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服 下————卫清欢

红衣欺近，“天凡，我要你一字不漏得解释给我听！”声音是温暖的，气势却强硬。

傲天凡轻舒手臂，白衣飘然，佳人入怀。
“恭喜、恭喜，我十九年前的清儿又回来了，是该解释给你听，仲逍成人，我也该卸任了……”
他、她，红白映衬，又不知当年述说了，一段如何的奇情？

“尘归尘，土归土。若雪带着你娘，咱们赶紧离开这个杀戮横生的藏珍洞吧！”仲逍建议。
冷若雪听到娘，忽然轻颤，心底冷意顿起，神韵流传的脱俗味道，竟去了大半。

原来，事情还没有结束。娘揭破自己的身世，让自己面对仲逍，情何以堪？

苦涩的痛楚，漫过胜利的喜悦。

仲逍似有感觉，轻攥她的纤手，给与无言的力量。
有些总要面对。
若雪扶仲逍靠石壁站好，随即去向母亲方向。

其实，当人们以为安全时，危险总是不期然而至。

覃维岳、钟斯岳调头向外时，突然眼前闪过人影。
这人影也同时掠过，相拥的傲天凡、冷逸清身边，直冲着仲逍、若雪。

“爹，不要伤害他们了，你做得孽够多了！”

若雪忽然觉得有巨大的力量拉扯自己，她下意识抱住仲逍，背向外护住爱人。

接着，后背冲击而至，奇怪！这触觉不似手掌，很厚实宽大，并不疼痛。

面向前的仲逍看得真切，“沈经天！少商兄，你怎么在这？！”

藏珍洞里，明灭光线下，恶魔竟陡然复生。

“月阴花，果然神物！你们毁了我心脉，竟然无意识的助我重生，天不亡我！”
他的衣衫领口先前被剑划破，肌肤隐约可见。
伤口奇迹般愈合大半，肤色白皙中透着嫩粉，肌肉既有着男子的纠结，又有着女子的柔美曲线，矛盾而诡异，竟让人心旌神摇。

此时这个人，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月阴花将他奇妙的融合了，同时赋予了他更深的功夫。
他不是最早的何其谦，也许亦不是先前的沈经天，他是谁？
恐怕这个答案，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血，嘀嗒，嘀嗒的落在尘埃，沿着何少商的衣，沿着他插入何少商胸膛的手。

所有空着手的人，围了上来，仅仅逼退了沈经天从何少商身前收手的距离。
“阻我者，无论谁，必死！”

傲天凡、覃维岳几个人，一言不发，尽全力拚命死战，缠住魔头，将喘息的机会留给叠罗汉般相护的三人。

“少商兄，我们如何值得你性命相护。”仲逍急躁，“若雪，快救他！”
若雪看着这个外表莫测难接近，却多次相救的人，无法维持一贯的冷漠，伸手就要施救。

“不用了，我烂命一条，早晚有这么一天，是报应，我随着我爹在霸剑门也做了不少坏事。”阴鹜的何少商，露出少见的笑容，让

人觉得不是那么难靠近。
“别管他！快！”仲逍催促。
“哎！我说不用就不用了！”少商挡住若雪的手臂，“我只想跟你们道个别，仲逍贤弟，可否耳语几句？”

仲逍毫不迟疑，凑在少商耳边。

“仲逍贤弟，我……请允许我称呼你——仲逍！”何少商气息微弱。
仲逍眼神恳切，示意赞同。

“仲逍，自小我就被我爹培养成臂膀，助他完成霸业。初时，我只是想得到他的认可，所以我凡事算计，争勇斗狠，造下不少杀孽

。直至，我在响晴居遇到你这个……朋友，爹派我暗中跟随你们，偶尔出手，取得信任。后来，我们大家有不少机会，一同历经江

湖。我开始感觉到，一个属于自己的人生，才明白，生活原来还有如此令人钟爱的一面。谢谢……”何少商开始断断续续。

“我懂，不用谢！我也视你为友，少说点让若雪……”

“你大气、光明磊落，连笑都是热的！”何少商打断她。
“你也可以的，实话说，我刚见你，惧你三分。我就说吗，人不要老阴着脸，会吓跑别人的，笑，多笑，发自内心的。你也可以是

有温度的。”

何少商真的笑了，从未如此的自然，仲逍忽然觉得这个有些阴沉的人，笑起来好像拨开乌云的蓝天，深邃、灿烂。

“在潇湘夜雨楼，我是不得已的，请原谅我。”
“我明白！”仲逍见他只是言语，却不让若雪近身救治，有些急了，想起身让给若雪位置。

何少商一把拽住她，“希望你记住……婚宴那晚……我俩在凉亭……说的话！”
“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永远不会忘记你这个朋友的”仲逍点头保证。

