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怀仁担心地看了张铁心一眼,而过了一会儿,张铁心才点了点头。
「那么张捕头请先移驾前厅,总捕头有交代,等会儿请张捕头喝茶、吃吃京城里有名的小点。」
「不了,我午后再回。」张铁心淡淡说着,接着就走离了衙门。
离开姚府才一个多时辰,张铁心就早已是心神不定。而见到张铁心如此牵挂,杨怀仁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远远跟着,直到张铁心一路走回沈昊白的房间,杨怀仁本是没有说话。然而,见到了池塘旁的人影,就是一声惊呼,窜了上前。
「沈公子!」
听闻了杨怀仁的惊叫,张铁心也是回过了头。
沈昊白正缓缓走向姚府的池塘。
「昊白!」张铁心连忙也是该了过来。
「沈公子?」杨怀仁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而那早晨离去前犹然还深深昏迷着的人,却是已经缓缓回过了头。
「昊白!你没事了?」张铁心又惊又喜。然而,却让杨怀仁拉住了衣袖。
「怎么了?」张铁心匆匆转过头问着。
「......沈公子不对劲。」杨怀仁低声说着。
闻言,张铁心也才注意到了。
沈昊白的眼神没有焦点,仿佛透过他们看着远方似的。
「昊白?」张铁心柔声问着,轻轻扶住了他。
然而,沈昊白才刚要转头看向他,眼皮一闭,就是仰天昏了去。
幸好张铁心已然扶得稳固,此时只是扶了他坐下,让他轻轻靠在自己怀里。
「张公子仿佛是见怪不怪?」杨怀仁问着。
「他有失神症,这次我已是见过第三次。」张铁心一边回答着,一边用自己的袖子替沈昊白擦着额上的汗水。
「失神症?」杨怀仁也是低声应着。「我今日总算真正见过一次。」
「他醒了以后您别跟他说,对这隐疾他十分在意着。」张铁心低声说着。
「我扶沈公子回房休息。」杨怀仁说着。
「不用,我来就好。」将沈昊白从地上抱了起,张铁心走向了沈昊白的房间。
第十四章
听得了沈昊白醒转,尽管如今他依旧没有睁开眼,房里却已经挤满了人。
姚家夫妇、姚胜、沈家夫妇以及张铁心、杨怀仁跟沈昊白的侍女,一共八个人都站了床旁守着。
当姚老爷子把着脉时,姚家老夫人虽说眼神一直没有与姚老爷子接触着,脸色也是冷冰冰的,却仍是频频往沈昊白望了去。
「......不晓得昨夜发生了何事。」姚老爷子没有隐藏自己的疑惑。「脉相已然归于平稳,沉着有力。不像昨夜伤重之人。」
沈家夫妇对看了一眼,担忧之色形于外。
「铁心,你说刚刚真的看见了昊白行走?」沈老爷问着。
「是的,千真万确。杨大侠也可以做个见证。」
「没错......只是想不通的是,以沈公子的伤势,为何回复得如此神速?」杨怀仁低声说着。
「算了,昊白没事就好了。」沈夫人连忙说着。「既然昊白没事了,就让我们带他回江南去静养吧。」
「急什么?」姚夫人低声问着。
「怎能不急,再来一个田环河,我们昊白还能有命在吗?」沈夫人嚷着。「那贼厮吃了豹子胆,总往我们家昊白身上招呼着,要不是找他不着,我早宰了他埋在后院,养我的牡丹。」
张铁心望着自己的舅母,似乎沉思了一会儿。
「怎么,放不放人?」沈夫人嚷着。
「夫人......」
「舅妈?我有一件事问您。」张铁心问着。
「啊?你问你问。」沈夫人说着。
「......您怎么晓得,那天是田环河动的手?」
「他嚷得这么大声,聋子才听不见。」沈夫人嘟囔着。
「现场有见到双头龙?」
