空向后跃开丈许远。正在洋洋得意自己的轻功还没退步,因为跳的太高,头部重重的撞在了屋顶的横梁上,于是优雅的起跳以抱着头哀鸣的落地结束。
轩辕雄一楞,身形不停,又再次挥掌冲了上来,口里还一边说着:“对不起,我要杀你。”
“王八蛋,你不是说你不杀女人吗?干吗平白无故的杀我啊?”
“因为陈晨要我杀你啊,麻烦你别躲了,你跳来跳去的我打不中你啊。等我杀了你,我会好好向你道歉的。”
别躲?这种事情你还是去麻烦别人吧。
就算你说对不起,我也不能让你杀了。
人要是让你杀了,道歉还有个屁用啊!
要是你能收起熊掌,老子宁可向你道歉。
……
可是轩辕雄人虽呆呆傻傻,武功却着实了得,在他的招招紧逼下,东方静已经手忙脚乱的东躲西藏,唯恐一张口真气运转不纯,脚步稍滞,珍贵无比的小命就要无辜的葬送在熊掌之下,虽然心里念头转个不停,哪里还有余力和对方拌嘴。
高手交战尚且不容半点分神,何况东方静这样一个“低手”和高手过招心里况且杂念不断,只见东方静脚下一滑,已经摔倒在地板上,口里却兀自念着:“那个多事的仆人,没事干嘛把地板擦得这么滑啊。害我……”话未说完,轩辕雄的掌力已至面门!
正在危机时刻,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声道:“锦亲王,请你住手吧,否则你心爱的女子可就要人头落地了。”
交战的两人,确切的说,是杀人和逃命的两人寻声回头看去,只见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架在了陈晨的颈上,而持剑的少女却是小音。
眼前不可思议的景象让东方静和轩辕雄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于是屋内出现了保持着交战的姿势却白痴般张大嘴巴的两塑雕像。
半晌东方静终于合拢发酸的嘴巴,问道:“有没有人可以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到底谁和谁是一伙的,谁又要杀谁啊?”
轩辕雄则保持原表情狠狠点了点头。
丢给搞不清状况的两人一个“两个傻瓜,一对白痴”的眼神,小音握紧了长剑,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比起持剑者的戒备与紧张,被挟迫的陈晨却显得很镇定,只是脸色格外苍白:“哎,还是我来说吧。如果我没料错的话,东方静是皇上故意放出宫的……”
“胡说八道,小小皇宫外加一个变态哪里困的住本大侠,我可是凭着绝世的轻功闯出宫来的。”东方静连忙插话道,名誉悠关,一定要说清楚。却完全没有想到所谓“绝世的轻功”这种理由在现在哪里还有说服力?更重要的是,这种“名誉”就算说清楚也实在没什么用处。
瞪了一眼打断自己的东方静,又外送了一个“懒的理你”的超级一号表情,陈晨继续说道:“东方静自以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皇宫,却不知在宫外,皇上早已布置好了他的人,也就是你,小音。在东方静出宫不久,你就奉他的命令将他劫持到了锦亲王府。可是你还需要一个把陌生人带回王府的理由,所以你选择了为我报仇这个借口。不过原本你就没有杀她的打算,而且你也料定了以雄哥哥的为人绝对不会杀一个弱女子的。”
谁是弱女子啊,我是男的!而且是轻功绝顶的侠男。
虽然心底很没有自知之明的高叫着,不过接触到陈晨严厉的眼神和惨白的脸色,东方静张了张嘴,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然后无处可去的东方静就在王府里住了下来,而得到我父亲陈名夏相助的皇上就趁此时机密谋筹划,要一举荡平所有的政敌。要是我没猜错,既然小音你已经现身,那现在皇上的军队应该已经到王府了。”突然陈晨提高声音,道,“皇上既已驾道,何不献身?臣妾适才所说可有错处?”
话音刚落,屋外立时灯火通明,无数手持火把的兵士将漆黑的夜晚照的犹如白昼,当前一个身着明黄色绣龙袍子的英俊男子仪态潇洒的走进门来,微微一笑,道:“陈名夏真是生了个聪明女儿。”
“皇上过奖了,臣妾纵是聪明,还是被皇上玩弄于骨掌之中,就是今晚我能出宫来到锦亲王府,现在想来只怕也是皇上刻意安排的吧。”
“哦,淑妃何以见得?”
“今晚我听到皇上已动手时,便匆匆出宫通知雄哥哥,直到见到他,雄哥哥说他没有伙同太后和自己的舅舅谋反,而我说‘愈加之罪,何患无词’时,我突然想到,以皇上的精明,绝对早已设下了圈套,罗织好谋反的证据。只是是什么呢?”说到这里陈晨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而颤抖,脸色苍白的不见一点血色,“当我看到东方静时,而雄哥哥又谈及小音带他回王府的经过时,我立刻明白了,这就是证据,绑架神之子意图篡位,这就是皇上塞给自己的亲弟弟谋反的证据!可是你还是怕事情有变,于是又故意引我出宫来此,要在那莫须有的罪名上再加一条私通皇妃!对不对?!”
