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恋情曲————雲漪

作者:雲漪  录入:08-01

曲铰楚瞪着她,目光冷酷得让明珠公主吓退了三步。曲铰楚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地道:
“不要再让我听到一个字。”他不再理她,一转身,加快脚步而去。
贝彦与铁烈对看一眼,两人的心中同时冒出不祥的预感,也追着曲铰楚去了。
气得直哭的明珠公主恨恨道:“你跑呀!再跑快点呀!看你快不快得过姑妈!一大早,消息就送到姑妈手上了!我看你以后还要护着谁!”
她身后,长廊的阴影下走出一个男人。
那是齐王燕腾风。
他对明珠视而不见,目光落在曲铰楚的背影上。刚才,从曲铰楚和部属的谈话,到明珠的指控,他全听见了。
曲铰楚呀……是个良将,有这样的人才,是燕国的福气。燕腾风在心中低叹。自己为了皇位欲害他于死,从没顾及到边关与燕国的安危,这样的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或许,他可以再想一个法子,让那个忠诚的曲铰楚站到他这边。例如……那个让向来淡然的曲铰楚发怒的丫头,会是一条路……
此时,菱烟正跪在老夫人燕兰玉的面前。
在她收好包袱正准备离开曲府时,就被宋总管冲进竹园,不顾周二的阻挡,硬是把她拖到了兰园里。
得意非凡的宋嬷嬷站在燕兰玉身边,想想从此曲铰楚一辈子都会在老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她简直乐坏了。
燕兰玉鄙夷地打量着菱烟:“这种残花败柳铰楚也要?真是没出息的男人,跟他爹一个样。”想到上次曲铰楚害她差点打死自己人,丢了颜面的事,心中不禁奎怒,手一挥,把一叠纸摔到菱烟面前:“你这贱蹄子,你以为你改名换姓,作的丑事就没人知道了?风恋荷!”
菱烟全身微微一颤。虽然她早猜到了她被架到这儿来的原因,但听到这时她仍旧打了个寒颤。
风恋荷呀……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是啊,她是风恋荷呀。是那个背家私奔的风恋荷。即使她换了名字,也换不掉她的过去。
既然如此,她还要逃什么呢?敢作,她就要敢当。老天没让她死在老家,没让她死在火船上,是要让她活吧。那她就作风恋荷活下去。就算满身是血,她也要活下去。
“哼,好好千金小姐,背家跟着个江湖上的野男人跑了。你败坏家里名誉,让你家好好的生意一落千丈,还赔上你娘的命,结果呢?怎么,你的野男人跑了,就来拐我曲家的人,想飞上枝头作风凰?”燕兰玉愈说愈怒:“你以为曲家的人都像竹园那票蠢货一样任你骗?你想得太美了!我今日就算打死你,看那群蠢男人谁会替你说话!”
她转头向宋嬷嬷道:“给我打死她!”
宋嬷嬷早命仆妇准备好木棍,听了燕兰玉的吩咐,立刻迫不及待地挥手叫那些女人上前,她一定要打死这贱女人,好出口怨气。
“您有什么资格打我?”风恋荷毫不惊惶,缓缓地道。
燕兰玉没料到她竟然毫不害怕,不禁一怔,眯起美丽的杏眼:“你想否认?这可是宫里派人查出来的,你的父兄说早已跟你这贱女人断绝关系,街坊也都认了,你想赖也赖不掉!”
“我没有要赖。”风恋荷直视着她,强迫自己忽视门外传来的周二的抽气声。她早知道的,纵使她还是清白之身,谁信她呢?终是百口莫辩呀。“我只是问,您是以什么资格打我?”
“你……”燕兰玉气得发抖:“你敢顶嘴?”
风恋荷道:“我自进曲府以来,有作过什么错事,要让老夫人杀我?若要为我进府之前作过的错事罚我,传将出去,不是让人笑话曲府没查清楚就用了人?”
燕兰玉全身一僵,随即怒道:“我要打死—个丫头,谁敢说话?”
风恋荷淡淡道:“这么说,老夫人要杀我,是表示曲府要为我进府前的所作所为负责?”
