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色光线————砂砾

江彦阳打量著刘志轩的家：「噢！……你还挺有品味的嘛！」一边拿出口袋的烟来，望著个性化、却有著些许古典味道的布置不禁发出赞叹。
「蛮晚的了，先去洗个澡吧！」没多在意他的打量，刘志轩边提醒边走向冰箱倒了杯水喝。
「你房间怎麽没有门？」江彦阳环顾了整间房子後，他才发现房间的门被拆除，他感到相当纳闷。
「因为我以前半夜起来上厕所时常撞到门，所以就把门给拆了！」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後脑勺。
江彦阳听得狂笑不已：「我从不知你原来是那麽迷糊！」
「好了啦！快去洗澡吧！」刘志轩又回过头堤醒道：「明天还要早点起来上班。我先说清楚，公司离这会有点远，你在这每天都必须早起！」走到他面前丢给了他一个不容抱怨的表情。
「好啦！我晓得了！」总比待在家被虐待好！江彦阳从行李中拿出衣物走进了浴室。
虽然他们认识了这麽多年，但是这是江彦阳第一次到他家来，以前他要来刘志轩总是推托著，找尽各种理由阻止他来，所以他也就算了，要不是他这次真的是火烧屁股，说不定他永远也不知道他家在哪里！
刘志轩帮他将衣物拿到房间整理好，再从柜子里拿出几条棉被放到客厅沙发上。
过了半个小时江彦阳一脸的满足的从浴室走了出来。
「真舒服！喂，有啤酒吗？」逃离江彦庭的掌控，现在他感到相当放松。
刘志轩走入浴室探头回答：「厨房的冰箱有。」
江彦阳心满意足的拿著啤酒喝了起来，边喝边走到沙发坐下，望著身下的棉被。
奇怪！沙发上怎麽会有棉被？难不成，志轩要睡在客厅吗？他纳闷明明房里的是双人床，他干嘛还要睡在沙发上？
江彦阳拿起棉被将它们再次换了地方。
刘志轩洗好澡出来之後看到沙发上空无一物。
「我的棉被呢？」停止擦拭头发的动作，他盯著坐在沙发上悠哉看电视的男人。
「拿回房间了啦！」江彦阳斜著眼回道。随即喝著手中的酒、继续看著电视。
「我不是说房间让给你睡了吗？」刘志轩语气不免有些急燥。
江彦阳想了想回道：「床那麽大，你还怕我们两个不够睡吗？还是你怕我对你怎麽样呀？要不然我睡客厅好了。」江彦阳乾脆就直接横躺在沙发，仍没将眼神放在他身上。
刘志轩无奈地耸耸肩：「没有啊！我不是有跟你说过，我习惯一个人睡了吗？」
江豔阳闻言，不满的皱起眉头。
「习惯是可以改的！这样弄得我好像喧宾夺主，何况睡沙发会很不舒服吧！」他挑高一道眉望向他局促不安的脸。
盯著江彦阳坚定的神情好一会，他垂下脸手指抵著额头。
「……好啦！那就一起睡吧！」
不是怕你会对我怎麽样，而是怕我自己会对你怎麽样！他在心里无声的呐喊。
深夜时刻，刘志轩躺在床上却怎麽睡也睡不著。
这教他怎还能安然睡著？他喜欢了那麽多年的人，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睡在他身边，只要稍微一移动身体，就会触碰到他，要努力抑住难以控制的邪恶思想，这使得他内心万分痛苦。
看来这些日子，他是无法好好地睡一觉了……
「啊！」刘志轩乘著空档时间打了个呵欠。
「我看你整天都在打呵欠，昨天没睡饱吗？老实说，你昨天到那儿去疯啦？」一个同事用手拍拍他的背，手中拿了几份文件交给刘志轩，口中也不忘调侃他一下。
「没什麽！只是昨晚失眠而已。」刘志轩两眼无神地回应。
同事眼带怀疑眼光：「怎麽会失眠？在想哪个妹妹吧！」
「你烦不烦啊！快回去工作好不好？」他不耐地摆摆手，想打发眼前好事的家伙。
天啊！徏节暾旒^n这样折磨我？他托著脸开始怨天尤人了起来。
「志轩！外找。」从门口传来了叫唤的声音。
