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崽 上————海HAI

跟林涛道完别，林修宇回到叶海的病房，看着躺在病床上，无往日的生气，像个被遗弃又被捡回来的布偶，静静地躺在那儿。

端木晴轩拿着干净的被单走了进来，看到林修宇，小声地问道，“修哥，阿海他舅舅走了？”

林修宇点了点头，说：“嗯。”

“我们出去聊吧。”端木晴轩把被单放下，跟着林修宇走出病房。

站在走廊上，端木晴轩竟觉得无话可说，倒是林修宇讲了很多，而端木晴轩只是静静地听。

叶海遇到这样的事，也是他们不想看到了。本来已经保护好的东西被人摔坏了，想再重新拼起来，心就开始觉得痛。

没错，叶海是他们保护的人，一直以来，他们几个都静静地保护着叶海，守护着最初的承诺。

“阿良，什么时候会过来？”林修宇问道。

端木晴轩顿了一下，说：“估计等月见表演完了。”

突然，林修宇笑了，说：“你们这群孩子事还真多，这个阿良要什么时候才能自己长大！”

端木晴轩听了，沉默了，确实，他们是群问题少年，但大家的问题又不相同。像他，从很早以前就被要求保护一个女孩；而阿良，老是围着他姐姐打转；阿海呢，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精神一直很不稳定。

最后，林修宇叹了口气，说：“算了，我不管你们了，以后的路还是要靠你们自己走。”

说完，林修宇转身离开。看着林修宇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端木晴轩笑了，“我们终究是要长大的，不是吗，修哥。”

送走来探望叶海的同学，欧阳良见觉得有些累，他依靠在墙上，望着站在他不远处的端木晴轩，说着他的近况，“阿良，最近，我遇到一个很奇怪的女生。”

端木晴轩听了，微微侧着头，“奇怪的女生？”

“对，奇怪的女生，还是从日本来的。”说到最近遇到的那个女生，欧阳良见胡乱挠着头发，表情有些纠结。

“怎么个奇怪法？”端木晴轩问道。

“她说，她要嫁给我，要我跟她去日本。总之，讲了很多，但我不想理她，倒是海八跟她很合得来。”欧阳良见说着。

端木晴轩皱了下眉头，说：“日本？最近，日本尹慕堂的人有来这边，说要跟黑龙合作。”

“没错，就是尹慕堂，那女生说她叫尹慕雪。”欧阳良见刚说完，就见躺了好几天的叶海动了下手臂，他一惊，指着病床那边，说，“阿木，阿海刚才动了。”

端木晴轩一听，立即过去查看，然后跟欧阳良见，说：“快去叫修哥过来。”

欧阳良见应了下来，然后冲出去，去找林修宇。

等林修宇到病房的时候，叶海一脸苍白地依靠着枕头，静静地坐在病床上。

林修宇给叶海做了检查，说：“阿海，依照你的恢复速度，再过不久，你就能下床了。”

叶海低着头，说：“谢谢。”

得到叶海的病情已经缓和的欧阳良见和端木晴轩松了一口气，最近，他们两人轮流到医院照顾叶海，忙里忙外地，还不让黄锦圣过来探望，就怕刺激到黄锦圣。现在，叶海醒了，他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叶海看着他们三人，又说了声，“谢谢。”

其实，叶海心里很清楚，这次他做的是过火了，可不这么做，那个人是不会放过他的，从他最近的跟踪来看，真的很危险。

端木晴轩笑着说：“没事就好。”

欧阳良见也露出灿烂的笑，说：“阿海，恭喜你重生。”

叶海苍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说：“谢谢。”

看着三个少年的笑，林修宇也跟着笑了，确实，没有什么值得悲伤的，何不开怀大笑呢。

叶海能够出来散步了，站在深秋的暖阳中，叶海笑得像个孩子。

远远地看着跟着同样住院的孩子玩在一起的叶海，林修宇笑了，也只有这个时候，叶海的行为证明，他只是个孩子。

“阿海，我在这里等你，你别跑太远了。”林修宇对着叶海喊着。

叶海一手牵着孩子的手，一手挥舞着，回道，“我知道了。”

推着空荡荡的轮椅，林修宇到阴凉处休息，今天，欧阳良见和端木晴轩都有课，只能由他来陪叶海，想他一个大医师居然要陪一个小屁孩，还真无趣，但能看到叶海这么开心，他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这边，叶海和几个跟他一样住院的孩子玩闹着，只是这些孩子都比他小很多，而此刻的叶海给人的感觉像跟这些孩子差不多。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究竟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在放松的这一刻，会如同孩子一般。

“阿海哥哥，接着。”头上包着厚重的纱布的孩子，向叶海这边扔着飞盘，喊着。

叶海看着那飞盘向他飞来，他没接到，飞盘掠过头顶，飞到更远的地方，叶海笑了笑，道歉说：“啊，对不起，刚刚看花了，没接到。”