燕兰玉大怒,从她出生至今,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直接跟她顶撞,就是曲铰楚也都是绕着弯跟她说话。她指着风恋荷,气得说不出话来。
宋嬷嬷忙抢上前轻抚着她的背,低声道:“小姐,别听这骚蹄子的话。她能把爷哄的服服贴贴,自然是牙尖嘴利,您就早点打死了她,以绝后患。”
风恋荷淡淡一笑:“原来,这个屋子里作主的人是宋嬷嬷呀。
老夫人就没自己的主意,全听您摆布子。”宋嬷嬷脸上变色,她知道小姐最气人家说她是听别人的话,她连忙怒喝;“住口,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原来大户人家都是主子不管事,奴才作主,自动开口的。”风恋荷挺直了背直视回去。
宋嬷嬷气的怒火中烧,冲上去一巴掌甩过去,风恋荷记得曲铰楚教过她的防身术,身子一闪,宋嬷嬷打了个空,用力过大,止不住势就跌在地上。
燕兰玉见她丢脸,心中更怒,喝道:“宋嬷嬷,你给我过来。要不要杀她我自有主张,没你说话的份。”她瞪着风恋荷,怒道:“你勾引主子,凭这点,我就可以打死你!”
风恋荷道:“谁说我勾引了主子?就算我真的作了,难道,堂堂曲将军连要个待寝的资格都没有?”
这句话击中了燕兰玉的痛处,若是曲铰楚点头,他要哪个丫头侍寝,谁能不依?但偏偏就选上了这个贱女人,
“你骗了将军,这还不是死罪?”
风恋荷淡淡道:“我从来没有骗过他。不信,老夫人可以亲自问曲将军。我可以在这里等着。”说着,她的心里一阵紧缩……
她是没骗他……她只是没说,因为她的任性,赔上了家产、赔上了母亲的命、和父兄一辈子的抬不起头来。
她不想再见他了。不想见到他那温柔的眼中也出现鄙夷与轻视,她事愿这一生”在自己的记忆中,永远只留下他温柔的样子。
而她也知道,燕兰玉绝不会让她等着曲效楚回来,绝不会让她再和曲铰楚见上一面。
果然,燕兰玉大怒:…你还想等那蠢男人回来救你!还想用那狐媚子的功夫去叫他给你出气?作梦!来人,把她给我撵出去,永远不准她再踏进曲府半步!”
宋嬷嬷又惊又气,急道:“小姐,不行呀……”
燕兰玉被风恋荷堵得一口气无处发,杀她被说成是要替她的淫行负责,让传出去她颜面何存。这时末嬷嬷一句“不行”,登时让她迁怒过去:“你敢对我说不行!”
宋嬷嬷见小姐气得六亲不认,哪敢再说。她心中虽恨不能杀了风恋荷,但至少把她撵出去了,又能压过曲铰楚的气焰,也算是
有点收获,当下幸幸地叫仆妇抓起风恋荷往外推,见到她手里的包袱,她瞪眼道:“你还敢偷拿东西走?”
风恋荷把包袱在她眼前一晃,讽刺道:“怎么,我这种女人的衣裳要留在曲府,让将军睹物思人?”