他将头抬了起来朝外望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惊讶的离开座位迎向了那个人。
「真难得！你会来找我。怎麽，有事吗？」
「可以拨个时间给我吗？」像是在思考著什麽，约莫3秒後闵旋才回答他。
「现在？」
闵旋点头回应。
「好！你先等一下！」刘志轩说完便走回办公室和同事交待一些事。
刚从董事长办公室走出来的江彦阳很快的发现了闵旋，他好奇地走向他。
「咦！你怎麽会来我们公司？」
「有一点找志轩谈谈。」他望著一旁的盆栽摆饰淡淡地回答。
「有什麽事？」江彦阳则更加好奇。
「跟你没关系！」转头看向他，不同於以往，这是一道带著敌意的视线。
「喂！你为什麽那麽讨厌我？我是哪里得罪你啊？」江彦阳就是无法理解，他对他到底有什麽不满？若他有什麽地方得罪他，总该让他知道原因吧！像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的，这种滋味令他感到相当难受。
闻到这股火爆气息的刘志轩急忙跑了过来。
「你们怎麽又吵了起来了？」
「好了吗？可以走了吧？」他不想回答江彦阳那令他恼火的答案，只是迳自走到电梯前催促著刘志轩。
江彦阳不悦的撇了撇嘴，看向刘志轩。
「他吃了炸药啊？你看平常我们就算吵，也不会像今天这样！他一脸想揍我的样子，搞什麽啊？」他卷起袖子，不顾同事的眼光破口大骂。
对於江彦阳的问题他也是毫无头绪，但也没有时间让他多想。他拍拍江彦阳的肩膀。
「他可能心情不太好！你就让他一下。」刘志轩朝著电梯走了过去，还不忘再回过头提醒。「下班我再回来接你。」
怒火中烧的江彦阳依旧站在工作室门口，半暇都不能动弹。
一辆蓝色保时捷高速行驶在马路上，视若无睹路旁的警告标示和周围的车流量，加速的奔驰著。坐在一旁的刘志轩担心的看著闵旋冷峻的侧脸，不知该说些什麽才好。
俩人异常安静的气氛蔓延了很长一段时间，刘志轩在心里不断猜想著，闵旋到底有什麽事非得现在跟他说？
事实上就连闵旋自己也不能理解，自己怎麽还放不开？明明这麽明白的被拒绝了。
可是当他经过刘志轩公司附近时，心里残存的希望使他忍不住想再次印证。
隔了好一段时间，耐不住这份怪异的沉寂，刘志轩终於决定首先开口。
「我们要去那里？」不见他的回答，他又再问：「发生了什麽事…？」
闵旋还是紧闭著唇，专心的开著车直视前方默默不语。
刘志轩望著闵旋冰冷的表情，「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我们都是那麽多年的朋友了，若有什麽困……」
闵旋激动的搥了一下方向盘，打断了刘志轩的话。
顿时，四周再次寂静了下来……
车子不久後便朝往弯延的山路行驶。
开著车的闵旋似在发泄般的，仍高速的驾著车，即使行驶在蜿蜒的道路上，也不曾见他有减速的动作。
空气中弥漫了一股异常的安静，只听得见引擎声，以及风和车体相撞击的吹拂声。
终於闵旋减慢了速度，他将车慢慢地停在路边，没有的任何示意，自顾自地下了车便朝往路旁的小径走了进去。
刘志轩在车内盯著他的背影。
他相信他当初说要放弃他是出於真心；但是将近十年的时间一直喜欢著一个人，不是一句放弃就能够彻底抹灭存在心底的感情。
他自己不该是更能明白这样的感受吗？
纵使会再遭到拒绝，哪怕只是一点希望，也有一搏的价值。
他和闵旋的立场其实是一样的。
不同的是他没有他的勇气……
现在他大概能理解闵旋还抱著要他回心转意的希望，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却还是伤害他。
因为爱情不该是仁慈的施舍。
他下车缓缓跟在闵旋的身後。