说完，叶海跑去捡飞盘。几个孩子看着叶海笨拙的行动，哈哈大笑着，天真无邪地笑着。

叶海跑到飞盘掉落的地方，蹲下，捡，刚要站起时，有道影子罩在他头上，叶海抬着头，逆着光，看到跟天上的太阳一样耀眼的笑。站在光中，洪晓煜跟他打招呼，“嗨，阿海，好久不见！”

那一刻，叶海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对，天使，童年时候的天使。

然后，洪晓煜伸出手，说：“阿海，把手给我。”

叶海左手抓着飞盘，右手伸了出来，握紧洪晓煜的手，说：“阿煜，你好吗？”

洪晓煜拉了叶海一把，叶海从地上站起来，洪晓煜看着叶海，笑加深了，“我很好，你呢？”

叶海转身，把飞盘扔给正等待他的孩子，对着那些孩子挥手，表示他不玩了，再回头，对着洪晓煜笑了，“我很好。”

接着，洪晓煜靠近，摸着叶海头上的白色纱布，说：“可，你现在看起来不是很好。”

叶海接受着洪晓煜的抚摸，说：“已经没事了。”

然后，叶海搭在洪晓煜的肩，去找林修宇，去跟林修宇说，他的天使回来了。

看着叶海苍白的脸，洪晓煜心疼万分，如果他早点出现，现实会不会改写？

第36章

洪晓煜把叶海扶进卫生间后，在门外说：“好了叫我。”

“嗯。”叶海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因为是从小的好友，所以叶海很放心地把一切交给他，林修宇也很放心。

在靠背椅上坐下，随手拿起过期的杂志翻阅着，无聊地等待着时间的过去。突然，传来敲门声，“咚咚”，很有节奏。这几天待在医院，来探望叶海的同学还真不少，但洪晓煜也觉得有些奇怪，从前跟女生不容易相处的叶海在高中的女同学居然不少，男生倒是没几个，除了一个一头金发、看起来不是好学生的男生，其他的，都没见过。

洪晓煜边想着，边走去开门，开门的瞬间，洪晓煜看着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大篮子水果，神色有些紧张的卓严青。

两个人相视一会，互相打量着对方。

最后，洪晓煜退后一步，微笑地说：“是阿海的朋友吧，快进来。”

卓严青看着陌生的洪晓煜，有些愣了，但还是走进病房，洪晓煜接过水果篮子，转身，走到病床旁的桌子边，放好，回过头，脸上依然带着亲切的笑，开始跟卓严青搭话，因为在他看来，此刻出现的卓严青看他的眼神很凌厉，如果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估计会被这种眼神吓到，但他不会。这个人很不简单，洪晓煜在心中暗下定义。

“你好，我是叶海的邻居，我叫洪晓煜，很高兴认识你。”洪晓煜开始介绍自己。

卓严青早就找到位置坐下，听到洪晓煜自我介绍，礼貌地站起来，说：“你好，我叫卓严青。”

听到卓严青的名字，洪晓煜微微皱起了眉，卓？想了一下，立即展眉，脸上露出淡淡的笑，“你跟阿海是怎么认识的？”

听到外面有动静，叶海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来，“煜哥，谁来了？”

叶海轻快的语调让卓严青觉得有些不舒服，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语调叫过他的名字。洪晓煜敏锐地察觉到卓严青表情的细微变化，回着叶海，“你朋友。”

“哦。”叶海没去探究是谁来，反正谁来看他都一样。

“你好了叫我。”洪晓煜说着。

“知道。”叶海回着。

从叶海和洪晓煜简短的对话中，卓严青明白了点什么，却讲不明。此刻，他没像之前一样，乱来。敌人，眼前的人肯定是敌人，卓严青的直觉告诉他。

“他的伤怎么样了？”卓严青试图不去想过多，简单地询问叶海的伤势。

洪晓煜把水果摆弄好，低头微笑着，说：“没伤到大脑，但断了几根肋骨，腿部也受到巨大的冲击和磕碰，最严重的情况，我没看到。不过，现在恢复得很好。”

听着叶海的伤势，卓严青坐在沙发上沉默了，之前他因为有事出去了趟，没想到回来得到的消息竟然是叶海受重伤住院了，调查后才知道叶海住进了表哥在的医院，从表哥那儿得到叶海更详细的消息，要不是老是被他老爸用各种理由绊着，他早就过来看叶海了。抬眼看了一下洪晓煜，也不会让人抢先进了叶海的世界。

“哦。”卓严青应了声。

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了，洪晓煜走回之前坐的位置，坐下，拿起刚才翻一半的杂志，继续看。

带着异样心情的两个人，在这间不大不小的病房中，想着各自的事，但其中却有一样相同的，那就是叶海。

叶海整理好一切，用笨拙地动作移动到门边，开门，“煜哥，我好了。”

洪晓煜听到叶海的叫唤，立即过去帮忙，搀扶着叶海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叶海刚迈出卫生间，就看到坐在一侧的卓严青，正用一种强烈的目光注视着他，和搀扶着他的那双手。

看到卓严青那一瞬间，叶海的心少跳了几拍，这个人，终于出现了。

卓严青站起来，快步走过来，在另一侧搀扶着叶海，“情人，对不起。”

