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深处,重许见云翘。惠帐残灯耿耿,纱窗外。疏雨萧萧”
成双飞翔的燕子也停止了私语,树影下阳光被摔成碎片,光影斑驳。
“双心字,重衾小枕,玉困不胜娇。”
轻烟袅袅,琴声悠悠,离的脸上有着懒散的笑容。
“寻常,愁夜永,今宵更漏,弹指明朝。叙深情幽怨,泪裛香绡。”
略带忧愁的歌声飘得很远,子笙的目光落在琴上,几分妩媚几分忧伤。
“记取于飞厚约,丹山、愿别选安巢。骖鸶去,青霄路稳,明月共吹萧。”
音断声绝,窗外的鸟儿扑啦啦地会动翅膀从树上飞走,只留下细嫩的枝条在微风中缓缓摇晃。
不是一首香艳的词曲,却被唱出了婉转柔美的味道。离转过身抱住子笙,笑得温柔,“宝贝真是好厉害,唱得越来越好了。”子笙坐在离的腿上,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声音很轻,带了浓浓的惆怅,“少爷……笙儿若是挂了牌,还能够这样和少爷在一起么……”离抱紧他,浅浅地吻他的面颊:“小傻瓜。笙儿不管怎么样都是少爷的好笙儿。”
“笙儿好害怕……笙儿怕挂牌之后少爷就嫌弃笙儿了……笙儿的身子原本那么脏,少爷都不在乎,若是笙儿挂了牌,少爷会不会就不喜欢笙儿了……”似是淡淡的自言自语,子笙却紧紧拉住离的手,仿佛紧紧拽住手中的幸福,害怕一松手,怎样的甜蜜都会烟消云散。
离抱着他,几乎要把他搂进自己的身体。轻轻侧过头去吻子笙的耳垂,看怀里的人儿忧愁的目光。离明白两人之间的感情,却也知道那是没有出路的情。笙儿给他的,不是恩客老爷一般的玩弄怜悯,却是深深地依赖和信任。可那又怎么样呢,到头来,两人的命运依旧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即使日日相濡以沫,最终却不过是两条垂死挣扎的鱼。
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抱着这个小小的孩子,把自己的故事说给他听,习惯了听他说自己曾经的事情,习惯了看他羞涩干净的笑容,习惯了在每天早上走进房间的隔间看那小小的孩子沉睡的身影,习惯了在他受伤的时候站出来护住他,让他伤痕累累的心里不再添上新的疤痕。
他抱着子笙,在子笙的耳边缓缓地吐气,“小宝贝。少爷不会抛下你。”
第 27 章
天还没黑透就有仆人上前来敲门,说是二少爷让尉迟公子过去。离笑得无奈,真是……天下的恩客哪个不是人前一副君子榻上立马变成禽兽,就更不用说苏二少这个人前就是禽兽的人了。
子笙轻轻拉住离的衣袖,垂着头:“少爷……”离微笑地低了头,把子笙揽进怀里:“小傻瓜。什么样的客人少爷没见过。没事的。”子笙点点头,轻声问:“少爷吃点东西再去吧……已经到了要用晚膳的时间了。”离笑得更加明媚:“哪有出牌前吃东西的道理,人家可是花了钱买我,少爷我总要让人家尽兴么~”子笙抬起头,抱住离:“那少爷早些回来。”
离笑着应了,便要出门去。刚走两步,袖子被子笙拉住,转过头,小家伙踮起脚,轻轻在离的面颊上吻了一下,自己小小的脸蛋却先红透了。离的眼睛笑成两个月牙,又抱了抱子笙才离开。
一路沿着小道走着,白天时已经向仆人问了苏冷霄的住处,于是便慢慢找了过去。一路上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亭台楼阁让离几乎花了眼,从没想到还有人家能把庭院折腾成这样。