“‘朋友’，我也是，这辈子……永不相忘，不管你是男……还是……女！”
何少商说着话时，仲逍早已起身，因此并未听见。
她把若雪推到何少商近前，站在若雪背后。

若雪冷静的检查伤口，起手点穴，并要推宫过血。
随后的几下子，却被何少商挡下了。

“不要白费力气……却救当救之人！”
若雪淡淡的看着他，静静开口，“你就是！”

“谢谢……”何少商挣扎坐起，靠近若雪，“可否近身说话？”
若雪沉吟，“好！”倾身向前，挡住了仲逍的视线，外表看很像在治伤。

“她是初升旭日，你是清空朗月，你们是相配的……应该得到幸福，这是缘分……也是宿命。”
“谢谢”
若雪看着他，说得由衷。

“若雪，其实咱们……早有一面之缘，那时我六岁……你刚出生。”
若雪听了很诧异。

“我若视你为妹……望你别拒绝……”他强撑着恳求。
她无法拒绝的点头。

“好……”他再次笑了，“最后一个请求，妹子……要幸福，连我那一份……替我好好爱……她。”

这次，话音随着生命戛然而止，

“若雪，怎么样了？”仲逍焦急。
若雪握着逐渐冰冷的手，心也开始往下沉。
“大哥，我答应你。”她轻轻地保证，轻得只有唇动，没有声响。

仲逍上前，才发现斯人已逝。

她急了，开始抡起巴掌，抽打少商的脸。
“你怎么能死呢！你刚会笑，多笑笑，”她越拍越急，啪啪作响，“你别装死，你不是坏人吗？坏人哪能那么容易死的？！”

“仲逍，”若雪拉住她，“好啦！仲逍，让他安心的去吧！”

任仲逍愤怒着，牙关咬得吱吱响，双拳攥的青筋暴起，再次挣动伤口。

“你杀我至亲挚友，伤我身边的人，我要宰了你！”

一柄日剑，破开风声，直刺沈经天。

“逍儿，不要冲动！”冷逸清担心。
傲天凡示意大家退后，“这该是她的劫数！”

仲逍如拼命三郎，把剑舞的飞快，连劈带砍，夹着乱刺，却因为急躁不得法。
“你想杀我？！太早了吧！”沈经天掌风时而刚烈时而绵软，难以捉摸。“你们傲家个个都是傻子，明知灭不了我，却还送死，傲

剑道是，傲天凡是，你也是。”

仲逍毫不关心话语，只是杀红了眼，勇冠平日任何时候。

傲天凡见胜负难分，恐仲逍吃亏，做了个决定。

“仲逍，天舞轮回，日升月恒，若有月剑相辅，威力必倍增。”
一语惊醒梦中人，仲逍驳头回若雪身边。
若雪闻言，递过月剑。

傲天凡继续道，“有了月剑，若有日阳月阴之血，开祭，势必为天下无坚不摧之物。”

“何谓日阳月阴？”仲逍不解
“你有太阳胎记，就是日阳，若寻得有月牙胎记之人，即为月阴。”

若雪忽然执起月剑，划破手指。
仲逍恍然，照此同做。

傲天凡讶异，“清儿，若雪她怎么是……”
冷逸清也有些意外，“我也刚知晓，虽然我从小养育她，却并未见过她的胎记。不过，我也长给她服食月华宫后山的花草药材，想

必是沾染上的吧！”
“难怪她可以不受沈经天的控制？”傲天凡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冷逸清不解。
“以后告知，当务之急，先除魔障。”

本就漂亮的日月双剑，饮了血后，竟发出微热微光，红色愈加殷然，白色益发清冷，挣动着，仿佛有什么要喷薄而出。

“双剑合璧。”傲天凡比了一个入鞘的姿势。

仲逍会意，将月剑送入中空的日剑。

转瞬间，双剑交叠，若亲密爱侣，鸣动振翅，几欲凤翔。
金声玉振，传遍每个角落，金属觉醒的快意，通透着人们的毛孔，散遍四肢百骸。

“日月剑还能这样用？”沈经天也惊讶了。
“这才是它的本来面貌。”傲天凡沉声道。“仲逍，你动日阳，若雪动月阴，须你们心意相通，共同催动，消灭于他。去吧！这是

宿命！”

仲逍，若雪擎起日月剑，攻向沈经天。

此时她们手中的剑，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意识，紧追着沈经天的步伐，牵引着二人的动作。
“记住，日月剑出鞘，不见血夺命，是不会还匣的。”傲天凡提醒。

此剑果然神兵利器，战至三十招时，仲逍错身旋剑，递至若雪手中，两人像陀螺一般打转，合围沈经天。
沈经天竟一个不慎，被剑划过左臂和侧腰，顿时鲜血喷溅而出。

这剑似被施了魔咒一般，渴寻着淌血的伤口，不断进犯。
少顷，沈经天便伤痕累累，皮肉外翻，有几处甚至见骨。

奈何，此魔头也非等闲，这些伤虽重，却不致命。

鏖战处，仲逍、若雪眼神交换，心照不宣。
仲逍突然后撤，让出空档给若雪。

若雪持剑对着沈经天，仲逍在她背后突地一个使力，似助推一般，就将若雪送至沈经天面前。

“别杀他，这样你会被天谴的。”冷潇湘不知何时冒了出来。“若雪，你万万不可如此。”
这一下，骇得若雪生生地停住了手。
“娘，为什么！”冷静的声音在颤抖，让人读出了愤怒的味道。