「没有,就两一块石头也没看见。」沈夫人叉着腰。「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家昊白好端端的怎么会拿他的东西。」
「......也许,他把东西藏在了沈公子的房里还是行李里?」姚胜沉思着。
「目的?」张铁心问着。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沈公子伤在田环河之手,自然不会有人怀疑他拿了双头龙。再加上沈公子与张捕头又是亲人,所以......」
「不对。」张铁心看着姚胜说着。
「况且,既然东西是他藏的,为何当天取不回?」张铁心说着。
「是啊,还一直嚷着要昊白把他的东西还他。」沈夫人说着。「真是见鬼了,我家昊白难道把他的东西藏了起来不成?」
「......昊白为何要藏?」张铁心问着。
「......我都说是见鬼了,昊白为人我这做娘的还不清楚?当真见到了双头龙,当然就会立刻还给了人家。难道他还贪这双头龙不成?」
「......烟翠,你收拾少爷房间,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张铁心问着。
「......回表少爷的话,烟翠什么都没看见。」丫鬟连忙说着。
「......」张铁心陷入了沉思。
※※※
用过了午膳,看看也该是与衙门约好的时分。
可张铁心似乎还守在沈昊白房里,想必也是不愿去的了。
杨怀仁如何不晓得他此时心里千头万绪,倒也不愿勉强。微微摇了头,就自个儿出门了。
「不等等我?」才走了没几步,张铁心的声音就在后头响着。
既惊又喜,杨怀仁转过了头。
「总让我梳洗梳洗吧?我一身的汗跟泥啊。」张铁心微微笑着,走过了他身边。
「张公子的心情好些了?」杨怀仁一边跟着,一边问着。
「好些了。」张铁心微微笑着。「前些时候失礼了,杨大侠默怪。」
「怎么会呢?想当初玉儿死的时候,我也哭了足足一个时辰。」杨怀仁微微笑着。「我还千里迢迢杀去了少林寺,只差没抓着大师的袈裟逼他让我出家了。」
「......玉儿?」
「是啊,一个又温柔、又漂亮的小姑娘。」杨怀仁看着张铁心,微微笑着。「我还是第一次动了想成家的念头。」
杨怀仁话中有话!
看着他那仿佛一切了然于胸的表情,张铁心心里一跳。他晓得了?
「......随缘而安,随缘而安。」看张铁心呆楞,杨怀仁走在了前头,在阳光下伸着懒腰。
「杨大侠请勿多想,我与昊白之间......」张铁心连忙赶了上前。
「啊?你们之间怎么了?」杨怀仁回过了头,微微笑着。
「......没有。」张铁心又站了住,喃喃说着。只是,面红耳赤。
「......你还年轻,难免有许多的顾忌。」杨怀仁走了两步向前,安然地笑着。「等到你与我一般,大江南北都走了遍,在江湖里打滚了七年,就会晓得了。」
「......晓得什么?」张铁心低声问着。
「......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矣。」杨怀仁低声说着。
※※※
午后,衙门满满的人一个一个上前去看人头了。
张铁心与杨怀仁站在了一旁,放松了身体,靠着墙,只是远远看着。
张铁心眼睛虽是看着前方,心里可还是扑通通直跳着。虽说与昊白之间已然不愿回头,然而让外人晓得,却依旧是羞赧不已。堂堂一个男子汉,心里想着一个男子本就已然是大大的不妥,更何况是与他同享鱼水之欢,甚至还在他身下放浪呻吟......