离一路往前走,五月的晚风依旧有着白天的热度,吹动了长长的袍子,发丝也散散地绾着,说不出的香艳。好不容易到了院门口,又被小仆带着穿过了重重厅堂和走道,终于站在了二少爷的寝室前面。小仆轻轻敲门,随后便不声不响地退下。
门被拉开,苏冷霄看着站在门前的离。离的脸上浮现妖娆的笑容,伸了手轻轻搭在苏冷霄的身上,倚了身子上去:“爷……离儿来了~”苏冷霄笑,却是彻骨的寒冷,一手把离拽进房间,一手重重地掩了门。
“爷……爷,别急么……”离一边微微推开苏冷霄立刻攀上自己领口的手,一边伸了轻轻抚摸他的身躯。外面的袍子很快被扯下来,苏冷霄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抱起离便扔到床上,一边挑了离的下巴:“里面居然什么东西都没穿,真是够淫荡的。”
撞到床板的腰微微有些疼痛,离却很快半撑起上身,伸手去解苏冷霄的衣带,一边吃吃地笑着:“还不是为了服侍爷么……”翻了身子让苏冷霄躺到床上,纤长的手指在他结实的胸前缓缓滑过,随后又绕过那粉色的小突起,轻轻揉捻,又伸出舌头舔上去……苏冷霄的气息明显乱了,离暗笑,这样的方法还真是百试不爽呢……
原本手指还要继续往下滑,却发现苏冷霄的那活儿已经抬了头,离岔开双腿横跨过苏冷霄的腰跪下,低下头轻轻咬他的锁骨,声音妖娆:“爷想要怎么玩么……是爷来,还是离儿自己来?”苏冷霄眼睛里的欲望越来越重,一番身把离压在身下便猛地贯穿。离死死地咬住唇,硬是把痛呼吞了回去,一边皱了眉头看身上野兽般的人,暗暗在心里骂,他娘的,哪有上人不用药膏的,在怎么样男人的身子又没有女人那样天生的柔韧……
思绪还没飘远就立刻被身上狠狠的运动拉了回来,离勾起了双腿,把疼痛的呼喊全部变成欲仙欲死的呻吟:“嗯,阿……爷……离儿要,再深……啊!一点,阿……”一边想着苏冷霄现在看见的自己必定是星眸半闭,面色潮红……好像还少了什么,厄对,应该要羞涩地笑……于是立刻又挂了丝若隐若现的笑容上去。
苏冷霄那器件的尺寸不算粗,却是出奇的长,一次次碰触到身体里那个敏感的点,离把头仰起来,浑身颤抖,“爷……阿~!离儿,离儿要爷……”本以为要做好长时间的准备,没想到苏冷霄没一会便射了出来。那些粘稠的肮脏的液体全流进温暖的甬道里面。苏冷霄翻过身来,器件却还留在离的身体里。
他勾了嘴角笑得冰冷:“这么淫荡的身子,天生就该是被人上的。”离咧开嘴想要笑得妩媚,却怎么也提不起嘴角的弧度。
天生么……怎么会呢……自己曾是多么干净的孩子啊……
那时候的世界只有明媚的阳光和芬芳的花,只有高大的绿色树木和和蔼地唤“小少爷”的姆妈,只有扑啦啦飞过的飞鸟。
那时候有爹娘有哥哥,有和自己年纪相当的下人的孩子,自己总是想找他玩,他却每每被他的母亲拉过去狠狠责备,随后便是那女人满脸惶恐的道歉,她说对不起小少爷脏了您的手。
那时候……
什么都过去了吧。那些曾经的日子。现在的自己,每日躺在男人的身下承欢,不知廉耻地嬉笑和呻吟,听他们轻蔑地说……你天生就该是被人上的。
天生就该是被人上的。
“你出神了。”冰冷的语气。离慌忙回头,把身子紧紧贴在男人的身上,轻声说:“怎么会……爷那么厉害,离儿怎么敢出神……”一边说一边笑。
可是为什么今天的笑容,这样僵硬。
第 28 章
醒来的时候身边的男人依旧睡得昏沉,离弯腰在床下捡了袍子,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还好,似乎没有怎么伤到。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小心地推了门往院子走去。