见闵旋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燃起一支烟，侧著的脸垂下密长的睫。
烟雾短暂的掩住失落的眼神，飘向空中扩散、消失……
刘志轩静静的站在他的身旁望著流动的溪水，内心不比怀著忐忑的心情，考虑接下来该如何开口的闵旋好。
他知道现在他只能安静的等待。
闵旋站起身，眼神回复往常的锐利。
「上次我是骗你的。」充满磁性的嗓音却以没什麽起伏的音调继续说著：「也骗了自己…我以为我可以死心，可是，我没自己想的洒脱！」
「你到底喜欢我什麽？」思肘了一会刘志轩提出他的疑惑。
闵旋转而看向溪流，露出无奈的笑容：「我也不懂为什麽。喜欢一个人是可以没有任何理由的，不是吗？」
他停顿了一下，望这眼前顺流而下的溪流，露出令人不解的笑容。
「我想，我只能说，我喜欢你所有的一切！」他弯下身捡了一颗石头掷入溪中，「我就像这颗石头一样。」
直直的沉沦了……
他还不想放弃。事情还不到定数，毕竟江彦阳完全没把刘志轩当恋爱对象，那麽自己也一定还有希望，他不是个会轻言放弃的人，只要有可能，不论是对任何事……
刘志轩望著水面上一圈圈扩散的波纹，他知道自己该狠下心。
「闵旋，我也必须很明白的告诉你，我真的没办法接纳你的感情，将来也不会有所改变。所以拜托你放弃吧！再这样下去只会带给彼此痛苦。」
拜托？闵旋愕然的想著这个词，他在理解它的意思。
他爱的人，总是能这样无情的拒绝他。他能驾轻就熟的控制其它的事；唯有他在乎的人始终不能如他所愿的接纳他，难道自己连要求一个小小的幸福都是种奢侈？别人能轻易得到的为什麽他就是无法得到？
他明明一直都很努力……
刘志轩看著他，懊恼自己似乎说得太过头。
「对不起！我是真的把你当成兄弟，我不想失去我们之间的友情，当然还有彦阳，我希望我们的友谊不会有任何改变。」他微偏著头看著他。
闵旋别过脸注视著对岸浓密的树林。
「你真的能够永远只将这份感情留在心里吗？这样无时无刻的待在他的身边你不痛苦？还是其实在你的心里，还有期望？」他仰望著脸上缓缓出现复杂神色的男子。
他真的不明白，自已那一点比不上江彦阳？竟能让刘志轩如此无私的爱著他，更可恨的是，他自已却丝毫不自觉。
刘志轩沉默了，有种被看透了的刺痛感……
他不确定自己还能撑多久，也明白这样折磨自己最终换来的不会是一份赠礼，执意留在他身旁的原因，比去预想令他退却的结果还要更为强烈。
他只是想待在他身边……
天色已渐渐暗了，刘志轩想起江彦阳在公司等他，不安得看著手腕上的表。
闵旋也注意到这份焦急。
站起身，他揉揉太阳穴走过刘志轩的身旁。「走吧！」
刘志轩微低著头，以迷惑的眼神看著即将走向小径的背影。
走了几步，闵旋回望依然伫立在原地的刘志轩。
他轻轻吁了口气。
「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了，就如你所愿！」
真是太难看了！他撇过头走入小径中。

第二章

「小姐！你们总经理真得没说什麽时候回来？」江彦阳急躁的问。
「是的！先生！」纵使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三次，闵姿錡依旧耐心的回答他。
之前对他的不良印象至今还是存在，只是，知道了他是闵旋的朋友後，她也只能包容了。
「你和闵大哥认识很久了吗？」看著他开始来回踱步，闵姿錡突然觉得，也许可以从他身上更了解闵旋。
江彦阳听到他的问题，停下脚步狐疑地望著她。
「是很久了啦！你问这个干嘛？」
下意识认为这女孩说不定又是那『僵尸脸』的亲卫队。
从国中时代江彦阳就注意到了，总是有女孩子对他那硬邦邦的脸感兴趣。
对人根本称不上亲切反倒还冷漠得彷佛在警告周围的人，一但靠近後果自负的警讯。