燕兰玉一听更恼,怒喊:“跟她扯什么,撵出去,快撵出去。”
风恋荷被推出房门,一拾眼,就看见了周二。
只是,这时的周二再不是那个疼她的老好人,他的眼中写满了不信、愤怒和轻视,她听到他低语着:“天哪,我还糊涂到想撮合你们……”
刹时,铁烈当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行得正坐得直,怕什么……”
她就是行不正呀……
看着向来疼她的周二眼中的嫌恶,她的心碎了。他的身影和曾经最疼她的父兄叠在了一起。
这一生她永远都得背着私奔败家的烙印。一切,都不会变的。
曲铰楚也一样吧……
所以,从那一天后,他也一直躲着她,就像她躲着他一样。
那时候的那个怀抱……只是因为他太温柔了。
她就和来的时候一样提着那个小包袱,走到了曲府门口,末嬷嬷再度趾高气扬地呼喝着:“快滚!我可没时间跟你这贱女人耗。”
她加快脚步走出大门,周二跟着来到门边望着她,像要说什么,却终没开口。
她的心里微微一酸,想要叫他保重,叫他别忘了喝那治风湿的槲寄生酒,想要叫他代她向曲铰楚、贝彦及铁烈道谢,但终究,她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像她这样的女人泡的酒、道的谢,也许,他们都不稀罕吧。
最后,她只默默地向周二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走出曲府的大门,也把那个茫然依赖的菱烟给留在了后头。

第五章
 
一个月了。他找了风恋荷一个月,但她却像烟一样从这个世间蒸发了似的,任凭他把京城和邻近的县都翻了过来,还是没她的踪影。
曲铰楚疲惫地下了马,在昏暗的月光下走向竹园,手指轻揉着太阳穴。
她会去了哪儿?女孩子孤身一人,要是又遇到了当初那样的事,谁来保护她?晚上怕黑、作了恶梦,谁会在她身边?
“老大,别担心,一定会找到的。”铁烈拍拍他的肩,大胡子下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
他感激地看了铁烈一眼,这个时候,他真的需要铁烈的乐天。他不想大张旗鼓地搜,怕惊动到齐王和皇帝,让他们知道他对风恋荷的关怀。他不想把风恋荷卷进这场是非中。
也许……他该让她走,直到这场夺位风暴有个了结。
只是……他终究是人,终究放不开手……
“老大。”贝彦奔了过来:“还是没找到?”看着他眉间的憔悴,心有不忍,于是转变话题道:“卫子乔从边关写信来了,他说,一切都照你的吩咐作了。另外,府里的事也都照着安排好了,就等你开刀。”
曲铰楚点点头,没有多说。这时,宋总管昂道阔步走了过来,躬身道:“爷,老夫人有请。”语气却完全没有恭谨的意思。
铁烈和贝彦登时气得牙痒痒。这一个月来,老大忙着找风恋荷,没空动手痛宰那老太婆,那老太婆和手下的人全造反了,简直就是把老大踩在脚下。他们还没跟那老太婆算她进竹园抓人的帐,他们倒先发起飘来了!
曲铰楚望着宋总管,淡淡道:“知道了。”转头对贝彦和铁烈说:“你们也来。”
两人登时大喜,知道老大终于要动手了。只有宋总管还不知,下颗抬得老高地在前头领路。
进到兰园,宋总管拦住贝彦和铁烈,他们望向曲铰楚。曲铰楚点点头,于是两人停下脚步,在房门外等着。
“母亲找我?”曲铰楚缓步踏进房里,不理会宋嬷嬷得意的表情,在铺着红金软呢的椅子上坐下。
燕兰玉停下正在把玩的金饰,不悦地道:“我有准你坐下?”见曲铰楚不理会,她心头微气,但想是她占了上风,所以儿子才会生气,心里又不禁得意,曲家的主子终究只会是她!
她瞪着曲铰楚道:“听说,你还在找那个女人。”
曲铰楚没回答她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样的眼神让燕兰玉有些不安,第一次,她对自己手中抓住的儿子的弱点有些不确定。她不喜欢这种被压制的感觉,有理的人可是她呀!她扬起下颚,厉声道:“我不准!那种贱女人,没成婚就跟着男人跑了,你要把她找回来,让所有的人笑你捡人家丢了不要的破鞋?我绝不准这种事发生!”
曲叛楚不愠不火地道:“那是我的事,”
燕兰玉登时怒火上扬:“我把她赶出去,你难道想把她找回来?你就算是要引我的注意,也不需要用这种卑贱的方法。”
曲铰楚唇角微扬,有点好笑似地看着她,但眼神却没有一丝温度。燕兰玉看他完全不把她的怒火当一回事,登时狂怒,站起身手一挥,整盒金饰甩向曲铰楚。曲铰楚纹风不动,那盒金饰打中他身旁的雕花桧木桌角,洒了一地。
曲铰楚弯身拾起地上的金饰,淡淡道:“爹过世八年,娘的首饰却愈来愈多。这也是世人跟中的道德吗?”