“娘知道，他该死，任谁都可以杀他，但无论如何不能死在你手！”

“理由？！”若雪硬硬的。“他曾那样对待你我，对待其他人。”
说罢，她的剑继续就势刺进，丝毫不缓。

冷潇湘见劝阻无用，竟生生插进若雪与沈经天之间。
“娘！让开！”再次警告。“别怪我六亲不认！”

沈经天是何等妖异之人，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停顿间，他已瞅准机会，探手入白刃偷袭，反正这个半疯的人，也不在乎再有伤害。

他用手抓住尖利无比的日月剑，血立即从他的指间流出。

日月剑似乎感受到被缚，变得极为不驯的跳动，若雪猛醒欲挥招，无奈动弹不得。

后面的仲逍上来，想助若雪一臂之力。

沈经天见机会将逝，忙抓住剑锋，倒转向若雪的颈项。
若雪忙反击，不顾剑被攥住，就往沈经天的胸口上推去。

两人拉锯生死间，冷潇湘介入了，毕竟她也曾是上代月华宫的弟子，亦经历江湖洗练，功夫本不弱。
再加上她抱着必死的决心。

想想也是，人若想死，不死都难。

这一下子，她既替若雪挡住了必杀得一剑。
也减慢了沈经天死期到来的脚步。

若雪呆呆木然，看着身前冷潇湘摇晃的身影，不再管什么死战，宝剑立时撒手，一把抱住冷潇湘。
她嘴唇轻动，没有声音，却任谁都能知道，这个冷冷的女子，一直重复着——娘，这个字。

身后上来的仲逍，低身接住掉落的宝剑，脚下使力蹬地。
宝剑斩断沈经天手掌，插入他的心窝，并将他直直的钉在了，藏珍洞的石壁上。

沈经天闷哼，将头缓缓垂下，一世妖异的枭雄，苟延残喘的在此等待死亡。

仲逍收手，似不愿多碰这恶人一下，多看他一眼，当即嫌恶转身，奔若雪身边而去。

“娘，是个坏人……娘，从小遗弃你，现在又利用你……欺骗你，娘……对不起你，但现在娘不能看着你犯弥天大错，更不能看着

你死……这一切罪孽因我而起，就让我终结吧！”冷潇湘奋力揪住若雪衣襟，附在她耳边，低声奄奄。

若雪看着满襟血污，看着怀里的娘，想张嘴，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我是该死的，当年我与那个人狼狈为奸……毁了你师傅……不！是我师姐的幸福……孩子，帮我说声对不起……我要走了，赎自

己的罪……还童子的……情……咳咳咳咳……娘，看得出，仲逍极珍爱你……吾儿，是幸福的，一辈子有人爱你，不像娘……求不

得……贪念起。”冷潇湘声音越来越低，耗尽生命，说着在这世上最后的言语，“好好活着，最后求你……宽恕我……骗你，其实

你不是他的……他才是……”

仲逍看着身前相拥的母女，心中翻搅，不禁感叹命运弄人。她见冷潇湘嘴唇一翕一动，却听不清说些什么。而若雪始终是木木的，

无法从表情上读出端倪。

忽的，若雪双肩剧颤，随即冷潇湘嘴唇恢复平静。

半晌，冷若雪慢慢的转过身，靠进仲逍怀里 ，将脸埋在她胸前。
“她走了……她走了……她走了……”她只是轻轻的重复这句话，一直一直。

仲逍看得不忍，紧紧地搂住她。清楚地感觉到，胸口前不断扩大的温热湿意，一点一点，像悄悄侵蚀的洪水，直至决堤……

傲天凡踱至沈经天面前。
“沈经天，你虽十恶不赦，我也祝你走好吧！”他要提手拔剑。

“我，不会死在你手……让你得逞……快意的”还未死透的沈经天，似地狱恶鬼的最后嘶鸣，举起一只手，贯进仅剩的力量，拍向

自己。

他身后的石壁已被日月剑钉碎，受此大力，“喀嚓”一声尽数碎裂，形成一个空洞，下面就是寒极山万丈深渊。

天凡见状立即抽剑，并一把抄住沈经天下落的身子。
“四弟，你这是何苦呢……”

沈经天浑身一震，再抬头目光，竟透着清澈，魔气消散大半。
“四弟！……哼哼哼……我终究还是敌不过你，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不会改变。”

傲天凡不语，静静地看着他。

“你那么优秀，是天之骄子……你继承八剑之首，你有清儿，你有藏珍洞，你……到现在还愿唤我四弟，我败了，彻底败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