「......张公子,您莫要再多想了。」杨怀仁微笑着。「我可是多嘴之人吗?」
「您到底晓得了多少。」张铁心悄悄问着。
「不多,张捕头可以放心。」
要我放心什么啊......张铁心的脸颊有了些红晕。
张铁心想着自己的事,而前方的人群过了没有多久,却渐渐起了一阵的骚动。
几个捕快跟张铁心都注意到了,待得前去探看,却是几个人围着人头指指点点着。
人头给人换上了前额微秃的长发样式。
『这不就是吴大夫吗?』
『让让!对不起!请让让!吴大夫的夫人来啦!』
人群后头,几个人拥着吴夫人挤了来。
『真是吴大夫?唉,这田环河可真残忍,财拿去了,命还要哪......』
听得了耳语,杨怀仁瞧向了张铁心。然而,张铁心只是皱了眉。
『......天啊!爷儿啊!』
这头,吴夫人的哀嚎声响了起,另一头,张铁心就离开了。
「等等......」
「你怎么走了?吴夫人可得问过话吧?」连忙跟着张铁心走,杨怀仁问着。
「很多事情都不对,我等不及要问了。」
「问谁?」
「每个都要问。」
※※※
沈家夫人吩咐了厨房熬了一碗人参,带着女婢,来到了沈昊白的房里。
推开了门,本要走上前去扶沈昊白起来喝药,却见到了......坐在床旁的沈昊白。
「公子?」手一抖,丫鬟手上的盘子摔了下地。那碗香气浓郁的人参不但洒了,还摔得是一地的碎片。
「怎么?你慌什么?」沈夫人连忙低声喊着。「去去,拿扫把来,把这儿收拾收拾。」
「是!」丫鬟连忙退出了门。
「昊白?」沈夫人连忙也是走了向前,仔仔细细端详着自己儿子。
「......娘,这里是哪里?」看着自己的母亲,沈昊白依旧有些虚弱。
「......是姚府,你差点就让田环河掐死了,还好是人家把你救了回来。」沈夫人又心疼、又怜爱,不断抚着自己爱子的脸颊跟头发。「还好还好,还认得娘。你不晓得姚夫人的话把娘给吓死了,还以为你醒来以后真会成了废人。真是吓死娘了......」
「田环河?」沈昊白扬起了眉。
「可不是......你忘啦?......忘了也不要紧,反正那事也没什么好记得了。既然你醒了,咱们明儿一早就走了吧,你在这儿多待一天,娘的白头发只怕要多上了几十根。」
「......娘,我的先秦散文呢?」沈昊白四处望了望,没有见到自己的藏书。
「......烟翠收到客栈了吧,等会儿她收拾完后,我让她回去拿。」
「......好,娘,等会儿你先让烟翠......」
『......公子?』丫鬟怯生生地推开了门。
「烟翠,等会儿收拾完了,来我这儿。」沈昊白说着。「我有事交代。」
「......是的,公子......」丫鬟拿着扫把,低头回答着。
※※※
找不到姚胜,张铁心就直接找姚老爷子。姚老爷子接见他们的时候,本是在书房练字。
「龙珠?......喔,是那个双头龙吧?这件事我让姚胜处理了,没多问。」姚老爷子缓缓说着。
「所以给吴大夫跟那个女乞,不是您授意的?」张铁心问着。
「......是啊,我想起着窃案就心烦。」姚老爷子缓缓说着,他面前的茶盏还冒着热气。「不管是田环河还是谁要,都拿去吧,我不在乎。」
「可姚老爷子,已经有两个人因龙珠而死了。」张铁心低声说着。「就连昊白都差点遭了毒手。」
「怀璧其罪不是吗?」姚老爷子依旧慈祥地说着。「可田环河也真是的,想要嘛,跟我说一声我会不给吗?犯得着伤人命?」
「他一向不是真想要那些东西。」张铁心低声说着。「为的只是炫耀。」
「......炫耀?」杨怀仁有些疑惑了。
「......你的意思是......」姚老爷子也不懂了。
「当日,双头龙遭窃,为什么还留下了两颗龙珠,姚老爷子晓得吗?」
「......不晓得。」姚老爷子看着张铁心,有些疑惑地说着。「姚胜说是田环河掉了的。」
「可依他的性子,如果真是掉了,就连龙座他也不想要了。」张铁心低声说着。
「......看来你倒挺了解他的啊......」姚老爷子眯着眼。
「我追了他三年,他大大小小的案子我查了一遍又一遍。」张铁心低声说着。「我记得有一次,他拿到的七宝钗,有一颗宝石是假的。隔天他就把钗子扔回了失主屋外的水沟。」