清晨,大多人还未起,四处寂静,于是离还没进院门便听到不知哪间房的窃窃私语。“哎呀那个魅南宫来的倌人昨天去给二少爷侍寝了。”“嘁,一个男人这样去让别人上,真是贱阿。”“就是就是。”
离苦笑一下,垂了头。早就习惯了吧,看别人的白眼,听各种鄙夷的话语。不去理会那些,离轻轻推了房门。不大的红木桌上,小小的孩子趴着睡着了。头枕在纤细雪白的手臂上,睫毛覆盖着眼睑。
看到那样一个干净的孩子,心中的烦忧便消了大半,轻掩了门,生怕吵醒沉睡的孩子。走过去,弯下腰便看到子笙眼睛下方淡淡的黑色,大概又是等了大半夜终于撑不住睡着了吧。心没来由地疼了一下,离弯腰抱起子笙小小的身子,轻轻放到床上,小心地拉过褥子帮他掖好。
笙儿在梦中转过身来,伸手抱住离的手臂,努了努嘴又睡了。离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侧着身子躺下,把笙儿搂进自己的胸膛。笙儿……我最最疼爱的笙儿。小宝贝。
两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十分。子笙刚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惊异地抬头,才发现少爷正抱着自己,睡得很沉。小心地看了看少爷裸露的手臂,没有什么受伤的印记,小小的心便放了下来。子笙缩在离的怀里温暖地笑了,轻轻在离的胸前蹭了蹭,大大的眼睛忽闪着。两人手上的红绳迎着阳光,散发出温暖的光辉。
***
李府。
高大的红木对椅前一个仆人颤巍巍地跪着。“老,老爷……您别急……”李旭戎不去看脚下被自己摔碎的茶杯。危险地眯了眼睛,“你是说,衣断不肯卖?”仆人慌忙点头:“是,是。”“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桌子被狠狠地拍下,仆人的身子也跟着桌子颤抖。
“把价钱抬到两百万两。我就不信买不了那个小婊子!”李旭戎的脸色越来越不好,那仆人赶忙慌张地不停应了一边小心翼翼地退出去。
从椅子上起来,李旭戎震怒地往院子里走,两旁的仆人战战兢兢地退开,谁也不敢抬头看他的脸色。拐进院子,一路上不知摧残了多少花花草草,一个男孩子却在这时跑出来,大概三四岁的样子,扑在他怀里,轻声唤:“爹~!”孩子的衣服并不好看,粗布的衣裳粗制的鞋,脸上也没有一般富家孩子的红润,相反倒是有些蜡黄。但孩子的模样还是很漂亮的,大眼睛,粉嫩的嘴唇,小小年纪就透出英气。
李旭戎看他,一言不发地推开。那样大的力道似乎丝毫没有顾着孩子的娇弱,孩子狠狠地摔在地上。两旁的仆人却没有一点反应,那孩子也丝毫没有撒娇地神情,撑住身子不声不响地站起来,手指轻轻拽住衣角,低垂了头,声音压得很轻:“爹……锦儿想去学堂……”李旭戎皱起眉头不理睬他,眯起眼睛看远处正匆忙跑来的姆妈,脸上的怒气还没有消。“哥哥们,还有六弟,都可以去学堂阿……为什么锦儿不可以……”锦儿依旧垂着头,近乎于自语地呢喃。
姆妈终于赶过来,恶狠狠地把锦儿拽到身边,甩手便是一个巴掌,张口大声地责骂锦儿。锦儿红了眼眶,抬头乞求似地望向冷眼看他的爹,眼泪却没有掉出来。李旭戎看了一眼姆妈,转身离开,冷冷地丢下一句话:“管好他,别让他跟祺儿他们来往。”
锦儿脸上充满希冀的神情瞬间便黯淡下来,想要去追爹,却被姆妈拽住,劈头盖脸便是一顿臭骂,“你这小杂种!还嫌惹的祸不够多吗!!上学堂!?那是人家少爷们的事情,与你这小杂种有什么关系!?……真是,不知老爷当年怎么就在青楼看上你那做婊子的娘,生下你这个小杂种!现在居然还让我来伺候你!惹一身晦气!”