尽管从他身上毫不掩饰的散发出这样的气息，却仍有不少女孩子徘徊在他的身旁。这些女人的心态实在不是江彦阳能理解的。
「呃、其实我们是亲戚，虽然是这样我还是不太了解他，所以有点好奇！」她笑的极为尴尬视线不知道该摆往哪里。
他挑高一道眉仔细端详著眼前这个全身不自在的人。
原来是亲戚……
江彦阳订定的看著她，突然心里燃起了一丝恶作剧的念头。
「这样啊！我还以为他的家人都很奇特！」
「为什麽？」闵姿錡好奇地将视线重新放回他的脸上。
江彦阳微眯著眼凑近她，「看他总是板著一张脸！个性又差。我一直在想搞不好这是遗传！不过……」他的脸上出现了奇怪的弧度，「说不定他本来就是一个怪胎吧！？」
闵姿錡闻言眼睛越睁越大，随著这句话的结束，她的忍耐也到达了极限。
柳眉一敛，「喂！你有没有口德啊？就算你的脑小的可怜，也不会连过滤的功能都没有吧？」死孩子！居然把闵大哥说成这样。她真想将眼前这个嚣张的人打成肉酱。
江彦阳被闵姿錡突如其来的反应给吓了一跳，他先是呆愣在原地。
过了几秒当江彦阳反应过来时，唯一的动作是无言的转过身子走向门口。
他走到了门口突然一个转身，对著她大叫：「你们果然是一家人！」回过头他飞快的跑离现场。
闵姿錡呆在现场，哭笑不得。
瞪著江彦阳离去的方向，「幼稚！」手上无辜的笔被扭到差点要断成两节。
她并没有注意到，同事们异样的眼光正投注在她身上，而许久以来所努力维持的淑女气质也在她浑然不觉下一一瓦解。
江彦阳搭著计程车到了刘志轩的家门口，却发现刘志轩还没回来，他只好坐在楼梯口等刘志轩回来了。
过了许久仍不见刘志轩的身影，江彦阳不禁叨叨抱怨……
「可恶！怎麽手机都收不到讯号？到底去死到那里去了？早知道就先回家算了！」他瞪视著手掌上的手机。
刚刚在路上他也有考虑要不要回家，可是一想到他哥哥，他的神经就不由得绷紧了起来，他却从来也没想要真的反抗江彦庭！
因为母亲的早逝，而父亲又总是没日没夜的工作，使当时才十一岁的江彦庭就必须代母职照顾才七岁的他，他的童年都给了自己，甚至害得他连学校举业的旅行都无法参加。
小小年纪就必须毫无怨言的像一个主妇，每天必须做饭、整理一堆家务，还得努力身兼学校课业。
撇开这些不谈，主要带给江彦庭沉重的心理负担的，绝大部分都是因为自己，他的顽皮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把家弄得乱七八糟不说、还常演出失踪记，所以他对於江彦庭总是怀有很深的愧疚。
想著想著，他不知不觉地睡著了……
啪……咑！啪……咑……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冷清的公寓里，只见刘志轩气喘吁吁的跑上楼。
他望著坐在地上倚著栏杆睡著的江彦阳，心疼地自语，「这小子不知道在这坐了多久了？」看了眼表上的时间，惊讶居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赶回公司接他，见他不在还以为他在附近杀时间，而手机也因没电而连络不上，所以他还在附近红茶店找了一阵子。
「看这样子睡得还真沉！」刘志轩低语著。
他蹲了下来正打算要叫醒他时，江彦阳却开始说起了梦话。
「王八蛋！放我鸽子…….。」看他嘴上嘟嚷著，虽然说话有些不太清楚，但刘志轩却很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麽。
他不禁轻声地笑了起来。想到他睡的这麽的沉，如果现在吻他的话，他大楖也不会知道吧……
发现的确有这可能，他的笑容倏地僵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