这句，传入叶海的耳中，竟有些苦涩的。而在洪晓煜听来，这是敌人的宣言。

叶海没回答卓严青，而是在他们两个的搀扶下，回到病床，把叶海安置好，两个沉默地回到座位，坐好。

看着病床一侧角落里的轮椅，卓严青的眼竟然有些湿润，从林修宇那边，他知道了叶海的一些事，一些与阴谋有关的事。

从卓严青不自然的动作中，洪晓煜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事儿，跟这次他回来有关的一些事。

叶海受不住这种沉闷的气氛，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来，看着卓严青和洪晓煜，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他慢慢地躺下，这样的场面，他很不会应付。

这时，洪晓煜站起来，对卓严青，说：“我们出去走走吧，让阿海安静一会儿。”

卓严青看了洪晓煜一眼，点头答应。

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病房。

叶海躺在病床上，听着关门声，他真的很不会应付这种事，一个是强势地想霸占他一切、他又不想反抗的人，另一个是他从小梦想着要永远在一起的人……为什么要面对这样的场面。

想到这里，叶海不自觉地把被子盖在头上。

突然，一直静静地躺在旁边桌子上的手机响了，叶海慢慢起身，摸索着，拿到手机，摁了通话键，“喂。”

“阿海。”

这一声传入叶海的耳中，叶海又把被子盖在头上了，在被子中回应着，“阿圣，你好吗？”

“嗯，我要转学了，妈妈说，她赚够钱了，要带我省外的家，去那里等爸爸出狱。我妈说，这里对我来说太危险了……”然后，电话那头的声音开始哽咽。

叶海连忙安慰，“阿圣，别哭。回家，记得给我打电话。”

后面那一句，叶海说得很轻，很轻。

“阿海，我想去医院看望你，好吗？”黄锦圣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一直以来都是叶海在保护他，他却没能为叶海做什么，连叶海受伤，叶海的好兄弟都以叶海怕他看到他受伤的样子而伤心，不让他来。他很想告诉叶海，其实，他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叶海沉默了，任由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生硬地从耳膜穿过，他知道黄锦圣很关心他，但有些事，该划清界限的还是要划清界限，他真的很怕，在这样下去会给黄锦圣带来更大的伤害，太子是不会放过他的，更不会放过黄锦圣。

这个，他静静守护的少年，他梦想中的少年，干净、纯洁、神圣不可侵犯，他不想亲手毁了他。

过了许久，叶海才答应，“阿圣，你先跟阿木还是阿良联系，让他们带你过来。”

听到叶海答应，黄锦圣高兴地说：“我知道了。”

长大，真的是件痛苦的事，至少现在，他从来没有过好感觉。结束通话，把手机随便在床头一方，叶海摊平身子，心里有些难过。

站在草坪边，洪晓煜指着不远处的钟楼，对卓严青说：“小的时候，我经常带着阿海到那钟楼旁玩，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卓严青顺着洪晓煜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矗立着一座年代已久的红砖钟楼，对于叶海的过去，他不甚了解，但叶海的未来，他一定会参与。

“你……”卓严青发现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讲不出来。

洪晓煜看着卓严青，笑着说：“从你叫阿海‘情人’，我就想你对阿海一定有不同的地方。”

“怎么说？”看不清叶海的卓严青突然想从眼前这个自称叶海的儿时好友的洪晓煜口中得到叶海对他的真实看法。

洪晓煜拍着卓严青的肩，轻叹了口气，说：“从小阿海都把心思憋在心里，永远不讲出来，但他对喜欢的东西却很纵容。如果他对你没感觉，是不会让你直呼他‘情人’的。”

对上洪晓煜的眼睛，卓严青看到的这种真诚，没错，真诚，“谢谢你。”

突然，洪晓煜转即一笑，说：“不要谢我，以后，我们就是情敌。”

接着，洪晓煜转身，抬头望着蔚蓝的天际，说：“我，一直都想保护阿海，从我遇到他那一刻起，我就下定决心。虽然，那时候我们年纪都很小，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阿海对我很信赖，可能这也是他家里的情况让他向外寻求安慰吧。”

听着洪晓煜的讲述，卓严青越发地觉得叶海的陌生，他从来都没有仔细地去了解过叶海，不知道叶海心里真正的想法，但眼前的这个人对叶海的一切仿佛了如指掌。忽然，卓严青希望自己也能在叶海小的时候遇到叶海，如果能的话，他们之间的距离，就不会那么远了。

两个人聊着聊着，发现彼此有些相似，关心着同一个人，同样有不安的处境。

回到病房时，林修宇正在给叶海做身体检查。

卓严青看着林修宇，“修哥。”

而洪晓煜只是跟林修宇点了个头，表示打招呼。

林修宇看到卓严青，说：“终于出现了。”

卓严青听了，先是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严肃地说：“修哥别开我玩笑。”

叶海只是静静地坐在床上，听着林修宇和卓严青之间无聊地对话，洪晓煜走进，关心地问：“累了吗？”

叶海温顺地摇摇头，说：“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