燕兰玉大怒,知道儿子在讽刺她不守寡妇之道,丧夫后却依然着装打扮:“你敢批评我?你是向天借胆了?”
曲铰楚看着她,深黑的眼中没有一丝怒意,语音也平静如昔:“我从不认为,爹死了娘就得一直戴孝,娘爱作什么我也从不过问。只是,娘若要用那样的眼光看人,那作儿子的就只得学着娘的标准。从此,这间屋子,就只能是个丧夫寡妇的屋子。”他直视着燕兰玉的眼:“母亲,您说呢?”
燕兰玉看着儿子淡漠平静的表情和冷澈不见底的黑眼,突然没来由地恐惧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儿子。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儿子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任她摆弄呼喝的孩子,而是个她掌握不住的可怕男人。她踉呛退了一步,坐倒在贵妃杨上。
曲铰楚不再看她,眼神望向宋嬷嬷,她脸上的得意早巳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恐慌。曲铉楚淡淡道:“宋嬷嬷年纪大了,曲府岂能落人口实,说压迫上了年纪的人在这里服侍。从现在开始,准你告老还乡,你孝顺的儿子和侄女当然跟着回去孝敬你。”
宋嬷嬷和门外的宋总管都是大惊失色,他们这一辈子横行霸道,就是仗着是曲家的总管,一旦离开曲家,他们还能靠谁的势呢。
宋嬷嬷忙跪在燕兰玉的面前,哭道:“小姐,你就由着少爷这般欺负老奴吗?”
燕兰玉气得发抖,却在曲铰楚平静深沉的气势下,一个字也说不出话来。曲铰楚冷冷道:“你也知道自己是奴才?你向长公主求情,是要陷长公主于不义,让世人笑话她厂
说完,他扬声道:“铁烈、贝彦,好好送宋嬷嬷和大总管回他家去。吩咐守门的人,日后谁敢让他们踏进曲家一步,就跟着回宋家去。”
铁烈和贝彦大声应了一声,一把抓住宋嬷嬷和宋总管,宋总管凄声大喊:“你不能这么作!我是这里的总管,谁敢动我。”铁烈兴高采烈地狞笑道:“你是总管?你的总管是爷让你当的!你是瞎了狗眼看不清事实!”
宋嬷嬷哀声痛哭:“小姐,小姐,您要替老奴作主呀!您才是曲家的主子呀厂贝彦手上使劲,吼道:“曲家本就是将军作主,他尊重老夫人,可不是怕她!你省省口水吧。”
铁烈和贝彦边骂着,边把呼天抢地的两个人给送了出去。四周的仆役们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吭一声。
曲铰楚将手中的金饰放在小几上,淡淡道:“母亲,您好自为之。”
直到曲铰楚走了良久,燕兰玉仍然发着抖。她心里知道,那不是气,而是怕。她可以骂儿子不孝;骂儿子无礼,但是,她不敢。她突然发现了,原来,她一直以来的尊贵,竟是如此脆弱得不堪一击。
半个月后。
冷风凛冽中,曲铰楚单骑来到了京城外的小镇上。半个月前他在这儿找过一次,没有风恋荷的下落。今日,他打算经过这里,往西边的山上去。据他得到的消息。风恋荷是药商之女,也许,她会到山上去采药材来谋生。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希望。
只是,现在正逢隆冬,要是她真的要靠采药为生,只怕也不容易吧。
他的心微微一痛,胯下的鸣风像是感受到他的不安,低鸣了一声。曲铰楚拍拍它,轻声道:“没事的,咱们歇一会儿吧。”
他在一间小客店间停下马,正要走进店里,忽然听到一旁的路边传来怒斥恐吓的声音。他皱起眉转过头,只见两个看来地痞流氓样的人,正围着一个十二岁左右的男孩,叫他把钱交出来。
那个男孩背着一个小布包,一双眼睛毫不畏惧地瞪着对方:“我没钱给你们这些废物!”

推书 20234-07-31 :奔月逐曰(出书版》: .....