姆妈自是不怕锦儿的。这样一个生母没有地位而且早死的孩子,在李府当然没人把他当小少爷看。没有下人愿意到他的院子服侍,因为在那里做工一辈子也得不到提赏。姆妈是总管勉强派去的,之前她服侍老爷最喜欢的祺儿,现在到了这里,自是满腹不满。
锦儿垂着头,早已习惯了姆妈的打骂,却依旧受不了亲生父亲的冷落,到底还是三四岁的孩子,一个人回了宅子缩在床角细细地哭了。
***
刘尚书府。两个男子坐在红木桌旁,边品茶边轻声交谈。“刘大人。这孩子是老爷唯一的子嗣。我们跟了老爷这么多年,不甘心家族就这样败落了。找了十多年,终于找到了这孩子。刘大人您与老爷曾是故交,您看……”
刘尚书轻轻啜一口香茶,微微缩住眉头。“我与尉迟兄曾是几十年的交好。如今能够帮尉迟兄了了这桩心事,也算是对得住他在天之灵。可是……那孩子的出身太特别,别竟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我也不方便买了他。再说这些年我并未收受太多属下官员的赠礼,恐怕也不能把他从那种地方救出来……”
男子沉默了,低下头,指尖轻轻摩擦陶瓷茶杯。
刘尚书又开口:“不过,倒还有另一种方法可行……”
第 29 章
时间过得很快,五天一晃便过去了。
清晨天刚微明,整个苏府便喧闹起来。各种大红礼带金银硫彩把苏府装扮得华贵喜气。没过一会,上门拜访祝贺的宾客们陆续到来。那些整大箱整大箱的贺礼没有被打开就搬进了一个专门的物子,小心地堆放起来,苏老爷身着绛紫色袍子,腰上系一条暗红色腰带,满脸喜气地坐在大堂迎接宾客。苏大少爷昨日刚刚从江南赶回来,今日同苏二少爷一起站在苏老爷身旁,同各位宾客寒暄。
苏老爷虽已六十,却没有老人老态龙钟的感觉,笑意盈盈的脸上透着精明和警觉,毕竟是在商场打拼了数十年的老手,待人接物中处处圆滑却又处处留心。
正午十分,宾客入席就座,苏府早已备好酒菜招待,几个歌女和戏乐班子在台上演出唱曲,虽然还要过一个下午才开始晚宴,但浓浓的喜气已经笼罩了整个苏府。
一整个下午子笙和离都在房中精心打扮,毕竟是子笙的第一次登台,离费了不少心思。各种各样的水粉胭脂,脱俗而不繁冗的服饰,一点点装饰上去,子笙也彻底脱胎换骨,俊挺的身姿中透出英气。
终于到了晚宴了,巨大的厅堂中摆放着整齐的一张张红木圆桌,最前排中间的圆桌格外的大。每张桌子上都铺着大红色桌布,就连碗筷上都装饰着红色绸绳。
席间自然又是杯光摇曳,箸筷生辉,各个教坊的歌女舞姬倌人纷纷登台,声乐之娱,钟鼓之乐,整个大厅一派喜气洋溢。
前面大概过了十几个表演,该是离的节目了。那仆人尖声尖气地报道:“魅南宫尉迟倌人子笙倌人——满庭芳——”语气拖得很长,离在台后便看到一直忙于敬酒的二少爷一下子抬了头,犀利的目光射向台上。
子笙有些紧张地轻轻拉住离的手,细长的指尖沁出冷汗,离回过头,对他安慰地笑,轻轻抱了一下子笙,从台后走了出来,长长的衣摆垂在地上,从台上走过,一阵浅浅的清香。离在椅子上坐下,笑容淡定,手指抚上琴弦。
台下并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们,毕竟只是馆子里请来的祝寿的倌人,没什么好值得在意。
轻拨琴弦,歌声婉转,响彻了整个大厅。宾客依旧在敬酒谈笑,二少爷的目光却死死地盯住了台上。
那个站在离身旁的孩子。那样的眉眼那样的声音,就连那微微紧张的表情都那么像。自己不可能不认识他。苏冷霄笑了,那个被自己赶出去两年的小狗儿,现在又回来了是么?苏冷霄的笑容渐渐扩大,终于变成了掩饰不住的笑声,那样冷的笑,彻骨的寒冷,整个大厅都静了,宾客们纷纷转投去看笑得诡异的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