轩辕仪冷笑一声,道:“这只是你自己的猜测,朕从没说过属实。不过,朕倒是可以送你一句话,你只要回宫去乖乖做你的皇妃就可以了,这些宦海沉浮争斗不是你该管该问的,女人最好不要太多事。”
“多事?我想救自己心爱的男人也叫多事吗?就算你贵为天子,就算你夺得了至尊的权力,可是你连什么是爱都不懂,一个不能去爱人的人又怎么可能去爱他的百姓!为了权力你可以无极不用,女人,兄弟,亲人,臣子,所有的人都可以是你的棋子,为什么上天偏偏选中了你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皇帝,为什么他竟把神之子派给了你?而他们,小音还有我父亲,为什么又偏偏甘心情愿的侍奉你这样一个皇帝!”说罢,陈晨已浑身颤抖,再也抑制不住的呜咽在最后的一声控诉后从唇边流出,如冬日晨雾下的溪流般用冰冷的清澈敲击着每一个听者的心弦。可是她知道,那只是一溪将要冻结的流水,无力的她汇集不起汹涌澎湃的江涛,就如她拯救不了傻傻的憨厚的爱人。
转向尚且摸不着头脑的轩辕雄,陈晨笑了,笑的那么深情,又是那样无奈。她缓缓挽起自己的左衣袖,皓白如雪的玉腕上一点猩红的守宫砂分外醒目。
“雄哥哥,我入宫月余,还从没侍过寝。我的身子还是干净的。”她望向轩辕雄的眼神是如此悲切,似乎流露着无尽的悲苦,这眼神让东方静一时忘记了再见到噩梦中的变态的恐惧,不由想到了师傅寒山女侠楚思清,静夜中,她总是一身独立在冷月下反复念着同一首诗:愁锁巴云往事空,只将遗恨寄芳丛。归心千古终难白,啼血万山都是红。
是尽头了,是尽头了,无望的爱情注定只能寄托在来生的幸福。
陈晨惨然一笑,道:“雄哥哥,身既不得相随而魂随,今生我们有缘无份,来生再聚吧。”言罢,她身子一偏,粉颈向小音的长剑撞去,未曾防备的小音急忙撤剑,但已经太晚了,刹那间四溅的鲜血染红了一身宫裙。
怀情处,话别处,望眼处,魂飞处,身化杜鹃长啼血,从此永相随。
“不----”轩辕雄发出一声撕心裂腹的吼声,扑上去紧紧抱住了那具缓缓倒下的孱弱的身躯。只是他怎么也不明白,几分钟前他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为什么此时悲伤竟如绝堤的洪水刹那间奔涌而来?就在他懵懂未明的时候,彻底淹没了他的世界。
轩辕仪迅速抢上前,右手食指出手如电,封住了陈晨的几处主穴位,右手一搭她的脉搏,剑眉便皱了起来,陈晨毕竟是陈名夏的女儿,而后者又是此次夺宫策反的功臣,如此一来要如何交待?只怪自己没想到,竟会有一个女子对呆呆傻傻的轩辕雄用情如此之深。
偏偏此时东方静大起胆子,凑到轩辕仪身边,揪起他衣袖的一角,小心翼翼的问道:“喂,我可不可以问问,你抓了日心社的哪些人啊?有没有人受伤啊?尤其是我父…,那个,东方帮主和他儿子东方杉有没有事啊?”
看到如此关心叛匪的东方静,轩辕仪心情没由来的一沉,突然怒从心起,转身狠狠给了他一个巴掌。
《日升君王》第九章承诺已久,总算兑现了~~
轩辕仪这一巴掌打的甚是用力,东方静莫名其妙的挨了这一掌,一时只觉眼前直冒金星,接着半边脸火辣辣的肿了起来。他捂着疼痛的脸颊吼道:“喂,你怎么随便打人啊?我只不过问问,嗯,那个,你肃清叛匪的情况啊?”
“你也知道日心社是叛匪啊。”轩辕仪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朕不知道你是谁吗?东方静,告诉你,你的来历朕一清二楚,你扮作宫女混进宫来的目的朕也早就知道。关于你的身世,朕知道的甚至比你还多!若非如此,朕焉会纳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为妃?”
东方静闻言一惊,转而小声道:“话虽如此,我也没干什么啊,反而被某个变态占了便宜,比较吃亏加倒霉的人是我啊,你有什么可生气的?”
“朕知道你也干不成什么事,倘非这样,朕焉能容你这个叛匪活到今日!”
东方静还待再说,看看轩辕仪完全不同于往日的冷峻的表情,动动嘴唇,还是识时务的闭嘴了。轩辕仪哼了一声,续道:“你放心,朕答应过一个人,不会要你的命,此间事情一结,朕对你自有安排。”说罢,一个代刀侍卫进了屋来,小声对轩辕仪回禀了几句,轩辕仪脸色一沉,转身出了屋去。一众兵士在大内侍卫总管宋放的指挥下,拿下了轩辕雄,抬走了陈晨,宋放这才来到东方静面前,恭身道:“娘娘请随臣来。”看看身后无数持刀的卫兵,东方静只好抱着胸口的无奈点点头,心中兀自记挂着父兄的安危。
轩辕仪离开锦亲王府,径直回到宫中,进了御书房,只见陈名夏已经跪在地上等候多时了。他挥挥手,示意陈名夏站起来,陈名夏却重重磕了个头,仍是跪在地上,道:“臣有罪,皇上吩咐要活捉东方深维,臣却只带回了他的尸体。”
“算了,你先起来回话吧。”看着陈名夏站起来,轩辕仪又让太监搬了个矮凳给他,复又说道,“此次你能将进京的日心社干部一网打尽,已是大功一件。东方深维的生死倒也无所谓,就算你能活捉到他,也未必能问出神之秘宝的下落。倒是东方杉抗令杀了东方深维这件事,让朕笃信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