「......这样吗......」
「他非常的聪明,从未失风过。没有人见过他,就连他的影子都不曾有人瞧见,所以,他也从来没有伤过人命,因为根本不需要。」
「......你的意思是......」
「有几次......说出来给姚老爷子当消遣也好......」张铁心叹着。「我们根本连半点线索都无,正对着面发愁,不得不承认败了的时候,他就叫人在白天把东西送了来衙门口,让我们面上无光。」
「......张捕头,您怀疑什么尽管说,不要紧。」姚老爷子说着。
「第一,贵府桌上留的字是假的,不是他的字迹,我一见就晓得。」张铁心说着。「第二,如果我是吴大夫,我不会拿着一颗价值连城的珠子在半夜的时候跑到山上。」
「第三,如果我是田环河,大可用偷的就好,何必强盗杀人。」杨怀仁似乎懂了。
「杀了一次人,就会有第二次,就是我们的想法没错。」张铁心说着。「但是,吴大夫跟那个女乞丐,武功与他天差地远,他没有杀他们的必要。」
「如果是为了灭口呢?」姚老爷子低声问着。
「田环河如果真是个需要灭口的人,也用不着我出马了。尸体本身就是一个线索,而田环河从不留下任何的线索。」张铁心说着。「让人见到了他,本就是一个失败,如果还必须杀人,就是第二个失败。」
「......可他到如今已经杀了五个人,差点就是六个人。」杨怀仁说着。
「所以,不是田环河做的。」
第十五章
「不是田环河还会有谁呢?」杨怀仁问着。
「谁都有可能。冒充田环河名字犯案的人,本就不在少数。」张铁心说着。
「......糟了。」杨怀仁叹着。「本想着姚府窃案会不会跟擂台案有关呢,没想到竟然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本就没有多大的把握破擂台案。」张铁心苦笑着。「如果真是他犯的案子,最标准的线索就是没有线索。」
「......不......师兄会杀了我......」杨怀仁叹着。
「别担心,杨大侠,您还有救。」张铁心笑着。「田环河还有可能会出现。」
「......不是都说不是他了......」
杨怀仁呆呆的样子让张铁心忍不住就是笑了起来。
「呵......所以啊,我说,你请我上来,是请对了人。」
「我从没想过是请错了。」杨怀仁苦笑着。
「如果我是田环河,看着有人用我的名字杀人抢珠,我的反应是......」
「气得发抖?」杨怀仁尝试回答着。
「错。」张铁心瞪了他一眼。
「......杀了他。」姚老爷子冷冷说着。
「......姚老爷子也有经验对吧?」张铁心笑着。「据晚辈所知,姚神龙早年纵横江湖,最恨的就是有人盗他的名字。」
「......是。」姚老爷子去是笑得慈祥。
「可是,田环河的个性,如果要我来说,是这样的。」张铁心说着。「年轻,男性,不会超过四十岁。惯用右手,个性谨慎、轻佻、目中无人,惯写行书。」
「还是一手的好字。」杨怀仁苦笑着。
「没错。」张铁心笑着。「而且,还很有钱。」
「......有钱?」
「没钱的话,白花花的银子,没有注记的可多了。好脱手,随手可得,为什么又不拿去?专挑世上只有一件的珍宝,除了他自个儿收藏之外,又有谁敢收?」
「......还有呢?」姚老爷子问着。
「......总是与我作对。」张铁心苦笑着。「以前还好,专犯江南城的矮子。现在等到名号响亮了,在别处犯的案子,都会留名字下来,好让人找我去查。」
「......看来张捕头本身就是一个大大的线索」姚老爷子微微笑着。
「没错。所以,他一定会出现。」张铁心说着。
「......可是,又是谁犯的案子?」杨怀仁问着。
「犯案的话,首先找动机。」张铁心说着。「为了什么要偷双头龙,他是怎么知道姚府有双头龙这件宝物?」
「......前些日子我过大寿,广邀宾客。」姚老爷子说着。「当日的客人,人人见得到双头龙。」
「双头龙想是镇府之宝,姚老爷子为何让宾客观赏?」张铁心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